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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洛荨)-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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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兰提笔,工整写下的——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书函既无收信之人,亦无落款。屿筝不知这些书函是不是青兰亲手交给殷太医,可她却知道,那些书函的尾处,无一不刚劲有力地落着一个“知”字。

    未知是在怎样的深夜里,殷流之独自面对着数年积攒的书函。没有太多的言语,没有太多的倾诉。只淡淡地,一遍遍地表明着一颗安静等待,却也无可奈何的心: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那些落在书函尾处,看似刚劲却隐隐带着颤动的笔锋,又该如何诉尽那百转千回之后,被撼动的一颗心?

    只是良人已去,早已无法探究殷流之独自面对那些书函时,难以言喻的心境。可屿筝知道,即便是简简单单地一个“知”字,便足够慰藉这些年来,青兰姑姑苦涩无尽的心。

    最庆幸之事,莫过于知道,所爱之人亦是深爱着自己。即便已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曾经被冰冻过千次万次的心,也能因这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化作一汪春水,入骨彻心……

    许久之后,等到青兰止了哭泣。屿筝才柔声安抚道:“纵使过了这许多年才知他的心意。可终归是有所得,此生也不遗憾……”

    “二小姐……”青兰轻声唤道,千言万语已在这里,不能多言。

    屿筝略一沉思,随即便道:“筠良媛将书函交与我时……”

    还未等屿筝说完,便听得青兰喑哑着声音说道:“可是要以物换物?”

    屿筝不可置信地看向青兰,为何青兰会一语道破?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然而青兰只是缓缓起身道:“容奴婢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青兰执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檀木盒款款行来,交到屿筝手上:“这件物什本就不该在我手中,送到筠良媛那儿,想必也算得物归原主……”

    屿筝自是觉得疑惑,只用指甲小心翼翼挑开檀木盒上精致的锁扣,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雕琢成玉兰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檀木盒中。

    “这是……?”屿筝疑惑问道。

    青兰看着檀木盒中的玉兰,眼中复又氤氲起一丝水气:“殷太医死去的那夜,我在他的尸首上寻得。次日是筠良媛的百日之宴,这玉兰小巧温润,只怕是送给筠良媛的生辰贺礼……”

    听到青兰这么说,屿筝便也知这玉坠子对方筠的意义何在。可将这玉坠子拿给郁司药又会如何?其中玄机,屿筝自是猜也猜不透。却也察觉到一个惊人的秘密,她沉了脸色,伸手将檀木盒关上,低哑着声音道:“青兰姑姑,为何殷太医死时,你会在场?”

    青兰忽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神情惊异地看向屿筝,可随即又稳了稳神色道:“恐是小主听错了,奴婢并未这么说……”

    “青兰姑姑,莫要瞒我,若非你当时在场,怎会寻得殷太医这贴身之物?”屿筝沉声说道,略一思量,她又试探青兰:“抑或说,这玉坠分明是殷太医交到你手上的?!”

    青兰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书函霎时飘落在榻上。青兰怔怔地看着屿筝,但见她的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郑重之色,神情恍惚间,青兰仿佛看到了夫人。心中一凛,绷着的一丝弦厉声断裂,她颤声道:“他……他死在奴婢怀中,让奴婢将这玉坠交到方夫人手上,可……”

    说到这儿,青兰复又泣不成声,屿筝沉沉叹了一口气道:“许是他能留下的唯一念想,所以你才没有将这玉坠交与方夫人……”

    虽是淡淡说着这话,屿筝却无法去猜测,当心爱之人死在怀中的时候,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到底该是如何,但她十分明白,那必是失去一切的彻骨之痛。而多年以后,当她真正经历这一幕时,才发现当年的自己那样天真,失去所爱之人的苦痛,早已不能用言语形容,更不能感同身受……彼时,她不过一心探查殷流之死去的真相,更不会想到命运是如此无常……

    见青兰缓缓点点头,屿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青兰姑姑必定也该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殷太医……”

    步步皆惊迷雾显(四十)

    青兰的慌张愈加明显,入宫数月的二小姐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本是娇弱无忧,如今却洞若观火。可青兰到底不是屿筝所想那般简单,即便再惊讶,她的神情却比方才沉稳了许多:“殷太医回府之时,已是入夜。奴婢到那儿时,对殷太医动手的人纷纷逃离,并未瞧得真切,可奴婢知道,绝非是所谓的强匪……”

    “既是入夜……青兰姑姑又为何会出现在方府前?”屿筝沉着反问,她隐隐觉得,青兰姑姑似是隐藏了太多,而如今看来,也许这些事情与江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料,青兰脸颊微微瞥过头去,只低声应道:“奴婢不过是想见他一面……不曾想却……”

    屿筝见青兰神色,便知她所说半真半假,加之此事是她心中难解之结,强问下去,也不会知道什么,便也作罢。

    次日,屿筝将玉坠子拢于袖纱中,便往倾云轩前去。

    方带着桃音踏入院内,便听得裂空一声轻响,一柄蓝羽箭径直飞没在院中最西侧的一处箭靶上。

    殿院东侧,飒爽而立的方筠着了一件赤丹骑装,发髻只用玉冠束绾,毫无多余坠饰。

    身姿俊逸如怒马少年,然而容颜俏丽,英姿勃发,又是这般与众不同的妙人儿。但见她素手一挽,将弓弩置于身后,颔首一笑,行至箭靶前的宫婢便拍手朗声叫道:“小主好箭法!”

    宫婢将箭从靶上取下,方筠便察觉到屿筝的到来,她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妹妹怎么得空来了倾云轩?”

    屿筝走上前去,轻声应道:“幸而屿筝前来,若不然错过姐姐如此的好身手,倒是让人遗憾。”

    一侧递过箭羽的宫婢朝着屿筝抚了一礼道:“奴婢给筝顺常请安……”随即那宫婢神情中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小主这骑装和弓弩皆是皇上所赐,顺德行宫归来后,皇上一个劲儿夸赞小主……”

    还未等那宫婢将话说完,便见方筠沉了脸色,狠狠训斥道:“多嘴!”

    继而略带歉意地看向屿筝,却见屿筝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只道:“屿筝前来是有要事与姐姐相谈……”

    听到她这么说,方筠也大致猜到些许,便对着宫婢吩咐道:“去备些清水来净手。”之后便示意屿筝入殿。

    屿筝看了桃音一眼便道:“你在殿外侯着便是,若是有人前来,别忘了通传……”

    “是……”桃音轻声应着,便看着屿筝与方筠款款入内,然而她的心中却微微浮起一丝酸涩来。入宫之后,小姐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容易亲近,仿佛有什么横隔在两人之间。那些曾一起笑闹的日子似是全然不曾存在过,青梅浅嗅的俏皮女子逐渐淡去了她的身影,只剩下清冷……

    方筠与屿筝在倾云轩内坐定,屿筝略略打量着倾云轩。但见轩内不似妃嫔所居那般软帐清香,殿内陈设多是清雅简致,干净利落倒也似方筠的脾性。就连香炉中的焚香,已是清檀之味。

    而让屿筝视线落定的,却是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大漠飞雁图,昏黄落日,在沙漠边际散下一片血沁之色。辽阔天空中,一双大雁比肩竞翔。说不出的辽阔与苍凉之意,让人心生澎湃。而那一对大雁,竟恍然让人生出相偎相依之感。

    这画,屿筝并不陌生。两月前,它还曾悬挂在拓跋阑的清韵楼中。如今,却已辗转至倾云轩。

    见屿筝的视线久久落在画上不曾离开,方筠淡淡一笑:“想必你该知道云胡的二王子拓跋阑,这画便是由他所绘。父亲护送他离开上京时,皇上便命人将清韵楼打理了出来。因得拓跋王子并重,这用过的物什皆是要烧掉的,可我着实喜欢这画,便向皇上讨了来……”

    屿筝轻道:“原来如此”。

    尽数烧掉……屿筝知道,清韵楼里的一切都不是拓跋阑想要带走的。她知道,若有什么割舍不下,应当是那支陪伴着拓跋阑,在上京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筚篥。

    随即她移开视线,从袖纱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坠子递到方筠面前。方筠伸手接过,明媚的脸上忽而显出凝重的神色:“原来是这样的生辰之礼啊……”

    听到方筠这么说,屿筝不免有些疑惑:“瞧姐姐这情形,竟是不知青兰拿走的到底是什么吗?”

    但见方筠缓缓摇了摇头道:“彼时只是说起青兰拿走了舅父的遗物,因得怜惜青兰,故而让我莫要再索回,可如今却也是迫不得已……”

    屿筝的心因为方筠的一番话而微微颤抖起来,方筠语露之意,竟是让她忍不住内心悸动而颤声问道:“筠姐姐所说之人,难道是……”

    见屿筝这般急促慌张的神情,方筠叹了一口气,颇带了几分怜惜地说道:“是妹妹不曾谋面的娘亲……”

    听到方筠如此一说,屿筝的眼眶微微发红:“原来屿筝竟是这般福薄之人,即便是姐姐,也与娘亲有过数面之缘。可偏是我这亲骨肉,竟是从未见过娘亲的模样……”

    见屿筝悲伤难抑,方筠略一犹豫,便道:“其实妹妹与夫人已有七八分相像,亦是同样内敛的气性。夫人她……是个让方筠敬佩的女子……”

    屿筝着实不愿再度沉溺在被父亲厌弃的过往中,只敛了泪光,转而问道:“且不说这些,今日屿筝前来,是有一事要请教姐姐。青兰拿着的这块玉坠子,分明是姐姐的生辰之礼,可为何姐姐要我拿给郁司药?”

    方筠思虑片刻便道:“当年舅父师从江太医,自是知道郁心的事。我曾听父亲说起,因得郁心身世之由,让舅父心生怜惜,故而将她如亲妹妹般疼爱。郁心那一手医术,其实大多承袭于舅父……郁心虽长我些许年岁,但却是同一日的生辰,如若这玉坠子是我的生辰贺礼。我私心猜想,只怕郁心处,指不定也该有同样的物什……”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只要我拿着这玉坠子给郁看,便能得知什么?”屿筝微微皱眉:“可姐姐如何断定,郁司药定会知道些什么?”

    方筠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抚摸着温润的玉坠子:“郁心自幼便在宫中,即便不能尽数得知端倪,总该也能听到些风声。如今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妹妹是江府唯一的血脉,又机缘巧合与郁心有些渊源。若不一试,难道妹妹能心甘?”

    说着,方筠将玉坠子缓缓递过。屿筝注视着她的双眸半晌,终是沉默着接过……

    正当二人浅淡之时,却听得殿外桃音的声音仓皇响起:“奴……奴婢给皇上请安……”

    话音刚落,便见被小太监挑起的宫帘后,一袭明黄踱步而入。屿筝和方筠急急起身,迎上前去:“臣妾给皇上请安……”

    楚珩沐的视线落定在屿筝身上,回宫一月不曾见她,此时见她一袭月白团锦琢花裙,反绾髻上压着一支蝴蝶翠玉钗,神色中多有几分憔悴,只看得他心中微微一疼。这女子当真是不知该如何照顾自己吗?逸和轩的尉美人将自己养成了春日里的盛花,偏偏这女子,竟愈发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也说不清是打哪儿来的一股子怒气,楚珩沐瓮声开口,关切之意却化作一句看似问责般的话:“筝顺常,你不在邀月轩好好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此话一出,看到屿筝和方筠纷纷略显讶异的神情,楚珩沐不免有些懊悔,可依旧板着脸,轻咳一声道:“都起来吧……”

    落座之后,楚珩沐有意无意地瞥过屿筝的脸颊,却见她只是微微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般避离的模样,心中的怒气不由更甚。不能光明正大地去邀月轩,亦不能凭了一时的心意便临幸了他。只有他楚珩沐自己晓得,如此忍耐着想见她一面的心思,是何等的煎熬。可即便是在此处偶然遇到,这女子偏偏垂了头,瞧也不瞧自己一眼,真是丧气的很……

    接过宫婢奉上的茶,楚珩沐一手轻拨着茶盏,打量方筠一番后,唇角绽出一丝笑意:“这骑装独有你穿着甚美,改明儿,朕让司衣处多做几套给你……”

    方筠受宠若惊,急急起身行礼:“谢皇上恩典……”

    “不必多礼……”楚珩沐朗声说道,随即提高了声调,仿似是刻意说给屿筝听:“朕赏你的弓弩用着可顺手?”

    “是……”方筠轻声应道。

    不料,皇上竟搁下茶盏,朝着她伸出手:“离朕那么远做什么,到朕身边来……”

    方筠脸色一沉,便小心翼翼地朝着一侧的屿筝打量过去,但见她面色微微发白,将锦帕抵在唇边,似有不适……于是轻声问道:“妹妹没事吧?怎得脸色这般难看?”

    但见屿筝缓缓抬头,迎上皇上的视线,起身应道:“皇上,臣妾略感不适,许是有些暑热,求皇上恩准臣妾先行告退……”

    楚珩沐微微捏紧指骨,便冷声道:“既是不适,待在邀月轩好生歇着便是……”

    “臣妾遵旨……”屿筝沉声应道,便缓缓退了出去。

    见宫帘缓缓垂下,帘珠轻摆,楚珩沐缓缓收了手,神色阴沉地看向方筠道:“筠良媛,朕一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那便该知道,朕不希望筝顺常搀和到任何一件事中来……”

    风起云涌生死决(一)

    方筠见皇上变了脸色,便急急跪了下来:“皇上恕罪,只是此事非筝顺常不可,她与郁司药可说是颇有渊源。如果非她,只怕不能从郁司药口中得到任何可信的线索……”

    楚珩沐闻听,自是眉头深皱。方箜铭的急报已从漠城抵达上京,拓跋律成确已病逝。而拓跋阑那副病怏怏的身子,竟是强撑着抵达了漠城。只是将拓跋阑送入云胡地界之后,并未传出预料中的消息来。

    以楚珩沐的推测,此番将拓跋阑送回云胡,他只有死路一条。拓拔雄始终将身为质子的弟弟视作眼中钉,如今拓跋阑强撑着回到云胡,理应是拓跋雄下手的好时机,可竟是一丝动静也无,不免让楚珩沐有些疑惑。

    他怕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拓跋阑回到云胡而使出的障眼之法。可一个将死之人回到云胡又有什么用?除非……拓跋阑重病之势皆是子虚乌有,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郁心胆敢背叛了他!

    思及父皇驾崩之时,侍疾御前的几位太医在之后的时日里接连被太后暗中以不能愈疾而降罪,当年的诸多宫婢也随着父皇驾崩而一并做了殉葬。唯有年纪尚轻的郁心安然无恙。

    楚珩沐尚以为是当年江元冬的极力周护,才使得这个初到司药处的女子保全一命,故而多年来视她为心腹利器,更将给云胡二王子拓跋阑司药一事放心交予郁心的手上。

    可如今看来,郁心只怕是早已生了二心。只是楚珩沐不知,这心思到底是归于云胡,还是归于太后……

    即便太后设法让他不得不将方箜铭遣往漠城,可这些丝毫不会影响到楚珩沐布谋大局。

    如若三年的昌周之守,足以让手握兵权的曹厉生出异己之心,从而拥护楚珩溪篡夺皇位。那么将方箜铭遣往漠城,以周护拓跋阑为由,削弱随曹厉回京的兵势才是楚珩沐真正的目的。

    但凡曹厉尚在京中,便能稳住太后。此番随扈方箜铭的诸将,虽是曹厉心腹,可在他们看来,区区几人还不至对胸有成竹的定局造成过多影响。孰不知,这不过是削弱曹厉手中重权的开始而已。

    楚珩沐不知太后向曹厉如何许诺,竟引得当年辅佐自己登基的重臣倒戈相向。他却并不愿深究,无论基于何种缘由,背叛就是背叛,是他绝对不会姑息的事情。

    方箜铭的离京,无疑给太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只怕她还在周详思虑,意欲让楚珩溪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而不至被天下所诟病,却不知一举一动,尽数掌控在楚珩沐的手中,分毫不差。

    至于方筠,对楚珩沐而言,更是一柄得心应手的利器。因为楚珩沐清楚地知道,匿隐后宫之中所能探出的真相,绝不会少于朝前所得……

    方筠有勇有谋,虽是女子,却时时彰显出方箜铭的行事气派来。将探查郁心之事交予她的手中,楚珩沐自是放心,但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方筠会将白屿筝牵扯到此事之中。

    故而待白屿筝离去,听到方筠申辩之意,他的脸上即刻变了三分颜色:“朕不管什么渊源,唯有一事你需记得,在这宫里,她不是白毅枫的女儿,也不是江府的唯一血脉。她只会有,也只能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朕的女人。朕不希望她卷入其中,其中方寸,你自己思量便是……”

    方筠讶异地看着几分薄怒的皇上,随即敛了敛眸色,俯身应道:“臣妾遵旨……”

    却说离开倾云轩的屿筝,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方才在方筠殿中,差一点便没能忍住胸中强涌而上的呕吐感。屿筝不敢想,若是被皇上瞧出端倪,之后又该如何?此时她只是加快了步伐,急急朝着尚宫司药处行去。

    “小主!留心脚下……”桃音急急唤着,便赶忙上前将她搀扶:“小主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

    “去见郁司药……”屿筝压抑着说道。

    桃音微微一怔,便道:“不如小主先回邀月轩,奴婢这就去请郁司药前来……”

    屿筝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只匆匆说道:“不能再等……”

    桃音自是不明白屿筝这般焦急倒是为何,只得陪着她一并前往。

    转过永巷,屿筝看着悠长的深红宫墙,才略略缓了缓脚步,沉了沉气息。又抬手理了理被风抚乱的云鬓,便搭了桃音的手缓缓向前行去。

    没走几步,却见永巷那头,款款行来的宫婢,走近一瞧,那熟悉的身影竟是让屿筝愣了一愣。

    但见久不谋面的遥羽缓缓行来,在她身前站定,抚了一礼道:“奴婢给筝顺常请安……”许是想起在馨香楼,她尚为花玉荛时那般妩媚倨傲的模样,如今看到她拂礼,倒是有了几分不自在。眼前遥羽素净的面容和花玉荛妖媚的神色重叠在一起,竟让屿筝心生恍惚。

    随即,看向桃音吩咐道:“前面不远便是尚宫司药处,你去知会郁司药一声,就说本主稍候就到……”

    桃音点点头,便急匆匆地朝着司药处行去。

    遥羽回眸,见桃音那般惊如脱兔的模样,抿起唇角淡淡一笑:“尚是不久前,还亲如姐妹般的主仆,怎得变得如此疏离?那丫头竟是惧怕主子,不知筝顺常这心里倒是作何滋味?”

    但见屿筝清浅回应一笑:“如何待她,是屿筝自己的事,玉荛姑娘不必太过挂心。只是尚以为玉荛姑娘早已出宫,怎么还会屈居掖庭之中?”

    遥羽并不应答,只朝着屿筝走近几步,在她身侧低低说道:“爷交代玉荛的事,玉荛绝不失手……”

    屿筝微微皱眉,侧头看向遥羽:“如此说来,玉荛姑娘非要带我出宫不可?”

    话音刚落,屿筝忽觉脖颈处一片冰凉,但见一柄薄如蝉翼的冷寒匕首贴着自己的颈部,若即若离。遥羽略带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爷只吩咐玉荛将姑娘带出宫去。至于玉荛带出去的到底是个活生生的美人儿,还是一具冷冰冰的死尸。那便要看玉荛的心情了……”

    屿筝心中一凛,可脸上笑意却是更甚。方才苍白的脸色,此时略略有所缓和:“顾公子身边没有玉荛姑娘在,只怕就像是失了左膀右臂。像玉荛姑娘这般美貌却有身手利落的杀手,世间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说到底,是顾公子三生之幸……”

    听到屿筝的话,遥羽的神色不为人察地轻轻一动,迅速将匕首隐于袖纱之中,转身便退离道屿筝身侧,沉声道:“玉荛不曾见过爷对谁这般用心。如今看来,倒是玉荛小觑了姑娘……爷让玉荛暂且留在宫中,他虽知道你得了皇上恩宠,可却让玉荛告诉姑娘,若有一日,姑娘不愿拘束于深宫之中,他必会想方设法让姑娘离开……”

    屿筝神色微微一动,想她与顾锦玉相识,不过短短数月,却得他如此挂心,已属平生所幸。更不消说只有顾锦玉深知她在宫中是何等无能为力和身不由己。

    想到这儿,屿筝沉声道:“屿筝知己,莫过于顾公子,请玉荛姑娘转告顾公子,多谢他一番美意。只是屿筝身及之事,不希望牵累到顾公子……”

    说罢,屿筝便欲离去,却不料被遥羽紧紧握了手腕:“你把爷瞧做什么了?牵累?若真是牵累,那也是你不知好歹,而非爷无力而为。只要是爷愿意的事,违抗圣命又如何?赴汤蹈火又如何?白屿筝,你终究是不配……”

    见遥羽维护顾锦玉,且是这般失了分寸。屿筝不免唏嘘,杀手本该冷血无心,可花玉荛的心也许早早就放在了顾锦玉的手中,只是有人浑然不觉罢了……

    “屿筝自知不配,更何况顾公子身边早有知己之人,为他思虑,竭力周护,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抵,屿筝自问做不到……只望顾公子莫负了此心……”待屿筝的声音在风中缓缓飘散开来,遥羽的脸已是泛起绯红。

    从顾锦玉收留她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是她的主子,她能做的除了言听计从,做一把利刃锋芒的好匕首外,再无其他。

    如今听到屿筝的话,才惊觉自己早已将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既是连性命也交得,那心便也是一并交付了出去吧……

    趁着遥羽微微愣神的空当儿,屿筝轻巧将手腕抽出,便往司药处行去。只留下遥羽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发怔……

    却说桃音去而折返,便见小主面色凝重地往司药处行来。见她这般模样,亦是不敢多问,只搀扶了小主往郁司药屋中行去。

    方一入内,屿筝便被浓烈的药味裹挟,好不容易抑制的呕吐感复又翻涌。她摆摆手示意桃音在屋外等候。桃音见状,亦不敢多言,只悄然退了出去,闭合了屋门。

    郁心这才从药笺阁缓缓行出,在看到屿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轻微的讶异来:“到底是何事?竟让筝顺常一时半刻也等不得?”

    话音还未落,便见屿筝已是用锦帕掩唇,低低呕了几声。郁心见状,神色一凛,便沉声道:“看样子,顺常这身子怕是瞒不住了……可不知顺常到底如何思虑?”

    屿筝落座,平定了片刻后,微微喘息着看向郁心:“这孩子,不能留!”

    风起云涌生死决(二)

    瞧着屿筝那般斩钉截铁的神色,郁心眼尾眉梢皆是轻轻一挑:“顺常可想好了?无论如何,到底是自己的骨肉……”

    屿筝抬手,打断了郁心的话:“今日我来,不是来听郁司药说教。眼瞧着就要瞒不过去,只是来听听郁司药有什么法子?”

    郁心神色一凛,便道:“既然顺常心意已决,奴婢只能从命。顺常也该知道,这宫闱中,安胎的法子是难上加难,滑胎的法子可多得是。不过,若是下了猛药,只怕容易被察觉。到时候,莫说是奴婢,就连顺常怕是也难逃一死……”

    屿筝看向郁心,随即冷沉着声音道:“郁司药可不是这般犹豫的脾性,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便是……”

    郁心神色沉郁:“奴婢倒是有一方,只是需半月之久。每日这药汁入腹,尽数化了腹内胎肉,这之后不过是葵水而至,必不会引人生疑,即便是侍奉在顺常身边的人,亦不会察觉分毫……”

    “何时能用药?”屿筝只觉背脊渗出冷汗,将冰凉的指尖交握在一起,以防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心中万噬之痛似是要将五脏六腑都撕扯开来,面上却要佯装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

    断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了宫闱争斗中的棋子,而之所以要在郁心面前强作一番戏,无非是要让她知道,如今的屿筝,心狠到连自己的孩子也能亲手扼杀。

    屿筝知道,以郁心的脾性,断不会和一个怯懦娇弱的主子扯上半点关系,即便有,也不过成了她能掌控在手中的筹码罢了。

    如她所料,此话一出,郁心淡淡一笑,在她身侧落座,斟满水递给屿筝,才摆出一副意欲长谈的架势道:“若顺常决意如此,奴婢明日便可将汤药送往邀月轩……”随后,她顿了顿:“可奴婢猜测,筝顺常今日不会是单单为了此事前来……”

    屿筝见郁心神色渐沉,露出往日冷肃,便知火候已到,至少现在的郁心视自己为一个狠辣的主子,如此一来,能从她口中得知消息便大有胜算。

    继而屿筝从袖纱中取出玉坠子,轻然搁置在桌上,随即平静地看向郁心。

    但见郁心有意无意地瞥了那玉坠子一眼,随即神色有惊,下意识地朝着胸口抚去,可很快又变得淡然。

    “顺常这是何意?是要将这玉坠子赐予奴婢吗?”郁心脸上被一丝狡猾的笑意所掩盖,再不见方才那稍纵即逝的慌张。

    然而屿筝心里却清楚,郁心这是打算遮掩过去。可她怎能轻易放过这机会,于是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沉了声音道:“郁司药当真如此健忘?”

    “奴婢不知顺常所言何意……”郁心回应一笑,已是做好了周旋的准备。

    屿筝回想起方才郁心轻不可察的举动,便决定姑且一试,只看向郁司药,莞尔一笑:“这白玉兰的玉坠子本有一双,若我没猜错,另一只则在郁司药那里……明明贴身佩戴,郁司药为何要矢口否认,装作并不识得这玉坠呢?”

    话语落定,屿筝只见郁心脸色一变,面上浮起些许被戳穿的尴尬之色,她冷了声音,带着几分敌意地看向屿筝道:“此物你是何处寻得?”

    屿筝将那玉坠子拿起,复又笼回袖纱中。脸颊盈盈带笑,心中却思索着方筠和青兰说过的每一句话,依她们二人之言,殷流之是在回府之时,被乱箭射死在府门前。方筠曾说过,殷流之身手不凡,本不该死的如此静谧蹊跷。她怀疑是有人事先动了手脚,才让殷流之毫无招架之力。而次日便是方筠的百日礼,亦是郁心的生辰,可青兰拿到的玉坠子只有一个。那便是说殷流之回府之前曾去见过郁心。

    思及这其中玄妙,屿筝不免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或许当日之事,郁心的确知道些什么?而恰恰也是因为此,她才会出现那一丝慌乱的神情。

    理清了头绪,屿筝面如冰霜,冷冷看向郁心道:“郁司药莫问此物是何处寻得。我倒是想问问郁司药,难道不打算将殷太医的死说个清楚明白吗?”

    伴随着屿筝话语落定的,是郁心指骨的轻响,搁置在桌上的手因用力地紧握而微微轻颤。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又带着几分冷厉。忽而起身,缓缓踱步到屿筝身后。许久沉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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