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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洛荨)-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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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步皆惊迷雾显(二十八)

    “颜冰哥哥!”屿筝低声惊呼,随即便触到了他臂上的伤口,但见被熊掌所伤之处皮肉外翻,伤口深可见骨。

    颜冰怒视着狂躁的棕熊,低喝一声:“可恶!此处怎会有棕熊出没,瞧这情形,八成是受了惊。小筝!快走!我来诱开它,你快回林台去!”

    “不!”屿筝已是六神无主,只哭叫道:“我要和颜冰哥哥在一起!”

    “胡闹!”一向对她温柔相待的颜冰厉喝一声:“你留在这儿,我们都得死!快去林台找人来帮我!”

    说着颜冰一把推出屿筝,便回手持剑与暴怒的棕熊缠斗起来。

    屿筝见状,急忙朝着林台跑去。

    颜冰看着暴怒的棕熊,一边缠斗一边将棕熊往林间深处引去。林台所在之处,并不该是棕熊出没之地,可这棕熊到底是如何受惊,又跑到了此处?但颜冰也无暇细想,只知道棕熊离林台越近,小筝就越危险。

    然而颜冰和屿筝却不会知道,这头棕熊的暴怒,却正是因为猎苑中愈演愈烈的争斗之势。

    往日里以猎狩为乐的皇上和王爷,今日却不知中了什么邪,竟像是沙场厮杀拼命一般,双眸都沁出一丝红来。策马疾驰,挽弓搭箭,势如厉风,招无虚发。但见丛中惊跳的兽,空中掠过的雀鸟,都纷纷中箭。皇上的金羽箭翎和王爷的白玉箭翎不消片刻便射出半筒。

    也许正是这毫无顾忌地争夺猎杀,惊动了树林中一只觅食的棕熊。正是饥肠辘辘,又受了惊吓,棕熊立时暴怒,起身低吼起来。

    众人皆惊,忙大声叫道:“护驾!快护驾!”

    然而楚珩沐在看到棕熊的时候却格外兴奋,他安抚胯下马儿,随即看向楚珩溪道:“三弟,今日能有此遇,实属不易。朕尚且记得,你初猎黑熊是十七岁那年,一支白箭翎没入黑熊胸前的白鬃里,一击毙命!”

    楚珩溪施力勒住胯下的马儿,淡淡笑道:“可臣弟也记得,皇兄十五岁便猎杀棕熊,金箭翎从棕熊左眼刺入,贯穿整个脑袋,又从右眼射出,不但如此,那箭羽力道不减,又没入树干三寸,实在让臣弟佩服!”

    看着围在身前,大惊失色,厉喊护驾的众人。楚珩沐露出一个王者才有的霸气笑容:“三弟,不如与朕比试一番,看看今日这只棕熊会死于谁手?”

    楚珩溪微微一怔,一贯推避求全的他不知为何想起今日在兽苑中的一幕,皇兄抱着筝顺常的一幕看上去是那样的熟悉,又那样的让他心痛。于是将弓箭潇洒地挽起,看向皇兄淡淡应道:“臣弟会尽力而为……”

    “好!”楚珩沐大喝一声,便驱赶马儿冲出护围,朝着棕熊疾驰而去。

    楚珩溪自是不甘示弱,手中弓箭已是离弦而出,刻意擦着棕熊的皮毛划过。即便再竭尽全力,这第一箭,总归不是他应该射中的。

    “皇上!危险啊!皇上!王爷!”众人见二人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急忙大叫,见不起什么作用,继而便纷纷抽出佩剑,追了上去。

    那棕熊本能地感觉到要面临的危险,急急踏地,窜入灌木之中逃遁。却不料误打误撞便逃到了林台附近,继而在看到颜冰和屿筝的时候,挥舞着厚实的熊掌袭向他们。

    却说屿筝匆匆跑至林台,还未近前便厉声大叫起来:“熊!林中有熊!”

    守在林台的众侍卫见筝顺常神色惊恐地大叫,便纷纷拔出佩剑朝着林中跑去。屿筝仓皇折返,但见众侍卫将棕熊围在中间,颜冰已是气喘吁吁地持剑相向,亦不敢轻举妄动。

    屿筝只觉得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只默默祈祷着:颜冰哥哥你不能有事,一定要安然无恙!

    但见颜冰急声吩咐众侍卫:“别再刺激它,设法将它赶入林中!”

    就在众侍卫小心翼翼地驱赶着棕熊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原本略有收敛的棕熊忽而暴起,朝着众侍卫扑了过去。

    众人大惊,纷纷朝着一旁退避。那棕熊见到缺口,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待众人回过神,不免大惊失色,缺口之后,筝顺常已彻底呆滞,一动不动,径直看着棕熊朝自己冲了过来。

    颜冰飞身而起,越过棕熊,落定在屿筝身前,而就在他周护着屿筝,等待下一刻被熊掌贯穿的时候,空中忽然传来几声裂响,只听得棕熊一阵哀嚎,便重重地朝后跌落。

    稳了稳心神,看向棕熊,但见有两支箭翎各自没入棕熊的双眼之中。一支是金羽箭翎,而另一只则是白玉箭翎。

    棕熊倒地的一瞬,随驾赶来的方筠飞快地下马,急急唤道:“筝儿!”待近至屿筝身前,才察觉到她整个人已经呆滞在那里。

    “筝儿……”方筠抱着屿筝,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随即便传来皇上的怒喝声:“你们这群废物!筝顺常若是有什么闪失,朕饶不了你们!”

    话音一落,楚珩沐将弓箭丢给一侧的三弟,便飞身落马,径直朝着屿筝行来:“朕瞧瞧!可有受伤?”

    方筠细细打量了一番,便道:“似是无碍,只是受了惊吓……”

    未等方筠说完,楚珩沐便一把揽过屿筝横抱起来,厉声道:“回顺德行宫,宣太医!”

    侧身上马时,楚珩沐看到一侧跪着的颜冰面色苍白,臂上鲜血淋漓,于是沉声道:“你周护筝顺常有功,先回宫治伤,朕重重有赏……”

    颜冰垂首,神色一凛,只用十分恭敬地语气说道:“微臣叩谢皇上……”

    皇上一路抱着筝顺常回到沐晨楼的事,顷刻间便传遍了顺德行宫。

    待随驾的简太医替屿筝号脉施针后,才朝着一侧的皇上回禀:“皇上,筝顺常并无大碍……”

    楚珩沐看着床榻上双眼呆滞、不发一言的屿筝,随即盛怒:“既是无碍,为何这般模样?也不开口说话!”

    简昱垂首应道:“回皇上,筝顺常这是受惊过度,容微臣开些安神的药,服下后好好休养几天便会无碍……

    听闻此言,楚珩沐随即挥挥手道:“去吧……”

    待简昱退下,他缓缓执起屿筝的手,沉声道:“是朕的错,不该带你去猎苑,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说着楚珩沐抬手轻轻拂过屿筝散开的发:“好生歇着……朕会在这陪着你……”

    看着屿筝缓缓闭上了眼睛,楚珩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会有人知道,今日在猎苑,看到棕熊袭向屿筝的一瞬,他的心瞬间被揪在了一起,挽弓的手在剧烈颤抖。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楚珩沐在心里责备自己,为何要意气用事,非要与楚珩溪一决高下,反让屿筝陷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

    他实在不敢去想,如果今日晚一步,又会发生什么……

    看着屿筝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楚珩沐忍不住轻声道:“幸好……幸好你没事……否则朕……”

    就在此时,谨德匆匆入内,在楚珩沐身侧低声禀报:“皇上,皇后和其他宫的娘娘们在外候驾呢……”

    楚珩沐敛了神色,沉声道:“朕去瞧瞧……”

    沐晨楼外殿,皇后和几个妃嫔看到皇上入内,纷纷起身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楚珩沐略显疲惫地坐在皇后身边,沉声道:“都坐吧……这个时辰,怎么都来了……”

    蓉嫔见状,急急开口道:“听闻筝顺常在猎苑差点丧命,臣妾们担心不已,就急急来了……”

    楚珩沐听到这话,双眸冷厉的光只看向蓉嫔,蓉嫔浑然不觉,还欲说些什么,却见一侧的嘉妃低咳一声,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蓉嫔这才立时噤了声。

    皇后明落兰朝着嘉妃和蓉嫔淡淡撇去一眼,便带着几分担忧看向皇上道:“皇上,筝顺常没伤到哪儿吧?她那般冰肌玉骨的人儿,即便是一点小伤,也实在让人心疼……”

    楚珩沐看向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碍事,只是受了惊吓,简太医来瞧过,说是歇息几日便无碍了……”

    明落兰闻听,脸色舒缓,露出一丝浅笑:“筝顺常是吉人自有天相,方能化险为夷,既无大碍,臣妾也便放心了……皇上,夜已深,不如先回太熙殿安歇,这里臣妾守着便是……”

    “不必……”楚珩沐利落地打断明落兰:“朕留在沐晨楼,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皇上此话一出,除了皇后和方筠,其他几人的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随即,座中屿璃忽然起身,盈盈一礼,柔声道:“皇上,筝顺常是臣妾的妹妹,今日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臣妾实在是放心不下。求皇上恩准臣妾守在妹妹身边……”

    “是啊,皇上……”一侧的嘉妃忽然开口:“璃贵人与筝顺常姐妹情深,只有守在筝顺常身边,璃贵人方能安心,不如就让她留在沐晨楼。皇上还是早些歇息,保重龙体……”

    楚珩沐听到嘉妃的话,略一沉思,便道:“也好,既是如此,璃贵人便留在沐晨楼,,,,,。”

    嘉妃闻听,面露喜色,连忙说道:“皇上是去雲蕊殿歇着吗?”

    不料,楚珩沐缓缓起身,看向皇后道:“去碧萦殿,正好皇后陪朕走走,朕有话要和皇后说……”

    明落兰柔柔起身,看向一侧侍候的芙沅道:“芙沅,你先回去准备……皇上和本宫随后就到……”

    芙沅自是知道皇后娘娘说的“准备”为何意,皇上今夜留宿碧萦殿,那殿中的香定然要换了……芙沅垂首,缓缓退出沐晨楼。

    而嘉妃和蓉嫔脸色讪讪地恭送皇上和皇后离去……

    步步皆惊迷雾显(二十九)

    嘉妃和蓉嫔出了沐晨楼,二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蓉嫔愤愤朝着身后的沐晨楼啐道:“每每来这里都觉得晦气!之前是淳佳那贱人,如今便是筝顺常,猎苑这么一闹,竟让皇上抱着她回来。那林台的棕熊到底是真是假?该不会是她的一番苦肉计吧……”

    嘉妃缓缓摇摇头:“听闻若非皇上和王爷及时赶到,筝顺常只怕会被撕成了碎片……苦肉计?即便筝顺常有那般胆量和手段,只怕也不能算计的那般准。”

    蓉嫔不满地撇撇嘴:“林台那棕熊就该索了她那贱命才是!”

    嘉妃冷冷一笑,朝前行去:“你有什么可气的,该瞧瞧璃贵人那张脸成了何般模样!瞧着吧,她忍不了多久……”

    蓉嫔转身,看着已经渐远的沐晨楼,唇边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却说留在沐晨楼的屿璃,在众人散去之后,缓缓来到内殿,香帐垂落的塌上,屿筝面色苍白,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

    芷宛抚礼请安,低声道:“给璃贵人请安。”

    屿璃点点头,轻声道:“你去瞧瞧药熬的如何了?本主在这里陪着她……”

    “是”……芷宛应声退出。她知道璃贵人是小主的姐姐,也许此时有她陪着会更好些。

    屿璃缓缓走到床榻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抚上屿筝的脸,屿璃冷笑一声:“每每看到你这张脸,就会让我想起江素问。”屿璃的手从屿筝的脸上轻轻抚摸了半晌之后,忽而落在了屿筝的颈上,随即缓缓用力。

    被强烈的窒息感惊醒,屿筝睁开双眼时惊觉被屿璃扼着脖颈,便握住屿璃的手腕挣扎起来。然而落在脖颈处的力道却逐渐加重。就在屿筝快要踹不上气的一瞬,屿璃忽然松开了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冷魅笑道:“你醒了……”

    屿筝在床榻上起身,抚摸着脖颈厉咳几声,才用沉冷的目光看向屿璃道:“你想杀我?”屿璃依旧笑意浅然:“不过是给妹妹你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屿筝沉默地看向她,但听得屿璃继续说道:“本主真是小看了你,这狐媚的功夫倒是厉害的很。可妹妹若觉得这样便能独占了皇上的心……”

    屿璃还未说完,却听得一阵沉冷的笑,屿璃讶异地看向床榻上的屿筝,随即脸上愠起薄怒:“有什么可笑?”

    屿筝敛了笑意,低咳了几声才道:“不过是笑姐姐多心罢了……我无意争夺皇上的宠爱,也请姐姐不必如此嫉恨我。但如若姐姐执意如此,也莫怪屿筝不尊。从前我敬你,是在意尚存的姊妹之情,可日后,我亦有自己想要之物,虽与皇上无半点关联,但若有谁敢阻拦,我绝不手下留情!”

    屿璃怔怔看着床榻上目光冷然的女子,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屿筝变得如此冷鸷。

    恃宠而骄?这段时日,林凛将邀月轩的事滴水不漏的禀来,故而屿璃知道,她这妹妹得宠也并非一两日,若说恃宠而骄,也不必待到此时。可这一次,她的眼神竟让屿璃也有了些许退避。

    屿璃正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听得脚步轻响,芷宛端着熬好的汤药入得屋来。屿筝看见芷宛入内,便冷冰冰地吩咐道:“芷宛,璃贵人也守了多时,想必累得很,你掌了灯送她回去……”

    屿璃看向她,狠狠回绝:“不必!既然妹妹无碍,便好生休养,过几日再去陪皇上狩猎时,指不定会遇到些什么。只愿那时,妹妹能有今日这般的好运气才是!”说罢,屿璃甩袖离去。屿筝则半倚轻声道:“恭送璃贵人……”送走了璃贵人,芷宛端着药碗走上前来:“小主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无事……”屿筝缓了神色应道,待芷宛服侍着她将药喝下,屿筝复又问道:“可知道在林台救我的那个侍卫现下如何了?”芷宛拿起锦帕替屿筝拭去唇边药渍,轻声道:“皇上已命太医前去医治,并说他周护小主有功,要重赏呢!”

    “伤的可重?”屿筝急声问道。

    芷宛安慰的笑道:“不打紧,臂上的伤口虽是深了些,可简太医说了,未伤及筋骨,并不碍事……”

    “那便好……”屿筝叹道,这才缓缓躺了下来。

    芷宛替她盖了锦被低声道:“小主受了惊,还是好生歇着吧……”

    话语一落,芷宛却低声惊叫起来:“小主!”手指触碰在了屿筝的颈上,屿筝下意识地拦下,她知道那里必定还留着被屿璃扼颈的痕迹。

    屿筝将领口收紧,沉声对着芷宛道:“你什么都没瞧见,知道吗?”

    芷宛怔怔看着屿筝,低声应道:“是……”

    屿筝缓缓闭上眼,从前在白府,屿璃也不过是给自己些许难堪,如今她倒是真心想索了自己的性命。在这危险重重宫闱里,想到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屿筝也只觉得十分沉重。

    却说离开沐晨楼的皇上和皇后,在顺德行宫的怡湖边缓缓踱步。见皇上许久不说话,明落兰开口道:“皇上有心事?”

    楚珩沐停下脚步,朝着明落兰伸出手来,明落兰略一犹疑,便浅笑着将手放入楚珩沐的掌中。但听得楚珩沐柔声道:“明相在朝前为朕分忧,又有你掌管后宫,朕才能安心……”说着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明落兰发髻上垂落的金钗流苏:“有你做朕的皇后,朕很欣慰,朕答应你,日后待你有了龙嗣,朕一定立他为太子……”

    不料,明落兰轻笑着抽出手道:“臣妾虽身为女子,却也知道皇上耗费了多少心血。皇上的心意,臣妾知道,可为了江山社稷,还望皇上立贤为储……”

    楚珩沐看向明落兰,柔声道:“能有你,实在是朕的福分……”

    明落兰低头浅笑:“皇上言重了……皇上守了筝顺常这么久,想必什么也没吃,芙沅已经备下了皇上爱吃的食点,请皇上移驾碧萦殿……”

    楚珩沐不再多言,只点点头,便朝着碧萦殿行去。他看着款款前行的明落兰,才清楚的知道,一贯忠于自己的明相,为何近日里连有异动。先是奏请放归拓拔阑,后是于赐给楚珩溪封地一事劝他三思。楚珩沐知道,明相此般不过是因为明落兰膝下无出,又是太过绵软的性格,她在后宫不能巩固自己的权位,必定会影响到明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

    正因如此,他今日才会对明落兰许了承诺,但凡她诞下龙子,必会封为太子。虽是顾虑到明氏一族势力的重要性,但也是对明落兰的嘉赏。她虽是略显柔弱的性子,却也在尽自己全力做一个好皇后。如若说嘉妃蓉嫔如美人蕉般艳丽,那明落兰无疑是兰芷,静默芳香。只是让楚珩沐略有遗憾的是,他与明落兰始终没有子嗣。不知为何,每每一入清宁宫,倒像是沉了心般,波澜无惊,更不消说如大婚之时那般缱绻旖旎。

    时日久了,便也习惯与皇后相敬如宾,可也正因如此,二人之间似是有种不必言说的默契。碧萦殿中,芙沅早已备下楚珩沐喜欢的小点,上好的云针银毫在茶盏中氤氲着气雾,殿内弥散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让人心思沉静。“你这殿里燃了什么香?朕闻着很好……”芙沅轻声应道:“回皇上,是清梨水香,皇后娘娘说此香用来静心再好不过……”楚珩沐看向明落兰,淡淡一笑:“此香似你,淡雅舒心……”

    明落兰浅浅一笑,便亲手服侍皇上用膳。楚珩沐执了银筷沉声道:“此番在林台,筝顺常受了不小的惊,就由你多为照料……”明落兰柔声道:“这是臣妾的份内之事,更何况,臣妾与筝顺常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楚珩沐沉吟片刻,神色中忽而泛起一丝黯然:“朕记得,淳儿在时,亦与你投缘。”

    听到此话,明落兰也是暗携悲伤:“只可惜淳佳她……”

    “罢了罢了,说起来也不过徒增伤感……”楚珩沐制止明落兰:“你不必忙了,坐下来陪朕一并用膳。”

    当夜,楚珩沐歇在碧萦殿,亦是如往常一般早早安歇。明落兰则起身倚在廊下,望着月上中天。芙沅上前,替她披上披风,柔声道:“这么晚了,娘娘为何还不歇着?”明落兰看着空中半弦明月,低声道:“明日随本宫去沐晨楼……”

    次日,屿筝刚起身,便听得芷宛来报:“小主,皇后娘娘来了。”屿筝急声吩咐道:“快梳妆……”然而皇后已笑意盈盈入得屋内:“本宫听闻昨日之事,特意拿来一只人参,你需好好补补身子,也好为皇上开枝散叶……”

    屿筝闻听,神情羞涩地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只是妾身入宫时日尚短,恐要违了娘娘心意……”明落兰执了屿筝的手,缓缓落座:“本宫就说与你十分投缘,果断是个惹人怜爱的人儿,有你在此处,即便本宫再踏足沐晨楼,也不觉太过心伤,想必皇上也是如此,你当真是天赐之宝……”

    步步皆惊迷雾显(三十)

    天赐之宝……皇后这话说轻则轻,说重也重。看着皇后轻轻柔柔的浅笑,屿筝实在琢磨不透她心中所想。可皇后话语中的意思分明在清楚地表明,自己不过是淳仪皇贵妃的替身罢了。

    可那又如何?屿筝自问不及雪儿姐姐半分,更何况,她对皇上也并无深情可言。即便曾有过刹那心动和倾慕,也都在大雨倾倒的那天全然崩散……

    故而屿筝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色,起身盈盈向着皇后施了一礼道:“皇后娘娘折杀臣妾了……”

    “快起身……”皇后示意芙沅搀扶起屿筝:“才刚刚缓过神来,不必行此大礼。这几日你便在行宫好生歇着,本宫瞧着皇上因此事也失了兴致,整日挂心着你,只怕没几日也该回宫了……”

    屿筝不再做声,只缓缓坐了下来。但见皇后将手轻轻搭在桌上的锦盒上,淡淡笑道:“这支参是云胡进贡,皇上特赏给本宫的,本宫身子太虚,自是用不到它。好在此番能调理你的身子,才不致浪费了这难得的佳品……”

    “皇后娘娘,如此贵重之物,臣妾万万不敢收……”屿筝急忙说道。

    然而当皇后说起云胡的时候,屿筝心中不免暗自猜测,拓跋阑离宫也有些时日了,未知是否安然到了云胡,也不知他的病如何了……

    明落兰浅浅一笑:“有何不敢,你既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用再好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皇后娘娘……”屿筝急声分辨,却被明落兰抬手制止:“不必如此惊慌,本宫并无责怪你的意思,被皇上疼惜,是好事。只是你该知道这宫中有多少眼睛在瞧着你,当年淳佳……”

    说到这儿,明落兰忽然噤声,看向屿筝道:“罢了,旧事不提,免得心伤。本宫先回去了,你好生歇着吧……”

    话语落定,芙沅搀扶着明落兰起身便朝着沐晨楼外行去,屿筝和芷宛拂礼道:“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离去,屿筝打开桌上的锦盒,但见一棵上好的人参置于盒中,一侧的芷宛惊道:“皇后娘娘竟赐了这等上好的参给小主,可见小主很得皇后娘娘欢心……”

    屿筝没有答话,芷宛只瞧见眼下的好,却不曾察觉皇后一番话,到底是有所暗示的。她看似无意地提起淳仪皇贵妃,明白告诉屿筝皇上宠幸她不过是因得她填补了皇上对淳仪皇贵妃的相思之情,又暗示她淳佳之死也许并不简单。

    可皇后娘娘这般模糊不清的示意,倒让屿筝弄不清楚,皇后真正的意思为何。是要笼络她?威胁她?还是想告诉她什么?

    行出沐晨楼的明落兰,神色略显沉重,一侧搀扶着她的芙沅有些疑惑地说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见皇后并不做声,芙沅便继续说道:“筝顺常入宫晚,并不知淳仪皇贵妃之事,娘娘为何刻意提起?”

    明落兰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当嘉妃和蓉嫔是那般安分守己的人?莫说是她们,就连一个小小的璃贵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这得宠的妹妹……”

    “可是娘娘……”芙沅带了几分不解,接过话:“这宫里沉沉浮浮都不过是自己的造化,娘娘从不插手其中,为何此番……”

    听到芙沅的话,明落兰抬头看向某处,眼中寒光厉显:“林台那日被猎狩的棕熊,本宫瞧见了,射入那棕熊眼睛的,一支是皇上的金羽箭,而另一只,则是白羽箭……”

    白羽箭!芙沅知道那是三王爷楚珩溪惯用的箭羽,而仅仅这么一瞬,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为何每每皇上来清宁宫的时候,皇后都要让她燃起沉息香……原来这么多年,她始终还是忘不了。

    一阵心疼滑过芙沅的心头,心中一动,芙沅大着胆子轻声唤道:“小姐……这么多年……您还是放不下吗?”

    许久不曾听见芙沅这般唤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策马疾驰的少年,挽着弓弩,一击射出白羽箭,然后勒住缰绳,绽出一丝意气风发的笑意,在马上神情盎然地看向她道:“没事吧?你叫什么名字?怎得独自在此?”

    而那时的明落兰,吓得浑身颤抖,身后是一只倒在血泊中的灰狼。

    本是为太子选妃而精心布置的相见,却因得她年少时的顽皮,阴差阳错地让另一个身影从此扎根在心里。

    一眼便是一生。

    她知道身为明相之女,自己所肩负的使命和责任,也曾对着那个与他相似的男子情意缱绻。可到头来,苦的却只有自己的心……

    见明落兰神情略有所动,芙沅暗自叹了一口气,用几分安抚的语气柔声道:“许是小姐多想了,奴婢听闻林台情形急迫,以王爷那性子,定会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明落兰在心中冷笑一声。她太了解楚珩溪,这么多年来,在宫中隐忍求存,即便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亦只能拱手相让。他做这一切,无非是要敛了锋芒,了此一生。如果真的只是出手相助,那么这支白羽箭就只会在棕熊的身上,而非径直射入棕熊的眼中,与皇上旗鼓相当……白屿筝,对他而言,绝不是简单的存在……

    “芙沅……”她缓缓开口轻唤,继而声色变得冷厉:“你唤本宫什么?”

    芙沅闻听,急急跪倒在地:“娘娘恕罪,是奴婢失言……”说着,便自个儿掌起嘴来。

    随后才听得皇后的声音淡淡响起:“今日便是叫你长长记性,起来吧……”

    “谢娘娘……”芙沅红着脸起身,便搀扶着皇后往碧萦殿行去。

    之后的时日,屿筝便在沐晨楼中休养。方筠偶尔会前来探望,说些狩猎的趣事,她是随驾至顺德行宫的几位妃嫔中,唯一被恩准跟随皇上一并去狩猎的人。可屿筝知道,眼下二人这般亲密的相处,不过是因为方筠对她还有所求。

    故而每每见到方筠的时候,屿筝会格外想念在宫中的穆心越。只有她的笑意,才是最真,也只有她,是真真儿待自己好,没有任何私欲夹杂其中……

    入夜之后,芷宛照例端来了安神的汤药让屿筝服下。

    这几日,屿筝睡得安稳,但却隐隐觉得有些太过深沉。往往闭上眼,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屿筝不由怀疑,是不是芷宛端来的汤药有什么问题,故而特意留了心,待芷宛不注意时,将汤药尽数吐在了帕上。

    果不其然,待她佯装睡去,呼吸渐稳,便听得芷宛悄然退出了屋子。屿筝睁开眼,疑心顿生。芷宛本该守在她身边,即便是困了,也该歇在床榻边才是。夜深之后,还要离去,到底为何?

    屿筝正要起身去探个究竟,却听得屋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她急忙转了身,合上了眼。随即便听得轻微的脚步声渐近。

    “这几日,你家小主如何?”声音沉沉传来,屿筝却分辨的清晰,来者竟是皇上!

    但听得芷宛轻声应道:“回皇上,小主用了药,每日都睡得安稳,不曾知道皇上夜夜都来探望。只是今晨小主说起,似是有些疑心这药。奴婢也担心,这药虽是宁神,会不会伤了小主的身子……”

    “难得你一心为你家小主着想,不必担心。此药是简太医精心调配,若是伤到了筝顺常,朕要他的脑袋!”皇上压低了声音:“你去殿外候着吧,朕在这儿……”

    “是……”随即便听得芷宛应声离去。

    屿筝虽是闭着眼,心里却惊慌不已,听这意思,皇上竟是夜夜都来沐晨楼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屿筝胡乱猜测间,便觉得床榻轻响,皇上已落座在榻边,轻轻抚上她的发,那样的温柔,温柔到让屿筝瞬间就想起那掌心灼热的温度。

    “屿筝……朕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楚珩沐看着眼前熟睡的女子轻声道。他的心中满是悔意,如果能回到那一日,他绝不会那般不管不顾强要了她。如果那样,就不会如此时,想见她,却又不敢面对她,只能在夜里悄悄地来瞧她一眼,然后离去。或许此时,他可以与她品茗对弈,又或许可以拥她在怀中说些缱绻情话。

    楚珩沐有些疑惑,为何一面对眼前这女子,他的霸气、他的独断一瞬间就变得脆不可碰。如今竟是连面对这女子的勇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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