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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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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谱龀隼矗
项成贤拍着胸脯道:“那是!这段时间,我准备一天上一次疏,让更多人知道我项成贤这号人物!”
三人兴尽而散,到了次日,洪松没有忘记昨晚所言,开始执笔写人生第一封章疏——奏请朝廷派钦差督粮疏。
这封奏疏入了内阁,票拟为“下发部议”,又经司礼监批过,到了户部殷尚书手里。
殷尚书对此自然千肯万肯,在复奏时很详细的写上了自己的意见,“钦差人选,须得择年轻体壮、风节有力,熟悉地方之人。
年轻体壮方可适应舟车劳顿,熟悉地方才可掌握东南水土人情,风节有力便可一心为公、不畏艰难。”
复奏之前,殷尚书还将自己的答复给洪松看了看。但洪松看到三个条件时,忽然产生了若干不好的预感……
第四百九十一章 我要当使节
由于大佬们心照不宣的纠结,或者是因为官僚系统的低效率惯性,方应物的新任命迟迟未到,于是方应物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当然这种作为不是上疏大骂或者控诉,那样未免有点气急败坏替自己要官的嫌疑,不符合一位士林后起之秀的公众形象。
总而言之,这种表达要含蓄。所以方应物想来想去,便上疏请假三个月,理由也很光明正大,自己要回老家替业师、前首辅商相公祝寿。
他通过这种方式,隐晦的向朝廷表达一点不满之情——若朝廷还不给个说法,就干脆放三个月大假得了!
同时也隐含着要官的潜台词,德高望重的前首辅古稀大寿,朝廷总该派员慰问罢?那么他方应物就是一位很合适的人选,但总要有个身份,而且是官职能过得去的身份。
故而上疏之后,方应物感觉自己简直太机智了,竟然想得出如此精妙的题材,能够完美周到的表达自己的心情。
此后方应物又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中,这日闲来无聊,出门溜达着去了侍讲学士李东阳家。
西城一带达官显贵密布,方应物之所以溜达到李东阳家而不是别人家,也是有缘故的。
首先李东阳是方应物会试时的房师,有师生关系摆在这里,溜达上门不显突兀。而且比起座师徐溥来说,方应物与房师李东阳的关系反而更近一些。
师生关系虽然为时人所重,但官场中的师生关系从根本上却是为政治服务的。徐溥、谢迁这一脉与父亲方清之不大对路,方应物自然也就对座师徐溥疏远了。
其次,李东阳是京师本地人,又喜好交游,终日大开中门,时不时的高朋满座共聚一堂,然后吟诗作赋高谈阔论——这是李东阳后来成为文坛领袖的资本。有这个背景,故而方应物随随便便溜达上门,并不算失礼。
原来李东阳在翰林院混的比较一般,十几年时间只博出一个李十八的雅号。但这几年不知怎么的,李东阳忽然苦尽甘来,先后侍班东宫、充任会试同考官,最近又做了内书堂教习,前程顿时明朗了不少,有几分通往内阁的苗头。
于是乎,李家的大堂陡然有点热门起来,原来大都是落魄文人来做客胡混,现在也有很多官员和名流换上休闲便服,趋之若鹜的前来参加雅集。
方应物这几年当着京县知县,事务繁多,没什么时间来凑热闹。但现在闲下来了,自然要多走动走动。
进了李宅大门,方应物熟门熟路的来到会客堂,此时堂中有十几人围坐喝茶闲谈,李东阳位居正中主人座上。
方应物站在门口对李老师行了个礼,然后便施施然从墙角抽了把椅子,搬到李东阳侧后方,随即直接坐下。这动作引得堂中人人瞩目,忍不住议论了几句。
“此子旁若无人,是为谁也?”“就是小方大人。”“哪个小方?”“天留春色在方家的小方。”“果真卓尔不群不同凡俗也。”
议论声落到方应物耳朵里,难免要有几分微微自得之情,连这点小虚荣都没有那还当什么名人,不过脸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其实李东阳对方应物的感觉很奇特,有点哭笑不得,方应物实在是不拘常理。
按这世道的规矩,座师才是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师生关系,房师比座师要差一筹。可是这方应物对座师徐学士的态度颇为冷淡,只是应付差事而已。
但要说方应物不够尊师重道,也不太像,他对自己这个房师却热络得很。有时候李东阳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方应物是有意接近自己,就好像戏文里富家女倒贴穷书生那种感觉。
不过要说方应物主动巴结他李东阳,那简直是开玩笑,他李东阳无权无势有什么值得巴结的?方应物的父亲、岳父、外祖父、业师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犯得上巴结他李东阳这冷板凳么?
莫名其妙的李东阳想了好几年,终究也没想明白方应物抽什么风。不过李老师是一个豁达的人,看这方应物没什么恶意,便也坦然受之了,这总不会是坏事。
见方应物坐定了,李东阳询问道:“听说你近日上疏,要请假回乡为商前辈祝寿?”
方应物答道:“是有此事。”李东阳点点头:“若朝廷准了假,或可一起同行。”
“同行?”方应物没明白。李东阳解释说:“听说朝廷有意命我去淳安县,探视慰问商前辈。”
方应物闻言无语,自己与其说是请假,不如说是请求为使节,更进一步说是找借口索要官职,让朝廷大佬们给一个痛快。
如果确定让李东阳做这个使节,那还有他什么事?官员这身子都是属于社稷的,有谁听说过朝廷无缘无故给官员准假三个月?
李东阳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对方应物道:“你是不是很想回乡探望商前辈?若是如此,我辞掉此事就是。”
方应物连忙说:“这怎么使得?学生怎可叫老师相让?”
李东阳不以为意,笑道:“你这话言重了,这算什么相让?这是君子成人之美,再说南下探望之事,你确实比我合适。”
方应物很感激地致谢:“那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老师了。”
李东阳本质上还是个君子,被方应物“巴结”了这么久,总要卖回去几分人情才会觉得心安。
便又嘱咐方应物道:“我今日在宫中还听说,令岳已经起复为次辅,今天已经开始入阁视事,倒要恭喜他了。你要想做使节衣锦还乡,还是赶紧去找令岳说项为好。”
刘棉花的起复程序走完了?方应物心有所思,嘴上仍道:“今日看望老师,其他事不急。”
不过从李东阳这里出来后,晚上还是要去刘府一趟,把探望商相公这个差事要到手才好。
其中道理很简单,一个被朝廷派去探望前首辅的人,官职必须要清流啊,不是翰林也得是科道礼部什么的。有谁听说朝廷会派什么知县、通判当使节?
第四百九十二章 羞于见人
从李东阳这里出来,虽然已经到了夜晚,但方应物抱着事不宜迟的念头转身就去了刘府。
刘棉花坐在书房中接见了女婿,此刻当真是满面春风,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挥之不去的喜气。
自方应物认识自己这位老泰山以来,对老泰山的最大印象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极难看得出老泰山的心情好坏,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绝对是镇静非常的心理素质。
不过今晚老泰山这般喜洋洋的样子,方应物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但他表示很理解。
今天正式就任次辅,在文渊阁里坐上了第二把交椅,对老泰山而言不啻于是人生的又一个小巅峰。
特别是首辅年纪老十岁的情况下,当次辅也就意味着是天然的首辅接班人了,距离人臣最顶端只有半步之遥,怎能不欣喜?
听了方应物毛遂自荐,想要充当朝廷特使,前去探望慰问商辂,刘棉花便颌首道:“朝廷遣使抚慰老臣,此乃应有之义。你这个切入点很好,老夫在内阁时会注意的。
你本身名声不错,又是商前辈的关门弟子,确实也是个合适人选。如果老夫在内阁力挺,想来问题不大,没人会在这种非要害性的问题上较真,而且比较条件也没什么人比你更合适。
若定下让你做使节,那就必须要落实你的官职了,到时候朝廷总该给个说法,吏部那边自然也就拖不下去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方应物恭恭敬敬地说:“那一切就有劳老泰山了。”
本来他对这事不太有把握,只有想法但能不能成还是两说。但听到刘棉花说问题不大,便彻底放心了。
以刘棉花的精细和谨慎,若无把握不会说准话,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没问题。从几年交往历史来看,刘棉花在这方面的靠谱程度还是值得信赖的,极少有承诺后做不到的现象。
换句话说,今晚回家后方应物可以去收拾行李了……其实方应物还真就这么干了。
大明朝对官员的工作时间实在苛刻,除去过年外,官方假日几乎接近于零,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方应物对这点实在无力吐槽。
他在京城当了三年知县,一直忙忙碌碌没有什么休假,这次主动愿意当使节,也是抱着把这当假期的心态来看的。
反正只是代表朝廷看望老同志,顺便衣锦还乡而已,所以这份工作没有任何压力。
又过了几日,方应物请吏部一个姓于的员外郎喝酒吃饭。此人与商相公有些渊源,所以算是自己人。虽然这位于大人不管文选司,但毕竟人在吏部,方应物就托他看顾着点。
两人见了面,互相抱拳行过礼,于部郎便道:“听说朝廷即将委派你为钦差,不日即将南下?”
方应物很含糊地答道:“哦?于大人从哪里听说的?可能会有此事罢。”
于部郎肃然起敬道:“方大人勤于国事,拳拳之心诚然为吾辈楷模!”
好听话当然人人爱听,虽然于大人这话有点过。方应物闻言便谦逊道:“哪里哪里?于大人实在言重了,小弟我当不起!”
于部郎神情不改,依旧正色道:“方大人不必过谦,此去东南任务繁巨,方大人不畏艰险、勇于任事,不愧是商相公高足,在下深感佩服!”
方应物皱起眉头,任务繁巨?这是哪门子话?回应道:“在下只是回乡看望老师,并代朝廷宣示天恩而已,谈何繁巨?”
于部郎呵呵一笑,“方大人口风真紧,在这里就没必要守密了罢?你这钦差大臣看望了商相公,那不就要驻节吴中,专司督收钱粮、清理田土么?”
我靠!方应物愣住,这是什么传言……派钦差去东南督粮,这的确是他在背后出的主意,让洪松上疏露露脸而已,怎么传来传去就传成让他方应物当这个钦差了?
于部郎哈哈一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方应物:“方大人你还装?内阁里都把消息透露出来了,怎么会是传言?只怕这两日,宫中诏书就要送到吏部了!方大人你放心,在下会帮你看着,绝不耽误了你启程南下。”
内阁传出的消息?方应物大吃一惊,这于部郎绝不像是说笑的样子,难道他所言都是真的?
督粮清田这种活计,非大魄力之人不可,当初还与洪松嘲弄说不知道哪个倒霉蛋摊上这事,怎么最后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有没有搞错!自己南下是为了探望商老师,顺便给自己放假旅游!怎么还被派了督粮清田的任务?
心思不属的与于部郎吃完这顿饭,方应物出了酒家,拔脚就往刘府而去。他心里有无数声怒吼,刘棉花这次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枉自己那么相信他!
退一万步讲,今年最重要的大事是成亲。若驻节苏州府督粮,那自己至少要到年底才能回京,还能不能结婚了?刘棉花这个老丈人脑子怎么想的?
一口气冲到刘府大门,方应物对着门官叫道:“老泰山在家里么?我要求见!”
门官伸出脑袋,看清了是方姑爷,小心翼翼地答道:“老爷有吩咐,今日有恙在身,不见外客。”
这么多年来,刘棉花可从来没有用生病为借口不见他!方应物对着门官质问道:“外客?我是外人么?长辈有恙,晚辈不该侍疾么!”
门官苦着脸,叫屈道:“姑爷不要问小的,反正老爷确实如此吩咐的,姑爷责骂小的也没用!”
方应物一把将门官从条凳上推下来,不客气的霸住了位置,“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直到老泰山让我这晚辈侍疾为止。”
门官无奈进府传话了,没多久从里面出来,又道:“我家主母有言,姑爷你少安毋躁,老爷其实是羞于见你,我家主母正在劝他。”
羞于见自己?方应物对此无比愕然……外号棉花的老泰山也知道不好意思?以刘棉花的脸皮,居然能羞于见人,这还是刘棉花么?
方应物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日头,这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不上谁上
又过了一刻钟,从府里面传话出来,让方姑爷进府。然后有仆役领着方应物向里面走,不过并没有去方应物熟悉的书房,而是来到了侧花园水边廊榭上面。
方应物远远便看到刘棉花仰面躺在竹椅上,旁边四个家奴手持大芭蕉扇,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扇风。方应物下意识觉得,此刻老泰山不像是一国宰辅,倒像是地主老财……
刘老夫人看到方应物走过来,埋怨道:“这老头子当真是老糊涂了,但国家大事老身也不懂,你们翁婿先说话。”然后便起身离开。
急忙赶路过来,又在刘府大门叫了几声,有了这段缓冲,方应物心里的气已经抵消大半。他有一个优点就是善于适应环境,连穿越都能适应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方应物还没蠢到当面问老泰山“你为什么避而不见”,只询问道:“事情已经定下,不能更改了?”
刘棉花依旧躺着,嘴里哼哼道:“朝廷法令岂是儿戏?改是没得改了。”
方应物叹口气,揉了揉额头,这老泰山怎么和亲爹一样,开始不靠谱起来?
去江南督粮这件差事,首先是难度大,更别说还挂着清理田地;其次不容易出成绩,做好了是应该的,欠债讨债天经地义,做不好导致国库继续紧张就要挨骂。若京城几万官吏发不出薪水,不骂自己骂谁?
“那么……这过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望老泰山如实相告。”方应物又问道。
刘棉花便支支吾吾的开始说起来:“老夫昨天去了内阁,叫舍人找出你的请假奏疏,在文渊阁大堂里说,商前辈七十大寿,朝廷正该遣使慰问,正好让你去即可。那刘珝便道,方应物太年轻。
老夫驳斥他说,舟车驱驰千里之外,一路辛苦得很,不派年轻的难道要派年老的?而且方应物久有历练,经验丰富,年轻却不稚嫩,如何当不起钦差?
更何况方应物出身清华、仪表堂堂,做使节异常合适,足以撑得起朝廷门面。最重要的是,方应物正赋闲在家,有这么一个现成人选,又何必另行择人,浪费朝廷人力和公帑?
经过老夫这般有理有节的驳斥,那刘珝哑口无言,便不说话了,此事就这般定下。”
听到这里,方应物隐隐约约猜到了下面戏码,估计是老泰山被挖坑了,可谓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刘棉花喝了两口茶,继续道:“再之后议事时,那刘珝忽然又说,户部殷尚书为派钦差督粮之事复奏,他推举方应物出任钦差。
老夫当然以为不可,东南钱粮关系军国大事,朝廷度支悉仰于东南,怎可让方应物这般年轻的官员去?
但那刘珝却道,久有历练,经验丰富,年轻却不稚嫩,如何当不起钦差?而且殷尚书建言,要用年轻体壮,风节有力,熟悉东南之人,方应物年轻体壮反而是优点。
更何况方应物出身清华、仪表堂堂,做钦差足以撑得起朝廷门面。更重要的是,方应物正赋闲在家,有这么一个现成人选,本来就要南下的,正好把督粮差事一并兼了,又何必另行择人,浪费朝廷人力和公帑?”
方应物以手加额,简直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果然坏菜在这里了!又听刘棉花说:
“老夫一力坚持,这等重要差事,务必派遣熟稔钱粮、德高望重的大臣,否则如何镇得住地方?
但刘珝确又道,方应物为知县三年,地方钱粮事务自然娴熟,况且又是浙江人氏,距离苏松不算远,对东南水土自然熟悉。
而且方应物号称京师小青天,官声风节人所共知,去督粮有何不可?年轻一些不是坏处,有冲劲更适合为督粮钦差。
老夫正要撸起袖子与刘珝辩论三百回合时,另一个阁臣彭华却补充道,素闻方应物与苏州众人不甚亲密,去江南督粮极妙……”
方应物闻言吐血三升,这补刀补得神了,让人无话可说。
众所周知,去督粮必然要与当地起矛盾。江南特别是核心地区苏州府文化发达,近年来科举逐渐兴盛,官僚缙绅大户很多。如果与苏州帮关系不错,那到了江南督粮时被人情牵绊,还真有可能下不了手。
所以朝廷虽然不公开言明,但在潜规则里,派去督粮的钦差肯定要派与苏州帮关系不好的大臣,如此才能收到效果。就好比另外一件事,朝廷典章上虽不公然记载,但户部尚书肯定不能用苏州人来当。
人称小青天的方应物,就是一个公认与苏州帮关系很一般的人。因为老师商相公的关系,方应物与苏州帮二号领袖王鏊极其不和谐,所以连带着和苏州帮关系也很冷淡了。
本来方应物也是善于抄诗作词扬名的,但在京师多年,却与以文学见长的苏州帮几乎没有什么往来,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如今的苏州帮头号领袖是状元吴宽,此人性格很好、文采风流,又长袖善舞,处处谦虚谨慎,人缘相当不错,没有什么对头。
所以在朝廷有名有号的人里,想找一个与苏州帮关系不佳的人,那真是不容易,除了方应物之外,急切间颇难找到恰当人选。
最后刘棉花总结道:“众人说得有理有节,老夫哑口无言……不过也要怪你,本来诸公想不到你身上去,你多此一举上奏疏要南下,所以才引起了内阁注意,记起有你这么一号人选。”
方应物无语,这一切看起来,怎么像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从自己六年前拜在商相公门下,一直到闹着上疏回乡……注定了这次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种因得果?
看到刘棉花躺在竹椅上长吁短叹,很是内疚的样子,方应物忍不住宽慰道:“接了这个差事就接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老泰山何至于耿耿于怀?这点责任小婿当得起,老泰山不必介意!”
刘棉花喃喃自语,“近十年来,老夫在内阁何曾吃过哑巴亏?但这次却被算计了一把,简直脸面无光,可恼之极!想来想去,也是老夫荣登次辅,一时忘形而麻痹大意的缘故!”
他到底是为了给自己办砸事而羞愧,还是因为他丢了脸而羞愧?方应物一时失语,不过表示理解,一个以精明自诩的人在算计上被别人摆了一道,羞恼情绪估计是常人的十倍以上。
随后方应物苦笑几声才道:“你老人家还是继续在这里羞恼罢,小婿失陪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愤怒的次辅
方应物这声苦笑,本没有特殊的含义,在波诡云谲的官场中混了几年,早就习惯了种种意外和身不由主。
而且,方应物也早就习惯了爹坑(不是坑爹),这方面的抗打击能力在京城排进三鼎甲不成问题。比起被坑进诏狱,刘棉花这次大意之下的失误实在是小儿科。
但是听在心态不够稳定、正处于敏感期的刘棉花的耳朵里,方应物这声苦笑,无异于是失望,对他刘吉能力的失望。
连自己女婿都这样看待自己,那么别人呢?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所以刘棉花怒了,发自内心的对自己怒了!
离开朝廷三年,刚刚回归就被人摆了一道,刘次辅(非彼刘次辅)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找回自信,为了宣告自己的威严,要老夫聊发少年狂!
前两天所传闻的钦差那只是差遣,并不是本官,差遣都是附着在本官之上,一个人不可能只有差遣没有本官。所以为了方应物的本官,仍旧需要有一番外人看不见的交锋。
换句话说,刘棉花还有一次机会证明自己!第二天,刘棉花直接向天子上奏,撕破了一切遮羞布,请求让方应物重回翰林院!消息传出去后,每个人都感到,刘棉花这找回场子的心思也太昭然若揭了。
应该说,以方应物的出身和名声,重新回到翰林院是没有问题的,方应物完全具备这个资格。
要知道,方应物不是升迁进翰林院,大明朝没有这种其他官员升迁为词臣的道理,所以方应物是回到翰林院,是一个被贬谪的词臣刷出名声后回归词林官行列。
但是刘棉花提议方应物回翰林院,仍然遭到了别人的反对。理由固然千奇百怪,但却有一个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在内。
方应物的父亲方清之是词臣,从各种情形来看已经公认进入了内阁预备名单里,是大明朝宰辅职务的储备干部。
那么方应物进了翰林院后,若也获得这种资格如何是好?以方应物的能力这不是没有可能。大明官场讲究制衡,哪有父子双双成为储相的道理?
挟持这种舆论声势,刘珝又一次在内阁进行了激烈反对,方应物回归翰林的提议便无果而终……关键是天子顾忌到各方面态度,没有同意。翰林是侍从之官,天子不同意那就谁也没办法。
不过方应物回归翰林的事情黄了后,刘棉花又密奏天子。这次说起了别人的事情,言称六科积累了不少资深给事中,劳苦功高需要嘉勉外放,并附属了名单。
在朝廷文官中,有一种划分方式是分为内廷官和外廷官,最重要的内廷官自然是内阁、翰林、六科给事中,外廷官就是诸部院寺监大臣了。
六科给事中不过区区七品,主要工作就是两项,一是审查诏书,二是督察外朝诏书执行情况,必要时可以封驳诏书和纠察外朝过错。堪称是位卑权重的典范,与御史合称科道官。
刘棉花提议外放资深给事中,天子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对于一个讨厌麻烦事的天子而言,六科给事中尤其是敢言的资深给事中,简直就是牛皮糖。有强力大臣提出外放资深给事中,天子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当天子的朱批到了内阁的时候,首辅万安等其他阁臣措手不及,但又没有反对的理论依据。七品的资深给事中做了六到九年后,连加几级变成四五品外放是大明官场中的规矩。
在刘次辅的亲自督办之下,拟定了四名资深给事中初步前程,各自升为六部郎中、按察副使、布政使司参议等官职,然后要开始从官场中遴选够资格的精英补为给事中。
貌似屡败屡战的刘棉花再次提议,让方应物补充为给事中。
但是懂得官场规则的人都知道,给事中这项官职虽然品级不高却非同小可,上可封驳天子,下可钳制六部,另一个阁臣刘珝岂能同意?
于是狗血剧再一次在内阁上演,刘珝面无表情道:“给事中身居要冲,必须久在庙堂、精通政务者可为。”
而某次辅气势汹汹的责问道:“方应物督粮吴中,身肩重任,无有力官号何以镇抚地方?必须加官户科给事中,不然不足以为!若刘叔温不从,大可不用方应物为钦差!”
刘珝无言以对。某次辅再次上奏天子,请加方应物为户科给事中兼钦差督粮,天子犹豫片刻后朱批“可”。之所以又犹豫又批准,缘故主要有两个:
一是国库紧张,天子也不好过,而天子对方应物的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虽然天子担忧方应物在给事中位置上如鱼得水,会大肆玩死谏刷声望,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方应物马上离京去南方,冲淡了天子心中这种担忧。
二是天子前次已经驳过刘棉花的面子了,不便再驳,好歹刘棉花也是一个比较贴心听话会办事的宰辅,不能总是打他的脸。他的女婿连个给事中都不给,怎么收拢人心。
所以马上又有新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方应物的新官职大概要定下来了——七品户科给事中。
从表面上看,给事中级别比六品京县知县要低,但实际上格调却高得多,在朝廷中的地位也是犹如云泥之别。
大明官僚体系中,大部分官员还是按照品级来论定尊卑上下,很有一些官职是不看品级论尊卑的。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翰林、给事中、御史,连带吏部,被称为官场中最清流的四种官职。
对这四种官职而言,看品级是没有意义的,实际地位和权力远超乎其他官僚之上。
方应物以二十二岁年纪就能成为给事中,那绝对称得上少年显贵了!不是什么官职都能成为显贵,但给事中绝对可以。
方应物得到最新消息后,不禁有点出乎意外。按照他的估计,自己的本官大概是户部主事,撑死是户部员外郎,这样与督粮钦差的差事比较搭配。但却不料刘棉花连番纵横捭阖,居然硬生生运作出一个给事中……
惊喜之余,方应物打听了详细过程,然后忍不住连连感叹,这刘棉花关键时候实在是可以放下一切节操。换成自家父亲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像刘棉花这样为了一口气,便可以没皮没脸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差事难为!
方应物担任给事中的消息传出来后,不懂行的百姓嘀咕几句方青天怎么官越做越小了,但官场中人大都羡慕得很。六科除去本身的权势和地位,还是仅次于翰林的一条快车道,从知县转为给事中等于就是由浊转清了。
以方应物的人望和名气,在六科攒一攒清流资历,便可以直接跳过同层次迁转,跨进中层官员这个档次。到时候起码正五品六部各司郎中起步,运气好又肯下地方的话弄到四品按察副使或者一府知府也不难。
但方应物今年有二十二岁……数日内方家忽然宾客如云,父子两人各种同年同乡纷纷登门道喜。父子俩名望俱高,一个是词林另一个在六科,相对于官职而言又是年纪轻轻,其中所蕴含的潜力简直惊人,这时候不来烧热灶更待何时?
方应物应付了几天客人,宫中敕命便发出来了,他又拿着敕命从兵部领到了钦差关防,传说中的尚方宝剑和王命旗牌是没有的。
随后行人司官员主动登门禀报,钦差属员挑选组建完毕,只等着方钦差一声令下便可动身。
算算时间,已经不能不走了。方钦差毕竟兼着两项任务,先要衣锦还乡回老家,代表朝廷慰问前首辅,如果赶不上寿辰就失职了。然后要在十月前赶到江南地区督粮,因为秋粮征收是从十月开始。
在方应物与小妾和两个儿子依依惜别时,门子来传话并送了一张纸条。方应物看了看,上面都是暗语,便了然于心——是东厂提督汪芷要他来见自己。
此后方应物跟着传话的人出了门,来到家里南边一处酒铺。进了一间雅阁,看到汪芷在此等候。
“这次去南方,差事不好办。”汪芷叹口气,十分忧虑道。
方应物当然知道自己的难处,去江南督粮这样的差事如果好办,就不用派遣钦差了!
土地和赋税问题在任何时候,都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成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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