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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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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汪太监因为心虚,已经躲到了蓟州镇去,这几天肯定回不来!方应物忍不住在心里又狂吼起来,汪芷我顶你个肺!不该她出现时乱抢戏,该她出现的时候又躲远了!
方清之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自家儿子的脸扭曲到变形是为哪般?
第五百六十八章 进宫之前(上)
事实证明,小道消息虽然不靠谱的时候非常多,但有时候准确度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越是从靠近权力中心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越是准确。
詹事府左谕德兼翰林院侍读方清之从东宫听到小道消息后的次日,也就是方应物从苏州府回家的第四天,便有宫中天使来到方家传圣谕,召方应物两日后也就是三月九日进宫。
这堪称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上上下下仿佛炸了锅一样,议论飚发沸沸扬扬,其剧烈程度甚至比天变发生的时候还要大!
去年有京师地震,今年有坠星,连续两年都发生异象,说稀罕也稀罕过了。但成化天子召见大臣进宫,尤其还是乾清门以内的深宫,乃是二十年来都不曾有的事情!
从天顺八年登基至今,今上在位时间约莫二十二年左右,但也只有初期两三年与大臣互动比较多。
但那几年过后,天子地位稳固,内向性子也成了型,感到君臣对答实在刻板乏味,便不喜欢召见大臣了。百官大都只能在朝会上远远地看一眼天子,偶有的几次特例,也都是天子御文华殿召集群臣,同样出于公事,与朝会差不多。
当然也有所谓的“臣僚”能进宫面见天子,但无非是宫里供奉的画师、工匠、书法家之流,被加了莫名其妙的官衔作为恩赏而已。
因此可以肯定地说,近二十年来,成化天子从来没有在私底下单独召见过正经的文官大臣。
将近二十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而且是所有大臣心里都感到别扭和芥蒂的事情,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忽然有了突破,这冲击力确实要超过天变了。
每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都不敢相信,那位躲在深宫的死宅男竟然会主动召见大臣?
对这件事众说纷纭,一千个人可能就有一千种想法。而且更难得的是,各种议论完全没有阵营之分,一个清流直臣的想法与一个佞幸小丑的想法很可能是一样的。
有的人热泪盈眶,认为这是天子受到天变的影响,开始亲近贤臣正人了!绝对是一个好兆头,大明朝中兴有望!
有的人高冷客观,冷静地认为这纯粹是因为天子感到好奇,就像凡夫俗子听到了神秘传闻,总想亲眼目睹一下。
有的人捶胸顿足,嚎叫道这就是大明版本的“不问苍生问鬼神”,肯定是天子听到星君下凡的传闻,所以要召见询问。圣君如此,国将不国,大明要完!
无论众人如何揣测天子的心思,但揣摩猜测完毕之后,每个人的心情却是大同小异的,无非是羡慕嫉妒恨而已。不管是什么阵营,不管是忠奸清浊,全然是一样的心情。
在成化朝,能进深宫面见天颜,并有幸独自君臣对答,这机会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一生也遇不上一次。别说普通大臣,就是贵为大学士的阁老也一样嫉妒。
万安万首辅,为了讨天子欢心只能偷偷在奏章里夹杂春宫读物,若能与天子私下里交流,又何至于此?
另一个大学士刘珝,近年来君恩渐淡,地位急剧下降,但苦于没机会面对面的向天子求情,只能面对隔阂望而兴叹。听到仇家方应物竟然能进内宫,简直嫉妒得要发狂。
至于清流众人,无不将此视为留名青史的绝好机会,大有“忠君报国在此一举”的意思了。
一时间方家宾客盈门,门外车如流水马如龙冠盖云集,门里的大堂门槛简直要被踏破。京城百姓还有想来烧香拜神仙的,这两天都挤不进胡同了。
这么多人来方家看热闹,方应物本着“低调”原则,一概不出面,所有应酬都交给了父亲。
其实这也算是帮助父亲大人聚集人气了。作为一个有望进军内阁的潜力型选手,人气名望这种东西永不嫌多。
但拦得住外人,拦不住亲人。从刘府过来的大舅哥刘枫刘大公子没有去正堂,直接来到西院找方应物。
方应物见礼道:“稀客稀客,有失远迎!你不是被老泰山发配到国子监坐监读书么?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里来?莫非你逃了课?”
刘大公子摆了摆手:“我特意请了假,来看看妹夫你!”随后又道:“听说你要进宫,能不能将我那父亲带上?这是父亲让我来问的。”
进宫带老泰山干什么……方应物问道:“老泰山怎的会有这想法?”
“父亲大人说,怕你年轻不懂事失了礼,他老人家在旁边陪着比较稳妥!想必天子也不会责怪。”
方应物无语,刘棉花算计得可够真周到。奉诏进宫,自然不能随便带人。
但刘棉花好歹是内阁大学士,宰辅相国级别的人物,又是方应物的长辈,厚着脸皮要跟随进去,并非是原则性的大事,宫里还真不好拦他。
方应物正在低头琢磨时候,却见王英匆匆跑过来叫道:“大老爷叫秋哥儿你去堂上见客!立刻去!”
如此方应物只好让大舅哥先坐着,叫王英陪客,然后整顿几下衣冠,前往堂上见客。同时这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父亲大人居然让他必须出面见客。
登堂入室,方应物看到父亲正陪着客人说话,仔细看了几眼,却见这客人年纪老迈,又是形容枯瘦、面色蜡黄,宛如重病在身风烛残年。
方清之对着儿子喝道:“还不过来见过科中前辈!此乃刑科毛拾遗毛老前辈!”
听到父亲介绍,方应物登时心神大震,连忙上前见礼。此客人是刑科都给事中毛弘,而方应物名义上的本官也是给事中,所以方清之才会用前辈两个字。
这毛弘非常有名,堪称是现在朝廷里第一诤臣,与便宜外祖父王恕一样,都是在陛下心中挂了号的超级大刺头。方应物隐隐然有几分预感,这毛弘肯定会叫他非常棘手。
果然,毛老前辈喘了几口气,扶着案边稳住身子,对方应物道:“老夫今日,特为天下苍生而来!”
第五百六十九章 进宫之前(下)
特为天下苍生而来!毛弘一句话将方应物震得眼冒金星,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木然(严肃)地站在堂中,继续聆听老前辈的话。
毛弘身体状态很差,又连连喘了几口气后,才继续说:“圣上潜渊日久,如今朝纲不振,国势渐颓,吾辈虽有诤谏之心,怎奈不得其时也。
今阁下有幸面君,为二十年来未有之盛事。老夫惟愿阁下不忘身负朝廷忠良之望,秉承正人之心,在君前直抒胸臆,切责进谏。若能匡正一二,则天下幸甚,苍生幸甚!”
方应物继续木然,毛前辈的意思很简单,请他抓住难得的面君机会,拼死进谏以匡正天子过失。至于后果,是身为清流需要考虑的吗?
可方应物知道,其实再忍两年,成化天子就要驾崩了,而且到时候还将会有一个文官心目中的明君模板登基。
所以自己这会儿去死谏,完全没有性价比,何苦来哉……若不熟知未来还好,也许热血一次就上了;但既然知道未来走向,那就实在打不起精神去死谏。
但是毛弘抱病亲自登门请求,还打着天下苍生的大义,他方应物又如何说得出一个“不”字?更何况毛弘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是他们那一圈人物。
话说方应物进入仕途以来,虽然也走的是清流正人刷声望路线,但他还是竭力与毛弘这样的“原教旨主义”清流保持一定距离。在日常交游中,并不与他们掺和在一起,免得惹来无差别杀伤并导致玉石俱焚。
别说毛弘,就是与便宜外祖父王恕之间的关系,方应物也尽可能地低调处理了。去年南下当督粮钦差,他就没有去南京看望王恕。
用方应物自己的评价,他走的是一条充满修正主义和投机主义、有鲜明新时代特色的清流路线。
当年父亲方清之也有这种“原教旨主义”倾向,但方应物用各种实际行动,成功地拖了父亲大人的后腿和下限。
潜移默化之中,方清之屡屡对儿子感到引以为耻,实在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道貌岸然地“原教旨主义”了。
但是方应物万万没想到,今天毛弘居然登门来面对面地请他死谏,躲都躲不开,推也推不掉。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直接拒绝,肯定会迅速传遍朝廷,那自己头上那顶清流帽子可就不好戴了。
想到此处,方应物不由得产生几分埋怨,毛前辈这种做法未免太强人所难,和用道德去逼人有什么两样?
毛弘说完话后,软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仍然不停地咳嗽着,脸上现出一团不正常的红晕。又强打精神道:“老夫自思寿元将近,余日无多,所盼不过君上迷途知返,怎奈才能不足,实在有愧国恩……”
看这毛老前辈一副风烛残年、活不了几天的样子,方应物叹口气。心里不由得产生几分佩服,起码这是一个纯粹的人,眼看着寿命将尽了,还念念不忘匡正君过。
实在无法直接拒绝啊,方应物只能含糊其辞地答道:“老前辈的心思,晚辈都明白,自当尽力就是。”
等毛弘颤颤悠悠地走了,方清之对自家儿子问道:“你作何想?真欲诤谏乎?”
方应物反问道:“儿子我也想知道,父亲究竟作何想?”
方清之毫不犹豫地答道:“若是为父得此时机,自当尽为臣之本分,极力谏君改过,如此可求仁得仁矣!”
方应物叹息道:“父亲大人竟然没有喝令儿子我效法,也算是终于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了,我心甚慰。”
告辞父亲,方应物回到西院,脸上忍不住苦笑连连。不承想,天子一道诏书,叫他成了众矢之的。
第五百七十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及到次日,一大清早方应物便起身出门,准备在进宫面圣之前出门躲一躲。因为他发现,想在家里躲着不见人是不可能的,就好比青楼里的姑娘哪有真不卖身的?
如果再来几个类似于大舅哥或者毛弘老前辈这样的人,那他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还不如早早自行了断。
方应物叫上王英和方应石两人随从,才走到大门口,便发现有个眼熟的人在大门外探头探脑,不是许久未见的前县衙师爷娄天化又是谁?
话说方应物从宛平县离任后,接了督粮江南的差事,而当时聘请的幕僚娄天化因为老母重病不便离京。
又加上娄天化当了三年知县幕僚,在宛平县县衙人脉已然成型,靠着包揽词讼、代人办事之类的活计也能吃上饭。所以他暂时辞了方应物这边的束脩,没有跟随方钦差南下。
王英与娄天化较为熟稔,看到娄天化忍不住调侃道:“娄先生许久不见!听说你这半年在宛平县县衙吃的盆满钵满,脱贫致富可喜可贺,该做东道!”
娄天化先对着方应物行过礼,然后才苦着脸道:“莫要说笑了!前日不知怎的惹恼了新知县,他判了在下一个揽事生非、搅乱公门的罪名,将我打了十板子赶出来,并勒令今后不许再进县衙。”
方应物哈哈一笑,“你活该!没听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么,新知县上任,怎么会容忍你这样的前朝遗老在县衙里呼风唤雨。”
娄天化辩白道:“在下并没有呼风唤雨,只是凭着几年攒下来的交情混口饭吃而已。”
方应物步出自家大门,却停住不动了。自己现在该去哪里?按原本计划,回了京城后,见过自家父亲、老泰山刘棉花、好友项成贤等人,下面就该去拜访一干同乡官员和房师李东阳了。
可是自己眼下这个非常状况,能去找朝廷中人么?无论见谁,都免不了被人瞩目和议论罢?
最要命的是,今天别人大概都在衙门里,而自己却招摇过市的去官吏扎堆的衙门,想想就头疼。
自己出去是为了躲麻烦的,如果拜访其他朝廷大臣,那就不是躲麻烦,而是自找麻烦了,甚至还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所以方应物出了自家大门就愣在这里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为好。
方应石和王英等了又等,不见方应物发话,便问道:“要往何处?”方应物摇了摇头,叹道:“似乎无处可去。”
这时候,娄天化突然插嘴道:“东家可否知道,你在宛平县时提拔的那个总班头张贵前几日已经下狱了。”
这话将方应物的注意力引了过来,他也懒得管娄天化为什么又开始叫东家。只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张贵做了什么,怎么会下狱?”
娄天化答道:“具体就不晓得了,似乎也是由新知县下令,才会被下狱勘察的。”
听到这个消息,方应物心里很不舒服。他又看了娄天化几眼,沉吟片刻,便吩咐道:“今日左右无事,就去宛平县衙瞧瞧!”
张贵是方应物当知县时的亲信,甚至可以说是心腹亲信也不为过。在方应物离任之后换了新知县,张贵若是被冷落闲置,也算正常。
还是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知县总要用新的自己人,所以张贵也没道理一直当红人。但是如果被下大狱,那就不太正常了。
当然如果张贵犯了十恶不赦、遮掩不住的大罪,又是另外一回事,下狱被惩治也是活该。
可是连娄天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那便足以说明张贵并不是这种情况。在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情况下,张贵便被知县下狱,这就有点叫方应物不爽了,岂不说明了他方应物根本罩不住人?
一边走着,王英和方应石与娄天化不停议论着:“那知县真如此糊涂?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张贵好歹也是咱们方老爷用过的亲信,咱们老爷又没有失势,怎的随随便便就把张贵下了狱?这不是让咱们老爷脸面挂不住么?”
“就是就是!咱们老爷一不是离京任职,二不是贬谪降官,甚至还位居六科清要,三不是家里倒霉,大老爷和刘府相爷都还在位,那新知县只要稍微懂事,也不能如此做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应该的,但也要有个限度,这样过了头就不好了。在下也不知道那知县是如何想的。”
从家门口到宛平县县衙的这条道路,方应物已经走了三年,很是熟门熟路。今天春光尚好,他懒得乘轿子,只当是散步逛街了。
到了县衙大门外,门口的禁卒却先瞧见了最为眼熟的娄天化,远远地叫道:“娄先生!县尊大老爷说了,不许你再进县衙大门一步,你怎的又来了?不怕被打断腿么?”
娄天化冷哼一声,横移两步,正好站在了方应物身后。那卒子这才发现,娄天化旁边的人原来是前县尊方应物,方才只顾得看眼熟的娄天化了,没注意到别人。
方应物当了三年铁腕知县,至今余威犹在,那卒子下意识一哆嗦,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眼下方应物身上是便服,没有穿出妨碍行动的官袍,不然周围全都得忍不住对他跪地磕头了。
穿过县衙大门,方应物又来到仪门外面。这县衙大门一般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但仪门之内是县衙各房和大堂所在,不能轻易出入。
便有把门的衙役壮着胆子,对方应物询问道:“方大老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小的替方大老爷传话去。”
方应物很平静地答道:“本官是来寻那张总班头的,有几句话想要与他说,你行个方便。”
那衙役本能地感觉到前县尊大老爷来者不善,陪笑道:“如今总班头已经换了人,不再是张贵做总班头了,方大老爷还要见么?”
方应物假意惊讶道:“换人了?那也要见一见,今天就是来见县衙总班头的,无论是谁当这个总班头!”
把门的衙役似乎在方应物面前撑不住了,连忙道:“如今的总班头是崔大爷,眼下正在衙里,小的便去传话!”说罢,他便一溜烟的向县衙里面跑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这个前任是极品
在县衙仪门前,方应物负手而立,望着仪门内庭院当中的戒石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这里过路的县衙胥吏看到威风凛凛的前县尊突然出现,又想起近来关于这位前县尊神乎其神的传说,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好奇地站在远处观看。
观看的人多了,也就渐渐变成了围观,不多时便陆陆续续地聚集了不少人。还有来县衙办事的无知百姓听说这位就是新晋的下凡星君,已经开始念念有词的磕头拜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话的衙役匆匆走出来,强颜欢笑对着方应物道:“有劳方大老爷久等了,崔总班头其实不在县衙里,方才是小的看花了眼。”
方应物忍不住哂笑几声,什么不在,是不想出来罢?他扭过头去,轻描淡写地对王英道:“你立即去都察院,找项御史或者副宪屠大人,叫他们出一张驾贴,随便捏个由头,召宛平县县衙总班头崔某赴都察院接受质询!”
王英响亮地答道:“是!”
那边衙役听到“都察院”和“驾贴”几个字,立刻慌了神,忙不迭地对方应物道:“方大老爷再等等,也许是小的找人不仔细没找到,现下再去找一找崔总班头!”
这次时间没过多久,却见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县衙深处走了出来,到仪门外对着方应物见礼道:“小人崔元,见过方大老爷!”
对这个姓崔的,方应物倒是认得,但也没有太深印象,当初他在任时此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衙役。
等他见礼过后,方应物便淡淡地答道:“半年未见,总班头换成你了?听说原总班头张贵进了大牢?”
崔元小心翼翼又略有得意地答道:“承蒙新县尊赏识,给了小人这个差事。”
方应物又道:“本官想,你和张贵换回来,重新让张贵做总班头,可否?”
当然不行了!崔总班头心里想。他故意皱眉苦脸的答话道:“方大老爷见谅,这只怕不行,不是小人可以办得到的。”
“那么,本官请你想法子,将张贵从牢里放出来,可否?”方应物再次“请求”道。
这怎么可能?崔总班头还是婉拒道:“张贵下狱,乃是县尊命令,小人怎敢擅自作为?若无县尊指使,实在不敢放他出来,小人担不起责任。”
方应物不以为意,口气不变,第三次问道:“这也不行么?那本官请你辞掉这个总班头不做了,可否?”
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了,谁肯为别人一句话就辞掉不做?崔元便答道:“方大老爷此言,实在是强人所难。做不做总班头,乃是县尊的意思,小人恕难从命。”
方应物连续被拒绝,不怒反笑,指着崔总班头道:“如果没有数错,你方才连续拒绝了我三次。”
崔元此时陷入两难境地,最后一咬牙答道:“方大老爷的要求,确实强人所难,小人真不能接受。”
方应物的要求,堪称是绝对的蛮横无理,换成谁也不能答应。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别人将到手的职务让出来?凭什么要别人无缘无故的去大牢里放人?
见崔元执迷不悟,方应物嘿然道:“你舍不得放弃总班头这个职务?不知道一个断了手脚的人,还能继续当衙役头子么?”
崔总班头吓得连退两步,“方大老爷你想作甚?”方应物不再与他答话,对旁边方应石道:“这人不听本官的话,你说怎么办?”
方应石没有回答,但用了实际行动表示。只见他大喝一声,冲到崔元面前,一手便将崔元按住,另一只手凝聚成拳打去。
崔元一开始心存畏惧不敢还手,再到后来想还手时也晚了,而且也实在不是方应石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便被方应石打倒在地上,不停地用脚连踢带踹。
周围有些衙役见到总班头挨打,下意识地冲上前几步。可是方应物的眼神扫了一圈,众衙役便纷纷缩了回去,没人出头了。前县尊余威犹在,无人敢造次。
说是殴斗早变成单方面的殴打了,方应石没有得到新指令,便一直动着腿脚,应付差事似的一下又一下。饶是如此,崔总班头也重伤不起了。
方应石扭过头去低声请示道:“还打不打?总不能真打断腿脚罢?”
方应物走到崔总班头身边,“本官再问你,张贵下狱,是因为什么原因?总该有个罪名罢?”
崔元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不算难,吸一口气答道:“小人不、不知道,县尊也没有说什么理由。”
方应物指着县衙仪门里面的“公生明、廉生威”,对崔总班头道:“将人下狱,总要有罪名和实证,否则岂不是乱法?”
崔元连忙撇清自己:“县尊的心思,小人哪里清楚,或许有小人不知道的地方!”
其实崔元怎么可能不知道原因,但他不能在这里说,难道能说现任县尊大人就是为了某前任罪行才这样办事么?
方应物冷笑道:“到底有什么罪名,居然连你这个总班头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更说明其中必然有弊情?无原因无罪名无实证,就拿人下狱,这是办案的道理么?莫须有也不过如此!”
崔元躺在地上装死,只当什么也没听到。方应物对娄天化吩咐道:“你去衙门外面八字墙那里,找个帮人写状文的写字先生过来!将本官与崔总班头刚才的话写下来!”
娄天化自告奋勇道:“不必请人写,在下借了纸笔过来自己写就是!这样还快些。”
然后娄天化跑到外面,借了纸笔,写下方应物刚才的问话以及崔总班头的答话。简单吹干后,又小跑着拿进县衙来。
方应物看过之后,对崔元道:“这上面写着,你身为总班头,对知县拿人下狱的缘故一无所知,你敢签字画押么?”
崔元在地上一哆嗦,说话是说话,签字画押是签字画押,他迫不得已时敢说出来,却不敢画押。谁知道方应物会拿着作甚去?
方应石不耐烦,抽出护身匕首,直接在崔元拇指上刺了一道口子,就着血液在纸面上印了下去。又觉得不够,再次按着崔总班头的拇指,在纸面上画了一个圈。
一干胥吏面面相觑,还是不敢上前说半个字。而在周边围观的百姓看到现在,只觉得前任县尊果然极品霸气,不愧是视凡人如蝼蚁的神仙转世!
第五百七十二章 项庄舞剑?
方应物又看了看崔总班头“画”过“押”的文书,很不文雅地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不过没走几步,便听到娄天化在后面小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方应物转身看去,却见仪门里面甬道上,有几名随从簇拥着一位七品官员出来,想来就是接替自己的那位知县了,似乎是姓陶。
看陶知县体态肥胖,疾步追过来很费力气,方应物便很好心的停下来。等他到了近前,便问候道:“陶知县久仰久仰!外面动静如此之大,你这知县也不露面,本官还以为你铁了心缩头不敢出来……”
陶知县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几句,如果能不出来当然不愿出来,一开始打的就是将方应物拒之门外的主意,毕竟方应物出了名的难缠,不直接见面是上上之策。
但方应物做得实在过火了,说是欺人太甚也不为过,如果还缩着不出来,他这个知县还有什么脸面和威信可言?
陶知县先喘了几口气,然后指责道:“方大人你身为前任,离任之后却返回旧地,耀武扬威地咆哮公门,殴打公差,也不怕坏了规矩么!传了出去,只怕有碍于名声罢!”
方应物反问道:“陶知县你无缘无故将人下狱,难道就合乎规矩了?”
陶知县便答道:“此乃本衙内部之事,自然有本官做主担责,外人不便与闻,与方大人你更无关。方大人你若强行干涉,实在越过了界,到哪里也说不通!”
方应物一时语塞。陶知县这话很有道理、太有道理了,他方应物再牛气冲天,论理也不该直接插手别人衙门里的事情。
虽然被下狱的人是他方应物的亲信,里面肯定有些见不得人的猫腻,而且也让他方应物脸面有点挂不住。但这毕竟是台面下的事情,不好公然当理由说出来。
故而方应物只能挥了挥手里的文书,有些强词夺理地说:“谁跟你讲规矩?本官讲的是王法!
你胡乱枉法,擅自将人下狱。本官也许管不到,但朝廷里总有能管到的地方。”
陶知县很强硬地答道:“此乃本县分内之责,本县自有计较,不劳方大人费心。”
娄天化突然闪了出来,对陶知县问道:“我家东主听说故人下了狱,前来探望故人总是可以罢?难道宛平县县狱格外与众不同,没有准许探望的规矩?”
方应物心里赞了几句,这娄天化虽然胸无大志得过且过,但还是可用的,也就不计较他又乱用东主这个称呼了。
陶知县瞪了娄天化几眼,当初也不知道娄天化与方应物还有没有往来,担心抓了娄天化会惹得方应物注意,从而打草惊蛇,所以只将娄天化赶出县衙了事。
张贵被下狱这事本该也是严格保密,不想惊动县衙外面,谁他娘的知道这娄天化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还将方应物给引了过来,早知道该连这娄天化一起抓起来!
想来想去,陶知县咬牙切齿地答道:“本县县狱,不许探望人犯。”
嗯?敏感性一向很强的方应物忽然觉得不大对劲。他本来只是觉得张贵被下狱略有蹊跷,外加脸面挂不住,又闲着没事干,所以过来抖一抖威风,想法子将张贵捞出来。
但是看到这陶知县这个连探望都很忌讳的态度,便感到其中非常可疑了。
杀人不头点地,张贵能犯什么滔天大罪?他方应物与陶知县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探监都不允许?
再说他方应物正是当红时候,碾压一个区区知县实在是轻轻松松,这陶知县就算不巴结自己,也没有必要故意得罪。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实在是反常。
故而方应物又疑惑地问道:“之前我与你有过来往么?除了今天,与你是远日无仇近日无恨,你陶大人不觉得自己的行径很奇怪么?”
陶知县绷住了脸答道:“县衙之内,本官乃署印正堂,什么都可以做主,有何奇怪?”
方应物不动声色的端详片刻:“你害怕了?”陶知县拱拱手:“若无他事,不送了!”
方应物环视周边,有不少胥吏都还在远处看热闹,而且大都是很眼熟的。毕竟他才离任一年时间,铁打的胥吏流水的官,更新换代没那么快。
方应物对娄天化耳语几句,然后娄天化便上前,扯着嗓子喊道:“诸位有谁知道张贵在狱中的状况?可以私下里找我告知,方大人必有重谢!”
众胥吏闻言窃窃私语,盘算其中得失。如果私底下转告给娄天化又能不被县尊知晓的话,貌似还是很划算,可以一试。
方应物让娄天化留下了话,又挑衅般看了陶知县几眼。正要走人时,却见有个衙役排众而出,追上方应物高声叫道:“方大老爷请留步!”
陶知县脸色很难看,本县的衙役里,竟然还有不在乎他这个知县,公然与方应物去搭话的!
又见这衙役对方应物行礼道:“小人赵祥,是县狱里的牢子,有话要禀报方大老爷。眼下那张班头已经不在县狱中了!”
方应物讶异道:“不在县中,又是去了哪里?”
赵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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