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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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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物仔细打量,确实是上次在巡抚衙署门口见过的那位。他便带着几分戏谑道:“石先生,许久不见了!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石岩干脆利落地说:“愿为方公子效力!”他昨晚仔细研究过方应物此人,知道此人是个看事情很透彻的人,兜圈子没用,所以开门见山点明主题。

方应物高傲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言而喻,不言自明……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人脉,石先生有什么资格投靠自己?不客气地说,没有石先生,他能办到的事情一样可以办到。若说缺跑腿打杂的,那天下聪明能干的人多了,不差石先生一个。

对方应物的态度,石先生既早有预料也不以为意,他再次拱拱手,干脆利落地答道:“在下愿尊奉方公子为武林盟主!”

“噗!”方应物猛地喷出一口茶,深思一时恍惚起来。武林盟主?后面是不是还连带着一统江湖?自己好像穿越的是大明朝,而不是武侠世界罢?

瞧着方大秀才突然开始走神,石先生未免在心里嘀咕几句,这方公子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将方应物惊省过来。

方应物突然有所明白,所谓武林是杭州别称,君不见北边还有个武林门,而这个盟,大约是盟社的盟。

石先生信心十足地说:“西湖诗社是在下十年前与几位好友共同草创,可由在下出面尊奉方公子为本省诗坛盟主。城中另一个海潮社也有在下的一份力,同样可以尊奉方公子。”

方应物微微吃惊,这石先生一针见血,还真是提出了令他不可拒绝的条件。没想到的是,西湖诗社居然是他在背后操弄,更没想到的是,他还不止搞了一个西湖诗社。

盟主这种虚名有用没用?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没用,那得看是什么人。

比如当今出自苏州府的吴宽吴状元和王鏊王探花,他们两个都被视为吴中文坛诗坛盟主级别的人物。

他们虽然身在朝中,但同时与苏州府士子一直有密切联系,朝野呼应形成良好互动,最后结果达到双赢。吴宽、王鏊虽然没有入阁,但都做到了尚书,而苏州本地也很受益,民间形成了声名响亮的吴中派,政坛也产生了苏州帮。

国朝初年,苏州因为是张士诚老巢,备受歧视,所以苏州帮在政坛并不出色。但是从吴宽、王鏊之后,苏州帮才真正兴盛起来,宰辅尚书接连出现,一直连绵不绝,是政坛不可小觑的势力。

方应物之所以要名望,心里未尝不是想着仿照这两位前辈的例子,就算不能达到他们的效果,但有一点好处是一点好处。

方应物突然对石先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不是在衙门里当师爷的么?这又是想搞什么?

石岩叹道:“在下人到中年,科举不中,仕途无望,便走了这条歧途。天下除了朝廷、官府,还有在野士人和胥吏,都是很有潜力的。

在下既然入不得朝廷、进不了官场,那就只好另辟蹊径,在这杭州城中一面组建文社诗社凝聚人气,一面流连于衙门内积攒人脉,也算从另一个方向遂了生平志。”

方应物无语,不得不说,这位石先生虽然科举不幸运,但眼光很敏锐。

胥吏在官府中掌握实际办事的能力,这次石先生能串通数个衙门胥吏搞科场舞弊,就是这种能力的体现。而结社士子则把持着地方舆论和风气,越往后这种趋势越是愈演愈烈,到了东林党和复社那个程度时,甚至连朝政都能影响到。

能看出上面这点的,绝对都是这时代最顶尖的聪明人。其实现在还只是雏形,照石先生所说的路数再发展几年,那他绝对是在杭州城里呼风唤雨的存在,运气好了当个“无冕之王”也有可能。

想了想,方应物又道:“帮别人舞弊,败坏巡抚王公的声誉,那也算是积攒人脉的一种行为么?”这话让石先生有点尴尬,腹诽方大秀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来是石先生被抓住痛脚后到这里求饶的,但是气氛说着说着变成快变成平等合作了,方应物不得不故意扯这么一句,将石先生的气势打压下去,让他知道谁是主动方。

“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也就不用多说了,反正来日方长。但是你这次舞弊的事情,必须停下,不得对王公声誉有丝毫损害!”

石先生谋划了数个月,不太想白费功夫,仍然努力争取道:“乡试的艰难,非常人可以想象。这种事利人利己,方公子也可以试试看……”

这是想拉自己下水?方应物暗笑几声,故意傲然道:“乡试我自有把握,需要你这种鸡鸣狗盗的办法么?”

石先生总觉得方应物话里有话,不免以己度人地想道,难道此人有更高明的路数?想至此处,他突然很震慑,连忙在口中答应道:“是,是,在下这就停住。”

此时他深深感到古书上有句话简直无比正确,那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自己这窃钩者确实比不上窃国者,不能不服!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入场见闻

方应物方大秀才与石岩石先生谈话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但就是这点时间,对于两个聪明人来说也足够了。

正因为两人都是“聪明人”,所以才会省去不少多余的废话,很多事情不用在嘴皮子上点明便都清清楚楚,更不用在“为什么”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只需要说做什么就是。

石岩回到家中,谢先生已经久候了。“已经谈妥,这次便饶过你!”石岩对他道,随后将情况略略一说。

谢先生知道能保住自己身家性命,心里一块石头便落了地,不再忐忑不安。但忽然又有些不甘心,“石兄大计,难道就这样为他做嫁衣裳?”

石岩自嘲道:“你我都是科场失意人,只能做些不上台面的事情!不为他做嫁衣裳也要为别人做嫁衣裳!这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过年轻人心比天高,那就捧着他,什么诗坛盟主文坛名家的位子,都让他坐上去。但坐不坐得住,就看他的本事了。文人小说下载

若坐得住,那我自然服气,老老实实以他马首是瞻。若他眼高手低坐不稳位置,也怪不得别人离心离德了。”

谢先生又叹道:“可是我们为今次乡试科场准备了大半年,就这样放弃动作,实在有些可惜了。”

石岩很果断地说:“这是方应物的要求,我们不能违反!赚钱机会总是有的,巡抚这种封疆大吏不会久任,短则一年、多则三年,所以王巡抚也不会太久。

下次乡试再来罢,三年后王巡抚肯定不在了。我就不信,下次总不会再莫名其妙遇到个巡抚亲戚搅局!”

谢先生又想起另一桩忧虑:“我们若搭上方应物,那邵家那边怎么办,邵家与方应物很不对付?先前邵家可是帮过不少银子。”

石岩纠结片刻,无奈道:“那邵琛实在不成器,我们帮到这个份上,还能如何?这便是我方才说的,让他坐上位置也坐不稳的典范,还是过几年再说罢,他们若是不理解,那也没办法。”

“没邵家的钱,我们这次乡试也两手空空,那以后文社该用钱的地方就难办了。只怕一年也办不了几次集会,没有雅集,就没有声势。”

石岩想了想,“银子方面,也不是没办法……我在巡抚衙署听说方应物与这一两年新起的富商王家关系密切,好像王家得过方应物大力扶持。

我看出路就在这里,方应物不能只坐享其成,也该出把力气。他若目光长远,便不会吝啬这些钱财。”

闲话不提,却说了结了这桩事情,方应物再无其他纷扰,只专心读书,不过他的侧重点已经转移到诏、判等应用文上面了。至于经义方面,你懂的。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初,乡试终于要开场了。这时候不但内帘官早已进驻贡院,就连监临、提调、执事等外帘官也入住了贡院。

乡试时间分作三场,第一场八月九日,第二场八月十五日,第三场八月十七日,然后过十来天便放榜。

八月九日开考,但从凌晨四更开始点名。因为乡试有数千人参加,检查得又很严格,如果当天白天开始点名,只怕到天黑也点不完,所以点名必须提早进行。

考试用具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吃食等等都装在一只考篮中。到了八月八日这晚上,方大秀才便胸有成竹地出门参加考试,王英提着考篮跟随在身后。

明天考试,半夜点名,今天晚上就要出发,对此方应物不由得大发感慨,这年头考生不容易,辛苦程度简直是上辈子难以想象的。

汇合了洪松、项成贤两位好友,三人便一同向贡院走去。轿子是别想坐了,此时贡院外青云街上简直是人山人海、接踵摩肩,若没有开道的军士,坐轿子哪有走路便利?

这是真正决定人生命运的时刻,青云街上灯火通明,灯笼星罗密布到处都是,一条街道亮如白昼。

在火光照映下,只见得人人脸色凝重,即便生性再跳脱的人身处这个环境,也要被影响得紧张起来。

方应物本来是面带微笑,轻松自如,但见了这个情况,立刻也随大流板起脸皮,做出稳重的样子。

贡院大门外建有东西辕门,方应物一行人奋力从人流中挤到这里时候,差不多也是半夜时分了。贡院大门左右各建一坊,一边是“明经取士”,另一边是“为国求贤”。

这里火光更亮,数不清的高脚灯笼挑在门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大门附近堵得水泄不通。

与十指不沾泥的读书人比起来,方应物貌似还算相对壮实的,再次奋力地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挤进了贡院大门内,来到了第二道门口。

别的地方,二门叫仪门,但在这里,二门被称为龙门,很吉利的叫法。龙门就是点名的地方,过了龙门就算正式进入考场。

龙门内有四个门口,取“虞书辟四门”之意。来自全省的士子在这里经过点名、验身、搜检才能进入考场。

方应物和洪松、项成贤静静地在龙门前庭院里等待,谁也没有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没多久就到了四更天,若换成二十一世纪的算法就是凌晨一点,点名正式开始了。几个贴有县名的长牌灯高高举起,指示着该县士子上前候检。

在大明朝,读书人那是很体面的人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是若问起读书人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那估计有九成读书人会回答说是考前搜检。

这些体面人物在此时此地,却一个个都要被拆散发髻,脱下鞋袜,然后披头散发、光着脚接受军士的搜身检查,以防夹带作弊。

斯文扫地,莫过于此,不忍卒视!即便是某位特殊的穿越者,那也不能例外!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淳安县的灯笼在左边挂起,方应物便从王英手里接过考篮,亲自提着上前排队。

轮到他时,照样要打散发型、脱鞋脱袜,接受几个壮汉的摸摸索索,就连考篮也被粗鲁翻了一遍。

在十几步外,也就是龙门的正中央,本次乡试的总提调官王巡抚端坐于此,很淡定地看着方应物被粗暴对待。

等过了关,方应物重新穿起鞋袜,正要端正衣冠时,突然前面一阵骚动喧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又见人群自动分开,闪出一条小路。然后便见有个头发四散,敞开衣襟的人从龙门里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笑,一边拍着巴掌一边不停地叫嚷:“中了!中了!”

方应物愕然,这还没开考,就有考生被刺激到疯了?

后面有几个军士气急败坏地追着疯考生,但是其余士子感同身受地心生凄凉,全都默默地给这疯考生自动让路。没有人帮忙拦着,结果让军士一时间追不上。

闹腾了好半天,军士才将这考生死死按住,拖到王巡抚面前听候发落。随后龙门前又恢复了平静,士子们继续默默地接受搜检。

项成贤在方应物前面接受搜身并先进了龙门,他在里面等了片刻,见方应物也进来了,叹口气道:“刚才那个疯考生你在外面看到了罢?听说他在那边拜考神时,突然受了两幅字的刺激,便发疯了。”

“贡院里还供奉着考神?”方应物奇道:“又有什么字?”

项成贤情绪很低,“等洪兄受检进来后,一起去拜拜,那时你就知道了。”

又等了一会儿,洪松也进来了,三人便一起向贡院考场中央行去。却见在号房墙壁的外面,果然供着一个高大的神台,有不少考生在那里揖拜。

方应物远远望见,皱眉道:“恕我孤陋寡闻,各方神明我大都有所耳闻,但从未听说过考神是哪一位?”

项成贤淡淡地说:“考神是张飞。”

“……”方应物很无语。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张飞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又走近了些,却见神台上摆着威风凛凛的神明,是不是张飞看不出来。而两侧各挂着一杆旗子,左边旗子上的字号是“有冤报冤”,右边旗子上的字号是“有仇报仇”。

初秋深夜的凉风吹过后脑门,方应物不由得打个冷战,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何会有考生疯了。大明朝乡试的考场设施也忒诡异了,这是贡院还是森罗殿?

入乡随俗,跟着项成贤与洪松上前胡乱拜了拜,三人便要分手,前往各自的号房。

洪松担心方应物没经验,便仔细叮嘱道:“方贤弟,进了号房就什么也不要管了,先倒头就睡。不然等天亮后开考,一考就是整日,很难有精力清醒地坚持住。”

这些都是经验之谈,方应物拱拱手道:“受教了。”项成贤又叹道:“各自保重罢,你们都是哪间号房?”

这考场号房有数千间,每五十间或一百间为一排,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字头,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贡院中。

方应物低头看了看考票,“我是四字排的第四十四间。”项成贤愣了愣,语气幽幽地说:“我听说过,有几间号房死过人,一直在闹鬼,其中就有这间……”

“闭嘴!”方应物已经受不了项公子了。

不过倒是想起上辈子上大学时,时常传闻哪个宿舍死过人,哪个自习室闹过鬼……没想到古人也有这个陋习,真是一项数百年的老传统。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场已毕

方应物分到的号舍是四字号这一排,这个四并不是第四的四,而是千字文里“四大五常”的四。

方应物是属于功夫在场外的人,没有在考场中动什么手脚,号舍也是随机安排的。与两位好友分开后,方应物提着灯笼,寻找自己的号舍。

在贡院中,号舍密度极大,每一排都有几十上百间,每间只有三四尺长宽。同时每排之间仅仅间隔四尺,形成一条数十米的狭窄小巷。

借着月光一眼望去,好像是层层叠叠的鱼鳞,再走近些,又让方应物想起了养鸡场的鸡笼。没错,就像是鸡笼,每间号舍的真实面积也不比鸡笼大多少,在天亮之前都会塞进去一个人。

方应物慢慢找到四字号这一排,窄小的巷口站着一位老军士。方应物确认无误后,便迈过门口,走进了巷道里。

在巷道外面空地上,头顶有月光,周围有火炬、灯笼,亮度还可以。但一进入仅可容身的狭窄巷道后,光线陡然暗了下来,让人感到极其幽寂。

忽然想起项成贤的鬼故事,方应物不禁打个冷颤,随即赶紧将杂念驱离出去。又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前面隐隐约约有半截人腿,与地面平行,直直的悬空在巷道上,随着晚风不停抖动着……

我靠!饶是方应物为人胆大不信鬼神,猛然见到这一幕后心里也发毛,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这一退,就退出了巷口。门口的老军士奇怪地看了方应物一眼,又朝巷道里瞅了瞅,恍然大悟的高声叫道:“里面那位相公收一收腿!挡着别人去路了!”

却见那半截腿缩了缩,让出大半个巷道。方应物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巷道里黑暗的环境,这时候也看清楚了,原来这半截腿是从某间号房里伸出来的。

号房太小了,几尺长度根本承不下一个人的身长,想在里面睡回笼觉,那确实得把腿伸出来……

方应物苦笑几声,真是自己吓自己。随后他提着灯笼找到了自己的号房,运气不错,距离巷道厕所有段距离,不至于顶着厕所味道考三天。

方应物比划了几下,号房正面宽度大约一米左右,里面进深不超过一米半,面积大小就跟上辈子时空里电话亭似的。要缩在这里面坐一天,也真够受罪的,这科举果然是很痛苦的事情。

号房里已经搭好了两张木板,外面高一点的木板可以充当桌案,里面低一点的木板可以充当座位。

想起洪松的嘱咐,方应物便将考篮丢在了号房里面角落里,然后将高处的木板拆下来重新搭在低处,这样两张木板就在同一个平面上了,勉强可以让人躺在上头。

劳顿了大半夜,方应物确实也有点困意,便爬到木板上打起盹来。而且也从号房里伸出半截腿,悬空在巷道上……

天光放亮,考题发了下来,成化十六年的浙江乡试便正式开考了。

乡试分三场,第一场是经义,第二场是应用公文,第三场是时策。但只有第一场经义是最重要的,可以说,第一场考得好了,后面两场再烂也能中举。

所谓的八股取士,就指的是科举只重第一场经义的缘故。考官也是根据第一场文章来决定录取与否,后面两场公文和时策基本就是走过场的陪衬。

第一场要做的题目有七道,其中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四道。这三道四书题是全部考生都一样的,而四道五经题是让考生根据自己本经,从二十道题目里选择四道作答。

有道是,三场重首场,首场重四书。往往三篇四书文章特别是第一篇,就能决定考生命运了,一般考官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仔细阅览所有人的全部文章。

题目下发后,大多数考生看了几眼,稍加思索便在稿纸上刷刷下笔写起草稿来。

答题时间只有一个白天,黄昏之前就要交卷。在这段时间里,要写出七篇文章,而且每篇文章都要严格合乎八股文体例,可以说考试强度是相当大的,脑子不行的连答都答不完。

方应物倒不是很着急,他仔细看了两遍题目,心里就有底了。三道四书题里,两道是自己提前得知、此时心有腹稿的,另一道则是没准备的。

方应物又记起了考试达人商相公传授的小技巧:“三篇四书文尤为重要,你要先写第一篇,再写第三篇,最后写第二篇。

因为越往后面越疲倦,写出的文章越不佳。如果按照正常顺序,三篇看下来是一篇不如一篇,那就索然无味,看起来很萎靡,给考官的印象极差。

如果照老夫所言,那么三篇看下来,第一篇最好,第二篇最差,到了第三篇又变得稍好,那么在考官眼里的感觉就好很多。”

方应物总结是,开头一篇要有高潮,中间一篇要压下去,第三篇再起一个小高潮……

这次他的运气真是不错,第一篇和第三篇题目都是提前认真作好的,只有第二篇题目需要自己现写。这样三篇组合下来,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有高潮起伏的最佳节奏。

考试时间从黎明到黄昏,约莫六个时辰。方应物做完三道四书题时,才过一个时辰,如此他的时间便充裕很多。

随后不急不慌地又做了四道五经题目,具体质量不知。反正他“里面有人”,只要三道四书题目能交代得过去,同时文章里不忘用上暗记,那就可以了。

四书比别人快一点,五经比别人慢一点,临近黄昏时候,方应物便交了卷子,提着考篮晃晃悠悠出了贡院,长随王英已经在门外等候。

在巴掌大小的空间里整整坐了一天,这时候方大秀才浑身疲乏,也不想着去找两位好友了,只将考篮扔给王英,有气无力地说:“速速打道回府!”

歇了两天两夜,缓过劲来,又到了十一日晚上,便动身去参加第二场考试。这时候青云街及贡院内外热闹许多,人声鼎沸,不像上次那般沉闷。

原因也很简单,最重要的首场考试已经结束,后面两场走形式居多,当然就不如第一场严肃紧张了。

搜检程序是一样的,次日黄昏第二场考完。然后又在八月十五日考完第三场,这次乡试便结束了,下面只等着出结果。

四千考生录取九十五人,不到百分之三,买彩票似的概率。可想而知,到时候定然又会上演一幕幕人间悲喜剧。

但方应物顾不得去想这些了,考完后他只想躺着一动不动,连小弟弟暂时都竖不起来了,乡试简直太累人。

从精神到肉体都是一种折磨,他还是开了外挂的,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熬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看榜

八月十五日考完最后一场,方应物八月十六日便在住处躺了一天,直到八月十七日才缓过劲来。

他站在院子中,不停地伸展手脚,如今实在是没心思再看什么书了,心里琢磨着怎么打发发榜前的这段时间。忽然有王英跑过来禀报:“项公子来了!”

方应物只见到项成贤自己走进来,不禁奇道:“怎么你自己跑过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和洪兄联袂而至,找我喝酒。”

“我是单独过来感谢你,不好叫上洪兄。”项成贤鬼鬼祟祟地说。

方应物很莫名其妙,“谢我作甚?”

项成贤笑几声,拍拍方应物的肩膀道:“方贤弟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做好事不留名,我在考场号房里,发现木板下面钉着几本书,这八成是你偷偷让那石岩安置的罢?所以怎能不谢你?”

方应物愕然,他没有办过这种事……又一想就清楚了,这肯定是那石岩为了讨好自己,知道项成贤与自己乃是好友,便故意帮项成贤安排的。

送走项成贤,方应物不知怎的,忽然有点患得患失起来。连他自己都奇怪,考试前信心十足无所畏惧,怎么考完了倒有点忐忑起来?

按照他先前的估算,大约有七八成的几率中举,也就是说只要不是特别背运,总是能榜上有名的。但谁知道会不会遇上那另外的两三成几率……

按照规定,乡试榜必须于八月底之前出来,在哪一天要看具体情况,同时还要参考一下良辰吉日。

转眼间到了二十四日,参考士子都晓得结果该要出来了,无数读书人每日纷纷聚集在贡院附近的青云街上,心急地等候着第一手消息。

方应物也不例外,他与项成贤、洪松整日都坐在街边茶铺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等待着贡院大门开启。

在八月二十六日,眼看天近午时,茶铺里的方应物吩咐长随王英去买几人份的吃食回来。他们不敢轻易离开座位,如今青云街上人比蚂蚁还多,抢座位是家常便饭,稍有空余就会被人惦记。

王英又问了问洪公子和项公子的口味,转身正要出去,忽然有一个茶铺的小厮冲了进来,对着客人叫道:“出来了!出来了!贡院里彩亭出来了!”

登时整个茶铺里就像火山爆发了,声浪一下子几乎要掀翻房顶,然后人潮汹涌,争先恐后地冲出茶铺。

消息已经传开,街头俨然是人山人海,走也走不动。士子们只好站在道旁,对着贡院方向翘首以待。方应物等三人在家奴的护卫下,勉强稳稳地站在人群里。

按照规矩,乡试榜填好后要放入彩亭,然后抬到布政使司,最后在布政使司衙署外面照壁上张贴。

不多时,果然远远地望见几十名衙役簇拥着一顶彩亭,吹吹打打的沿着青云街走来,一直向南边布政使司方向而去。方应物等三人便与大部队一起,跟在彩亭队伍后面走。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布政使司衙署。

这边早已准备完毕,照壁下方围了一圈栅栏,还有官军严密把守,以阻止看榜人靠得太近从而毁坏榜文。

照壁外面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在万众瞩目下几名吏员抬出了乡试榜,小心翼翼地张贴在照壁上。

登时人声沸然,好似开了锅一般,人人睁大着眼睛去仔细看榜。榜文上的字体有碗口大小,行列整整齐齐,不用靠得太近也能看得清楚。

一时间榜下呈现人世百态,有拿出一去不回气势,大步流星往人群里冲的,有神情故作镇定但眼珠子死死向榜文瞪的,有在外围抓耳挠腮跳着脚向榜文伸脖子的。

还有穿红衣戴红帽,喜气洋洋地向外面狂奔的,这是职业看榜人,看准了谁家高中就赶紧报喜讨喜钱去。

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另几种人情世态,有一脸狂喜手舞足蹈不知所措的,有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滚出来的,有泪流满面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喜是悲的,有唉声叹气痛不欲生的,有不屑一顾连连冷笑摇头走人的。

方应物没有只站在外面,让王英冲进去代替看榜,他要亲自在第一时间感受喜悦或者悲伤。

在海潮一般的人群里,方应物与两位好友走散了。当他在王英的保护下,勉强挤到离栅栏不远处时,透过人头间隙总算能看清楚榜上的字了。

“大明成化十六年浙江乡试录”和“中式举人九十五名”这两列打头的字样直接忽略,方应物的眼神快速的浏览者后面长长一排人名——

第一个名字的第一个字不是方,具体是什么根本没往脑子里放,反正不是自己,直接略过;第二个名字第一个字还不是方,继续略过……

方应物并不灰心,他有心理准备,一共九十五个名字,后面还多着,第一名和第九十五名没有本质区别。但是才看到第三个名字,却出现了小惊喜,这行人名第一个字俨然就是“方”字!

方应物心脏重重一抖,眼光大亮,立刻向下浏览,第二个字是应!方大秀才登时感到一腔热血涌上了脑门,险些失声高叫出来。

周围的嘈杂仿佛突然消失,他全神贯注的屏住气息去看这列人名的第三个字,没错,就是一个“物”字!合起来第三个人名就是“方应物”!

方大秀才再也忍不住了,举起双臂直刺苍穹,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秀才只是预备士子,举人才是统治阶级,以后他不是方小相公,而是小方老爷了!

中举才算彻底实现了身份转变,即便以后不能中进士,也能以举人身份选官,即便不想去选官,也可以一夜暴富,从此优哉游哉做衣食无忧的地方名流。

金举人,银进士,科举中最难得一道关口已经迈过去了!举人是三十取一,进士是十取一,相对而言中进士比中举轻松多了。

对普通人来说,中秀才是高兴事,中举人却是值得疯狂的事,就算以后中了进士也不会像中举一样能激动到癫狂了。君不见大名鼎鼎的范进老兄中举后发疯,中进士时却一笔带过么?

“哈哈哈哈!”方应物笑得虽然响亮,但是并没有让别人特别惊讶,在这张榜文下聚集了天下最极端的情绪,发生什么都不会令人太惊讶。不过从方应物的笑声中,周围人都知道,此人必然高中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等情绪缓和下来,方应物感觉飘飘欲仙,若不是王英在旁边扶住,他都怀疑自己要飞起来了。

到底是第几名?谁是解元?方应物终于有精力去关心其他的事情了,便再次抬起头看向榜文。

在榜上那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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