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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江山不负卿_美宁-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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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头,大着胆子说一声:“面快好了。”
  百里玉斐握着拳头,低下头愣了好一会儿。
  惜春轩的院门忽然“吱呀”一响,梅夫人的乳母杨妈妈走了进来,看到满院子站着的人,她楞一愣,才笑着行礼开口:“见过三姨娘,见过二少爷,刚才二少爷说过来请个安马上回去的,我们夫人看这么久没有动静,担心天晚了不安全,就让奴婢过来看看。”

  ☆、发嫁(一)

  惜春轩上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庭院中间的百里玉斐身上。
  塞雪看着有些迟疑的玉斐,又补充一句:“二少爷,奴婢小时候,常听我娘说,天高海深,不如爷娘恩情深,可惜没等我能孝敬我爹娘,他们就在逃难路上没了;跟着姨娘后,姨娘教着我读书认字,奴婢又看到两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请二少爷三思啊!”
  “哼,”梅夫人的乳母杨妈妈不屑的哼了一声,然后满脸是笑的开口:“二少爷,老奴来之前,我们夫人特意嘱咐我了:既然三姨娘这么想让二少爷留下,二少爷就留下呗!我们夫人春秋鼎盛,只要二少爷孝顺,一顿饭又有什么好争的。”
  听杨妈故作豁达、却掩不住阴阳怪气的这几句话,百里玉斐一张小脸涨得红红的,抬脚就要出门。
  然而,没等杨妈和湘灵脸上的得意之色升起,百里玉斐突然又回过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跪下,给含樱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只是这一次,比之前磕头,要缓慢慎重了许多。
  含樱泪往心里咽,弯腰亲手把儿子扶起来:“玉斐,起来吧,你能来想着看看我,我就知足了。”
  百里玉斐乖乖地被她握着手拉起来,又看她一眼,低声回答:“请姨娘保重身子,玉斐先走了。”
  “姨娘……”厨房的婆子用漆盘端着一碗面匆匆赶过来,看见眼前的情形,却不敢高声说话:“面……煮熟了。”
  “既然面好了,吃一口面再走吧。”含樱已经控制好情绪,把络子递给面前的湘灵,微微笑着从漆盘里端起碗,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那长寿面细细长长,一根就是一碗,取得就是“福寿不断头”的意思,一院子的仆妇,就那么无声的站着,看含樱一圈圈缠面条。
  好在这面只是讨个彩头,碗不大,含樱用筷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眼看着筷子上盛放出一朵膨胀的洁白的花,面都缠到了筷子上,她又细细吹了几下,才笑着看玉斐,示意玉斐来吃。
  玉斐下意识的要去接碗,却被含樱手一撤躲开了,他只好有些别扭的接过筷子,平生第一次站着吃了那口面条。
  在含樱殷殷的注视下,玉斐只觉得自己咀嚼了很长时间,才咽下那口面条。
  “好了,天色不早,你去吧。”含樱看玉斐吃完了面条,就柔声催促他走。
  百里玉斐没再说话,默默转身走了。
  杨妈妈和湘灵忙跟在他身后一块出了门。
  惜春轩院子里还是一派安静,过了几秒钟,那厨房的婆子才惶恐的叫:“那碗……热……”
  塞雪吓了一跳,忙上去掰开含樱的手,接过碗,那碗还有些烫手,塞雪随手放到厨房婆子的漆盘里,看含樱的手,只见已经烫起红红的一块印子。
  “梅子!快拿雪玉膏!”塞雪一边给含樱吹气,一边埋怨的看含樱,想抱怨她不知道爱惜自己,却见含樱微微一笑:“没事,能这样,我已经知足了。”
  塞雪不敢接话,含樱抽回手,看看周围的仆妇,笑着道:“今晚除了值夜的,都早点休息吧,等明天一早,顺顺利利送塞雪出了嫁,大家都有赏!”
  “是,谢姨娘赏赐!”仆妇们纷纷行礼。
  含樱转身向屋里走去,在塞雪跟上她到门口的一瞬间,塞雪听到含樱轻轻说了一句:“塞雪,谢谢你。”
  塞雪知道她是谢自己那一席话,说出了她身为人母的心痛,登时眼泪落下来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惜春轩的仆妇们就纷纷起来了,曦城的规矩,午时迎新媳妇进门,拜天地,客人们见证新人礼成,再吃中饭。
  但是对新娘子来说,却是半夜就要起床,有一系列的清洗、梳妆等程序要走,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绞脸”。
  含樱早就托顾妈去请了锦秋湖府邸里一位儿女双全、丈夫公婆俱在的老张妈来给塞雪绞脸。
  天刚微亮,那张妈就穿着一身枣红色袄裙,喜气洋洋的敲开了惜春轩的大门,先来给含樱行礼道喜,含樱亲手塞给她一个厚厚的喜封,张妈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坐在小杌子上陪含樱喝了一碗厨房特意为今天煮的红枣莲子羹,就和顾妈陪着含樱去了塞雪的房间。
  塞雪住的房间里,破例的灯火通明,已经挤了不少丫鬟媳妇子给她道喜,塞雪脸红红的坐在床上,小丫鬟竹叶端着一碗红枣莲子羹给她喂了几口,担心之后上轿不方便如厕,就不敢再多吃了。
  “恭喜雪姑娘,贺喜雪姑娘,祝雪姑娘到了夫家,事事顺心,儿女成群,将来也是一个老封君,常回来陪三姨娘聊聊天。”那张妈喜话张嘴就来,直说的满屋子欢笑声。
  接着,张妈让塞雪在含樱面前告过罪,就到镜子前坐好,张妈用一根一寸宽的青丝带,把塞雪的头发从脑门拢到脑后,紧紧扎起来,连最前面稍长的头发根,也细细的用绿头针别上去,这才从别人手里接过粉盒,细细涂在还垂在塞雪额前的几根细微短发上。
  接着,张妈把拇指和食指钳起来,嘴里一边说着“碎发和汗毛钳干净了,脸上才好看”,一边已经飞快的把塞雪额上的短发拔了下来,她手法轻而快,看的周围有经验的媳妇子一阵啧啧赞叹,塞雪只是一开始紧张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很快就舒展了眉头,垂目红脸任她处理。
  等把塞雪前后的碎发都钳干净,张妈又拿了一根长长的细丝线,像搓麻花一样,把丝线搓了好多道,右手套住线圈,左手套住线头,牙再咬住一根线头,只见她右手灵巧的一张一合,塞雪额上的汗毛就碎雪一样落了下来。
  “绞好一半了,雪姑娘您用劲鼓起腮,我给您绞腮上的汗毛。”那张妈把塞雪的额头汗毛绞干净,自己脸上也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稍歇一歇,看塞雪鼓起了腮,她又开始忙活。
  足足折腾了小一个时辰,张妈才把塞雪的脸上碎发和汗毛绞得干干净净,只见塞雪发根笔直,脸上晶莹光亮,带着充血后的淡淡粉红,格外好看起来。
  绞完了脸,张妈又笑盈盈的拿起一把牛角镂花的梳子,奉到含樱跟前:“姨娘,这里您最尊贵,请您给塞雪姑娘梳头吧。”
  “姨娘手上还有伤。”塞雪没法回头,只能低低的劝阻。
  “不碍事儿。”含樱站起来笑着接过梳子,站到塞雪身后——本来丫鬟出嫁,应该是跪在主子脚下,请主子帮自己梳三下头发,此时众人见含樱站了起来,又一手轻轻按住塞雪的肩膀,让她依旧坐着,都知道这是含樱加意给塞雪体面,不禁都悄悄咂舌。
  “一梳梳到尾,”含樱的梳子从塞雪头心的头发,一直梳到腰下的发根处,一边梳头,一边诚挚的说着祝愿词。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第二梳依旧是从头心到发根,屋里的人都不做声,笑眯眯的看着。
  “三梳梳到子孙满地,”含樱依着规矩梳到这里,再把梳子递给身边的巧手顾妈。
  顾妈接过梳子,她一边给塞雪梳头,张妈妈一边唱歌一样的接下去唱祝福:“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好——!”张妈妈一气唱完,屋里屋外的媳妇丫鬟们一片叫好,接着,含樱由梅子陪着回自己房间,要等到塞雪梳完头,新郎来迎娶,塞雪才能再来给自己叩头道别。
  走到塞雪的门口,含樱扶着门框回头,果然,塞雪也正努力扭着脖子望向自己这边,看到含樱回首,塞雪眼泪哗哗的落下来:“姨娘……谢谢姨娘!”
  含樱只觉得眼里也有泪落下来,嘴角又满是笑意,向塞雪挥挥手,然后走了出去……
  外面天光渐渐亮了,太阳出来了,含樱坐在正屋里,听着外面热闹的笑声、贺喜声,本来她也想过请百里稼轩来自己院子里坐坐,哪怕新郎来时不出面,也是天大的面子,但是自从汪嘉惠遇刺之后,她和百里稼轩之间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隔阂,想来想去,没有让人去请百里稼轩,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塞雪体面。
  快到巳时一刻了,院子里的仆妇们已经嘻嘻哈哈的挂好了鞭炮——因为塞雪是跟着含樱从江北过来的,在这里没有亲族,她又不愿意为了出嫁临时拜一个义母,因此含樱和她商量过后,早就跟百里稼轩禀报过,从自己的惜春轩发嫁塞雪。
  管事林大娘奉了命令,早在昨天就开了锦秋湖官邸靠近惜春轩的一个侧门,从侧门到惜春轩的一路两侧都挂上红色屏障遮住视线,既免得府里的媳妇丫鬟被人瞧了去,也不失喜气。
  虽然是午时新娘子过门,但是按照风俗,一过巳时,男方就要上门来迎亲了,要被女方亲眷反复刁难、塞出无数红包之后,才能见到新娘,然后上轿游街——男方来求得越早,越说明新娘子金贵。
  然而,巳时一刻过去了,巳时二刻过去了,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热闹的惜春轩里,说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来贺喜的丫鬟婆子们都偷偷的互相看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发嫁(二)

  随着惜春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奇异的渐渐安静下去,坐在自己房里的含樱,也察觉到了不对。
  “梅子,什么时辰了?”她放下手里的书,刚问了一声,就听顾妈在门口禀报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眉梢眼角带着掩也掩不去的焦急。
  “姨娘,雪姑娘头发都梳好了,吉服吉裙也换好了,”顾妈停顿了一下:“是不是……盖上‘蒙头红’?”
  “再稍等等吧。”含樱犹豫了一下,毕竟,睁着眼睛等虽然着急,但总好过让塞雪蒙上盖头瞎猜,只怕越猜越容易钻牛角尖。
  “顾妈,你让你外甥别出声,再去看看杨家怎么回事?”含樱想起之前李太太的期期艾艾,心里更担忧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耽搁了?”
  “是。”顾妈也知道迎亲队伍会中途出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现在的情况下,只能抱着这个希望,疾步出去找自己的外甥探听消息。
  转眼,已经辰时三刻了,这时候不光惜春轩里面气氛微妙,就是惜春轩门外,也多了许多等着来看新娘子出嫁的仆妇,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含樱让梅子扶着自己,出了正室到塞雪住的屋子门口,里面的仆妇一看她来,都忙低身行礼,让出一条路来。
  “来看看我们新娘子打扮的怎么样了。”含樱只当没发现大家的异样,笑着走进来。
  只见塞雪坐在床上,上身穿红贡缎花蝶拱鹤大马蹄袖的女式吉服,下身是缂丝红地蝴蝶如意纹绣花吉裙,梳着双星合月髻,点缀了几枝金钏银钗,打扮倒也华丽,脸上眉眼描过,施了脂粉,看起来比平日里要成熟几份,正是一副标标准准的新娘子打扮。
  “姨娘——”塞雪有些颤抖的喊了一声,内心的不安暴露无遗。
  仆妇们乖巧的推出门去,留她们主仆俩说体己话,只有小丫鬟竹叶愣了一下,才有些不甘心的出门。
  “今天真漂亮。”含樱笑着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想了想,款款开口:“前天杨家来迎嫁妆的时候,迎亲太太是杨二少爷的姨母,当时就跟我告罪,说杨二少爷因为要成亲了,这几天连着被同窗请去喝酒庆贺,大概高兴过了头,竟病倒了,可能要好好将养一阵子。”
  塞雪听了含樱的话,不由“哦”了一声,显然是觉得有个理由,更安心一些。
  “你嫁过去,就是他的妻房,”含樱见她还是有些紧张,只好继续和她拉家常:“自然要先好好照顾他的身体,不过书生们往往容易自命诗酒风流,你嫁过去,如果看他饮酒有节制还好,万一放量了,你也要劝一劝……”
  塞雪听得双颊飞红,一时倒也忘了“迎亲队伍怎么还没来”的担心。
  “姨娘!姨娘!杨家来迎亲了!”只听外面匆匆的脚步声跑进院子,跟着,隐隐的唢呐声就传了过来。
  “好了,我不方便见外男,先回我屋子了。”含樱看塞雪脸上闪过笑意,自己也长舒了一口气,笑着站起来,亲手给塞雪盖上红盖头,又让梅子开门唤了竹叶进来。
  “塞雪拿你当妹妹看,所以我让你跟着去杨家,”大喜的日子,含樱也不好说什么狠话,只是温言对竹叶说道:“你好好伺候塞雪,将来她也会帮你找户好人家。这府里边,我也会让人尽力帮衬你娘和你弟弟,你尽管放心就是。”
  “竹叶谢姨娘恩典。”竹叶咬咬唇,何尝不知道含樱这是警告她“你娘和弟弟还在府里,你自己看着办”,却也只能当作没听懂话外之意,乖乖的屈膝道谢。
  等含樱扶着梅子回了正室,刚坐下,就听到门口唢呐震天,爆竹也“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梅子,你悄悄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问问杨家为什么来这么晚。”
  “是!”梅子答应一声,细心的给含樱整理好旗袍下摆,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一会儿工夫,只听院子里“请新娘子喽!请新人上轿出阁喽!”的吹鼓手吆喝声,含樱侧耳倾听,却没听到更多其他人的动静,热闹的唢呐和吆喝声里,偏偏带着奇异的寂静,她不由心更悬了起来。
  “姨娘,杨家的迎亲太太和媒婆来给您请安。”顾妈在门口禀报一声,听含樱答应了,就沉着脸,带着穿着喜庆的迎亲太太李太太,和媒婆走了进来。
  李太太虽然穿的喜庆,但是脸上却带着一丝忧虑,给含樱深深福下去行了礼,才一脸尴尬的开口:“宪姨太太,都怨我这张乌鸦嘴,说沧海喝多了酒怕起不来,这不今天,孩子竟然真的头疼的起不来了,我家老姐姐和姐夫又怕耽误吉时,只好冒昧让我和王婆子先带着迎亲队伍过来,把我家外甥媳妇迎回去,再让沧海和她拜堂,还请您见谅。”
  “你说什么?新郎没过来?!”含樱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转头去看站在李太太旁边的媒婆王婆子,就见王婆子嘴角抖着,笑不像笑,哭不像哭,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一个人,现在却成了锯嘴的葫芦。
  “到底怎么回事?!”含樱终究是锦衣玉食呼奴喝婢惯了的,眉头一皱,声音一沉,自带了几份迫人的威仪:“杨少爷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李太太吓得不敢再看她,低头摇着头:“他就是高兴过了,喝了酒,这会儿怕是过来,会失了分寸,让大家笑话他不说,连带雪姑娘也受牵累,我们才没敢让他过来。”
  “哦,杨少爷倒是性情中人,遇上小登科这样的喜事,也情有可原。”含樱下意识的掐紧了手,客气但坚定的开口:“不过,想来塞雪不会觉得他失礼的,我们官邸更不会笑话一个人新婚大喜喝酒失态,还是请快马加鞭,催杨少爷过来迎亲吧。”
  那李太太求助的看看王婆子,王婆子却低着头只是看地上的水磨青砖,杨太太只好结结巴巴的解释:“那孩子……现在还没醒过酒来……”
  含樱立刻堵住了她的话:“塞雪是我最喜欢的丫头,拿着当妹妹也不为过的,我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今天,杨少爷什么时候醒了酒,什么时候能过来,我就什么时候让塞雪发嫁!”

  ☆、发嫁(三)

  听含樱干干脆脆的回绝她们把塞雪娶走的请求,李太太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求姨娘开恩啊!”大喜的日子,李太太不敢哭,额头上的汗却源源不断冒了出来:“沧海这次实在是放肆了,耽误了正事,我老姐姐和姐夫本来准备过来给姨娘赔罪的,可是担心人家看到她们喜公公喜婆婆都过来了,会更说闲话,这才让我来求姨娘,让塞雪姑娘上轿吧!”
  她在这里哀求,外面院子里,吹鼓手们“请新娘子上轿啦!”的喊声此起彼伏,与这里遥相呼应。
  含樱原本有些迟疑,现在看李太太不惜跪下哀求,反倒心越是沉了下去,生怕这杨少爷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李太太,还请您说明白,杨少爷——真的只是喝醉了酒?”
  说着,她再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媒婆王婆子:“王妈妈,你一手担两家,怎么也得跟我们女家说句实话吧?”
  王婆子也跪下了,磕了个头,迟疑了半晌才开口:“回姨娘的话,杨少爷……真的身体没病没灾……就是喝多了,才没能过来。”
  含樱还要再说话,却听到外面鼓乐声小了下去,跟着有人欢呼一声:“新娘子出来喽!”
  含樱大惊,忙起身就往外走,顾妈赶紧跟上来,给她递上帷帽。
  含樱刚到门口,却听见塞雪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奴婢塞雪,来向姨娘磕头辞行。”
  顾妈看一眼含樱,忙掀起帘子,只见蒙着红盖头的塞雪由小丫鬟竹叶扶着,亭亭的站在门口,院子里,无论是仆妇丫鬟、还是吹鼓手们都敛了声,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们。
  顾妈忙示意竹叶把塞雪扶进来,放下帘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塞雪向姨娘辞行。”塞雪踏进门槛,就凭着感觉转向含樱的方向,跪了下去。
  “塞雪!”含樱喊了一声,接着又放缓了语调,斟酌的开口:“塞雪,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杨少爷可能要稍晚过来,你在我屋子里坐坐,等杨少爷赶过来了,再上轿不迟。”
  李太太听含樱的话,分明还留了几分余地——不退婚,只是坚持让杨沧海过来接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道:“雪姑娘,都怨我们家这个昏了头的小子,惹出这么多麻烦来,你在姨娘这里稍等,我现在就回去,绑也要把他绑过来给你赔罪!”
  “姨太太客气了。”塞雪还蒙着红盖头,柔柔的声音从红盖头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塞雪想跟我们姨娘单独说几句话。”
  “好,好!”李太太见塞雪称呼自己“姨太太”,显然是以半个杨家媳妇自居了,心里一喜,忙让开几步,看顾妈搀着含樱,又一手引了蒙着红盖头的塞雪,进了内室。
  一进内室,塞雪就自己拿下了红盖头,大胆的看着含樱:“姨娘,奴婢刚才听说了,杨少爷病了,所以没能过来迎亲……奴婢知道姨娘拦着奴婢不让上轿,是为奴婢好,可是,奴婢愿意跟着迎亲队伍回去,照顾杨少爷。”
  “傻丫头,”含樱看着她清澈中眸子中闪动的热切,涩声道:“这一去,名分就定了,万一杨少爷有什么好歹,你怎么办?”
  “我们上次见过杨少爷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突然生了重病,”塞雪笑笑:“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这位杨少爷真要生了重病不久于人世,只怕杨家今天也不敢兴师动众来娶塞雪,他们不怕姨娘一怒之下,将来为难他们吗?”
  含樱不说话,想想那天在陶意居茶楼里见到的杨少爷,飞扬跳脱,一脸朝气,也实在不像会突然病入膏肓的样子。
  “大帅危难之时,姨娘身处异地,依旧日夜挂念大帅,不离不弃,”塞雪眼中光芒闪烁:“塞雪在姨娘身边看着,也希望能学到几分,姨娘,今日如果塞雪一定要逼得杨少爷病中还得来迎亲,丝毫不留情面给他,只怕以后反而夫妻之间会生了嫌隙。”
  “姨娘,雪姑娘说的也有道理。”顾妈也在旁边劝道:“这夫妻俩过日子,总要有一个宽厚些的,那杨少爷上次见着,是个性子跳脱的人,也正要雪姑娘这样温柔包容,以后过日子才能和美。”
  含樱犹豫再三,眼看离吉时越来越近,再拖下去只怕要误了时辰,只能点点头:“那让顾妈送你过去,也再嘱咐你公公婆婆几句,你一切安好,我才能放心。”
  “奴婢谢姨娘恩典!”塞雪忙退后一步,端端正正的跪下:“奴婢福气薄,不能伺候姨娘了,愿姨娘平安喜乐,偶尔能想起奴婢,唤奴婢来陪着姨娘说说话。”
  “快起来!”含樱扶她起来,忍不住又深深的看看塞雪,只见她含羞带怯,但眼中掩不住对未来的向往,光芒照人。
  “去了夫家,要孝敬公婆,敦睦妯娌,和顺夫君,”含樱一一的嘱咐了,看塞雪听一句,点一下头,想说“如果受了委屈来和我说”,又觉得新婚大喜的日子说这话不吉利,只能笑着道:“好好滋养身子,好早日给杨家开枝散叶。”
  塞雪又跪下深深的磕头:“奴婢谢姨娘教导。”
  含樱这才依依不舍的从顾妈手里接过那红盖头,珍而重之的给塞雪蒙上,顾妈搀起塞雪,扶着她向门外走去。
  含樱扶着椅子把手缓缓坐下,一时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只觉得腮上热热的,有泪水滑下……
  见新娘子终于被扶出来,李太太和王婆子都大喜过望,匆匆谢了顾妈,那王婆子就几步踏出房门:“新娘子要上轿喽!”
  屋外顿时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呜哩哇啦”的唢呐声和咚咚锵的鼓声,人们欢天喜地的接着新娘子塞雪上了轿。
  坐在内室床上的含樱,忍不住站起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只见唢呐手吹吹打打着,王婆子和陪嫁的小丫鬟竹叶护在轿子左右,李太太、顾妈、陪嫁给塞雪的那房奴才,还有看热闹的仆妇们,热热闹闹的簇拥着塞雪的轿子出了惜春轩的院门,吹吹打打的向远处走去。
  “雪丫头,好好的……”含樱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梅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姨娘,塞雪姐姐的轿子出府了,五姨娘和七姨娘还让人赏了红包。”
  “哦——”含樱回过头来:“有没有打听到杨少爷为什么没来迎亲?”
  “杨家来的人都口风挺紧的,”梅子有些为难的回道:“不过奴婢装着看热闹,问一个吹鼓手,他说从杨家出来的时候,听到杨少爷就在楼上喝骂呢,中气足得很,不过大喜的日子还骂人,只怕真是喝多了……”
  听到杨少爷没生病,含樱放下心来,可是,再听听那醉酒骂人的脾气,想想以后塞雪要过的日子,不禁又叹口气。
  “忙了一上午了,奴婢扶您躺下歇歇吧。”梅子轻轻扶住含樱:“您的手今天还没换药呢。”
  含樱依言让她扶着坐下敷药:“顾妈送塞雪到杨家的话,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来啊?”
  “快到午时了,塞雪姐姐的轿子估计是不能游街,得尽快到杨家免得误了拜堂的时辰,”梅子想了想:“不过顾妈看拜堂、再吃酒席,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吧?到时候就可以喜气给咱们带回来了。”
  “嗯。”含樱答应一声,只觉得身子软软的,从前天杨家来接嫁妆就开始的担心,再到昨天玉斐生辰风波,再到今天的送嫁,一通忙下来,只觉得像是打了一场大仗一样,于是躺在床上:“我歇一歇,顾妈回来,马上叫我。”
  “是,姨娘睡一个时辰吧,奴婢守着。”梅子乖巧的答应。
  含樱闭着眼睛,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就听院门突然一声响,她一个激灵,立刻坐了起来。
  梅子也听到了外面噪杂的脚步声,还有隐隐的哭声,有些惶恐的看着含樱。
  “和我去看看怎么了!”含樱自己穿上鞋子,沉声开口。
  梅子看她沉静,也安定下来,扶着她刚走到门口,已经听到院子里顾妈焦急而充满怒意的声音:“快!快扶到她屋里!把杨家的人都轰出去!”
  含樱和梅子闻声都是心里一沉,快步到了门口,掀起帘子一看,只见院子里乱糟糟的,人群中穿一身火红如火的新娘嫁衣的,赫然是刚刚坐上轿子的塞雪,只是,她此刻靠在一个壮实的婆子怀里,眼神呆滞,面孔雪白,对周围人的喊叫和竹叶的哭声充耳不闻,就那么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怎么了?!”梅子看看含樱的脸色,忙出声喝问。
  跟在塞雪后面的几个仆妇听她喝问,忙过来跪下,七嘴八舌的禀报:
  “禀姨娘,杨家太不像话啦!让新郎倌跑了……”
  “老奴活了四十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啊!”
  “就是就是!那新郎倌披麻戴孝要退婚,雪姑娘当时就晕在轿子里了……”
  “杨家银楼全是看热闹的,杨老板也厥过去啦……”
  “也不知道那惹祸的新郎倌跑哪里去啦……”

  ☆、问罪(一)

  农历六月底的正午,太阳火辣辣的直射大地,锦秋湖官邸的后门门口,一对年纪五旬左右的老夫妻满头是汗,满脸惶恐的跪在门前,他们身上还穿着喜庆而有些厚重的衣服,因为跪的时间不短了,衣服被汗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老太太已经有点摇摇欲坠。
  锦秋湖官邸前门是卫兵站岗,后门却保留了传统人家家奴守门的习俗,因为大半条胡同都被锦秋湖官邸占了,因此这里僻静的很,这会儿,几个门上的二爷坐在凳子上,有的摇着蒲扇,有的喝着茶水,兴致勃勃的谈着上午府里发生的大新闻。
  “我媳妇也去送嫁,亲眼见的,花轿刚出了定淮门,就见迎面来了一个小伙子,长的薄眼皮大眼睛,细高挑身材,人才不错,可是披麻戴孝,呜呜哭着就过来了!”
  一个细眼男子正口沫横飞的给众人开讲:“本来那吹鼓手还有想上去骂人的——人家娶媳妇呢,你来嚎什么丧啊?!谁知道那杨家的仆人却吓傻了,撒丫子就跑回去找他们的迎亲太太——那披麻戴孝的就是新郎倌啊!”
  “啊——?!”纵然之前众人都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消息,但这时候听到这里,还是都纷纷发出感叹声。
  细眼男子看看大家的表情,讲的更是逸兴横飞:“花轿里的新娘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听那新郎倌哭着喊什么‘吾师惨死!我誓死不娶仇家婢女!’然后,就把一纸休书隔着人群扔了过去,只砸到花轿跟前——那随行的婆子拿起来一看,当时就吓晕啦,休书里还包着一截断指呢!”
  “呀!”众人倒抽冷气,一个豹眼汉子忙问:“新郎倌文绉绉的啥意思?!”
  “这话咱们私下里说啊——”那讲述的男子顿时压低了声音,四下看看,才悄声道:“听说新郎倌其实已经在家里闹了好几天了,要求退婚,说是他老师让咱们府里给害死了,可都三媒六证定好了的婚事,那容得他说退就退啊?他爹娘就把他关起来,苦口婆心连打带骂,想让他改主意,到今天还是在没劝好,他爹娘眼看时辰快到了,一时着急,才派迎亲太太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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