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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春风_青木源-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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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苦和他们搅合在一起?”清漪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才颦眉轻声问道,“这些年来,西边和东边打仗,又抢着和蠕蠕联姻,五原郡的兵力比不得以前。就算到时候如了他们的愿,但是赵焕还有南边的梁国,哪一个又是吃素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元穆手掌紧紧握住手里的茶杯,这几日为帝的喜悦过去之后,慕容延口里称呼他为陛下,但是行事里比他的父亲慕容谐还要嚣张。至少慕容谐表面上对元绩这个傀儡皇帝还是颇为尊敬,可是慕容延竟然连面上的遵从都不愿意维持。
哪怕他心里也抱着利用慕容延的想法,可真的对着慕容延,他心里着实气愤的很。
“那宁宁,你觉得现在能怎么办?”元穆抬头,“陛下已经被慕容定杀了,我做皇帝天经地义。既然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那么就没有别的退路。”
清漪一愣,叹了口气。她这些天来一直劝说元穆不要和慕容延这些人混在一块,别说将来他们能不能做出什么事不好说,就算将来真的得势。除非元穆能够机缘巧合得到兵权,不然就还是君弱臣强的局面,这种局面要是一直延续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她坐在一旁,背脊靠在凭几上。
“那你现在有甚么打算?”
“我都已经做了皇帝,自然是要看看他们到底能够做到何种地步。”元穆笑了笑,“宁宁难道不想做皇后吗?”
“我不想。”清漪回答的干净利落。
元穆脸色铁青。
“现在局势不明,说这些又有甚么用?”清漪看着他,“汉献帝的伏皇后也是皇后,你说呢?”
元穆的面色坏的更加厉害,过了好会才慢慢转好。
“宁宁,事情未必有你想得那么坏。”元穆说道。
清漪摇摇头,“是啊,事情哪里有我想的这么坏,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元穆喝了一口热水,杯中的热水就只是水,没有加任何东西,他润了一下喉咙,对她伸出手来,“我听说你在这间屋子里头呆了好久都没有出去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清漪是被慕容延带过来的人质,虽然慕容延没有明说。但是外头的人也不轻易叫她出去。清漪听到这话,眉头一挑,“真的可以?”
“当然。”元穆道。
元穆直接带着清漪出了门,府邸中卫士看到两人,面色有些怪异,但是没有上来阻拦。
清漪看到府邸内不管是家仆还是侍女,都神色匆忙,眼底有些惊慌失措。
“是不是外面出甚么事了?”清漪问。
元穆一听,对清漪道,“宁宁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打听一下。”
说罢,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清漪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过了一会,元穆亲自赶回来,“是南边那里来消息了,慕容定果然攻破了长安,而且把慕容延和贺拔盛的家小都给杀了。慕容延和贺拔盛两个都在哭呢。”
元穆说着估摸着待会这两个说不定就要哭到自己面前,在人前做戏。嘴边不禁露出一丝笑来。
“宁宁,待会我恐怕会有事,你先回去?”
清漪点头。
今日一大早就送来了两人家小都被慕容定斩首的消息,除了女儿之外,家里所有人都被处死。
慕容延和贺拔盛对于这个结果早就预料到了。贺拔盛无所谓,他来长安的时间还是太短,没来得及生下儿子,至于那个姓杨的女人,在他看来也就那样,死了就死了,半点都不心疼。慕容延为自己的那几个儿子稍稍难过了一把,当着人面流了两滴眼泪。
王侜上前,“巨鹿公节哀,慕容定丧尽天良,对于同姓手足尚能下如此狠手。还请巨鹿公和贺拔将军节哀顺变。”
贺拔盛在一旁耸拉着脸,他努力了半日,都没能流下一滴泪来。听到王侜那话,差点笑出声来。
慕容延和慕容定是兄弟没错,可是关他什么事!
贺拔盛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笑给抹掉。
慕容延一脸的伤心欲绝,于孟坐在一旁,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巨鹿公,此时尚不是伤心的时候,等到打入长安,巨鹿公可亲手斩下慕容定的狗头来祭奠各位小郎们!”
王侜双眼一亮,上前一步,语气越发激动,“郡守此话甚是,巨鹿公眼下应当振奋起来,指挥大军长驱直入,以慕容定人头来祭奠诸位小郎和无辜死于他手的英灵!”
慕容延放下手,点点头,“诸位的好心,我都知道了。现在正是应当举大事之时,又怎么能做小儿女之态。”
他站起身来,身形摇晃两下,王侜眼疾手快,抢在于孟和贺拔盛之前搀扶住他的手臂。慕容延是他复仇的唯一凭依,必须要好好的。
“去吧,去面见陛下。”慕容延道。
说着,他和于孟贺拔盛一行人往外走去。
清漪回到那处小小的院子里,没有第一时间回房。而是站在院子里头,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五原郡草木不多,每每到了寒冷的时候,就会风沙漫天,和沙尘暴似得。这几天连续刮了几日的风沙,今天才稍稍好了点。
她袖手看天,那两个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侍女回来了,见到她抬头看天。当着她的面嘀嘀咕咕起来,“真的不知道有甚么好看的。”
“天有甚么好看的,脸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个傻子。”
这两个侍女操着当地的方言,仗着清漪听不懂,叽叽喳喳说的欢快。
清漪也不在意,看了好会,又当着她们的面伸开手脚,顶着两个侍女惊异的眼神做了一套体操。
在室内待久了真的挺累,出来活动活动正好。
晚间,清漪吃了点东西,正准备提水洗漱睡下。外头传来声音,不多时,门从外头吱呀一声打开,慕容延大步走进来。
清漪吓了一跳,手立刻捂上腰间,心下开始琢磨要是慕容延意图对她不轨,要如何自救。她见识过两人的体力差距,若是直接拔刀抗争,恐怕会被他给缴械,来硬的直接不行了。
清漪心思转的飞快,慕容延已经大步坐到她对面,直接撩起袍子下摆坐下。
室内只有两盏油灯,灯苗如豆,光线昏暗,清漪抬眼打量他,借着昏暗的灯光,见到慕容延双眼略肿。
对了,他的家小都死了。
清漪心头一片怅惘。虽然她和段朱娥曾经是死对头,但听到她的死讯。心里却没有多少开心。
“我儿子死了。”慕容延突然开口,“是慕容定杀了的。”
清漪微微别过脸去,他不比之前的意气风发,眼里布满了血丝。她想起了曾经见过几次面的阿胡,“你当初为甚么不把他们都带出来呢?”
“带出来?”慕容延冷笑,“路上有多艰难,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们都那么小,吃不了这个苦头。”
清漪在心里嗤之以鼻。说白了,还是嫌弃孩子们是个拖累,难道慕容延还不知道把孩子们留在长安,一旦城破,这些孩子们面临的会是什么下场。其实慕容延早就把他们给抛弃了,既然如此,何必又如此惺惺作态。
她心里如此想,没有一丝表露在脸上。她只是坐在那里,嘴唇动了动,“节哀。”
慕容延嘴角牵动一下,露出个似笑似哭的诡异表情。
室内安静下来,诡异的静谧在两人之间弥漫,慕容延抬头,仔细打量她,那目光叫清漪很不舒服,但她只是微微别过脸去。
“我要你给我生儿子。”慕容延开口道。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刀,将两人之间勉强维持的平静迅速划破。
作者有话要说: 对姐姐: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不要再回来~~~~
第178章 受伤
慕容延说完; 抬头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落到他眼里,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清漪指甲狠狠刺进掌心里,借着阵阵钝痛; 逼得自己冷静下来。她目光盯着面前的男人; 慕容家的男人都有一副好皮囊; 不管已经走了的慕容谐; 还是慕容定; 又或者面前的慕容延,都是面容俊美; 但是在这幅俊美的皮囊之下,是叫人瞠目结舌的野心; 还有对世俗的鄙夷和狂涓。
“阿胡几个尸骨未寒; 你就想这个了?”清漪冷声道。
“我要个儿子。”
“那也不必是我。你若是想要儿子,除去段朱娥之外,恐怕有不少女人会愿意陪你睡觉。”清漪说着眉头微蹙; “我知道你们鲜卑不在乎甚么辈分。但是阿胡几个孩子尸骨未寒; 你个做阿爷的就想着马上和女人再生几个。”清漪见慕容延眼神一凛,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要对六藏报仇么?想要夺回他手里的一切么?现在怎么回事?连仗都没有开始打; 就想要逼我?”
慕容延沉默不语,他如一条饿狼直勾勾的望着她,只等纵身一扑,把她整个吞吃下肚。
男人的目光没有半点遮掩; 清漪又不是十三四岁懵懂无知的少女,只是一瞥就看出来了。他志在必得,她却没有和他直面对抗的武力。
她浅浅一笑,斜乜慕容延,“难怪当年丞相会把丞相之位给六藏。”
此言一出,她马上见到慕容延变了脸色。清漪喉头一紧,脸上还是神色如常,“我记得当初夫蒙陀等将军在先丞相提出立六藏为世子的时候,曾经出言反对,但是我记得先丞相那时候说,天下大乱,不应当用汉家制度,应当择贤而立,否则重现慕容宝故事。”
清漪说着,面上笑意更甚,两只眼睛弯弯成了月牙儿,可是从那张樱桃小口里说出来的话,句句如刀直插慕容延的心窝子。
“原本以为先丞相是因为有偏爱,所以才会有此言。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所言非虚。你的的确确比不上他。”
慕容延暴怒而起,他一把掐住清漪纤细优美的脖颈,她的脖颈颀长细嫩,白皙肌肤之下,脆弱的脉搏突突跳动。
他逼近了她,“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杀我,你杀啊。”清漪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杀了我叫所有人都看看,你死了儿子就知道拿弟妹来撒气。天下大事未成,还没和仇家打上几仗,就火烧火燎的要再生几个儿子。你尽管杀了我,让天下都看看当年先丞相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慕容延紧紧盯住手里的女子,她最为脆弱的脖颈就被他捏在掌心里,只要他稍稍用力,这优雅的脖子就会被他给拧断。这张小嘴里头就再也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
清漪死死和他对视,慕容延手掌一松,压迫在脖颈上的力道卸去。呼吸道又畅通起来,清漪握住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好几声。
“那好,我就叫天下都看看。老头子当年说的这话是错的。”慕容延说着俯身下来,看着她的双眼,“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这天下也是我的。”
说罢,他毫无半点留恋,掉头离去。待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悬起来的心才落下来。
清漪喘了口气,脖子很疼。激怒慕容延是有一定风险的,比起她之前预想到的所有情况,这种还算是最轻的。她原先还想过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过来强迫她呢。有不少男人恼羞成怒之后就是这个反应,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自尊给找回来一样。
慕容延自小不被慕容谐重视,虽然身为嫡长子,却不被看重。慕容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压在他的头上。
慕容延自卑又极强的自大。她当时想要赌一把,冒冒险,看能不能刺激走他。这一赌,她暂时赢了。
清漪坐在床上,喘息了会。等到缓过劲来,自己走到镜台前,扒开脖子上的衣物,看到脖颈上偌大的淤青。她都忍不住为自己心疼。
清漪是慕容延带来的人,但是身份不明。慕容延从来没有言明她到底是甚么身份,于孟自然也不会对她有多殷勤。她这里只有两个侍女,而且还都是懒散之辈,外人来去自如。幸好吃穿上头并没有克扣。
光是这一点,清漪就很满意。至于其他的,眼下实在是不好计较太多。
过了几日,元穆过来看她,看到她脖子上没有消散干净的淤青,顿时面色铁青,“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清漪也不瞒他,“是慕容延,他儿子都死了,跑到我这儿说,要我给他再生个儿子。”
元穆怒发冲冠,“他敢!”
清漪也不说话,她只是低头的将手里杯子里头的热气吹拂开,然后啜一口。
元穆手掌握紧,此刻他只是名义上的皇帝,真正掌权的还是慕容延和于孟两个,他有心杀他们,恐怕也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做了这皇帝,比之前甚至还要不如。
清漪不知道元穆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直坐在一旁,自顾自的看书饮水,待到脖颈有些酸疼,她伸手揉弄脖颈的时候,往原先元穆坐的地方一看。元穆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离开了也好。他每次来,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和他相处。其实这么不见面,反而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慕容延什么时候出兵。
只要他出兵了,势必要离开五原,到时候她也能暂时松口气。
慕容定已经离开长安背上的消息送到了慕容延等人的面前。慕容延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他和于孟等人商议出兵迎战慕容定,挑选了个黄道吉日,祭祀天地带兵出城。他把新立的皇帝留在了城中。
慕容延带兵南下,王侜高兴之余,对于留在城内的那个女子,还是心有不满。他和弘农杨氏素无冤仇,两家又同是士族。原本他应当对这个女子的存在不放在心上才是,但她既然是慕容定的妻子,那么事情就要另当别论了。
“大将军留下那个女子实在是不应该。慕容定既然已经杀害大将军的妻儿,大将军也应当以牙还牙。”王侜骑坐在马上,走在慕容延身旁。王侜自小学的是文士之道,骑马还是后来跟着慕容延在路上学的,学的不到家,骑在马背上,说不出的别扭。
慕容延双手持着马缰,“一个女子罢了,还能如何?再说了,杀我儿子的人是慕容定,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我此人恩怨分明,既然是慕容定,又何必牵扯上他的家眷?”
“大魏律法,谋反者,妻儿都要判斩首。大将军的妻儿们就是这样被慕容定假借律法杀掉,大将军为何……”王侜还要再说,慕容延抬起手来。
慕容延目光里毫无半点感情,他看向王侜,“慕容定还是慕容定,我难道还要和他学?”说着他顿了顿,“王先生,当年和你父亲有关的也只是慕容定一个,若是要把他亲属全算进去的话,恐怕我也是先生你的仇人。何必呢。”
王侜一顿,他被慕容延这话堵的几乎无话可说。贺拔盛在一旁看见,差点憋不住笑。这王侜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长眼睛的都看出来,慕容延对这个弟妹有意思呢,好不容易把人弄到手,听他几句话就人杀了?
慕容延想要从慕容定那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慕容定北上找慕容延算账。
双方人马杀气腾腾相遇,之前两人都已经隔空骂了一场。只是相隔千里,那里比得上见面痛快厮杀的强?
唯一不如慕容延愿望的,便是北疆入冬的要比长安要早,哪怕北人已经习惯寒冷的天气,但是风雪一来,不可避免的要放缓行军速度。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才和北上的慕容定遇上。
两军打了个遭遇战,天气恶劣,斥候们也不能完全克服恶劣的天气,将情报打探的一清二楚。
双方先是一脸茫然,上头的反应远远比士兵们快得多,作战指令马上下来,原本两脸懵逼的士兵们,立刻已经有了调动,派出了前锋试探了。
双方各自派出了前锋,想要试探出个深浅。
可惜天公不作美,雪突然下大了,最后只能偃旗息鼓,择日再战。
营地里头处处都是做饭的火光,士兵们几个围聚到一块,坐在火堆前,小声说起今日那场蛇头蛇尾的作战,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中军大帐里头,慕容定才看完从洛阳和南边送来的军报。
人都说屋漏逢下雨,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慕容定没有喝水都塞牙,但看着手里的军报直糟心。洛阳那边,他把大部分的军力带走了,夫蒙陀便改攻为守。赵焕那个奸诈似鬼的家伙,时间一长看出点端倪,后来可能听到什么风声,大肆举兵攻打洛阳,洛阳暂时被赵焕拿下。
这个倒也没事,反正都打了这么久了,洛阳辗转在两方的手里也有好几回。慕容定都习惯了,这次丢了,下次再抢回来就是。
南边的梁国竟然这个时候也来趁火打劫!
慕容定心里暗骂几声,心下想到,迟早有一日要把这班孙子全部都灭了。他写好了回复,令人快马加鞭送出去。之后一直坐在那里不动。
他把所有的人都遣出去了,除非有要事,不然不能入内。
营帐内静悄悄的,外头还能听到士兵们巡逻之时,整齐如一的步伐声。慕容定坐在胡床上,眼睛盯着帐顶。火盆里头的炭火已经渐渐熄灭,慕容定又没有叫人重新添置新炭,帐子内渐渐凉了下来。
慕容定对这点点凉意毫不在意。
越往北,他这心里就越躁动不安,知道她离他越来越近了。元穆那个混账,是舍不得把宁宁给送到别处的,绝对是他在哪儿,她人就在哪里。慕容定深深吸了口气,恨不得现在就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把慕容延的脑袋给砍了。
他想到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越发暴躁,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在人前他做为主帅,必须冷静克制,哪怕再想要慕容延等人的人头,也要步步为营。到了这会,他才能有片刻的放松,任由自己内心的思念如同潮水泛滥。
她还好吧?被那几个混账挟持这么长一段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以前她跟着他行军,他看着都心疼,几次想要把她安排在当地,等事情过去了之后,再把人给接回来,可惜后来到底没舍得。
元穆那个混账东西肯定没有他这么好,也一定没有他再这么有耐心。再说了,那一行人里头,说话能管用的是慕容延。慕容延恨他入骨,怎么可能对她好。
慕容定两眼直瞪瞪的盯着帐顶,心里的焦躁比之前更加浓厚了。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大喝几声好发泄心中的郁闷。
他握紧拳头,在身下的虎皮褥子上狠狠捣了一拳。
宁宁,你也一定要好好的。要不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慕容定在心里默念。
北地下雪似撒盐,粗犷又鲁莽,不似南边的飘柳絮的秀气。纷纷扬扬下了几场雪,等雪稍微小了点,双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了一仗,不久消息送回五原郡。元穆看到消息迫不及待到清漪那里。
这会冷的厉害了,在外头哈一口气,都能马上结冰,清漪不耐烦出去,自己守着一只小炉子猫冬。见着元穆来了,她没有半点欣喜,只是给元穆倒了一杯什么都没有加的热水。
元穆兴高采烈,“宁宁好消息,慕容延和慕容定一战,慕容定受伤,我们赢了一战!”
清漪原本低垂着眼,听到这消息,心头猛地一震,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嘴唇微微张开,“你说甚么?”
“慕容定败了!”元穆满脸意气风发,“这厮平日看来不可一世,结果还是败在他兄长的手下!听说他人身上也中了一箭!果然恶人自有天收,他嚣张跋扈了这么久,也该有他的报应!”
清漪听见元穆这话,僵坐在哪儿,两耳嗡嗡作响。瞬间几乎甚么都听不到眼前发黑,她身形摇晃了一下,扶住手边的矮几,才把身体稳住。
“宁宁,你怎么了?”元穆瞧出她的不对,关切问道。
清漪深深吸了口气,她压下狂跳的心跳,回过头来,唇边挤出一抹笑来。看起来似笑似哭,“你方才说他败了?”
元穆点头,复又欢喜起来,“似的,他败了。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回到长安,等到回到长安我就能入主皇宫,到时候你就是皇后。”
“如果陛下还没死呢?”清漪问。
之前他和慕容延商定,只要慕容定弑君的消息传来,就立刻拥立他为皇帝。他根本不信慕容定在被元绩狠狠捅了一刀之后,还会留他一条性命。但是等了半个月,也还没有等到慕容定弑君的消息,慕容延坐不住,和王侜等人商量之后,直接说皇帝已死。
元穆心里当然清楚元绩还活着的可能。但是那又如何?只要他和大军到了长安,就算元绩还活着,也得死。皇帝只能有一个,他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也不能容下这位族兄了。
“那他也要死。”元穆轻声道,他没有半点负担,也没有半点挣扎。言语随意轻松,好像只是在和清漪谈论天气一般。
元穆看向她,“不管如何,他现在都已经是先帝了。”
清漪一阵疲惫,她靠在凭几上,手指轻轻揉按太阳穴,“你觉得你这个皇帝真的会做的安心?”
不等元穆回答,她苦笑,“现在的军权全部掌握在慕容延几人的手里,皇帝对常人来说,高高在上,但是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株白菜,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你一日手上没有实权,哪怕头上顶着皇帝的名头,也不过是他们手里的傀儡,干甚么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还有甚么可以自专的?”
清漪见元穆还要说,抢在他之前道,“你难道忘记了,皇帝还可以废黜吗?霍光操纵上官太后废黜刘贺的前例在前,你还不记得?哦,对了。他们恐怕还用不着和霍光一样,把上官太后请过来做面上功夫,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太子。小小的一个,说话都说不清楚,岂不是要比一个成人容易操纵许多?”
元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宁宁说这些话,是想我不好吗?”
清漪摇摇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早做准备。毕竟如你所说,你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没有退路了,但是如果可能,怎么也要替自己谋划一条好的出路吧?”
元穆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但是他依旧面色不佳。
他盯着清漪的面庞半晌,“宁宁听到慕容定这厮受伤的消息为何不喜?”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要找出蛛丝马迹来。
清漪别过脸去,“我累了,陛下请回吧。”
陛下二字瞬间将两人之间拉开疏远的距离。元穆手掌攥紧,又慢慢松开。此刻的她坐在那里,面若冰霜,拒人以千里之外。他就算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看她的脸色。元穆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好,看上去你也累了。我先走,宁宁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他说着顿了顿,“我们的路还很长。”
说罢,他大步向外走去。
清漪没有送他。
侍女走进来,正要遇见出去的元穆。侍女看见元穆的脸,痴痴呆呆,傻站在那里,人都走了,还一脸痴相。
五原郡这里原先是六镇之一的沃野镇所在地,民风彪悍之余,更崇尚粗犷之美。侍女哪见过元穆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每次来,只要见到了,就会痴痴呆呆看上许久。
清漪看到侍女站在那里,开口,“你自己去玩吧,我这里暂时用不到你。”
侍女依然没动,不仅没动,还嘴里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话,眼神暧昧。清漪原本心情不佳,侍女如此不知好歹,她抓起手边的茶杯重重砸在侍女脚下,茶杯顷刻间粉碎,水迸溅而出。
“滚!”
侍女吃了一吓,不敢和她争执,灰溜溜的跑出去。
侍女一走,室内就只剩下她一人。清漪胸脯起伏,伏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那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受伤了呢?
他那么坏,就该是祸害千年的命。
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
大帐里头慕容定光着膀子,军医小心翼翼的从他伤口上将箭镞取出来。
慕容定在对战慕容延的时候,被流矢所伤。这也常见,毕竟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被流矢伤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慕容定年轻体壮,中了流矢之后,一把把外头露出来的箭杆折断,然后依然指挥作战。鸣鼓收兵之后,杨隐之请他亲自出面巡营以安军心。
慕容定又走在外面走了一圈,再叫军医过来给把身上的箭镞取出来。
杨隐之看着军医给慕容定清理污血,“丞相伤势无碍吧?”
“流矢没有射中要害,不过毕竟身上有伤,还是要好好养。”军医见慕容定满脸不以为然,不由得加了一句,“若是不注意调养,很有可能伤势加重,到时候就说不好了。”
“丞相。”杨隐之见慕容定一脸的不放在心上,不由得过去轻声问了一句,“丞相可还好?”
慕容定摇摇头,“我是无事,”慕容定说着摸摸下巴,“你去叫人把我受伤的消息透露到那边去,叫他们好生得意一下。”说着慕容定又有点心疼,他对杨隐之压低声音,“你说宁宁听说之后,会不会心疼啊?”
杨隐之一哽,抬头一看,见着慕容定双目不似开玩笑,竟然还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大尾巴狼包着一只狼爪:你说兔几会心疼我不?
弟弟:……
第179章 夜袭
慕容定那一箭射中了手臂; 主将受伤; 不管轻重,都是撼动军心。所以杨隐之才会火烧火燎的请慕容定出来亲自巡营。
过了三两日,慕容延这边抓到了两三个做军官打扮的逃兵; 逃兵是从慕容定那边逃出来的。前段日子雪下得有些大; 导致几个人分辨不清方向; 误打误撞跑到了慕容延这边; 被一块捉了。
那几个被抓的人立刻被看管起来; 不多时就被问出一些话来了。例如主将负伤,已经几日没有见到人了; 军心有些不稳。他们也有些担心这次打仗出来是白白送死,捞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脚下抹油逃了。、
这几人的级别不高;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话送到慕容延那里,慕容延当夜令人上了酒。行军打仗,一切从简。但是从简两个字只是对下面的人而言; 对慕容延等人是不存在的。当夜; 慕容延叫人上了酒,他和贺拔盛几个喝酒喝的酣热。
慕容延持着酒杯,想起了清漪。那天夜里; 她面带讥讽,话语如利剑,说出来句句如刀,扎在他心头上。
想起慕容定为他所伤; 慕容延心底又说不出的痛快,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惯的死对头终于在自己手里摔了跟头,他终于可以对死去的慕容谐说,他当年说的那些话都是狗屁。
慕容延手里持杯,笑的敞怀,他依着手边的凭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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