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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江山不负卿_美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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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乐珊妹妹。”含樱笑盈盈的点点头,向她道喜。
八姨娘朱乐珊显然懒得理她的客套话,只是一脸娇羞的低着头靠在梅夫人身边,没有回答含樱的话。
梅夫人拍拍她的手,满意的一笑:“念斐今年都快四岁了,大帅内宅一直再没有孩子的哭声,前几年大帅忙于平乱,老天爷好像也觉得兵荒马乱的不适合孩子出生还是怎么地,嘉惠飞仙,琳曦乐珊你们四个虽然陆续嫁进大帅府,可都一直没有动静。现在战乱平定,乐珊年纪虽然最小,没想到现有了喜讯,我今早一听说乐珊吐得厉害,心里当时就怦怦跳……”
侍立梅夫人身后的杨妈妈笑着插口:“几位姨娘不知道,今早伺候八姨娘的婆子一来说八姨娘的症状,我们夫人就连说‘啊弥陀佛’,这不,打发了大夫去给八姨娘诊脉,她自己就进了香堂跪下好一阵祷告,一直到大夫报来喜讯,夫人才出来,可把我们夫人乐坏了……”
几位姨娘听见杨妈妈这话,少不得又一阵善颂善祷,感叹梅夫人宽容驭下,对大家比亲姐姐还亲。
“我年纪大了,三姨娘四姨娘也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又都有孩子,平日里听着他们欢声笑语的,日子也过的舒心。可你们姊妹四个都才十七八岁,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趁着大帅宠爱,还是早点有个孩子傍身是好的,”梅夫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说句不容人的话,大帅地位越来越高,有心奔着咱们锦秋湖官邸来的好人家姑娘就越多,花无百日红,要是这会儿连个孩子都没落下,虽然咱们大帅是念旧的人,可是真到了新人笑的那一日,你孤孤单单一个人,才觉得冷清呢……”
她一番话说下来,几位姨娘即使知道她挑拨的意思多,心里也不由都是一颤,六姨娘林飞仙还好,笑吟吟的只是喝茶,一向刚强的五姨娘汪嘉惠却神情有些黯然,而本来紧挨着梅夫人侧坐的八姨娘朱乐珊,这时候不自觉咬紧了下唇,显然没想到梅夫人当着她的面,就会这么点拨其他几位年轻姨娘,让她感受到威胁,偏偏梅夫人还说的情真意切,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让她连刺都没的挑。
“乐珊自嫁进锦秋湖官邸,夫人对乐珊就一直爱护有加,宽恕乐珊不懂事的地方,教乐珊做人做事,刚才又听杨妈妈说,夫人为了乐珊,在佛堂下跪祷告,乐珊实在感激涕零——”一片安静里,八姨娘朱乐珊说着话,扶着沙发站起来,一手端起梅夫人身边的茶,一手微一扶腰就准备跪下去:“让乐珊给夫人敬杯茶,聊表心意吧。”
“你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这么莽撞。”梅夫人双手齐伸,就把八姨娘朱乐珊稳稳扶了起来坐下:“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大帅那边,刚刚我已经让人去通报了,大帅知道,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一会儿赏赐估计就下来了!”
“全赖夫人照顾乐珊,乐珊还有个不情之请——”朱乐珊垂着眼睛,一派恭顺的表情:“乐珊年纪轻,遇事不知道轻重,身边的妈妈也没有老成的,乐珊担心万一自己处事不周,伤了腹中孩子,那就百死不赎其罪,如果能托赖夫人照顾,乐珊就心满意足了。”
“你呀……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轻重,满嘴死呀活呀的,”梅夫人还是端庄蔼然的笑容:“我知道你年轻,遇到这种事情心里紧张,也罢,我就做个人情……”
她话音一顿,看八姨娘朱乐珊脸上已经露出喜色,她才说下去:“替你去大帅面前求个情,让你娘搬进来,这段日子好好照顾你。”
“噗——”五姨娘汪嘉惠突然放下杯子拿起手帕掩住嘴,咳了几声,才埋怨身边的丫鬟道:“这茶怎么这么凉了?也不知道给我换一换!”
八姨娘朱乐珊脸上忽青忽白,等汪嘉惠的丫鬟告了罪,匆匆撤下茶水去换茶了,她才回过神来,冲梅夫人笑笑:“谢夫人垂爱,只是家母刚知道我哥哥的死讯,这些日子一直卧床不起,只怕不能来照顾乐珊,再说乐珊身份低微,也不应该恃宠生骄,让我娘进来照顾,坏了府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有了孩子就是最大。”梅夫人笑着喝口茶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回头我安排个老成点的婆子,去帮你看着吧。只是你贴身的饮食用具,还是让你身边的人伺候,她们跟了你多年,熟悉你的喜好。”
“谢夫人替乐珊想的如此周到。”
“咱们姐妹,不用这么谢来谢去,听着到生分了。”梅夫人说着,看看下面坐的诸人,再看看含樱一直微微含笑,似乎毫不震惊朱乐珊怀孕的消息,她不禁也有些扫兴。眼珠一转,她看到翘着腿嗑瓜子的六姨娘林飞仙,微微皱眉,转瞬展颜笑道:“说到喜讯,今天还有一个好消息,却是有关六姨娘的。”
众人闻声,不由都看向林飞仙,六姨娘林飞仙似乎自己也有些讶异,收了腿看着梅夫人,笑着开口:“我能有什么好消息?我又没什么哥哥升官,或者自己有了身孕,这会儿正伤怀呢,夫人还打趣我!”
“还不是妹妹四月十五晚上那一出折子戏的缘故,”梅夫人笑得微微有些不自然:“昨晚大帅过来,跟我说他见了美国来的汉密尔顿公使,汉密尔顿公使说他以及夫人,对妹妹那天晚上的扮相唱腔都久久难忘,深感中国艺术博大精深!”
林飞仙听梅夫人说完,不由脸上生辉,看了厅里众人一眼,掩口笑道:“没想到飞仙这点小玩意儿,还能入了大人物的法眼,只是不知道夫人说的喜从何来?”
“你笨啊!”五姨娘汪嘉惠瞪她一眼:“汉密尔顿公使代表的可是美国的势力,他这次来,不止拜会咱们大帅,北方的程旭杰,还有好几处地方势力都想和他接洽呢!难得他喜欢你的折子戏,你要是能帮大帅谈成这桩外交官司,那可是不亚于安邦定国的大功劳!”
“真的?!”林飞仙毕竟只是出身戏班子,不懂什么国际局势,这会儿听五姨娘一分析,忍不住喜上眉梢:“我还能有这功劳?”
“对,再过几天就是五月端午了,大帅还邀请汉密尔顿公使和夫人来咱们官邸做客,五月端午,可是唱《白蛇记》的好时候,我们等着看妹妹大显身手呢!”梅夫人嘴上说的热情,脸上神色却不怎么热切,显然,对林飞仙的突然冒头,还是有一些介意……
☆、狭路
“既然汉密尔顿公使和夫人点名要看六姨娘你的戏,那这几天你好好准备准备,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开口,要是我忙着,找琳曦妹妹也一样。”梅夫人含笑说完,看看六姨娘林飞仙,又看看帮她管事的七姨娘谢琳曦。
谢琳曦站起身来,无声的向梅夫人福了一福,表示谨遵她的安排。
六姨娘林飞仙则双手轻轻一拍:“夫人说的是,这唱《白蛇》,戏服扮相都好说,反正咱们官邸有的是银子,拿银子砸,也不会丢了大帅的体面——不过,白蛇的戏服看着素净,讲究也大得很,夫人要是能选几个老成点的绸缎庄供料,再从针线房给我拨几个心灵手巧的针线上人,这个我就能保证不出差错……”
“这个好说,这段日子都是琳曦妹妹帮我管着针线房,就交给她去给你选,挑最好的针线上人给你用;至于供料的绸缎庄——”梅夫人似乎沉吟了一下:“前段日子是不是三姨娘那边一直出去看衣料?想来是不错的绸缎庄,叫——?”
含樱心里一颤,刚要说话,七姨娘谢琳曦已经柔柔的接上:“回夫人的话,前几日给文姐姐送衣料进来的绸缎庄是东大街上的‘裕恒祥’绸缎庄,虽然兴起不过□□年的功夫,可是衣料的质地花样都是咱们曦城数得着的。”
“哦,对,前几天何参谋的媳妇来见我,手里拿着一块帕子,看着似绸非绸、似纱非纱,通透的很,我问她,她说是今年端午前新兴的料子,叫什么……‘云沁纱’,虽然颜色不多,可是胜在质地新鲜,好像就是这家裕恒祥进的?”
“这个琳曦还不清楚,一会儿让人去问一下,再来禀报夫人。”
“好,要是真的,那回头不妨就让裕恒祥的人进来,一来看有没有适合六姨娘唱戏用的衣料;二来要是这云沁纱是他们家独有的话,那就告诉他们别往外卖了,咱们包圆了,给几位姐妹都做上几身衣裳,好歹端午节的时候,也让咱们府里的人在女眷们面前出出风头!”说到最后,梅夫人手帕掩着嘴,自己已经是笑不可仰。
底下坐着的几个年纪轻的姨娘都听得心动,再看梅夫人的神情,更是忙纷纷陪笑,五姨娘汪嘉惠先开口:“夫人真是的,明明是偏着我们,让我们跟着沾光,还非得说的自己多么不容人似的。”
八姨娘朱乐珊也一脸感激的凑趣:“就算真有这么好的纱,夫人身份尊贵,也应该先给夫人,我们哪能去凑热闹呢!”
六姨娘林飞仙则白她一眼:“你傻了……一样纱,可是不一样的颜色,咱们拣那灰头土脸的颜色,穿上也肯定比现在的衣料要俊上十分!”
朱乐珊闻声一愣,忙又笑道:“林姐姐说的是,不过依我说,就是一样的颜色,夫人天香国色,华贵端庄,又哪是我们及得上的。”
六姨娘林飞仙显然被刚才端午唱戏的好消息冲晕了头,一时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儿看梅夫人似笑非笑的,不由有些讪讪的,暗悔自己失言,忙转了话题:“这是戏服的事解决了,可还有一大难处呢!人怎么办?这端午要是唱《白蛇记》,那可不像上回的折子戏,我一个人上去唱几句就完了,白娘娘总得有青儿、许相公配戏吧?一下子要找这么两个角儿,可难办,我当年庆和班里搭档的人,这会儿又早拿了大帅恩赏的银子回家乡了,唉……”
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不成这么大的曦城,还没有几个戏班子,能比得上你当年庆和班的水平名气?”梅夫人垂着眼慢慢抿着茶水:“你尽管放出眼去挑就是了,看中哪个角,说一声,到时候让侍从室下个帖子去请,提前三天就进来和你搭戏,保准端午那天把你捧的满堂彩!”
看梅夫人兴趣缺缺的样子,大家都知趣的没有多讨论六姨娘林飞仙唱戏出彩的事儿,可是含樱刚刚留心各人脸色,就发现梅夫人一开始宣布六姨娘的事时,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意外——显然,这个消息真的是新鲜出炉的。
——不过,百里稼轩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林飞仙?而是先告诉梅夫人,让梅夫人转达呢?含樱想到那晚在飞仙阁,看到百里稼轩对林飞仙近乎亵玩的态度,和林飞仙轻佻的话语——莫非,百里稼轩本心里,还是对林飞仙的戏子出身,有那么一些芥蒂?平日里自家赏玩是一回事,要让别人看,哪怕是代表大国势力的一方公使,百里稼轩还是心里不畅快吧?
想到这里,含樱不由看一眼六姨娘林飞仙,印象中这位姨娘虽然经常嬉皮笑脸,但似乎从没有和自己、以及梅夫人正面冲突过。倒是时时摆出“我来自江湖,就是不如你们”的低姿态,让大家都不拿她当对手。
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啊!可惜,当初为了救百里稼轩,几乎搭上了自己命和整个戏班子,到头来在百里稼轩心目中,还是一个戏子而已……
一群人各怀着心思,又喝着茶水闲话了一会儿,从梅夫人的昭阳楼出来,五姨娘汪嘉惠和六姨娘林飞仙很自然的并做了一组,含樱示意塞雪快点推轮椅,追上已经快走出院子的四姨娘陆静雅:“静雅,请稍等。”
四姨娘陆静雅回过头来,脸上面纱随风轻扬,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
“谢谢你前些日子,使人给我送药。”含樱仰起头,诚挚的看着她。
陆静雅沉默一下,点点头,转身就走。
含樱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才示意塞雪推着自己往惜春轩方向走去。
“呵呵,真是个呆子!”一声充满幸灾乐祸、并不算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是五姨娘汪嘉惠的动静,塞雪没等含樱吩咐,就放慢了脚步。
“还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是男是女,能不能保得住呢,就想拉昭阳楼那位下水,替她保护孩子?我要是昭阳楼那位,我也往外推!自己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脑子坏掉了,才会去帮她!”汪嘉惠并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人跟上来,或者意识到也不在乎,声音还是挺大。
“可能有别的原因吧,”六姨娘林飞仙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复:“要是我,就等三个月之后再说,这位这么着急,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塞雪推着含樱,两人有些尴尬的原地停下,这时后面的脚步似乎也放慢了,一枝树枝被折断的声音狠狠的传过来,塞雪回头一看,不由失声喊了一句“八姨娘——”,含樱和前面的五姨娘、六姨娘以及跟着的丫鬟们,下意识都疆在原地,半晌才回过头去。
只见八姨娘朱乐珊扶着丫鬟,正满脸冒火的站在石径上,身后的婆子还捧了一大堆补品,显见的是梅夫人刚刚留下她,专门赏给的。
“姨娘,要不我们从这边走吧!”朱乐珊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指着斜向湖面的一条小路开口:“从这边到咱们屏翠楼,更近一些,说不定大帅的赏赐马上就到屏翠楼了呢。”
朱乐珊听到这里,脸色才缓和一些,狠狠瞪了含樱一眼,一马当先向湖边走去。
含樱苦笑:看来自己和朱乐珊还真的是化不开的冤家扣——为什么不瞒过三个月再说?朱乐珊肯定认定了是自己害她一时冲动说出来的。
“哎呀,各人自扫门前雪,我还愁唱戏的事呢!”六姨娘林飞仙有些尴尬的转圜话题:“这三四年没唱了,真要是跟名角配戏,非得叫人家笑话我退步了不可!”
“哼!”汪嘉惠有些悻悻然,转而又开解林飞仙:“你是锦秋湖官邸的姨太太,谁敢笑话你?就是出个错,那也是新创的唱腔,那些戏子也得跟着捧着!你怕什么?!稳稳的把戏唱好了,帮着大帅把那个汉密尔顿给笼络好,这就是天大的功劳,可不是肚子大了就能比的——生孩子,谁不会生?!”
☆、刚极易折
含樱回到惜春轩不久,果然就听下人传来消息:百里稼轩得知八姨娘朱乐珊有喜的讯息,竟然暂停了正在召开的内务会议,直接从内阁赶回了锦秋湖官邸,进门后就由昭阳楼梅夫人相陪,去了八姨娘朱乐珊的屏翠楼。
当天的午饭,百里稼轩就留在屏翠楼陪着八姨娘朱乐珊一块吃,据伺候午饭的下人传出来的话说,八姨娘当时吐得很厉害,好不容易就着一盘新鲜的炒笋吃了半碗米饭,让大帅百里稼轩看的皱眉不已,立刻吩咐大夫看诊,嘱咐八姨娘好好调养。
八姨娘朱乐珊吐的眼泪汪汪的,对自己年轻怀孕流露出极大的担忧。百里稼轩就让梅夫人再安排稳妥人过来帮着照顾。
梅夫人争得百里稼轩同意后,把两个当年伺候过自己怀孕、十分有经验的仆妇安排到屏翠楼,指点八姨娘朱乐珊的日常起居……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在各方有心人的查探下,没等百里稼轩从屏翠楼出来,就已经飞出屏翠楼,传到许多人的耳朵里。
惜春轩这边,含樱回来后就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的汗意,换了家常的宽袖束腰布裙,躺在门廊下摇椅上,一边让新来的两个小丫鬟打着扇子给自己吹干头发,一边听贴身丫鬟塞雪给自己念从书坊里买的市井新出的游记散文。
塞雪挂念着外面的消息,念着念着就走神了,含樱本来还阖目安稳的听,到后来不得不睁开眼,有些好笑的看塞雪:“你着什么急?消息是长着腿的,该传到咱们这儿的,就会传过来,到时候怕你想不听都不行——难得今天下午最安心的时候,不用担心有人再过来打扰,你还不好好给我念书。”
塞雪被含樱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合上书想说话,看看含樱身后两个新来的小丫鬟,又咽了回去,一边端起摇椅旁小几上的酸梅汤给含樱,一边只是笑:“奴婢没琢磨什么,就是觉得姨娘神算子,说什么准什么。”
含樱知道她是说自己一早起来就吩咐换正式衣服、准备被召唤的事,笑着瞪她一眼:“好啊,哪天要是咱们落魄了,我就去摆摊子算命去。”
刚说完话,含樱眼角就扫到屋廊拐角处,一个小丫鬟的身影迅速一闪,刚皱了皱眉,塞雪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上提高声音厉声喝道:“竹叶——!”
那墙角的影子哆嗦了一下,很快,小丫鬟竹叶怯生生的面孔就露了出来:“塞雪姐姐,姨娘好……”
“不知规矩的小蹄子!有你这么请安的吗?!”塞雪一肚子的怒火终于发出来,站起来快步走过去,一伸手拧住了她的耳朵:“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去给你的主子通风报信吗?!”
她有意当着梅夫人新送来的两个小丫鬟发威,手上加劲一拧一撕,竹叶惨叫一声,耳朵根已经渗出血来。
“塞雪!”含樱刚出声像制止,没想到就看见塞雪突然松了手,有些傻眼的看着竹叶。
“呜呜……竹叶错了……竹叶不应该鬼鬼祟祟的……姐姐别生气……”竹叶一边哭着一边跪下,这一跪,大半个身子都从墙角露出来,含樱这才看到:她手里捧着一只青花瓷碗。
“你端着碗晃悠什么?!”塞雪回过神来,又严厉的喝问一声。
“竹叶……竹叶看姐姐一大早就陪着姨娘出去……这么热了才回来……姐姐身子弱,前几天才受了伤……竹叶想给姐姐送碗酸梅汤解暑……”竹叶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完,又掉头向含樱的方向磕头:“奴婢有错!奴婢只想着那日说过绝不踏进姨娘屋里一步,所以才在这儿犹豫,谁知道吓着姨娘了……奴婢有罪……”
“呸——!”塞雪啐了一口:“就算你是好心,这么装神弄鬼,跟谁学的小家子气?!再说,姨娘不会赏我酸梅汤吗?还要你假惺惺的献什么殷勤!”
竹叶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辩解,只是可怜巴巴的磕头,手上却还牢牢捧着那个青花碗,不敢掉到地上。
“好了,别咋咋呼呼吓她了。”含樱缓缓的开口打断她。
“滚回去!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下回再让我看到你靠近姨娘的屋子,我恰不死你这个小蹄子!”
竹叶满脸都哭花了,又磕一个头,慌忙退了下去。
含樱若有所思的看着塞雪,又看看远去的竹叶。
“我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塞雪回到含樱身边,看含樱神色不虞,低声解释。
“她这些日子伺候你,都是这样尽心尽力?”含樱淡淡的问,但神色间一副已经肯定的样子。
塞雪犹豫了一下:“是,一直小意殷勤,奴婢想抓她一个错处撵出去,都不好找,可放在眼跟前,又碍眼的很,口蜜腹剑的东西,看着乖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人一口!”
“啪——!”塞雪话音未落,已经一手狠狠打在含樱身后一个打扇子的小姑娘手上:“你没吃饭啊?还是光顾着偷听我和姨娘说话呢?!告诉你们,甭管谁安排你们来的,也甭管你家主子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到了惜春轩,就给我安分守己待着,要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塞雪姐姐冤枉啊!”两个小丫鬟忙跪下,一个哭着辩:“奴婢们只知道来了惜春轩,就要好好伺候三姨娘,哪敢三心二意!”
另一个小丫鬟则向含樱磕头:“姨娘明鉴,奴婢们并不像竹叶那样,娘老子都在梅夫人那里当差,奴婢是从咱府里的庄上来的,只知道伺候姨娘……”
含樱忍不住揉揉额头:“赶紧都起来!”说完她有些嗔怪的看一眼塞雪:“你倒是越来越有管家大丫鬟的风范了,可她们都还年龄不大,离了爹娘来府里伺候人,要是犯了错,你教她们规矩,那打的骂的,平日里可不能这么动辄吓唬人啦!”
塞雪点点头:“姨娘教训的是!”说着一扫两个小丫鬟:“你们还不赶紧起来,哭丧呢?!在咱们惜春轩,只要好好做事,不坏了规矩,自然有你们的好处,可是要成心捣乱,趁早轰出去,免得饶了我们院子的清净,要我知道了,扒了你们的皮!”
含樱摇摇头,从头上摘下一根白玉簪递给塞雪:“你把它折成两半。”
塞雪迟疑的接过簪子,双手比划了一下,还是还给含樱:“姨娘,这簪子太脆了,一掰毁了就可惜了。”
“对,”含樱指指簪子:“刚极易折,塞雪,为人做事,这道理也适合,你有时间的时候,慢慢想想吧。”
☆、午后书声
塞雪听着含樱教训,眼圈有些红了,低了头,只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奴婢知道了,谢姨娘教诲。”
含樱知道她一时心结难解,碍于身后还有两个小丫鬟,只能微微点头:“坐下吧,天也有些热了,让小丫鬟给你端碗酸梅汤过来,消消暑再给我念书。”说着她转头吩咐身后的小丫鬟:“让厨房多加一点冰,塞雪喜欢喝凉一些的。”
“是。”那小丫鬟羡慕的看塞雪一眼,福身行礼后,退下,去厨房端冷饮。
一会儿酸梅汤端回来,塞雪喝一口,只觉得冰凉爽口,一线凉意从头直到全身,这才觉得刚才那股委屈和郁气消散不少,笑着开口:“谢谢姨娘,还记得奴婢这贪凉的习惯。”
含樱看着眼前清颜绿鬓,已经出落的颇为动人的女孩儿,再想想四年前刚到自己身边时,那个眼神灵活,身材尚未长成的小丫头,眼神更温柔了几分:“说你多少回了,贪凉小心落病,只是图一时痛快,不知道改!”
这回塞雪听着她训斥的话,却只是开心的吐吐舌头,三两口把汤喝完,就放下碗拿起游记:“姨娘,我接着给您念吧。”
刚刚念了一段,突然听见门口一个清朗醇厚的声音笑着夸赞:“没想到你这丫鬟不光识文断字,听这抑扬顿挫,还颇知道书中趣味。”
“啪——”塞雪的书已经掉到地上,含樱也有些惊讶的睁开眼半坐起身子:门口,百里稼轩正一脚踏在门槛上,含笑看着她们。
“大帅……参见大帅!”塞雪突然从小凳子上跳起来,跪下去大声喊,看见她的动作,另外两个小丫鬟如梦初醒,也急忙跟着跪下行礼。
含樱一手支撑,半坐在榻上,看着他含笑走来,微一抬手示意塞雪她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含樱觉得眼里有点湿湿的,借着撩头发的动作很快的擦一下眼角,她换上一脸温婉的笑意:“大帅,您怎么过来了?”
含樱动作虽快,百里稼轩眼尖,何尝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笑意不由有些不自然起来。
仔细打量看看眼前的人儿,一身白色家常衣裳,头发刚刚洗过,似干未干,带着一份很随性的清新,和说不出来的楚楚可人;再想想屏翠楼里刚刚怀孕的朱乐珊,他也不禁有些尴尬:“好些日子没来了,来看看你。”
含樱眼睛清亮,似乎看穿了他的尴尬,心里那股委屈,一时不知如何发散,只能微微一叹。
百里稼轩四下看看,顺手拿起那本游记,坐在方才塞雪做过的小凳子上:“我来给你念书?”
“好。”含樱静静的点点头,就那么靠在摇椅上,一双眸子却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塞雪咽了口唾沫,悄悄摆手,示意两个小丫鬟和自己退下去。
惜春轩异常的安静,仆妇们听到了百里稼轩那醇厚清朗的念书声,从各自位置探头探脑的看出来:只见幽深的廊檐,被中庭的阳光投射进一道温暖的光晕,光晕里,似乎能看到初夏的浮尘自在飞舞;平日里统帅千军万马、睥睨之间决人生死的大帅百里稼轩,这会儿却坐在一个矮矮的小凳子上,专心的、声音轻快的念着山川游记;而他身边的摇椅上,自从回到锦秋湖官邸就一直风波不断的三姨娘文含樱,舒适的躺着,神色异常安雅……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一幕,没有一个仆妇,想起来按规矩上前去给百里稼轩请安,只是悄悄的看着,又各自回去。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百里稼轩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渐渐声音越来越小。
塞雪一直坐在自己的床上,身子一动不动,耳朵却下意识灵敏的捕捉着百里稼轩的每一丝声音,似乎被催眠了一样,一直到百里稼轩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才醒过来:“坏了!连一杯茶都没给大帅端!”
说着她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的四处逡巡:“茶杯呢?……”
从她回屋,就胆怯的缩在角落里的小丫鬟竹叶,看了她几眼,鼓起勇气起身:“塞雪姐姐,姨娘身边,应该还有没用开的杯子,或者茶房里,收着大帅常用的‘莲开盛世’越窑茶杯……”
“对!”塞雪经她一提醒,才发现自己自乱阵脚,她急忙往门口走,走到门槛处,却不由站住了,回身一看:竹叶依旧站在那个角落里,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双大眼睛却晶亮晶亮的,一手拿着块手帕,捂着耳朵根,看她看向自己,竹叶先是瑟缩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讨好的、乞怜的笑容:“塞雪姐姐——”
“去顾妈那里要点白药来抹上吧,就说我说的。”塞雪不知怎么的,想到平日里自己打骂她的种种,又想到含樱对待自己的情形,脸上不自觉也学着含樱温和的笑容:“你还小,在这院子里好好当差,我会好好教你规矩,以后不会随便打骂你了。”
竹叶下意识的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她的话,再眨眨眼,看塞雪脸上依旧温和的笑容,她脸上终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塞雪姐姐!”
说着她机灵的跑到门口:“我去茶房帮姐姐取杯子!”
塞雪怔了一下,看着她雀跃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种相处,心里其实也挺舒服的。
等竹叶小心翼翼的把那个鸭蛋大小的越窑“莲开盛世”天青色茶杯捧回来,她还喘吁吁的汇报:“姐姐,我听茶房里的婆子说,姨娘身边有两壶酸梅汤,左边那壶是加了冰的,这会儿应该冰化了,喝起来正好凉爽可口。”
塞雪接过来一摸,就发现杯子壁还温温的,显然刚刚用温水濯洗过了,她赞赏的对竹叶一笑,看竹叶立刻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自己不由笑的更深了。
轻咳一声,她调整好表情,捧着茶杯走到院子里,准备过去给百里稼轩和含樱续茶。
可是,抬头望去,她停住了脚步——即使许多年后,她脑海中依然还清晰的记着那一幕:廊下,百里稼轩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读书,含樱躺在摇椅上,侧枕在百里稼轩一只手上,已经静静的睡着了。
百里稼轩凝视着含樱的睡颜,缓缓俯身,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逐人
那一天,在塞雪后来的记忆里,百里稼轩似乎待得时间很长,似乎又并不长——他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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