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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谋天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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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三,重阳节已经过了几日,阳筱的信才到高阳。
阳曦十分开心,以为阳筱心中记挂着他,写信来报平安。
看到父亲一脸的欣喜,阳楌也觉得高兴。但他又怕阳筱写信专为诉苦,若果然如此,父亲又要担心地好几日吃不下、睡不稳了。
见父亲把信拆开,阳楌便立在一旁等待。他如今已经长大,父亲时常会让他历练,连国书都是父亲瞧过再给他瞧,这家书想来也是一样,应当没有什么例外。
阳楌正满心期待,忽见父亲脸色惨白,双手开始抖个不停,后来连身子也跟着抖了起来。
他心里着急,以为阳筱姐妹有什么不好,忙冲过去扶住父亲,一边扶着,一边就要探头往那信上看。
阳曦却猛地甩开阳楌,自己把信又重头看了几遍,之后颤抖着双手把信叠好,装回信封。
阳楌见父亲将阳筱的信紧紧攥在手里,分明是不想给他看,不仅十分好奇信里的内容。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信里写了些什么。
“可是筱儿过得不好么?还是筠姐姐有什么事?”阳楌轻声试探道。
阳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本以为心情可以略微平静一些,却发现根本没什么作用。
见父亲不说话,阳楌心道必定出了大事。他心中挂念阳筠姐妹,虽明知父亲如今生气,却也不管不了许多,追问阳曦临水到底发生了何事。
阳曦被他吵了半天,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直直地看着儿子,神色十分伤感,目光中既有爱怜,又有几分决然。
阳楌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害怕是有大事发生,才教父亲如此失魂落魄,忙继续追问阳筠姐妹如何。
“父亲此时不好说话,不如把信给我瞧瞧,左右也是家书,便是国书,父亲也没回避过我。”阳楌语气越来越急。
父亲的神色实在让他难安,也不知怎么,看着阳曦的眼神,阳楌心中疼得厉害。
阳曦却忽然轻轻一笑,说是摘星不检点,出了事,给阳筱惹了大麻烦,他气不过才会如此。
阳楌并不相信,却不好直言质疑。他又缠着阳曦要看信,见阳曦眉头越锁越紧,阳楌这才住了口,心中却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阳曦摇头叹气,说全怪高氏教导无方。阳楌不过说些周全的话,既不能跟着父亲议论母亲,也不好说父亲错怪了母亲,当真有些为难了。
岂料阳曦忽然苦笑,对阳楌道:
“来日你娶妻,千万要看清楚,自己身边的人都要谨慎挑选,可不敢闹出大事来。”
☆、第二二零回 守不严
阳楌早知父亲不待见母亲,见阳曦如此说,还以为他当真把摘星犯错的事怪在高氏头上,不禁暗暗替母亲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阳曦毕竟是他生父,许多话阳楌说不得,哪怕阳曦当着他的面责骂高氏,阳楌也只能听着。
是日午膳,阳曦便不与众人一同用,自己在前头单独用了,晚膳也是如此。
高氏觉得奇怪,便问阳楌发生何事。阳楌不好开口,只得推说不知。
“许是父亲忙碌。近日大巫身子不大好,父亲与长老们都十分忧心,时常聚在一起。”阳楌随口扯了个谎。
高阳大巫年已近百岁,其修为是其他长老都比不过的,身子本也硬朗,说阳筠有天分的就是他。
然而自从阳冀死后,大巫便不爱理事,时常连话也不说,只顾着抬头看天。偶尔虽还会卜卦,但他卜的是什么,卜出来什么,却都不肯说。
阳筠出嫁那日,大巫也特意出来送嫁,当着众人的面,他只重重叹了口气。那只这么一叹,却似出了真气一般,从此之后,大巫便日复一日地病了下去,怎么治都是不好。
高氏却觉得有些异常。
大巫身子不好也是正常,他这些年就没好过,若果真是为了大巫的事,阳曦当会遣人来说一声,不至于一句话都没有。
她略想了想,生怕是自己或阳枍又哪里气着了阳曦,忙嘱咐阳楌去前头问问。
阳楌无法,只得答应相劝父亲,才吃了晚膳,他便往前头去了。
“摘星行为有失,实在怨不得母亲。”阳楌一进门跪在阳曦面前,苦苦劝道,“摘星虽是母亲调教的下人,却有其自己的心思,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也不是母亲指使她的。更何况母亲教导无差,为何独她一人不好?可见还是自身的缘故。”
阳曦只淡淡地看着阳楌,仍旧不理不睬。
阳楌见父亲铁了心,不觉苦了脸,想必摘星所犯之事不小。
他心中比脸只有更苦,却更不敢打退堂鼓,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道:
“母亲教导我们兄妹四人,甚是忙碌,对下人管教或许偶有疏失,也是情理之中。父亲如此自苦,母亲又不知错在何处,儿子夹在中间,实在为难。求父亲看在孩儿的份上,今日就早些回去了罢?”
阳曦闻言果然看了阳楌一眼,终于开口说话,然而他那神色又让阳楌不安,竟然又慌了起来。
“我无法再见她。”阳曦叹气道,“你且回去罢!”
阳楌愣了半天,心中越想越觉得害怕。
这里是外臣出入的书房,里头虽然有榻,父亲却不好在此起居,若拖得太久,势必会传得沸沸扬扬。
让外人知道了也还罢了,毕竟外头的议论极难入宫,便是传了进来也没人在意。可若是连宫人也议论了起来,母亲怕就要无法见人了。
关心则乱。因怕母亲被人议论,阳楌再也忍耐不住,把阳曦如此执拗的后果一口气说了出来。
“父亲若不再见母亲,母亲必要为人非议,怕要寻了短见;儿子如此无用,劝不动父亲,也没面目再苟活,”阳楌泫然泣下,叩头不起。
他倒不是威胁父亲,这话原本就是真话。
阳曦眯着眼看着阳楌,一面点着头,一面冷笑,说了声“走罢”,便抬脚往后头去了。
因方才头抵着地,阳楌看不到阳曦脸色,还以为父亲被他说动,心中不禁大喜,跟在阳曦后头,一路往高氏房里去了。
及到了门口,阳曦却忽然停住了脚。
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阳楌,眉毛一挑,慢悠悠问道:
“怎么?这是要进去跟你母亲邀功么?”
见阳曦如此问,阳曦只当是自己跟得太远,入夜了还要进父母房中,实在有些不妥当,忙给阳曦又叩了个头,跪辞了父亲,回自己房中去了。回房之后,阳楌有些莫名不安。
阳曦就那么一直盯着阳楌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高氏听说阳曦回来,心中不免大安,亲自到门口迎了阳曦进来。然而阳曦一进门,高氏就心道不妙。
阳曦的脸黑得厉害,这样的神情,还是在伏兰亭死后才有,便是高氏背后骂阳筠、阳筱,也不见他脸色这般差过。
高氏心中发虚,不过片刻,她便又恢复了镇定。
伏兰亭确是因高氏而死,但要怪就怪伏兰亭多心,况且伏氏那般狐媚,让她活在阳曦跟前,迟早也是个祸害,还不如死了干净,大家都能省心。
况且又不是高氏逼着她去死,更不是高氏让人把她勒死,还不是她自己要自缢的么?
心中一定,高氏也敢开口说话了。她倒不埋怨阳曦什么,只说要他多注意身子。
“前头只有那一张榻,连被褥也都不全,哪有胡床睡得安稳?”高氏一面亲自服侍阳曦更衣,一面柔声道,“况且一家子吃饭,总比一个人吃得香甜,对脾胃也有好处。”
阳曦一直闭口不言,好似听不见一般。
高氏见状不禁蹙眉,心道阳曦此番动了大气,定是有什么大事,自己却没料到的。连阳楌也不知道,说不定是嫁去临水的两个小蹄子捣鬼。想到那两个小狐媚子,高氏顿时觉得委屈。
碍着侍女都在跟前,高氏不好发作,只得强自忍耐。待她与阳曦都躺好后,侍女熄了灯烛出去,高氏这才终于开口,先说自己如何辛苦,后便开始抱怨。
“也不知是何事做错了,惹国主如此恼怒,连晚膳都不一同吃。”高氏语气哀怨,“妾身自嫁与国主,十余年来战战兢兢,从来恪守妇道,若有哪里做得不妥,国主且说便是,妾身自当改正。”
“你倒真是谨言慎行!”阳曦冷笑道,“见人落水也不肯救,是怕失了鞋,于礼有失,还是怕让人瞧见你漏夜在外,被人议论?”
高氏一听便傻了眼,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事会被阳曦知道。情急之下,竟脱口问道:
“国主如何知道的?”
阳曦愈发心寒,直觉片刻也呆不下去,张口就唤了侍女进来。
☆、第二二一回 欲欺人
阳曦唤了侍女进来,催着让人为他更衣,嚷着要回书房去,不再宿在高氏这里。
高氏也顾不上颜面,厉声呵斥侍女,到底把人都赶了下去。当回泼妇又能如何?要让阳曦这么出去,她才真的是没有颜面。
侍女们才刚退出去,高氏就冲到阳曦跟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叠声地问阳曦如何知晓当年之事。
阳曦斜眼看着高氏,心道筱儿信中所言果然不错,高氏如此可算是不打自招了。
他哪里知道,高氏如今还只算失言,不打自招的事在后头呢。
见阳曦斜眼看着自己,满脸都是忿恨和鄙视,高氏以为当年的事情都露了馅,忙问阳曦是不是静雯说了什么。
阳曦仍不作声,只冷眼看着高氏,心里想着回头定要把那个叫静雯的找回来,仔细地问个清楚。
高氏被阳曦盯着,愈发心慌了,以为当真是静雯走漏了消息,心里不禁越来越虚,渐渐地便不敢开口,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要如何挽回,因此半天才能问出一句。
然而阳曦还是不答,高氏也终于问不下去。
她面色灰败,蓦地松了手,颓然跌坐在地上。
阳曦也没扶她,想着若高氏从此丢开手,他也不必再来敷衍,二人各过各的,倒也相安。
可高氏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高氏性子愚钝,又爱自作聪明,见阳曦一张脸阴沉得可怕,以为是阳筠姐妹不安分,追查到了静雯头上。而静雯受不住询问甚至拷打,把事情都说了出去,最终被阳曦知道了真相。
如此想着,高氏不禁彻底慌了手脚,接着便开始口不择言,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也没蠢透,一面讲着旧事,一面不忘说自己如何可怜,又如何无辜,企图让阳曦回心转意。
“当初我听人夸赞伏兰亭,心中原就有些不服气,及我出嫁,见了她之后,我倒服气了。
“原本我敬伏兰亭是嫂嫂,只是难免羡慕得紧,却也愿意与她来往。哪知国主梦里唤‘兰亭’,我这才发觉不对。
“我私下里小心打听了一番,却没打听出什么来,我被逼无奈,只好直接去伏兰亭哪里。她见我脸色不好,自然要关心一番,我便趁机将所闻说了,并拉着她的手苦苦哀求,求她将真相告知于我,好让我能安心。
“伏兰亭叹了半晌的气,才跟我讲了从前的一些事,我那时才知道国主与她才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她倒没瞒着我,只说认识你在先,性情又颇合得来,不想家中忽然把她嫁给阳冀兄长。又说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再不就是赐婚,哪有自己就能做主的?
“她直言曾经十分心痛,但也只得认命,说与阳冀兄长有了女儿之后,便彻底收了当年的心思。
“伏兰亭说,国主与她年少初识,都是不懂事的年纪,不过是较投契罢了,并没有太多的男女之情,并劝我不要放在心上,说她自己早已全都放下,更嘱咐我不要质问国主。
“我见她说得真诚,以为她全不在意了,虽明知国主心中放不下,倒也不将此事萦怀。
“从那时起,我便愈发小心侍候,生怕自己做得不足,惹国主思念伏兰亭,彼此都不痛快。
“那日|她忽然头晕,摔倒在地,国主与阳冀兄长偏都出宫去了,我便急忙赶了过去,本是好心要去照料,哪知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唤的都是‘文轩’。”
阳曦闻言身子一晃。
“文轩”是他的表字。
高氏见阳曦终于有了反应,生怕他怀念起伏兰亭,自己便更不能为他原谅,因此也不敢多想,忙继续道:
“我听她唤了两声,心里不禁气愤,气她哄我、骗我,要我信了她这么久,把她当成个好人。
“只是她病得迷糊,我怕她再说出些什么胡话,忙把服侍的都赶了出去,只留静雯帮我照料她。之后她又唤了一声,我听来不禁觉得刺耳,心里更气得要命。
“晚膳后国主才同阳冀兄长回来,闻听伏兰亭病了,兄长自然立即赶了过来,难为国主也跟在后头,全不忌讳,进了内室的门才想着要退出去。
“我看在眼里,愈发难以忍受,若非当时避讳,我可以留在内室与兄长共处,怕当时就要把事情如实告知。然而兄长关怀心切,分明要自己在那照顾,我只能尽快退出来,与国主一同回自己房中。
“国主可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魂不守舍么?那时我便存了怨恨,暗暗下定了决心,定要把此事告知阳冀兄长,让你和伏兰亭以后再不能见面,连偶尔思念都不敢。
“后来上元灯节,伏兰亭带着阳筠、阳筱在雪中嬉闹,国主则站在角落呆呆地看她,我便趁机到阳冀兄长跟前说了两句话。
“我倒没直言当年之事,只说还是有雪热闹,孩子们也都喜欢,咱们院中的雪国主就从来不让人清扫,总看着一地的雪发呆,也不怕伤了眼睛。
“阳冀兄长似乎并不知道伏兰亭那般爱雪,然而我既提了国主,他自然要往国主那边看。彼时国主看伏兰亭看得认真,三魂丢了七魄,阳冀兄长自然都看在眼里。
“事后我刻意让人去打听,才知道阳冀兄长还顾着彼此的面子,怕旁人知道了笑话,足查了小半年时间,才将往事全都查清了。
“兄长曾借口询问国主起居,召了我过去问话,实际却问我是否知晓实情。我把所知如实说了,阳冀兄长便只是叹气,劝我不要心怀怨恨。
“兄长说,当年原是你们彼此倾慕在先,他却断了你们的姻缘,又说我入阳氏门却得不到国主真心相待,也是为他所累。
“他嘱咐我不要对旁人提起此事,让我以后也不要再追查往事,我心中虽不以为然,却也应了下来。
“兄长说他自觉无颜再见你们,我当时以为他要出家,想着国主能继承大统,心中便有些欢喜,便也没多问什么。”
高氏说到这里,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第二二二回 先自欺(三更)
所谓“以为阳冀要出家”的话,自然是高氏编出来骗人的。
不过这话倒不是如今为了骗阳曦才故意编造,早在当年听到阳冀说“无颜与汝等相对”时,高氏就开始用这话来欺骗自己了。
阳冀分明是活不下去,想要自尽,当时高氏就有所察觉,只是想到阳曦能当上国主,也为了把伏兰亭捏在手里,她故意自欺欺人,把这事揭过不提罢了。
阳曦性子虽然和气软懦,却不至于糊涂到连话也听不出真假。
高阳国虽然敬佛,信的确是上古神明,哪有国主出家为僧为道的道理?高氏这话偏旁人也就罢了,想骗学高阳秘术的阳曦,实在有些可笑。
阳曦冷哼一声,瞥了瘫坐在地上的高氏一眼,仍旧一言不发。
高氏心里一慌,猜到阳曦看出她撒谎,赶忙站起身来,捉住阳曦的衣袖,急道:
“因我让人盯着伏兰亭,怕国主会与她私会,这才……”
阳曦闻言又是冷冷一笑。
高氏哭丧了脸,只当阳曦当真什么都知道了,便也管不了那么许多,继续往下讲了起来。
“我让人盯着伏兰亭,却听说阳冀兄长半夜里出了门。当时国主已经歇下,我也正准备盥洗,闻言便借口去看杺儿,带着静雯出去了。
“我派去看着的人说,阳冀兄长一路往南去了,静雯便说是出宫去,我却觉得不对。
“半夜出宫必然要闹出大动静,兄长既然有心瞒着人,自然不会此时出去。我一路想着,一路往南边走。
“偶然碰到巡查的侍卫,或者值夜的宫人,我也都不避开,只说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却也不好问他们见着兄长没有,怕被人想偏了,传出些不好的话来。
“我一直走到东南角的湖边,也没见有人。正想再去哪里找找,忽然听到有很大的水声,接着便又听湖水响了一阵,后渐渐没了声音……”
高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把自己明知阳冀投湖却不相救的事说了出来,不禁十分惴惴。然而见阳曦仍是一动不动盯着她,表情并未或变,高氏又有些糊涂了,也不知他是生气、愤怒,还只是冷冷地等她再开口。
可话不能停在这里,停在这里,她便永远不能翻身。
高氏心思飞转,决计先把自己说得无辜,管阳曦信是不信,一口咬定也就是了,便继续道:
“夜里那般黑,我自然看不清楚,只模糊听着声音是从听水榭那边传来的。有侍卫闻声过来,我就说是水榭附近有声音,不知道是水鸟还是什么,他们去找了灯笼火把,照了一圈,似乎没找见什么,便作罢了。
“我也被那水声吓了一跳,来不及分辨是什么,见他们并没找到,还以为果真是个水鸟,或是个大鱼什么的,并不是阳冀兄长,又去宫门口试探着问了问,知道入夜便没再开门,也就安心回去歇着了。
“哪想到果然还是兄长,第二日一早就被人发现,却已经晚了。
“我心中时常自责,本想对国主明说,却怕国主迁怒于我。正不知所措,那静雯却不说好话,一面劝我说此事与我无关,一面时常骂嫂嫂,说都是嫂嫂的错。
“我早就慌了手脚,自然被她轻易说动,把满腔的愤恨、自责都怪在嫂嫂头上,待兄长离世一月左右,我又去找了嫂嫂。”
高氏生怕阳曦生气,不再以姓名称呼伏兰亭,一概从前的态度,尊称其为“嫂嫂”。只是她方才已经直呼其名许多遍,阳曦早听了半天,如今才要改口,实在有些晚了。
阳曦听她越说越多,远不止当初自己所知“见死不救”一桩,整颗心都寒了下来。
他一直只当高氏蠢笨,不过是有些任性自私罢了,哪想到她如此不堪,竟存了私心害人,还非要自欺欺人,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待高氏说自己又去找伏兰亭时,阳曦便知后果。
想必伏兰亭自责内疚,又觉得无颜面对两个女儿,又怕高氏以后打击她,迁怒了阳筠姐妹,或许也替他考虑了一番,不想连累他的名声,因此自缢身亡,追随兄长而去。
高氏见阳曦一副了然的模样,又有些失望,后头的话便没敢细说,只说自己去找伏兰亭,将其责怪一番。
“当时我说得急了,心中又异常难过,不免哭得十分厉害,嫂嫂还一直柔声安慰我,劝我不要自责。”高氏说着,又轻泣了起来,“我走的时候嫂嫂还好好的,哪知道当晚就寻了短见,倒教我又难过了许久,如今想起还是难眠自责。”
阳曦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高氏,蓦地勾起一丝笑。
因念着几个子女,方才听了阳楌的话,阳曦竟然还犹豫了,没狠下心来与高氏断绝关系,只是不打算与高氏说话,想着与她形同陌路也就罢了。为了家国颜面,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足的。
可笑他还以为高氏不过偶然路过,临时动念见死不救而已,又想着即便高氏当时立即救人,兄长也未必就能活,此事不能全怨她。
哪想到高氏越说越多,令阳曦无法再装糊涂,恨不得立即就把她掐死。
他全没想到是这样不堪的事实!
阳冀夫妇之死,与高氏根本脱不了干系。
虽然明知高氏去找伏兰亭,必不如她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但阳曦已经不想追问下去。再问下去,他怕他彻底失控,真的要把她活活掐死了。
阳曦抬脚就要走,高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着阳曦的腿,哭着不让他走。
高氏不肯死心,以为阳曦是怪她此时还不说实话,便把最后那点子事也说了。
她确实还有隐瞒,当时她去找伏兰亭,当着几个侍女的面出言羞辱,说伏兰亭是“好人家的女儿,未出阁就让男子惦记”,又说阳曦总不让人扫院子里的雪,问伏兰亭可知道是为了哪个。
伏兰亭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且她一直当高氏是姐妹,被她阴阳怪气损了半天,不禁羞得满脸通红。
☆、第二二三回 心有亏
伏兰亭被高氏骂了一顿,但因伤于自己德行有亏,又从未与人争辩过一句,乍一见如此阵仗,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氏也不一直骂她,说了一会儿便不说了,只站在那盯着伏兰亭看,令其愈发难堪。
屋里的侍女都是俩人贴身服侍的心腹,谁也不好躲出去,就那么大眼瞪小眼起来。
正僵持时,阳筠忽然进来了。她虽未听见高氏的话,也猜不到发生了何事,却轻易看出几人面色不对。
见母亲哭了,阳筠忙上前柔声安慰。
高氏一听阳筠软软的声音,更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指桑骂槐,连阳筠和年仅五岁的阳筱也骂了进去,一口一个“狐媚”,说她们“不知羞耻”。
伏兰亭这才急了,让人把阳筠带出去,与高氏吵了半天,指责高氏如此行径不合身份。
因怕再吵下去会被阳曦知道,高氏只强自争辩了几句,便不得不住了口——若阳曦听闻,情急之下定会赶过来,事情则必然要传开。
这话说出去毕竟难听,若果然被人议论起来,阳曦这个国主也就不要做了。
高氏骂了一顿,觉得解了气,之后便不再去闹,只在心中盼伏兰亭顾及颜面,等她自行了断了去。
果然便如她所愿。
伏兰亭在三五日内打发了身边服侍的人,把首饰、银子赏了人,放她们出宫去,诸如琴谱、古籍、残简、书画一类便都留给了阳筠,嘱咐她以后好生待妹妹,之后趁着夜里无人,便一根白绫吊死了。
阳曦听完浑身发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只丢下一句“你很好”,连衣服也不换,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事已至此,再看高氏一眼,他都觉得恶心。
高氏再顾不上许多,在后面又哭又喊,求阳曦回来。阳曦穿着中衣出去,外头的人便是傻子也能瞧出不对,她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又有什么要顾忌的?
她跌跌撞撞追到了殿门外,却连阳曦的身影也不见,两腿一软,再也追不动了,便又跌倒在地。她心中又慌又怕,干脆伏在地上不起,嚎啕大哭起来。
高氏知道,无论再怎么追,她也无法将阳曦追回。
其时已过子正,阳楌等人早已睡下,可是父母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哪还有人不醒的?阳楌、阳槿、阳杺很快便赶了过来,阳枍年纪尚小,睡得较熟,比几人来得略晚了些。
见到高氏倒地痛哭,阳槿等人不禁着急,只顾着劝高氏起身回房里去,并来不及思考许多,也不敢问发生了何事。
阳楌却猜到了与阳筱书信有关。他跟着众人一齐扶高氏回房,嘱咐阳槿好生陪伴,便急忙往阳曦书房里去了,想要问个清楚。
田安顺跟在阳楌后头,心如擂鼓一般,总觉得今日的事还没完,不是高氏丢脸那么简单。
及到了书房,却听人说阳曦不在书房里头。
“国主刚回来过一次,急忙换了身素色衣裳出去了。”书房里当值的内侍答道,心知今夜必然出了大事,只是不敢多嘴。
左右明天天一亮,就会传出些风声来,满宫里的人都会交换消息,大家私下里议论议论,也就能知晓个七八分了。
阳楌急忙问道:
“可知道国主往哪里去了?”
“回大公子,奴婢不知,只是见国主往南而去,或许是去外书房,也许是出了宫门了。”
阳楌瞪了他一眼,心说都是些废话,嘴上却懒得说一句,急忙又往南边宫门处去。
看守宫门的人并不知后头闹得凶,见阳楌忽然来问,均一脸的茫然,异口同声说阳曦未曾出门。
阳楌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东边有人吵嚷。他想也没想便急忙奔了过去,一路循着声音到了湖边。
才刚到湖边,就听人说国主落水。
阳楌顿时懵了,也管不上许多,只盼着众人发现得及时,父亲还能有救。一路在心里求神告佛,拨开人群就往里冲。
见到阳曦的那一刻,阳楌就知道,父亲是救不回来了。
原来阳曦从高氏房中出来,一路疾步往书房去,心中不停想着与兄长的手足情分,与伏兰亭的青梅竹马,想着阳筠小心翼翼,阳筱被迫入燕,越想越觉得生无可恋。
即便有几个子女,也都夹在他与高氏之间。他不能让阳楌几个知道高氏的罪过,怕毁了他们一生,却实在无法面对高氏,不想与她共处,哪怕只是空挂一个夫妻的名分。
总不能杀了高氏,让子女们记恨一辈子罢?
阳曦万分为难,又愧疚自责,把高氏的过错算在自己头上,竟生了轻生的念头。
他想起兄长投湖,而高氏不救,愈发狠了心,便先回书房换了身素色常服。及到了书房,匆匆换好了衣服,却又瞥见书房墙上一直挂着的那柄剑。
那柄剑是兄长生前的佩剑,从父亲手中传下来,阳曦小时很是喜欢,兄长曾许诺赠他。然而还没来得及兑现,兄长便因高氏作祟,被逼到投湖自尽了。
阳曦自嘲一笑,将剑取了下来,带在身上,厉声将身边服侍的人遣散,一路往听水榭去了。
虽然夜深,仍有不少宫人看见阳曦往湖边去,只是没人敢出言相问。
大家都那么跪在地上,心中好奇猜测,却无一人多心阻拦,只远远地看着阳曦从西边“断桥”上往中间走。
及到了听水榭里,阳曦便盯着湖面发呆,有心怀念已经故去的人,却又害怕想起。
他求死心切,眼看着湖边有人往这里看,便没跟阳冀一样直接投湖,就怕有人把自己救活回来,竟先用剑抹了脖子,顺势倒在水里,就此了结了一生。
湖边偷看的几人这才发现不对,忙吵嚷起来,一边嚷着,一边往中间亭子飞奔过去。
附近的宫人听见了,自然都往这边赶过来,听水榭上登时乱作一团。
众人均以为国主不过是投湖,立即救起还来得及,从上桥开始,便有人陆续往水里跳,才一眨眼的工夫,竟有十几个会水的都跳了下去。
有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到了亭边,急忙往水面上照,却照不见人影。
其中有人眼尖,一眼看到“鹊桥”地上血迹,忙大喊起来:
“有血!地上有好多血!”
☆、第二二四回 惊霹雳
众人循声去看,见血迹虽不算多,却也不少,愈发慌了手脚,喊着让水里的人快找。
举着火把的人便只照着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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