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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江山不负卿_美宁-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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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樱站在门槛上,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自己误会百里稼轩害死自己父亲,而一心求死的时候,当时正协领内宅、春风得意的谢琳曦,曾经来看过自己一次,当时站在惜春轩内室的门口,她看着自己,眼神中闪过的,极不是嘲弄、也不是悲悯,而是很奇怪的一种了悟的神情——现在想来,含樱突然对她那份了悟,有了一些明了。
挥退下人,含樱挪着步子到了谢琳曦窗前,在一个绣花墩子上坐下,默默的看着她。
谢琳曦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恍若浮光倒影的笑容:“看到我这样,文姐姐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我自作自受?”
含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说道:“大帅吩咐,谢总参谋长对百里家有大功,此次风波之后,会将谢总参谋长荣养起来,绝不许人害他性命。”
谢琳曦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谢家起于平洲,四十余年经营,从龙有功,到第三代上,我又被选入锦秋湖官邸——乱世之中,大帅固然需要高调宠幸,以示谢家是他的助力,但风口浪尖之上,谢家一步步走上来,却不能退下去了。”
“走到今天,又对吗?”含樱像是问谢琳曦,又像是问自己:“草菅人命,又对吗?”
“什么是对?!”谢琳曦有些激动起来:“像月夫人那样贤良淑德?可惜她早就化作云居山上一具白骨了!像四姨娘的陆家一样,对大帅忠心耿耿,丝毫不保留自己实力?你看到四姨娘和陆家的下场了吗?四姨娘脸毁了!陆老爷子战死了!陆家败了!!”
含樱被她问的无语——的确,在百里稼轩身边,进亦忧,退亦忧。
“我不像你文姐姐,大帅总有情分,”谢琳曦喘息了一阵,苦笑起来:“我才十七岁,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我总得保证我的爹娘家族、我未来孩子能平安风光!”
☆、琳·惜(中)
听谢琳曦亲口坦诚她为了娘家势力,和自己以后孩子的前途,做下了种种阴谋算计的事情,含樱一时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待了一会儿。
“呵呵,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谢琳曦忽然一字一句,念出《红楼梦》里的好了歌注解。
“如果你看开一点,未必不会有五姨娘如今的境况,”含樱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又是惋惜,又是觉得罪有应得:“你应该也知道今天早晨的事情了,汪老爷子愿意急流勇退,他一家人的尊荣,和五姨娘的子嗣未来,就都有了保障。”
谢琳曦愣了一会儿:“今天早晨高云铸带了那几个刺客走,我只是觉得大帅一定会把帐算在我爹爹头上,我才会执意赶过来,上午这里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我并不了解,只要知道我爹爹暂时性命无碍,就是了。”
想了想含樱方才的话,她又摇摇头:“小小的锦秋湖内宅里,庆军、云军、再加一个我,各方派系都有,大帅哪里有时间,容得我们一个个找到合适机会急流勇退?我只不过没想到,凭我谢琳曦的容貌心计,居然是最早落败的那一个罢了!”
说到激动处,她伏在床畔,一阵急咳。
含樱既不给她捶背,也不避开,等她咳完了,才有些悲悯的说一句:“你心里,还是记挂大帅吧?真要如你所说,只是权术心计的斗争,那你怎么会败的这么惨?又怎么会短短时间,就病成这样?分明是你自己,没了求生的意志!”
谢琳曦眼神有些发直:“我纵然算计其他人,可曾伤过他分毫?我为了谋取他的信任赦免,是带春喜去见他,可是我宁肯自己挨一刀,也不愿意他受一丝一毫伤!
可事到临头,我换来的,不过是他亲自命人,给我药里下毒而已!”
谢琳曦拽住含樱的袖子,大大眼睛中,眼泪一颗颗落下,秀美的脸庞都有些扭曲起来:“你可知道我从汤药里,检查出那味中药半夏时,我心里的感受?!半夏、乌头相煎,可至身体麻木,呼吸渐渐麻痹,人最后,全身衰竭而亡!
他纵然不念我朝夕服侍的丝毫情分,纵然不记得我千里亡命投奔他的痴情,他总要念及自己堂堂联军统帅的身份吧?如此出手对付一个女子,他不嫌污了自己身份?!
可是,这一切,他都能放下,可见在他心里,厌恶我到了什么地步!
君要臣死,他不光是我的君,更是我的夫君,我心里的天,那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思?!”
说到最后,谢琳曦已经如杜鹃泣血……
“启禀姨娘,五姨娘和林……林姑娘来访。”厢房外响起了梅子的声音——显然她是隐隐听到屋里的声音,特意来打断的。
含樱看一眼病床上的谢琳曦——说起来,被谢琳曦害的最惨的,除了那位被软禁的八姨娘,就是林飞仙了,林飞仙在她的一再算计之下,不但身边几个戏班带出来的人都死的死残的残,连林飞仙自己,也声名扫地,被逐出府。
谢琳曦苍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合上双目躺在枕头上:“你如果对我还有一丝可怜,就不要让她们再进来折辱我了——要不是怕今晨我爹爹会遭到不测,我会在灵犀馆悄无声息的等待死亡,哪里还会赶来这里,再求见百里稼轩!”
含樱默默的站起来,走到门口,再回头看一眼床上的谢琳曦,谢琳曦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忽然又睁开眼,看着她微笑:“让汪嘉惠别太得意了,一山不容二虎,她和闵朝梅还是要斗到不死不休!至于你——文姐姐,我曾经好生羡慕你,你无论生死残疾,大帅都把你放在心上,纵然有背叛的罪名,他也能一再宽恕!不过——”
谢琳曦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快意起来:“你以后的日子又会好过吗?我来稻香山庄的时候,正听说梅夫人亲自训斥了高云铸一顿,然后把你身边那位塞雪姑娘接到昭阳楼去了……”
看到含樱身子一颤,谢琳曦笑得更深了:“大帅刚给汪嘉惠涨了面子,就绝对不会打梅夫人的脸,他还要维持平衡呢!何况,他也不会介意身边多一个暖床侍妾的——文姐姐,你觉得,八姨娘朱乐珊只有你的外形的话,塞雪被好好□□一番,会不会有你的神韵?!”
说完,她不在说话,费力的转身向床里躺去,薄薄的丝绒被子下,那瘦削的肩胛骨似乎都突出一块来。
含樱推开门,缓缓走出去,谢琳曦最后的那几句话,如同诅咒,一直在她心间盘旋。
院子里,林飞仙和五姨娘汪嘉惠正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着,看到含樱出来,五姨娘汪嘉惠当先站起来,盈盈一福——经历了上午的风波,得知家族、子嗣都有了保障,她的心落下去,举止行动则似乎一瞬间成熟起来,笑着开口时,也多了几分大度从容:“文姐姐——”
含樱收敛心神,回了一个平礼,起身后,对汪嘉惠和林飞仙歉意的一笑:“七姨娘身子虚弱的厉害,又牵扯上午的风波,因此大帅吩咐她在厢房静养,暂时不与别人接触。”
五姨娘汪嘉惠似乎毫不意外含樱会抬出百里稼轩来挡驾,只是看看身旁的林飞仙:“我就说是白跑一趟,你还不服气,其实她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你又何必来和她计较?”
林飞仙也不说话,手猛然一扬,握在手里的茶盏“呼——”一声飞了出去,这菱荇居作为别庄,院子本来就小小巧巧,距离不大,这会儿她大力之下,那杯盏正砸到谢琳曦住的厢房窗框上,“哗啦”一声,连碎瓷带茶水,撒了一地!
“谢琳曦你个贱人!你和人作对,偏偏牵扯到我头上!”林飞仙嗓子又亮又脆:“现在缩到你王八壳里不出来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人死帐烂!你死了,一条贱命只能换瑞喜一条人命!还有春喜、还有小崔、还有老娘受的的委屈,我都会着落在你娘老子身上要回来!”
☆、琳·惜(下)
“七姨娘晕过去了!”
没等林飞仙在院子里骂完,厢房里忽然传出仆妇的一声惊呼!跟着,里面嚷嚷的声音就乱成一团。
含樱看看一脸得色的林飞仙,摇摇头,只能匆匆吩咐顾妈一句:“去请医生!”一边转头去屋里看视——毕竟百里稼轩把七姨娘谢琳曦送到自己的菱荇居了,要是出了问题,那她第一个说不过去。
“文姐姐,妹妹陪你过去看看。”五姨娘汪嘉惠看顾妈走开后,含樱一个人行动不方便,就主动过来扶住她。
含樱眼看顾妈已经快消失在院子门口,忽然脑中光华一闪,提高声音叫道:“顾妈——!”
顾妈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忙退回来:“奴婢在,姨娘有何吩咐?”
含樱咬咬唇:“七姨娘……病体沉重,怕山庄里的大夫医术不够高明,顾妈,你还是去禀报大帅,请大帅安排一向给七姨娘看病的大夫过来看视吧。”
“哼!文姨娘还真是周到!”林飞仙听了,不忿的冷哼一声。
五姨娘汪嘉惠却看着领命而去的顾妈,再看看一脸若无其事的含樱,若有所思。
含樱随即对五姨娘歉意一笑:“一会儿怕是大夫过来,妹妹不妨先回避一下。”
汪嘉惠知道她这还是托词,也就不再坚持进去看昏迷的谢琳曦,免得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好,那我还是陪飞仙回我房里坐坐。”
含樱点点头,等她们带着丫鬟仆妇走了,才步履沉重的走到厢房。
厢房里,最初的混乱已经过去,屋里的仆妇在一个一脸严肃的青衣妇人指挥下,打扇子的、端水盆的、递毛巾的、给七姨娘谢琳曦擦汗的,有条不紊。
那青衣妇人看含樱进来,就立刻迎过来福了福:“奴婢蔡金家的见过三姨娘——奴婢是老太太的陪房,七姨娘病重后,大帅就安排奴婢过来伺候七姨娘的起居药石。”
含樱看看她:原来是百里老夫人的心腹,既然是百里稼轩安排到灵犀馆的,只怕也知道谢琳曦的真实病因。
那蔡金家的略有些紧张的望望门外:“刚刚七姨娘是听到外面林姑娘聒噪不止,一时情绪波动,才晕了过去,不知三姨娘请的是哪位大夫?七姨娘病情特殊,只怕不宜见外男。”
含樱心凉了凉,却还是淡淡的说一句:“我让人去禀报大帅了。”
“哦,”蔡金家的如释重负的答应一声:“这屋里气味不好,姨娘身子弱,要不奴婢先送您回正房歇息一下吧?”
含樱知道这种积年的老仆,总有特殊的体面,刚才的说法虽然语气恭谨,但是想来即使是百里稼轩,只怕对她的话也是要从善如流的,她这么说,无疑是暗示自己,不要再掺和到谢琳曦的事里去。
可是,看看床上脸色惨白如雪的谢琳曦,含樱却觉得要走出这厢房,脚步似乎有千斤重,走不动。
她正迟疑间,只听床边的一个仆妇欣喜的低唤一声:“姨娘您醒了?”
含樱闻声不再迟疑,走到谢琳曦床边,果然,谢琳曦已经悠悠醒转,但精神已经大不如方才和含樱说话的时候。
她眯着眼睛,半晌才认出含樱了,低低咕哝一句:“我想见我爹……”
含樱一时间说不出心里念头是什么,只觉得眼泪上涌,对她点点头:“好,我去替你告诉大帅!”
谢琳曦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含樱冲那蔡金家的微微颔首:“谢妹妹这儿离不得人,劳烦妈妈多照顾些,让个小丫鬟送我出去吧。”
说着,她吩咐梅子过来扶了自己,就出了厢房门,准备去找百里稼轩。
刚到院子里,已经听到外面一声声通传,百里稼轩已经过来了。
含樱由梅子扶着,蹲下福礼:“妾身参加大帅。”
百里稼轩身后从人并不多,只有高副官和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他示意含樱起来,问了一句:“七姨娘怎么样了?”
含樱迟疑了一下,说了句“很不好”。
百里稼轩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含樱低头俯下身去:“谢妹妹刚才昏迷中醒来,喃喃着想见自己父亲——妾身与谢妹妹姐妹一场,不忍见她抱憾,故而答应替她转禀大帅。”
百里稼轩默然片刻:“我先去和她说几句话——耕乔,你去厨房,看看七姨娘是不是还是用往常的药。”
那名唤耕乔的大夫,立刻低下头答应一声,向厨房去了。
含樱听了这话,知道百里稼轩还是没有改变用药下毒的想法,忍不住轻声开口道:“大帅……琳曦……都知道……”
百里稼轩脚步顿了顿,负手望望天上流云,半晌之后,还是没有说话,径自向厢房走去。
“黄大夫,快去看药吧。”随侍其后的高副官见百里稼轩走远,忙催促还一头汗等在院子里没挪步的黄耕乔。
那黄大夫咬咬牙,终于疾步走进厨房。
院子里,即使有梅子扶着,含樱还是觉得脚下一软,在凳子上坐下。
高副官没什么表情的守在厢房门外,梅子则无声的侍立在含樱身后。
厢房里的仆妇都退了出来,只留下那位蔡金家的守在厢房门口。
听不清楚厢房里面,百里稼轩和谢琳曦说了什么,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谢琳曦喊了一声,然后,厢房里又没有了动静。
院子里的人,还是静悄悄的。
含樱仰脸看天,只觉得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在涌动……
终于,厢房门“吱”一声响,百里稼轩走了出来,他沉声吩咐高副官:“带谢冀云来,见她一面吧。”
“大帅——”守在门口的蔡金家的担心的叫了一声。
百里稼轩摇摇头,高副官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百里稼轩脚步有些沉重的向含樱走来,含樱收回目光,只觉眼前一片朦胧,百里稼轩在她眼前站定,看看她的样子,微微顿了一下,才亮出右手:“屋里有绷带吗?帮我包扎一下?”
“啊——”梅子轻轻叫了一声。
百里稼轩的右手背上,赫然是四个深深的、细密的牙印。
含樱想起来方才谢琳曦那叫声——无尽的爱恋怨恨,大概都在那一声喊、一下深深的咬之中了……
她慢慢站起来,带着百里稼轩去自己屋里包扎……
一个时辰后,七姨娘谢琳曦病逝……
☆、双燕归
七姨娘谢琳曦香消玉殒的消息传来,即使恨她如林飞仙,也一时有些错愕。
毕竟谢琳曦也只是十七岁的女孩子,毕竟旬月之前,她还是进退得宜、锦秋湖内宅里仅次于梅夫人地位的管家姨娘,短短的时间,却宣告病重不治。
下人们传出来的消息,说七姨娘谢琳曦当时为了救护大帅,中了行刺的春喜一刀,当时春喜的刀上涂有剧毒;
稍后却又有传言驳斥:春喜分明就是七姨娘为了骗取大帅信赖,自行安排的刺客,七姨娘是被大帅识破诡计后,父亲谢冀云又被罢官□□,又吓又急之下,才匆匆去世的……
无疑,这后一种说法,是气愤不过的林飞仙让人放出来的话。
到后来,负责山庄治安的黄副官不得不将各房丫鬟仆妇、还有庄头叫去严斥,又抓住几个在传闲话的丫头婆子,每人狠狠打了二十板子,稻香山庄上下才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再去讨论这个话题。
无论下面闹成怎样,百里稼轩却似乎都充耳不闻,谢琳曦去世的当天下午,他只是在自己的主楼稻香楼待了一段时间,出来后就决定带含樱和五姨娘汪嘉惠返回曦城锦秋湖官邸,仅仅留下蔡金家的等几名仆妇操办谢琳曦的后事。
临行之前,含樱执拗的要来给谢琳曦上一炷香,百里稼轩沉默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五姨娘汪嘉惠见状,也要跟着含樱前来,却被百里稼轩阻止了。
七月的下午,暑气未消,菱荇居的院子里,花木草树都蔫蔫的耷拉着头,看在含樱眼里,似乎也在为红颜的凋零哀悼。
含樱想到方才百里稼轩对五姨娘汪嘉惠的阻止,不由在心里冷笑:四姨娘陆静雅势力的消败,就刺激了一个七姨娘谢琳曦不择手段上位;百里稼轩有了前车之鉴,又怎么会让五姨娘汪嘉惠再步上谢琳曦的后尘,给自己找麻烦?!
那,百里稼轩又为什么会放手让自己来呢?
含樱默默垂下头,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百里稼轩似乎特意想让自己看到所有的黑暗,包括他百里稼轩做事的不择手段。但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含樱却想不明白。
菱荇居的厢房,已经临时改为灵堂,素帷低垂,供奉着香烛,七姨娘谢琳曦已经被装殓进七寸厚板的棺材里,蔡金家的带着仆妇们换了孝衣孝服,守灵举哀,倒也一派郑重办丧事的模样。
含樱独立灵前,拈香一柱,耳畔似乎又响起了几年前江北静园的樱花林里,那个还有些婴儿肥的年轻女孩子清脆的唾骂声:“呸!想让我背叛大帅,你们做梦吧!!”
曾经的忠贞,源于最坚贞的爱恋,当这份爱恋遇到那么多人分享,遇到世俗的种种羁绊,终于也失去了原本纯白的颜色……
然而,最终的最终,谢琳曦在还能够挣扎的时刻,却选择了死于她对百里稼轩的爱恋……
含樱不出声的行礼,眼泪,却早已经涌出眼眶……
樱花林里,声犹在耳,菱荇居中,伊人已逝……
祭拜完毕,跟着百里稼轩准备回城的时候,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林飞仙却没有跟着一块走,含樱带着仆妇,在山庄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汪嘉惠眼睛有些红红的出来,低低说了一句:“飞仙在跟大帅告别——她要带着小崔回淄城找春喜的家人——不愿意回府了……”
又一个花一样的女子,选择了离开。
含樱望着山庄下的水田,水田里,几只白鹭依旧时飞时落,自在逍遥,来到山庄短短两天的时间,再看这份风景,心情却是迥异。
“总有些盛筵将歇的感觉。”素来爽直的五姨娘汪嘉惠与含樱并立,忽然幽幽的吐出这么一句有些文绉绉的话。
“笙歌散尽游人去,垂下帘笼,始觉春空……”含樱本来脑海中想到的是《红楼梦》里的“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又怕一语成谶,而且,她们已经嫁入官邸的一群女子,又哪里能各自离散?话到嘴边,终于变成了欧阳修的词,总算,还有一点“双燕归来细雨中”可以期盼。
回城的路上,百里稼轩和她们同坐一车,含樱是心情还没有平复,只是默默陪侍,没有多话。
五姨娘汪嘉惠毕竟素来性子爽直,这次出来,父亲又为她开解了心头的隐隐忧愁,加上百里稼轩刻意逗她几句,所以车行一段时间,她也就从和林飞仙分别的伤心中走出来,开始唧唧呱呱的和百里稼轩说笑。
含樱坐在车子一侧,默默的听着,转头看窗外风景时,却觉得右手一紧——依旧转过头和五姨娘汪嘉惠说笑的百里稼轩,大氅下的左手,却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含樱的手。
含樱略挣一挣,对方握的更紧了,含樱也就放弃挣扎,由着他一路握着。
近两个时辰的路程,那双大手中的暖意,如同一丝细细游走的火焰,让含樱的手和心,都慢慢恢复了温度。
回到锦秋湖官邸,一进内宅,含樱脸色却不由又变了——二门处,只见梅夫人亲自带着百里彬斐、玉斐、云斐和内宅有体面的丫鬟婆子来迎接百里稼轩,人群中,一个身穿浅粉色软绸旗袍、梳了妇人发髻的,赫然是塞雪!
五姨娘汪嘉惠的脸色也变了变——谢琳曦死了,林飞仙走了,四姨娘陆静雅又等同于不再回府,她本以为回到府里,只剩下梅夫人一个女主人,和囚禁屏翠楼、已经不足为患的八姨娘朱乐珊,没想到,贤惠的梅夫人这么快,又给百里稼轩准备了小星!
而且——汪嘉惠眼尖的发现,在塞雪的身边,梅夫人原本的贴身丫鬟湘语,此刻也是一身鹅黄色的旗袍,妇人发髻,薄施脂粉,望向百里稼轩的一双眼睛含情脉脉——显然,这湘语也伺候过百里稼轩,这会儿让梅夫人一并扶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题目没完全想好,只是觉得,谢琳曦和林飞仙是一种“双燕归去”,而锦秋湖官邸里,塞雪、湘语两位新的小星被当众承认是百里稼轩的小星,又是一对双燕,只不过,这对燕子分量要轻很多
☆、分道
“妾身恭喜大帅荡平宵小,一统江南!”
梅夫人满脸欣喜的向百里稼轩深深施礼道贺,跟着又祭出一个喜讯:“大帅福气,天地所钟,就在刚刚,江北传来消息,美利坚特使汉密尔顿先生已经结束和江北何贼的谈判,启程返回美利坚,他们之间,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好!运来天地皆同力!好!”
纵使沉稳如百里稼轩,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真正喜动眉梢。
梅夫人却换上一脸的沉痛:“昨夜妾身突然听到大帅遇袭,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大帅身边,奈何二爷劝妾身要先守住官邸,妾身只能留守官邸,守护彬斐玉斐和云斐三个孩子,这一夜一日,对妾身来说,如同永夜,只恨自己不能陪在大帅身边。”
百里稼轩笑着点头,温颜安慰她几句。
后面彬斐玉斐和云斐兄弟也上来给百里稼轩行礼问安。
含樱看着玉斐云斐,只见玉斐的目光在她身上飞快的扫过,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份牵挂,已经让她心满意足;而小小的云斐,干脆偷空冲含樱偷偷做个鬼脸,还是顽皮十足,让含樱一腔的愁思都暂时抛开了。
五姨娘汪嘉惠看了俏立不动的含樱一眼,就笑吟吟的上前和梅夫人见礼,互道寒温。
梅夫人显然已经对山庄的事情了解透彻,这会儿也笑着握住五姨娘的手:“听说汪老将军身子不好,云锦城四季如春,他去了,正好可以多住一段日子,好好将养一下身体。”
汪嘉惠看一眼百里稼轩,格格娇笑道:“谢姐姐关心,不过我爹爹虽然身体不好,还是惦记着为大帅效劳,自然要先忠国事,再注意身体。”
梅夫人被她将了一军,倒也不动声色:“忠君体国,汪老爷子和我爹爹,都是一样的心思。”
两个女人目光相对,汪嘉惠明白梅夫人也会想办法答应让父亲闵忠泰交出云军的权力、协助女儿巩固在百里稼轩身边的地位,也就轻轻一笑:“好,那大帅就放心了。”
等众人各怀心思的寒暄完毕,分别坐下,梅夫人一个眼色,彬斐等人身边的伺候妈妈们立刻悄悄上前,示意自己的小主子告退。
彬斐兄弟三人刚坐下,接着又站起来:“父帅一路鞍马劳顿,还请早些歇息,明晨儿子等再来请安。”
百里稼轩笑着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等他们兄弟三人退下,坐在百里稼轩身边的梅夫人才笑着冲塞雪和湘语招招手,让她们上前一步,插葱一般盈盈拜下去:“参见大帅!”
梅夫人一脸大度的望向百里稼轩:“六姨娘七姨娘相继辞世,八姨娘又静养安胎,妾身想着,大帅万乘之躯,身边不能少了服侍的人,因此擅自做主,让湘语和塞雪到大帅身边伺候,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五姨娘汪嘉惠看着那一对水葱一般的人儿,终于忍不住,还是嘲讽了梅夫人一句:“梅姐姐真是细心,专在这内宅事务上下功夫!”
梅夫人笑吟吟的看看她:“妹妹谬赞了,不过我们身为无知妇人,也只能尽心竭力,帮大帅把内宅打理好,难道还能去牝鸡司晨,插手国事吗?”
汪嘉惠斗嘴,从来不是梅夫人的对手,当下只能气哼哼的看着百里稼轩。
百里稼轩也不说话,微微一笑。
梅夫人看看百里稼轩的神色,也就收敛几分:“其实妹妹不必担心,她们毕竟出身低微,上不得台面。大帅,以妾身愚见,也不用给湘语、塞雪单独设置院子,还是让她们像以前一样跟在我和文妹妹身边伺候,不过每人多一份月钱,多一个小丫鬟,如何?”
“叮——”一声,却是正在喝茶的含樱,茶盖不小心碰到了茶杯。
众目睽睽下,含樱放下茶杯抬起头,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一直低头的塞雪。
塞雪身子颤了一下,突然向含樱跪了下去:“姨娘,奴婢错了!奴婢只求您一句话——如果您留下塞雪,塞雪一定好好服侍姨娘!”
说着,塞雪满眼是泪、却又一脸倔强的抬起头:“如果……如果姨娘不愿意再看到塞雪,塞雪这就离开,姨娘的恩情,塞雪结草衔环,来生再报!”
“早有这份志气的话,还会走到这一步?!”五姨娘冷哼一声,却也不敢太多话。
“你已经选了路,又何必再来问我?”含樱听了汪嘉惠的话,也觉得心里一阵心灰意冷,懒得再抚慰塞雪,只淡淡的道:“起来吧。”
“大帅是人中龙凤,天下女子自然倾慕,两位妹妹的气量,未免太小了些。”梅夫人轻斥了一句,吩咐身边的妈妈:“扶你们雪姑娘起来,我看三姨娘也未必容得下她,杨妈妈,收拾厢房,以后让塞雪和湘语都跟着我住吧。”
塞雪又看一眼一脸淡漠的含樱,终于深深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由着身后的老妈子扶起来,站到了梅夫人的身后。
这一夜,惜春轩里,含樱默默无语,梅子催了几次,她也不肯睡觉,顾妈一边带着小丫鬟收拾塞雪屋里的东西,一边骂骂咧咧的诅咒着。
等竹叶拿塞雪的东西的时候,含樱终于回过神来,吩咐叫竹叶进来。
“奴婢参加三姨娘。”竹叶进来,规规矩矩的跪下。
含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竹叶也低着头,镇静的跪着。
“为什么?”
半晌之后,含樱终于开口。
竹叶似乎就等着她这一问,无所畏惧的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快意:“姨娘还用问吗?你把奴婢姐姐赶出去的时候,怎么不问?!”
含樱看着她:“那闵朝梅,就值得你小小年纪,豁出性命的去卖命?”
竹叶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奴婢一家子卖身契都在梅夫人手里呢,就算梅夫人没给奴婢姐姐一个好下场,可我姐姐为什么沦落到何团长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是她在姨娘这里没有做好差事?就算是梅夫人发卖了我姐姐,那归根到底,也是拜你所赐!”
☆、宣战
含樱站起来,缓缓的,扶着梅子的手,绕着跪在地上的竹叶走了一圈。
随着她一轻一重的脚步,竹叶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一下,又跪的脊背笔直。
“如果不是你年龄还小一点,这次爬上大帅床的,只怕就不是塞雪,而是你自己了吧?!”含樱忽然笑着开口,只是那笑里,总带着一点凉凉的嘲讽。
她素来文雅,从来没说过这样粗鄙的话,梅子听着,眉梢一跳,但还是垂着头,恭谨的扶着她。
竹叶讥讽的一笑:“奴婢就算爬上大帅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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