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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骨生香-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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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皱了皱眉头,“忘记了。”那日逃得过于慌乱,中途又昏了过去,也许就掉在哪里了也未可知。
晓月看着镜中的苏陌又是好一会儿,“爷,皇上真的不知道?”
“若是知道,就没徐丹华什么事儿了。也许,你我,如今也不会安好地待在这三清苑了。”也许景帝没想起来倒是好事。那两日过来,她身上的痕迹如此新鲜,倒是容易惹人怀疑的。
苏陌起身,拍拍晓月的手背道:“就当那事从来没发生过吧。”
晓月紧紧抿了一下嘴唇,最终点了点头。
面圣之前,苏陌自然要去芙蓉园看看最近的进展。庄太后亲点了二十人选,如今庄太后被禁足在永和宫,她挑选的这些秀女多少有些惶恐不安。加上谢诗瑶的遭遇,更是有些人心惶惶。她这个鉴花使不去安抚一下怎么行?
芙蓉园今日非常安静,没有丝竹之声,更没有笙歌燕舞,寒风卷着附近温泉的暖气儿扫过大殿,戚戚凉,冷清清。
苏陌忍不住喊道:“人都上哪里去了?”
一个教习姑姑听出她的声音立刻跑过来迎驾,“苏大人还不知道吗?皇上要将芙蓉园的秀女们都遣送回原籍。”
“你说什么?”苏陌苍白的小脸更白了几分,赵毅这是要专宠徐丹华的意思吗?
“每人赏银百两,锦缎十匹,我们正在清点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教习姑姑有些迟疑,“就昨儿个的事情,苏大人没接到圣旨吗?”
“我,本官病了两日……”
教习姑姑四周望了一眼,道:“那苏大人一定没听说太后的事情。这些秀女都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太后那事儿一出,她们定然是保不住的,与其在宫中当一辈子宫女孤独终老,不如放他们回乡,趁着年华还在,好好嫁人。您说是吧?”
任何鉴花使做到最后不过是想多培养些个娘娘出来,为自己的前程铺路,没想到最后景帝的第一任鉴花使不但没有培养出一个娘娘,反而让他最不待见的人得了专宠,能不憋屈吗?
苏陌生生噎了口气,只觉得心口凉飕飕的,“姑娘们都送出去了?”
“皇上准许她们在汤泉行宫玩赏两日再返乡。这个时候说不定来的及回去跟家人团聚,过个年,就是路上艰难点儿。”
“那姑姑多照顾照顾她们,背井离乡也不容易。”
“这个自然是。”
苏陌交代完这边,便去了初原殿,却在半道上碰上了安王。
苏陌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安王却笑得春风化雨,在她必经路上等着她。苏陌硬着头皮走过去,大方地一揖。
安王摇了摇扇子,“大公子这是何意?”
苏陌站直身体,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安王殿下自然知道苏陌的意思。”
一则,自然是感谢你没有给赵毅通风报信,二则,那日长乐殿外戒备深严,你能带我越过近卫的戒备线,自然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徐丹华越过去。除此之外,苏陌也想不到还有谁会能近卫军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些。
用徐丹华掉包的事情,苏陌之所以确定是赵隋所为,那是因为,只有他有这个动机,也只有他有这个时间。当日庄太后深夜去长乐殿,他能迅速接到消息,便说明他是有派人暗中看着一切的。若要说这件事从头到尾谁最清楚□□,怕也只有赵隋了。其他人,包括苏陌自己,知道的也只是片面的一点东西。
赵隋就像在黑暗中的一头猎鹰,盯着所有猎物的动静,伺机而动,想要等到最关键的时机来捕获他的猎物,一击致命,让猎物毫无还击之力。
而此刻,苏陌就感觉自己已经被他拎在爪子里,只是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对赵隋的利用价值到底在哪里。
“你想知道本王为什么要帮你?”赵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苏陌挺了挺脊梁骨,“下官只是想不到,这样做对安王到底有何好处。那日,下官说过,不会接受别人任何要挟……”
赵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神中蕴着一些捉摸不透的情绪,苏陌还没品出他是个什么意思,那情绪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换而是平素的笑面虎模样,“就当是本王心情好吧,只是想当一回好人。”说罢,摇着扇子走了。
这下苏陌愈加惶恐了。
行至初原殿外,苏陌看着远远的宫殿,脚便有点挪不动。心脏不受控制地噗通噗通乱窜,她甚至没办法控制这种心慌意乱的情绪,第一次,她对赵毅产生了迷惘。
被赵毅那样对待,她可以原谅他被药物控制,但当听说他将那日的她当成了徐丹华……
苏陌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她在殿外磨蹭来磨蹭去,足有半刻钟,连侍卫都看不下去了,冲里面喊了一声,“御前侍应苏大人求见。”
苏陌头皮轰地炸开,面前却无比淡定地看着那个干了“好事”的近卫道:“侍卫大哥,我只是路过而已。”
侍卫面色严肃,“大公子,不过是个小妃子,不用吃醋。”
苏陌一下不淡定了,吼道:“谁喜欢他了?”
侍卫抬头望天,当没看见那张脸。
初原殿是行宫中景帝批阅奏折,见大臣的地方。赵毅一听外面此起彼伏的唱诺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但他人却坐得四平八稳。
刘德元忍不住看向他,“皇上,徐姑娘的事……”
徐丹华?
景帝的握笔的手明显滞了一下,“难道朕做什么决定还得向她交代吗?”
您当然不用向任何人交代,那您就别紧张啊,朱批都写错字了!
“你们先下去。”
刘德元应了一声,招呼所有内侍,一瞬间初原殿有气儿的都退得干干净净。
苏陌用靴子磨了一地的蚂蚁,终于蹭到了殿门口,到了也没立刻进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扫了一眼,又犹疑一会儿,看景帝埋头批奏折,完全没把她当回事儿,这才煞白着小脸走进去,远远地行了一礼。
赵毅狠狠瞪了一眼那双把地板都蹭干净的脚,再看到那颗低下去的脑袋,随即敛起有些憋不住的火气,换上一脸平静,放下笔,漫不经心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苏陌低着头,此刻一嗅到景帝的气息,她脑中浮现的便是那日那个如野兽一般肆虐的男人,小腿儿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没直接逃跑。
“只是游园时染了些风寒,并无大碍。”
“既然无大碍却三日不到御前?”
苏陌的冷汗唰地下来了,头也愈发低垂,这让景帝甚为不满。
景帝从龙案后面走过来,“朕想封徐丹华为妃,你怎么看?”
苏陌终于抬了头,小脸儿白生生的,嘴唇有些干红,景帝忍不住就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仿佛那样便可以给她润湿一下似的。
苏陌被他这个小动作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皇上,微臣听说,您让芙蓉园的秀女都回乡了?”
景帝被她这反应刺到了,苏陌退一小步,他进一大步,生生地将两人的距离缩得更近一些,这下,那个小东西小脸又青白了几分,退得更加利索。
景帝干脆也不客气,跟着她走,“哐当”一声,景帝伸出的龙爪还没来得及将她捞住,或者说是刚要碰到她时,被她看似不经意地一躲,于是那小东西就摔地上去了。
景帝的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僵硬了一会儿,怏怏地收回背后,“几日不见,爱卿胆子愈发小了。”
苏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景帝觉得自己若再看下去,铁定得揍她一顿,干脆回到龙椅上坐下。苏陌满心惶恐,小心翼翼地往龙案前凑了凑,她知道她的畏惧表现得有些过于明显,可一嗅到赵毅的气息,就会勾起那晚的恐惧,让她如何不腿软?
“微臣只是腿脚不好使。”
景帝扫了一眼那双修长的小细腿,视线莫名地在上面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粘得苏陌的腿开始发软。
景帝像是噎了一口气,冷淡地道了一声,“赐座”。
这话说了片刻,却没一点动静,两人才陡然意识到这殿里就他们两人。苏陌乖巧地四周望了望,自个从偏殿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这红木大椅,平日都是内侍们两个人抬过来的,她一个人搬将脚踝生生在椅子腿儿上磕了好几下,还下下有声,景帝的眉梢很不淡定地跳动了几下,嘴角也不淡定了,龙爪在茶杯上使劲磨蹭了几下,这才吐了口恶气出来,“给朕上茶!”
苏陌擦了一下折腾得有些发热的额头,虽然不发烧了,但她的身体是真虚,只是这样动一下,就微微出了汗。
景帝终于看不下去了,冲外面叫了一声,刘德元带着两个小太监唰唰地跑进来。一看苏陌那张大椅子,很知趣地又去给她抬了一张案几过来,跟在宣政殿的布置差不多,这又给她上了茶点。
当一炉雪梅香袅袅从香炉升起,景帝心头那股邪火终于压了下去。
苏陌觉得,今日景帝脾气不太好,好像自己做什么他都不满意似的。最令她郁闷的是,前几日这位似乎才调戏过自己,如今有了新欢,立马就看自己不顺眼了,男人果然善变。
苏陌在御前折腾了一日,直到贺启章觐见,景帝才放她走。
离开初原殿时,景帝看着她的发冠问,“朕赐你的冠带呢?”
看吧,不过是一条绸带,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苏陌尽量让小脸看起来平静一点,“不知道何时掉了,微臣找过,没找到。”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压低了脑袋问,“皇上可有看到过?”该不会是那日掉在长乐殿了吧?若真是,被赵毅看到,他会不会怀疑?
景帝默默地看着那截今日被遮得异常严实的脖子,“回头,朕叫刘德元再送一条过去。”
苏陌拱拱手,这个结论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让她有些莫名的失落。
赵毅目送她耷拉着脑袋走下台阶,摊开手掌,那里正躺着一条紫色的冠带……
第八十六章
苏陌去看过谢诗瑶。全身还包裹着白绫,但并没有宫女说的那般吓人。她身上只是有黑斑,以及被她自己抓烂掉的伤口。当日之所以情绪那么狂躁,多半也是因为药效。
此刻苏陌站在她面前,她还是那个温婉的大家闺秀。透过面纱,能看到脸上的痕迹。
“……张太医说,只要再蜕两次皮,就能恢复一大半。”
一大半?换句话说,留疤是免不了的。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家,在洁白无瑕的身子上留那么几道印记也够她难受的。
谢大学士一脸悲愤。这个女儿一直被他们当宝贝给宠着。那日他还接到太后的旨意,让准备谢诗瑶的册封庆典,整个谢府为此欢欢喜喜地忙碌了一宿,没想到,不到天亮便接到第二分懿旨,让赶紧上温泉行宫,说是谢诗瑶失踪了。
跟他一起去的自然还有贺启章等重臣,大有逼宫让皇上交出谢诗瑶的阵势。当日,他的确是失了理智。一听庄太后说皇上老毛病犯了,怕是一触碰女子就会狂性大发。八年前,那个为六皇子开解人事的宫女的死法,他是听说过的,一想到此处,他如何还矜持得起来。
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样。
八年前庄太后给景帝下了毒,他还认为那是谣传,庄太后多慈善的人,景帝登基时还一直护着她,可如今,当庄太后堂而皇之地利用自己的女儿去给景帝再次下毒时,他只能是欲哭无泪。
而令他后怕的是,如果谢诗瑶真的被景帝撕了,他怕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向景帝讨个公道的。即便景帝道出实情,他也只会认为那是景帝在报复庄太后,死无对证,相对于景帝,他自然更愿意相信那个和善的庄太后的话。
权力斗争便是如此,苏陌能说的不过的几句安慰鼓励的话。
离开时,谢诗瑶突然拽住她的袖子将她拉到角落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谢姑娘这是何意?快起来,苏某受不起。”
谢诗瑶一个响头磕下去,“此番一别,怕是再没机会见到苏大人,有件事一直塞在诗瑶心里,不说出来,这个郁结难消。”
一听这话,苏陌心想,该不会又是自己不知道何时招惹的桃花债吧?她端着一位翩翩美男子该有的架子,洗耳恭听。
谢诗瑶却道:“苏大人一直夸诗瑶懂事,进退有度,其实,诗瑶一直很任性。第一次见苏大人,便被苏大人的风姿所……”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生生将“迷惑”换成了“倾倒”。
苏陌在心里点头,果然是这样。没想到自己穿女装时,没让人怀疑自己的女儿身,倒是穿男装时,让一干少女前仆后继,真是蓝颜祸水啊。
“那时听说苏大人跟徐丹华在圣前争宠,一时起了歪念。”她隐瞒了在听见宫女说苏陌如何在圣前得宠时心中的嫉妒,她从未将徐丹华放在眼里过,但是却对这个比女人还要美丽,却又带着男儿的英气的苏大公子生出几分忌惮。
“于是,找了人,带了几瓶玫瑰膏放在苏大人房间里……”这话谢诗瑶说得有些迟疑。当时她就是想让苏陌身败名裂,让皇上看到他的龌蹉,从此疏远他,谁知到最后,皇上不但没有疏远,甚至彻查此事。幸亏她做得隐秘,没被查出来,侥幸逃过一劫。
“玫瑰膏?”苏陌想了良久,脑中灵光一闪,“那几瓶□□?”她睁大眼睛看着谢诗瑶,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竟然给她□□?
谢诗瑶眉头一跳,解释道:“那不是□□啊……”随即一个念头闪过,“苏大人不知道那是什么?”
苏陌一呆,“那是什么?”
谢诗瑶郁闷了,悠悠叹了口气,“倒是我见识短浅看错了。”原来根本不是苏陌对皇上有意思,而是皇上对苏陌有意思,否则,如何将他保护得这样好?
谢诗瑶自个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尘土,这下心里愈发郁结,这一局她输得可真干净。
“苏大人就当没听过今日的话吧。保重!”
这就送客了?
苏陌一头雾水的被请了出去。
那厢景帝也亲自挑选了给谢诗瑶的赏赐。
张弛在一边嘀咕道:“太后这次要彻底洗清怕是不能了。只是可惜了谢诗瑶那张脸,怕是要留下疤了。”
“你是在怪朕出手太狠吗?”
张弛哪里敢。
景帝却道:“犯了错总是要受点惩罚,否则,如何长进?她,并不无辜!”
张弛一看景帝这淡漠的神情,陡然觉得,谢诗瑶应该是哪里得罪了景帝才对。
景帝挑选的赏赐是张弛亲自送去的,他委婉地表示了一下皇上无心将谢家小姐卷入这些不干净的争斗中,算是补偿。
谢晋感激涕零。这事如何瞒得过庄太后的耳目。张弛前脚刚走,庄太后的心腹便来探口风了。如今是关键时刻,若是谢大学士不信任他们,庄太后的处境将十分尴尬。
那心腹明里暗里指向景帝奖赏必然是心虚想拉拢他们,谢大学士当即回了一句,“我谢晋虽算不得富有,却还不至于被一点金银就收买的……”
当时那内侍就吓出一身汗,灰溜溜地回了永和宫。
永和宫中,庄太后砸了一只茶盏,“他的病不可能被治好!”先前五位患狂疾的皇子都因此殒命,赵毅怎么可能那么好运?
何况她的眼线一直观察着赵毅的举动,好几次赵毅不眠不休操练近卫军泄火,这可做不了假,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做到几日不眠不休的。
这其中一定还有她没找到的关键所在。
安王进来时正好看见庄太后砸碎的杯子被清理出去,桃花扇摇了摇,面容和煦地走进去,“太后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庄太后一见是安王,敛下怒火,雍容华贵地往凤椅上一坐,对侍从道:“不是炖了参汤吗?端上来给安王殿下暖暖手。”
安王笑着推拒道:“这几日上火,不宜进补。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太后。”庄太后这只老狐狸,这样一个局还不至于会困得她毫无翻身之力,相信要找个替死鬼给满朝文武一个说法,并不是太困难。他能想到,景帝如何想不到,他只是单纯比较好奇,这两位斗法会斗出个局面来。
名义上的母子闲话了几句家常。安王不问庄太后下药的事,庄太后自然也不会提。倒是有一件事,她不得不探探安王的口风,“看样子,皇上的身体的确已经好了。”
安王只道:“这不是好事吗?这样太后也少了后顾之忧了。”
庄太后一口气噎在喉咙上,难以下咽。
“只是哀家不知道,他是如何好的?”那盒作为罪证的白玉膏她看过,也化开试过,虽然被人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但白玉膏还是原来的白玉膏。赵毅既然有本事在白玉膏里下毒,本也有本事把这些药给换掉,之所以不换,不过就是想向她证明,他已经不是八年前能被她一盒膏药打败的赵毅了。
那日她是派人盯着谢诗瑶在长乐殿呆够半个时辰才回来禀报的,尔后,长乐殿戒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景帝的狂疾不可能不发。至于这狂疾如何解的……
原本她还想着,景帝若是不承认自己有病,她可以再当众激发一次,让所有朝臣信服,如今这法子显然是用不了了,这才造成她如今的困顿局面。
庄太后看向安王,“那日明明是谢诗瑶侍寝,怎么最后就换了人?那名女子是不是叫徐丹华?”庄太后隐隐明白了点什么。果然景帝断袖这不过是个幌子,关键竟然在那个徐丹华身上。
安王手中桃花扇一停,“太后想到了什么?”
庄太后看似不经意地端起茶盏道:“没什么。只是徐丹华既然要被封妃,哀家毕竟还是太后,原本是该亲自□□她的。”
这些纷争都不干苏陌什么事儿,她终于成功地点燃了暴君这只火药桶。
本来她想,既然景帝有了新欢,她就退到以前那个御前侍应的位置好了,所以刻意做了羹汤给景帝端过去,谁知道景帝的爪子还包着白绫不好使,一个不稳,那羹汤就洒了一半在龙袍上。苏陌掏出手帕就去给他擦,只擦了几下,景帝就僵在那里,她隐隐感觉到龙袍下面有什么撑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研究一下,景帝一把抓住她的爪子就将她丢了下去。
还恶狠狠地瞪她道:“不要命了!出去!”
他爷爷的,爷以后再手贱给你熬汤,爷就不姓苏!
苏陌第一次如此气愤,丢了手帕就出了长乐殿,还正巧跟徐丹华碰了个正着,那灰头土脸样别提多憋屈了。
于是当晚,刘德元就来传旨让她随那些秀女一起回京,并处理善后,景帝的意思是,大多数秀女都要遣返,但还得留一部分替换宫中的老人。
晓月帮苏陌整理行囊,依然有点不敢相信,“爷,就这样走了吗?”在晓月看来,肯定是徐丹华吹了枕头风,才让她家爷在御前失了恩宠。
苏陌倒是淡静得很,“我不过是皇帝封的一个小官,皇命岂可违逆?”
晓月觉得她家爷就像是只斗败的公鸡,十分需要抚慰。
这一晚,苏陌睡得特别不安宁,总能梦到赵毅的脸,甚至感受到他的爪子在自己后腰不停揉捏。苏陌终于骂了一句,“赵毅,你个混蛋,梦里都不让人安生!”
那只爪子一滞,果然不再来骚扰她了。
罗钊看着赵毅从窗户翻出来,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关好。
赵毅看着罗钊道:“听朕被她骂,感觉很舒服是吧?”
罗钊面不改色,“不敢。”
赵毅掏出一道兵符递给罗钊。罗钊面色沉凝下来。
“这是御林军的兵符。”
“皇上想末将怎么做?”
“日前,朕接到密报,镇守南岳边地的庄未开始调动军队。十日内必有军情。京城就交给你了。”
南岳乃是庄太后老家,那庄未便是庄太后的兄长,很多人认为,庄太后能在这几次皇位更替中保命,除了她的睿智之外,便要归功于她的母族手里拽着的兵权。
而南岳离京城也有千里,十日内当然不可能抵达,但南岳擦过岭西边界取到江淮水路,顺水而下的话,那速度却是极快的。只要岭西跟江淮开个方便之门,十日之内南岳的军队就能开到京畿大运河。
常年带兵的罗钊只瞅准这一点,便知道,这将是一盘大棋,沉寂已久的热血再度澎湃起来。他忍不住将景帝多看了一眼,这位脸上一片云淡风气,并没有下大棋该有的兴奋和紧张,只有看向那扇紧闭的窗户时眼神却停滞了。
“臣答应过苏誉,一定会护她周全。”
赵毅点点头,没有多说,抬步离开时,罗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皇上是真心吗?”
赵毅转头,看着那个站在黑暗中比黑暗还要黑的威武大将军,“朕不管她是男是女……”说罢,顿了一下,补充道:“那次伤到她,是意外。”
罗钊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低腰拱手。
赵毅看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你说她为何要瞒着朕?”这个问题困扰了几天几夜,朕如此喜欢她,难道她就一点不在意朕吗?还是说,睡了朕就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撂挑子走人?
赵毅觉得自己九五之尊的威严受到了亵渎。
罗钊很善解人意地答了一句,“她只是胆小……”
第八十七章
翌日一大早,苏陌趴在这张只睡了几日的床上嗅了又嗅,她怎么觉得还是有某个人的气味呢?
可问,又说没任何人来过。
她郁闷地洗漱好,走出三清苑,回头,远远看见重重台阶之上,景帝龙颜威严,所有秀女跪地谢恩,山呼万岁。
苏陌也行了一礼,定定看了景帝会儿,摸摸自己的老腰,这里似乎还残留着某只爪子的印记。
刘德元和张弛纷纷转头看向景帝,只觉得他今日表情依然平静无波,仿佛方才走的那个人于他而言并无任何意义,他只是将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罢了。
“摆驾,回未央宫。”
苏陌听见唱诺转回头,便只远远看见景帝的后脑勺。罗钊走过来,伸手将她提上了马车,苏陌刚瞪过来,便听见他淡漠的声音,“该启程了。”
晓月道过谢,跟着苏陌爬进了那辆马车。
这一路上苏陌的小脸儿都垮着,晓月心虚地道:“爷,你是不是对皇上动心了?”
“谁会喜欢一个暴君?”
晓月不想再说话,她家爷被暴君□□成那样都能选择原谅,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日看到罗钊将她送回来时,她杀了暴君的心思都有了。
回到京城,苏陌觉得哪里都在透风,明明艳阳高照,可连阳光都是冷飕飕的,空气异常干燥,让她一回来就流了两次鼻血,难怪以前皇帝有先例到了冬天,上朝都搬到汤泉行宫去了。那里的温热湿润的确比这里好多了。
宫里没主子,连地火龙都烧得很怠慢。苏陌缩着脖子笼着手,在内侍的陪同下巡视各宫殿。宫女的分派,秀女的遣返,都有内侍监专人负责,她只是监督一下,倒没什么大事。
只是作为御前侍应,这宫中没主子的时候,难免有些东西要往她这里禀报。苏陌在宫里折腾了两日,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而且下面湿乎乎。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当场吓出冷汗来。心头隐隐有个猜测,却不能肯定。
苏陌急匆匆从宫里冲出来,回进奏院,却好巧不巧地碰到阿若。阿若只身一人,往日跟在她身边的汗赞了无踪影,而此刻还有两名男子正跟她说着什么话。
苏陌一眼就认出那是朗豪与施荣修。施荣修狡猾,要诳阿若很容易,而朗豪暴力,阿若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两个人凑在一块找阿若,总让苏陌有些不放心。于是她让马车拐了过去,“阿若公主,好巧,这是准备去哪儿?”
三人一起看过来,施荣修眸色沉冷了一下,朗豪一见她便满眼戾气。苏陌却笑得平静无波。
阿若很不客气地跳上马车道:“我是来找你的。”
苏陌笑着冲地上那两位世子挥手,放下帘子,这才看向阿若,“你一个人从汤泉行宫回来的?”
阿若定睛看着苏陌,“我不放心你。”听说苏陌惹景帝发了很大的脾气,被赶出汤泉行宫,阿若哪里放心得下。尽管她信誓旦旦地说要从景帝手里抢人,但她也看得出来,苏陌对景帝别有一番情谊。
“九合馆有御林军把守,不过我终究不是太放心,我送你去罗钊那里,汗赞不在,你一个人在京城还是要小心为上。”
阿若沉默了一下,“你还是关心我的。”
苏陌心头一颤,“公主,苏陌不是……”
阿若制止她说下去,“这次皇上将你跟那些遣返的秀女一起赶出来,不是已经证明了他的心意了吗?”
那个“赶”字咬得特字正腔圆,以她一个外族人,当真不易啊。
苏陌道:“那个,公主,你想多了。皇上只是之前待我好点而已。”
阿若死死盯住苏陌,眼珠转都不转一下,就跟一个要糖吃的小孩一样。苏陌突然有点不忍心,“公主,那个……”
“你想说你跟我不可能是吗?”
难得你如此通透啊。苏陌暗暗松了口气。
阿若却道:“为什么不可能?”
苏陌懵了,舌头哆嗦了好半晌,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因为我断袖。”
阿若也懵了,但她也只是震惊了一会儿,又道:“你们皇上也断袖,但他如今不是很宠爱那个徐丹华吗?”
苏陌觉得,暴君给她挖得坑真是坑底坑,尼玛太深了啊。
“那公主为何喜欢苏陌?”
阿若想了想,“大概性情相投。”
就这点,罗钊跟你岂不是更相投?
阿若也觉得自己说得太没针对性了,于是又大气凛然地补充了一句,“你弱得极合本公主味口。”
苏陌觉得,这后面一句,你完全不用补充。
苏陌将阿若送到东山进奏院,正好碰到罗钊,便将人交给他,这又坐上马车急匆匆回湘南进奏院。
苏陌这一路坐得极不舒服。肚子传来的那种痛十分奇怪,让她抓挠不着,却也坐立不安。她十分确定,她盼望了若干年的东西,终于来临了。
晓月被苏陌这突然造访的癸水吓到了,倒是吴妈最镇定,给苏陌煮了红糖水,将暖炉汤婆子都拿了过来。晓月翻出月事带教苏陌如何用。
苏陌一脸可怜样儿,“月啊,爷会不会这样流血而亡?”难道以后就要她过这种日子吗?简直比死还难受。
晓月连忙呸了几口,“不过几日而已,撑撑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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