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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洛荨)-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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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中一惊,屿筝急急抬起自己的双手,赫然看到纤细的手指上满是嫣红的血迹。她惊恐地朝后退去,却突然落入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中。再定睛看向双手,却只是有一片盈盈月辉洒落。
“筝儿……”耳畔传来的是皇上低沉地轻唤。
屿筝一动不动,任由皇上将她拥在怀中。可本是温暖的怀抱,却让她的身体一寸寸冰冷下来。
“让朕这样抱着你,就一会儿……”耳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皇上……”屿筝开口轻唤,然而她却察觉出自己的语中冰冷到不含一丝感情。好在身后拥着她的人并未察觉到,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屿筝感觉到温热的鼻息在自己的后颈处轻柔掠过,仿佛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柔柔地扫过后颈,让她心中兀自升腾一丝怪异的感觉。
可随即,脖颈处微微一凉,竟似是有水滴滑过,倏忽没入衣裳,渗入到肌骨之中。
“皇上……您哭了……?”屿筝轻声说道,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她只是在他的怀中,复又仰起头,望着那轮圆月缓慢地,缓慢地没入厚重的云层之中……
绝境逢生君心离(二十)
月华清辉,丝毫不吝啬地洒落尘世间。木牢内,楚珩溪虚弱地倚在湿冷的墙壁上。那已经分不清这是第几日,反复地被拷打用刑,却也时刻被人紧密监视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不明白,为何皇兄不能给他一个痛快。却要在这牢狱中,将他反复折磨,仿佛是在倾泻着心头积压已久的恨意。不知道皇兄的心中还有多少恨意未曾发泄。可他却清楚的记得,那个原本看上去怯懦软弱的哥哥,在初到母后宫中的时候,是如何悄然倚在殿柱旁,露出不被察觉的怨恨眼神……
楚珩溪捂着几乎快要折断的肩臂,费力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好让自己依靠的更舒服些。闭目略作休息,等待着漫长的黑夜过去。片刻之后,他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沉沉响起:“王爷……王爷……”
猛然睁眼,但见来者正是皇后身边的芙沅。心下一惊,楚珩溪沉声问道:“你为何会来此处?”
但见芙沅满脸担忧,蹲下身将臂弯挎篮搁下,又从篮中一一取了些饭菜,隔着木栏推搡进来。
“王爷快用些吧……都是娘娘吩咐奴婢送来的……”芙沅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曾经俊逸洒脱如他,曾经鲜衣怒马如他,曾经爽朗豪气如他,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就连自己看着也不免痛心,芙沅不敢想象,若是叫娘娘亲眼看见了,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不料,牢中的王爷对她送来的饭菜毫无兴趣,只微微皱着眉头道:“太后如何了?”
芙沅摆置碗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抬头迎上王爷的目光,低声应道:“太后她……”略一思量,芙沅还是决定如实告诉王爷:“皇上下旨封了玉慈宫,每日只送去些饭菜,奴婢也不知太后到底如何了……”
楚珩溪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头轻靠在墙壁上,不知心中作何滋味。他本以为皇上定会下旨杀了母后,可如今虽说封了宫,却又谴人送去吃食,可见他并不想置母后于死地。但依母后的性子,这却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楚珩溪宁愿相信,皇兄并不是故意为之……
“王爷……”芙沅轻声道:“奴婢不能久留,这些饭菜您还是快用些才好……”
然而楚珩溪只是缓缓摇摇头道:“你告诉她,不必再为我费心……”
“王爷……”芙沅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听得楚珩溪冷冷说道:“你该知道,如今这般,我也只会牵连他人。即便是这宫中的奴才,也唯恐对我避之不及。于她而言,既已有了母仪天下的身份,犯不着为了我这一介罪臣,白白招惹了祸端……”
楚珩溪说着,扯动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借着狱中火光,芙沅瞧见,王爷褴褛的衣衫上,满是伤痕血迹,瘦削的脸上胡茬苍青,唇角亦是有干涸的血痕。
“可皇上他……怎能如此狠心……”芙沅轻声道。
“这般违逆之语不可再说!”楚珩溪厉喝一声:“你该知道,这不只会给你,更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威胁……”说到这里,楚珩溪眸光黯淡,伤痕满布的手指拂过已经疼到麻木的腿面道:“何况,我是起反逼宫之人。活一日便是一日的恩赐,无谓皇兄是否狠心,这是常情。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该忘,他是——皇上……”
从牢中匆匆行出,芙沅的心情十分沉重。即便来时已猜想到王爷的现状,可她却也没料想到会如此残酷。更不知回宫之后,又如何向皇后娘娘复命。夜色下,她拢起黑色的斗篷,将自己的身影掩于黑夜之中,急急往清宁宫行去,却不察身后暗影里,一双眼眸所散发出的锐利视线紧紧盯着她离去的方向……
“啪嚓”一声厉响,打破了清宁宫深夜里的静谧。明落兰尚未开口,眼泪却瞬间滑落:“你说皇上对他用了刑?”
芙沅不敢不实言,却也略作安抚:“娘娘莫担心,奴婢瞧着王爷精神尚可,想必也不是什么重刑……”
明落兰怆然一笑:“不是什么重刑?本宫所知道的皇上,怎会只略施小惩?即便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到他如今是何等情形……可既然皇上要置他于死地,又何必如此?!叫他强受下这份罪?”
芙沅静默垂首,殿外夜风呜咽,仿佛在回应着明落兰的话……
宫中平和安谧,转眼便到了入秋时节,御花园中的花渐次落败。
对逼宫之事,皇上迟迟没有下旨惩办,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将楚珩溪和曹厉等人囚于深牢,不闻不问。而玉慈宫因得封宫未启,也无人知道宫内状况。只从每日送去的饭菜皆被用的干净,推断出太后一息尚存。
阖宫传着皇上要晋良贵嫔为妃的消息,内务府自是在皇后的吩咐下着手打点着册封礼的一切事宜。只是在本该欢喜的日子里,屿筝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琴月轩的璃容华和逸和轩的尉贵人,在入秋之后,病势更显沉重起来。加之尉贵人不知因何事触怒了龙颜,如今在逸和轩已属被禁足。
因得屿筝早已察觉璃容华的药有所异样,这些时日,总是时不时往琴月轩去。许是上次的深谈让璃容华察觉了许多,如今对屿筝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敌意。但凡屿筝前去,她也会刻意支开林凛。
屿筝每每都带了李霍的解毒丸前去,起先璃容华自是心存怀疑不肯服下,直到屿筝先行服下,以证无碍,这才使得璃容华放下了疑虑。可即便如此,她的病势却也日复一日沉重起来。
是夜,屿筝在琴月轩中陪着她闲语继而说起此事:“这解毒的药丸也用了不少,李霍的医术自是可信。但不知为何,病势反而沉重了些许。姐姐不如细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
璃容华神色显出一丝慌乱,可随即平定下来:“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那之后一直是青昙侍奉在身侧。很多事,我亦不允林凛插手。可这病却总是不见好……”
捕捉到姐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屿筝似是明白了什么。只带着几分愠怒道:“你仍不信我?那些药丸只怕你根本没有服下吧!”
被屿筝一语言中,璃容华的脸顿时涨的一片通红。但口中却强辩道:“既然信了你,何来不用的道理?”
屿筝起身,看向床榻上的璃容华冷然一笑:“那便由着你……只是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说话间,屿筝便要朝琴月轩外行去。却突见殿外红光萦绕,顿时响起一片杂乱的叫声:“走水了!走水了!”
这琴月轩是依着太液池所建的阁楼宫阙,火势先从宫殿的台阶上蔓延而来,封住了登上琴月轩的路。如此一来,殿中只剩下屿筝和璃容华二人。
屿筝大惊之下,冲向琴月轩延伸出去的木台,却见火蛇翻涌,舔舐着木台而上,四周之下,浓烟滚滚,殿门窗棂外亦是火光冲天。
“怎么办!?”璃容华焦灼地从床榻上挣扎着起身,却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屿筝急忙上前将她扶起,用身子强撑着屿璃的身体,便朝着殿门边奔去。
然而噼啪作响中,连殿门亦被火蛇舔裹。屿筝登时瞧出这火烧的怪异,若非有人刻意为之,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四周便连烧成一片。
窜入殿内的浓烟呛得二人不断厉咳,连眼睛也被熏得迷蒙起来。屿筝四下张望,但见东侧一处窗棂,火光略显浅淡,急急上前推开窗,便见此处火势略显小些,只是窗下便是太液池,池边怪石嶙峋,若是从此处跳入池中,难免不会碰硬石。如此一来,竟也是无路可走。
璃容华厉咳着望向四周,神情中涌起一丝绝望之色:“已是无路可逃!”说着她无力地推了推屿筝道:“不必管我了,你设法逃出去,或许还能留得一命!”
屿筝强忍着厉咳,复又揽过屿璃沉声道:“如今你可瞧出了?有人一心要置你我于死地!若此刻你我心存芥蒂,无论是一人殒命还是双双逢难,与那人而言,都是再好不过!”说话间,屿筝微微咬牙:“我怎能叫她如愿!”
璃容华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身侧的女子,只见浓烟火光中,她的双眸却异常清亮坚定。
“从此处跳下,许是还有一线生机。你……敢吗?”屿筝看向她,语凝郑重地问道。
璃容华回头看了看从殿门处蜿蜒而入的火蛇,费力地攀上窗口,望着琴月轩下,宛如兽口一般幽深的池水。转而看向屿筝道:“但凡有一线生机,便要拼尽全力一试!”
说罢,她便闭目咬牙跃出了窗口。窜起的火蛇舔舐着她的裙摆而过,本以为自己会落入冰冷池水,甚至是撞在石块上的时候,璃容华却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软的地方。
一惊之下急急睁眼,却见月色下,一张清俊的容颜近在咫尺。只是那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却覆着半张银箔面具。
“莫侍卫……”璃容华大惊之下,认出来者。却见那人带着她迅速掠到一侧,足下轻点石块,便将她稳稳放置于地上。来不及应她,便从怀中甩出一根细细的绳索,系上琴月轩的殿柱,飞身一跃,便揽住窗棂上的屿筝盈盈落下。
绝境逢生君心离(二十一)
“这……”璃容华大吃一惊,她不明白,为何皇上的贴身侍卫会出现在琴月轩中!非但如此,他竟是出手救下自己和屿筝。
但见屿筝四下一望,四周皆是晃动的人影。众人忙着在琴月轩前扑救大火,并没有人注意到临水这边的窗口。
“来不及解释了……”屿筝沉声,只看向璃容华道:“要委屈片刻,能撑住吗?”
见屿筝望向幽深的池水,璃容华缩了缩虚弱的身子,却也略带坚定地说道:“你既受得,我自然受得!”
话音刚落,便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厉响,两块大石已被身侧的莫侍卫丢入池水中。还未等璃容华反应过来,屿筝便拽着她,一并跳入池中,随即大声厉呼起来。
璃容华被涌来的池水呛到,不过片刻后,便有人听见屿筝的呼救,匆匆往此处赶来。待二人被救上岸,璃容华便体力不支的昏厥了过去。
岚静殿中,屿筝早已换下了身上的湿衣,坐在床榻边默默看着尚在昏睡的璃容华。已叫青兰和桃音替她更了衣裳,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干,趁着喂药的瞬间,屿筝又将李霍带来的解毒丸化入汤药中喂了璃容华服下。
此刻望着璃容华,屿筝的心中总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对屿璃,有过憎恶。可这般情形下,却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若非一早有所察觉,安排了颜冰留意琴月轩,那么今日她二人必会丧命于这熊熊烈火中。不论皇后是因何缘由要除掉自己和屿璃,可眼下这情形,只怕连皇后也不知晓她自己与屿璃之间的关系吧……
“皇上驾到!”殿外响起传报,屿筝回过神来,便见皇上匆匆行入,身后则是款款行来的皇后。
“没事吧?”皇上方一上前,便急着打量屿筝,见她似是无碍,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望向床榻上的人道:“朕一听见便急着去了琴月轩,才知你已折回了岚静殿……幸而你无事……”
屿筝盈盈一礼:“是臣妾让皇上担心了……”说话间,她悄然打量着皇上身后的凤冠女子,却见她神情一片冷然,紧紧盯着床榻上的璃容华道:“璃容华如何了?”
那话语听上去似是关切,可屿筝却捕捉到了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仿佛床榻上女子的存活,于她而言,本就是一件极为不悦的事。
迅速收回视线,屿筝望向皇上:“太医已经来瞧过,璃容华是受了惊吓才昏了过去。虽说呛入的水并不多,可加之先前的风寒,倒是需好好休养些时日……”
楚珩沐对床榻上的女子并不在意,虽不知郁心口中,这璃容华的假孕争宠有几分可信,可到底是有些芥蒂哽在心中。
轻揽着屿筝的肩,楚珩沐柔声问道:“你呢?可叫太医瞧过了?”
“臣妾无碍……”屿筝轻声回应,随即却蹙了娥眉,略带几分惊惧地说道:“可是皇上,今日琴月轩这火势起的着实离奇……”
“朕知道……”楚珩沐淡淡应着:“朕已派人去查了……”
话音刚落,便见谨德匆匆行入殿中禀告:“皇上,奴才已经差人将琴月轩上上下下查了个仔细,此事确是有人刻意为之……”谨德微微一顿便道:“琴月轩的台阶、殿门和四周都浇上了火油……遇到点点星火,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幸而贵嫔娘娘有勇有谋,带着璃容华从后窗跳入太液池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闻听此言,楚珩沐自是怒不可遏:“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害朕的嫔妃?!”
谨德脸色一沉,只小心翼翼地应道:“奴才在琴月轩的楼阁下,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又命各处寻查一番,才知那尸体不过是个刚入宫的小太监,本在掖庭暴室当值,做些粗重的活。如今蹊跷出现在琴月轩,身上又有浓烈的火油气味,想必是纵火之人无疑。只是……”谨德察言观色:“如此一来,却不知到底听命于何人……”
楚珩沐脸色铁青,一时间连屿筝也不敢开口相劝。只听得床榻上的人传来几声轻咳,屿筝便急急转身:“你醒了……”
搀扶着璃容华从榻上缓缓起身,只见璃容华面色苍白,微弱地向皇上皇后请过安,便倚着屿筝,用轻不可察地声音低声道:“什么都别说……”
屿筝正有此意,故而二人隐去了颜冰相救之事不提,只说瞧见后窗火势略小,为求一线生机,便跳窗逃生。
因得那纵火的太监死在琴月轩,又是初初入宫,此事便是无迹可查。皇上只得叮嘱了一番,便皱着眉头与皇后一并离开了岚静殿。
屿筝遣了青兰等人守在殿外,这才看向璃容华道:“殿中也无外人,想必姐姐是有话要说……”
璃容华望向屿筝,但见她清冷立于面前,素净的面容和温柔的目光,倒叫她想起夫人江素问。母女二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一样的纯善。可屿璃偏偏也厌恶这样的纯善,因为那让自己无法自处,无法面对她们清澈的目光。仿佛只要将心贴近一些,就凭生出对娘亲的背离感。
旧日在白府,她自懂事时便晓得,自己的亲哥哥屿沁养于夫人江素问的膝下。若说对江素问有忌恨,不如说忌恨哥哥更甚。
她不明白,为什么夫人待哥哥总是那般温柔慈爱,而自己的娘亲却动辄打骂,拿自己出气。她忌恨哥哥有夫人那样的母亲爱护着,可却也更加的羡慕。然而屿璃的心里也清楚,自己绝不能对那个人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欢。因为一旦那样,便表示她与哥哥一样,背弃了娘亲,若真是如此,娘亲便什么都没有了……
在那些漫长的时间里,她一边渴求着夫人温暖的怀抱和慈爱的笑容,一边却也亲手撕扯着夫人关切的心,连同自己的幸福一并扯去。所以才会厌恶屿筝,因为她也只能厌恶。可今日琴月轩中生死一线,屿筝却忽略了过往自己所做的种种,将自己救出了火海。
屿璃知道,那一刻,她再也不能理所应当的去恨……
稳了稳心神,她平息着胸口的急喘:“是皇后……”
“你说皇后?”虽早已猜到,可屿筝还是做出一副惊讶地模样:“你的意思是,皇后要害我们?”
但见倚在床榻上的女子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我……不过,瞧这情形,只怕是要将你一并除去……”
“为何?”屿筝神色凛然。
璃容华轻叹一口气道:“你可还记得当日在岚静殿诬你与强匪有关之事……”说到这里,璃容华的面上浮起一丝歉疚之色:“既是说着这里,我也不做隐瞒,你若恨我却也无妨……”
只见屿筝缓缓摇摇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此事的确是我所为,只是当日皇后要我与她联手,虽是颇感意外,可为着一心要凌驾于你,倒也没有多做思量便应了下来。”璃容华眼中隐隐一动:“不料皇上却不为所动。那时我一时心切,自是说出了你与王爷在御花园偶遇一事。为的便是叫皇上心生芥蒂,从此不再宠幸于你。自然,交付锦帕的事,是我信口拈来。但我万万没有料到,此事并未触怒龙颜,倒是着实叫皇后生了好大的气……”
璃容华厉咳了几声,屿筝急忙递过手头的茶盏,叫她饮下一些。
“如此说来,皇后是因为你诬陷王爷一事,故而迁怒于你?”屿筝十分疑惑:“可这恐怕说不通……”
璃容华轻叹一口气:“起先我亦是讶异,皇后的耳光落在我脸上的时候,将我整个人都打懵了。原以为是因得此事未成,她迁怒于我。可皇后话语之中,竟是气我污蔑了王爷。许是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之后皇后也未再提起此事。可我倒是留了些心思,让青昙多留心了些。才发现但凡皇后与王爷照面,神情总是有些不自然,加之之前一事,我猜测他二人之间必不简单……”
听到璃容华这般说,屿筝陷入了沉思,如果璃容华的猜测不差,今日琴月轩一事,的确是因得此由才会发生,那么皇后和王爷之间恐怕不仅仅是不简单了……
略一思定,屿筝便看向璃容华道:“先不想这些,如今皇后既然没有得手,只怕日后还会生出诸多事端,你我要防备些才是。现下琴月轩自是毁了,不如你迁到岚静殿的偏殿来住吧……”
璃容华眼波一动,似是盈盈有泪,却只垂下头,看着指下的锦被低声道:“可以吗……”
屿筝心生悯意,只觉得这个一向刁钻刻薄,想处处置自己于死地的姐姐坦诚开来,却也并不是那般叫人生厌,倒是那怯懦的神情中,仿佛有着太多的不确信。她只当没有听见璃容华的低语,只起身吩咐着殿外的宫婢太监们,将偏殿打点出来。
待璃容华服了药安睡,屿筝缓缓行至殿外,将芷宛传来,低声吩咐道:“芷宛,本宫有件事要你去办。郁司药逝前,留了一样东西给本宫,如今就放在司药处,你去拿了咱们宫里的腰牌,到司药处走一趟,将那东西拿回来。但务必切记,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你此去之意……”
见芷宛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屿筝便将司药处那隐秘的药笺阁细细说来,继而看着芷宛脚步匆匆地朝着殿外行去……
绝境逢生君心离(二十二)
“主子……”一声轻唤让屿筝一惊,回过头来,便见一袭粉衣的桃音站在廊下,神情幽怨。
屿筝知道,她定是瞧见自己方才嘱咐芷宛,却也佯作不知所以地柔声问道:“怎么?”
“小姐……”桃音喏喏,没有再称呼屿筝“主子”亦或是“娘娘”:“小姐又吩咐芷宛去做事了吧……自入宫之后,小姐待桃音就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也信不过桃音,有什么事都只叫芷宛去做……”
屿筝看着桃音委屈的神情,只揽过她的手柔声道:“日后你会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桃音,你随我从允光至上京,在白府受尽了委屈。本以为将你留在身边才能安心,可如今看来,到底是我错了。我一早便该求了哥哥,将你许配给子桐。因为我,你才不能依着自己的心思去活……”
“小姐这是什么话?!”桃音泪如雨下:“青兰姑姑和桃音,都是心甘情愿跟随着小姐,桃音这一生,也只想守在小姐身边,不愿嫁人……更何况,子桐有钟意之人……”
见桃音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原本伶俐的眉眼之间,愁绪密布,轻咬着的唇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屿筝轻然叹了一口气道:“可冬云已经去了,况且我知道,你心里总是放不下。即便知道子桐忘不掉冬云,可你仍愿意守在他身边,不是吗?”
“小姐……”桃音被说中了心事,微微垂下头去。
屿筝暗自叹着痴心的桃音,不免觉得心疼,可从唇边吐出的话,却仍旧清淡:“芷宛守值,你早些歇着去吧……”
桃音没有多言,转身抹了抹泪,便往自个儿屋中行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屿筝叹了口气,桃音自是痴情,然而这份情意在这偌大的宫闱之中,却是难寻。想起姐姐屿璃的话,屿筝脑海中忽而闪过王爷那张丰神俊秀的脸庞。若一切当真如屿璃所言,那么皇后……为何会对王爷如此用心?难道?皇后真心爱着的人会是……
想到这儿,屿筝也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只暗自摇摇头,将这念头强压了下去。只是一想到王爷,屿筝不免觉得疑惑,自那日逼宫之后,也有些时日了,皇上除了下旨将王爷和曹厉等人拘于牢中,又将玉慈宫封宫之外,也未见有什么其他惩处。倒不知他作何想,更不知如今身处牢狱中的王爷是何种情形。
身为一个皇子,莫大的悲哀或许不是没能继承皇位。而是像这般,本无心夺位,却无辜被卷入其中,乃至兄弟反目,母子分离,自身不保。屿筝轻叹,惟愿皇上念及手足之情,能明白王爷的苦衷才是。
半个时辰后,芷宛匆匆折回岚静殿。屿筝立在廊下,看到芷宛皱着眉头匆匆行入。待近至身前,便见芷宛从袖笼中取出两样东西来交给屿筝。
“可有人察觉?”屿筝轻声问道。
“不曾……奴婢带了些点心前去,只说是聊表娘娘思祭之意。因得宫里这番事,那司药处的宫女们权当郁司药是个瘟神一般,连那屋子都不敢近前,倒省了奴婢不少事,依着娘娘的吩咐取了这两样东西来。”芷宛寥寥几语,便已叫屿筝得悉了司药处的情形。
郁心生前,是那些宫婢推崇仰望之人,有多少人期盼着能攀至司药之位,想方设法的讨好郁心。死后却连所居之处都被那些宫婢如躲瘟神般敬而远之,生怕与她扯上丁点关系而招致祸端。如今看来,这宫中并未情意,不过都是为着自身互相利用罢了……
屿筝微微捏紧手中的玉瓶和信笺,便吩咐芷宛:“郁司药忌日时,烧些纸钱给她。到底,她也对本宫有恩……”
“是……”芷宛轻应着退了下去。
屿筝倚在廊下红栏旁,展开手中的信笺,但见上面用娟秀的笔迹落下一行字:“生亦死,死亦生。”除此之外,别无他语。屿筝疑惑地看着信笺,又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再无遗留,这才皱眉看向手中的玉瓶。打开轻嗅,便是一股清浅的药香传来,只是屿筝并不知这玉瓶中装着的到底是什么药。她不明白,郁心临死前留下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途……一时间,屿筝陷入了沉思之中。
入秋之后的天渐渐寒凉起来,原本花团锦簇的宫闱如今显得颇为萧瑟。琴月轩毁于那场大火,之后璃容华便挪入了岚静殿的偏殿安养。因得由李霍一手照料调理,璃容华的身子也愈发见好起来。然屿筝每日晨昏定省时,自然瞧得出皇后那张脸愈发阴沉了。
这日,依惯例在清宁宫请安之后,屿筝并未径直回岚静殿,而是带着芷宛往御花园中行去。
芷宛见到主子那日拿到郁司药留下的东西后,便总是愁眉不展,虽是有诸多疑惑,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
二人默默在芙蓉园行了片刻,但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在身后响起:“微臣给贵嫔娘娘请安……”
屿筝回过头,却惊讶地看到一袭月白长衫的顾锦玉立在身后,而花玉荛则一脸漠然地站在他的身侧。
芷宛自是不知顾锦玉的身份,只纳闷地看向眼前的女子道:“遥羽姐姐?你怎么会在这儿?”说着芷宛看向屿筝道:“娘娘,不是说遥羽姐姐她已经……”
“死了!”屿筝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玉荛道:“芷宛,她不是遥羽,不过是长得很像罢了……”
听闻此言,花玉荛倒也不争辩,只拂礼请安,淡淡一笑道:“虽不知贵嫔娘娘口中的遥羽为何人,不过奴婢瞧得出,娘娘倒是待她冷淡的紧……即便是说这般的话,也未见娘娘眉头皱过一皱……”
眼前女子开口说话,芷宛听她的声音也与遥羽无异,可为何娘娘口口声声说眼前的女子并非是遥羽姐姐呢?而更奇怪的是,连遥羽姐姐也不承认。二人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芷宛……”屿筝淡淡说道:“来见过顾大人……”
芷宛虽不知眼前这温玉一般的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听得主子如此吩咐,便急忙拂礼:“奴婢见过顾大人……”
自屿筝入宫,顾锦玉便没能再见到她。只有王爷逼宫那日,匆匆在紫宸殿一瞥。只是那时,顾锦玉一心为战,倒也无暇顾及屿筝太多。如今细细打量,才发现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在白府时那个心思独特的小丫头。
眼前的屿筝着一袭绣着海棠的裙衫,鬓上压着的发簪珠翠玉润。早已没有了在白府时那般笑靥盈盈,清冷的神情中,双眸却含着厉光,毫不掩饰地看向花玉荛。
“芷宛,你先退下,本宫和顾大人有话要说……”屿筝沉声吩咐。芷宛应着便匆匆行远。
屿筝这才看向顾锦玉,随即便抚了一礼道:“屿筝多谢顾公子……”
“这是做什么?”顾锦玉急急上前一步,扶住了屿筝的手臂,随即却像是触电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
屿筝看向眼前的男子,许久不见,他已不似在宫外穿的那般花团锦簇,更敛去了眼角眉梢间的一抹邪魅。如今一袭月白长衫,玉簪绾发,倒显出几分温润之意来。这样的顾锦玉,容颜愈发清傲,轮廓分明,平生俊逸之美。这样的顾锦玉叫她觉得陌生,却又添了几分亲切。或许是因为他眉间憔悴之色,让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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