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女捕本色-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成青云醒来时,隐约看见天上密集的雨水砸下来,砸在她的脸上。
  她躺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水里,但是这水有些浅,再动了动,竟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立刻起身,一手抹了眼睛上糊住的雨水,才看清躺在她身下的人是兰行之。
  兰行之一身是伤,胸口微微起伏着。
  成青云松了口气,环顾四周,看见黑夜之中,无数江南婉约的瓦房错落起伏。
  这是杭州的一条水巷,水巷之上,便是居民住处。
  江南杭州曲水河流四通八达,无数条水渠在城中蜿蜒穿越,流入江水之中。
  想来,她和兰行之,是被江水之中巨大的水流冲到这水渠之中的。
  她撑起身,拖着兰行之出水,慢慢地爬上石阶,石阶尽头,是一户人家。她匍匐着,抬手敲门。
  不知敲了多少下,房内终于有了脚步声,窗户里亮起朦胧的灯火。
  门打开,一个女孩儿探出头来,一看看见狼狈的成青云。
  “哟,这是……”
  “姑娘,”成青云一把拉住这女孩儿的裤腿,“我和我哥,是被水冲过来的……帮帮我们……”
  姑娘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见了水边的兰行之。
  兰行之皮囊不错,相貌堂堂,那姑娘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将成青云扶了起来。
  很快,她进门,和家中的一个男人把兰行之抬了进来。
  借着微弱的火光,成青云看见水面上漂浮着许多东西,应该是被水冲来的。她强撑着,再次下水,捡了些值钱的东西,甚至捡到了自己的包袱,这才进了屋。
  堂内生起了火,映着兰行之苍白的脸。他很快睁开眼睛,看见了成青云。
  “还好,你没死。”成青云摸了摸他的脸,“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兰行之咳出些水出来,沙哑着声音说道:“是我捡到了你,你被水冲走,我拉住了你。”
  成青云不言,片刻后,解开他的头发,取下他束发的玉冠。慢慢地将他的头发铺开,借着火的烘烤,可以干得快些。
  兰行之勾唇,无声而笑。
  屋主小姑娘端着姜汤走了进来,羞涩地看了成青云一眼,把碗递给她。
  成青云握着兰行之的玉冠,伸手递给她,说道:“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玉冠质地上好,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小姑娘抿唇,也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去。
  兰行之扬起的唇角立刻垮了下去。“那是我的玉冠,你送给了她,我戴什么?”
  “都落魄成这样了还臭美什么?”成青云继续为他理头发,顺势握住他的头发快速一绾,揪得兰行之脸皮都被拉起来了。
  “这样绾起来不就好了?”她说道。
  兰行之无力蹙眉,闭上了眼睛。
  夜色阑珊,窗棂之外细雨潺潺,琮琮雨声如窃窃私语,映衬屋内一室灯光。
  成青云见兰行之呼吸平稳均匀,干脆在他身边躺下,双手交叠在脑后,蹙眉思索。
  “有何见解?”
  耳旁忽然传来兰行之的声音,成青云睁开眼,望着江南低矮陡峭的屋顶,轻声说道:“落水之时,我趁机查看了船底,船底的木板,似乎是被人拆卸了。”
  兰行之轻声冷笑,却沉默不语。
  “这未免也有些凑巧,”成青云抿唇,悠然地交叠着双腿,“这么大的画舫,要一时拆卸也不容易,恐怕,船底的木板早就被人拆松了,只等着这暴风雨和湍急的江水一来,船底就漏水,画舫自然就沉了。画舫之上那么多人,到底是谁动的手脚,如今也查不出来了。”
  她转头瞧了眼兰行之,小案之上灯火如豆,摇曳的火光照进他深邃的眼眸中,衬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暗沉锐利。
  “我原本猜想,或许是那周巡抚动的手脚,毕竟他懂得筑造之法。”成青云想起婉容之死来,“倒是便宜他了,害死了婉容,如今也不知道他被淹死了没有。”
  “就算没死,我也不会让他好活!”兰行之说道。
  “这周巡抚到底是有些心计的,否则也不会想出嫁祸胡柴的计谋。”成青云想起胡柴,心头一沉,“周巡抚那日故意请人喝酒,那酒劲儿很烈,大多人喝了都醉了。他便趁机将婉容带到自己房中,意图对她不轨。按照楼三娘的说法,或许周巡抚曾多次骚扰婉容,婉容自然厌恶他,所以挣扎反抗。周巡抚喝了酒,血气上涌,害怕婉容呼救,干脆捂住她的口鼻,扼住她的脖子,或许就在这样的挣扎之中,婉容被她扼死了。”
  兰行之冷笑,“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思索着该如何处理尸体。”他似乎揣摩着当时周巡抚的心思,“婉容死在自己的房里,天一亮,那些艺女自然会找她。若是发现她的尸体,周巡抚杀了人,罪证确凿。可若是当时便将尸体抛入江水之中,一定会惊动船上的护卫和四周画舫上的人。所以,他最后想到了嫁祸。”
  成青云点头,“他等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到辰时胡柴出了房间,下了船,所以立刻拆卸了地板,用绳索之类的东西,勒在婉容胸口,穿过双臂腋下,就这样,将婉容的尸体,从自己的卧房,吊坠到了胡柴的房间中。”她顿了顿,继续说:“银钏儿当时听到胡柴的房里有动静,便从窗户缝儿往里看,或许正看到婉容的尸体吊坠下来的那一幕,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婉容是悬梁自杀的。”
  “周巡抚就在胡柴房间之上,一定是察觉了,所以停止了运尸,等确认没人之后,匆忙丢了尸体,抽掉勒住婉容的绳索,重新将地板安装好。可毕竟地板被松动过,周巡抚在重新放下地毯时,稍微将地毯放偏了些,这才让我发现了蛛丝马迹。”成青云蹙眉,“当时为婉容验尸时,我就发现她胸口至腋下有一道很浅的勒痕,可没想通那勒痕是如何造成的,如今总算真相大白了。”
  
  第21章 风云突变
  
  成青云放下双腿,“周巡抚这么清楚胡柴的作息,甚至连他何时出门下船都那么清楚……”她拧眉,看着兰行之,“这是为什么?”
  兰行之声音很沉:“他不止是清楚胡柴的动向,画舫之上每一个人的动向,他都一清二楚。”
  “为什么?”成青云不解。
  “自然是监视,”兰行之讥讽一笑,“我一到杭州,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请到了画舫上,生怕我在他不留神的时候,就弄出些麻烦。我在蜀郡之时,抓获了蜀郡太守,他能不提防吗?”
  成青云直起身,垂眼看着他,“既然他提防你,那画舫就可能是他动的手脚。要不然,他怎么会把你请到画舫上?一定是想趁着画舫沉没之际,让你葬身江中,如此一来,你的死,完全就是意外,与他毫无关系。”
  兰行之沉默,因她俯身垂视他,让他有种处于劣势的压迫感。所以他微微转身,轻声说道:“可以如此推断。”
  成青云还想再说什么,他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夜深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打听巡抚府的消息,看看巡抚是不是还活着。”
  “诅咒他被水淹死了!”成青云恨恨地骂了一声,躺下身,闭眼睡觉。
  次日一早,两人便被热闹喧嚣的声音吵醒。成青云匆忙起身,推开窗户,这才发现水渠两边有不少观望的人。
  昨夜一夜风雨,江面上漂着不少画舫之上的零碎事物,甚至有一具浮尸,那浮尸看样子是画舫之上的下人。岸上的人连忙将尸体捞了上来,立刻报了官。
  很快就来了捕快,几个捕快连同几个渔民,在水渠中撒网,又捞起来几具尸体。
  最后一具尸体打捞起来,几个捕快连忙让人去通知巡抚府。
  成青云猜想,那具尸体,十有八九是周巡抚。
  十几个捕快手忙脚乱匆匆忙忙地把尸体抬走了,还有捕快依旧在水中打捞。
  “可看到兰大人?”有捕快高声问。
  “还没有。”
  “继续找!”
  成青云关上窗户,见兰行之站在她身后,眸色沉沉地看着窗外,目光来不及收回。
  风风雨雨一个上午,大街小巷处处有市井百姓议论交谈之声,内容大多与巡抚府有关。从他们口中得知,周巡抚昨夜,的确葬身江中。
  成青云辞别了这家住户,买了两匹马,骑马穿越杭州,到了巡抚府门口。
  巡抚府大门之上,悬挂着白幡白布,府内传来痛哭哀嚎之声,还有不少进进出出前来吊唁的人。
  “大人,要进去看看吗?”成青云问道。
  兰行之拉着马缰,冷冷地看了眼灵堂的位置,轻笑道:“我只是来确认他死了没有,既然死了,何必进去?”
  成青云点头,“那好,我得尽快入京了。”她抿唇,轻声说道:“不知道青岚有没有收到我写的信。”
  兰行之没听清她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成青云打马,离开巡抚府,在路边买了些干粮,放进包裹之中收好,“大人,我已在杭州耽搁数日,我们今天就北上入京吗?”
  从她的口吻之中,兰行之听出几分雀跃和期冀,他也打算回京,便说道:“也好,我很久没有回家了。”看了眼成青云,又说道:“若是你在京中暂时无法安置,倒是可以到我家住几天。”
  成青云双眼一亮,她等的就是兰行之这句话。于是策马靠近他,“那再好不过了,我初到京中,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兰行之点头。
  杭州离京城已经不远,两人一路北上,相携而行。
  为避免麻烦,这一路,兰行之没有再亮明自己的身份,行踪极其隐秘。并不急于赶路,两人走走停停,两天之后,顺利到达京城。
  京城高大的安化门向南而开,宛若洞天,其中便是繁华的京城。
  金粉江山,抽鞭断流,皇城巍峨,宫阙重楼连绵起伏,气象万千。
  这便是王都。
  成青云缓缓停下马,端坐在马背上,抬头看着城门。俨然高大的城门,依旧庄重沉肃,这座城,容纳天下繁华与人间百态,却容不下她和父亲一家。
  那年母亲自刎而死,父亲带着她与府上几人一路南下,踽踽而行离开京城,他曾遗憾又悲怆的感慨,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他已葬在了成都,的确再也无法回到京城了。
  模糊的记忆依稀浮现,恍若隔世。
  兰行之停下马,回头看着她,看见她平静却深沉的脸色,微微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京城连城门外都这么大气繁华,真是不错。”成青云环视着城门外各家酒肆脚店,喃喃地说道。
  兰行之轻笑,“我还是更喜欢成都。”他策马前行,说道:“走吧,先找个地方洗漱收拾,我请你到府上做客。”
  成青云策马跟上,“不直接去大人府上吗?”
  兰行之一蹙眉,摇头,“不行,我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肯定不好看,让人看见了,风采形象全没了。”
  成青云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嗤笑。这一路倒是见识了这人的臭美程度了,哪怕再落魄匆忙,也会将自己收拾得妥帖干净。
  兰行之带着她进了一家客栈,吩咐小二准备吃食和洗浴用的东西,清洗收拾了一番,彻底洗掉一身的风尘匆忙,光彩照人地出现在成青云身前。
  一身清贵风华,亭然而立,不谢风流,只是淡淡一笑,眉宇之间,光彩斑斓,仿佛渲染着无限风致。
  与成青云形成鲜明的对比。
  成青云一身布衣常服,发带高束,比起兰行之,身板显得娇小,倒是眉宇之间,英气隽秀,与兰行之自然流露的清贵不同。
  店小二很有眼力,连忙过来招呼两人,将店中的菜色报了一遍。
  兰行之随意要了几样,选了个临街的雅间,与成青云相对而坐。
  成青云站在床边,极目远眺,巍峨磅礴的皇城就在眼底,起伏错落的宫阙看不见尽头,纵横交错的街道屋宇宛若星云棋盘。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比起成都的繁华热闹,京城的繁荣,更有厚重庄严的气象和底蕴,让人望而生畏。
  成青云心底生出几分忐忑,孤身一人,远走京城,如今身在异乡,一时无依无靠,到底让她有些茫然。
  “青云,来,过来坐着。”兰行之见小二将菜上齐,对青云说道:“先吃点,你若是想看京城,今后有的是机会。”
  成青云坐下来,一时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大碗,终于再也吃不下之后,才放下碗。
  “大人,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成青云端坐,正色地看着兰行之。
  兰行之放下筷子,“你说。”
  “此人名叫成青岚,大约三年前入京。大人,你在京城,应该比我有门道,可否帮我留意此人?”成青云看着兰行之,一字一顿恳切地说道。
  “成青云?”兰行之微微眯眼,“此人与你是何关系?”
  成青云说:“他是我兄长。”
  兰行之轻轻蹙眉,片刻之后,才说道:“倒是听说过此人,我会帮你留意的。”
  成青云展颜一笑,对他拱手行礼。
  吃晚饭,两人下楼,京城客栈生意兴隆,大堂之中人满为患,来往宾客谈天说地。
  成青云路过几桌,听见那几桌人,都在谈论一件事情。
  “三日之前,天牢突然起火,火光冲天,烧了整整一夜啊。”
  “是啊,奇了怪了,那日夜里,雷雨大作,大雨竟然没把火扑灭。”
  “听说天牢里关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死囚,一定是老天开眼,降了天雷,把天牢里的人烧死了。”
  “可不是吗?我就住在天牢附近,那晚就看见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了天牢最高的房梁上,天牢瞬间就起火了,周围的街坊居所,无一幸免,全都遭了秧。”
  “听闻那晚瑞亲王在天牢之中,被火困住,未能幸免……哎……”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唏嘘感叹,成青云模糊地听了几句,没有心思再听,正欲离开,却见兰行之突然停下脚步,慢慢地回头,看着刚才那些议论纷纷的人。
  “怎么了?”她蹙眉,不解地看着他。
  兰行之脸色僵硬,立刻回头,呆怔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他蓦然拉住成青云,立刻让小二将马匹牵了出来,一手将成青云推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在马背上。
  成青云还没坐稳,兰行之马鞭一抽,两匹马飞快地疾驰而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成青云拉住马缰,避开大街上拥挤川流的人群,说道。
  “回府!”兰行之沉声说道。
  成青云一手拉住他的马缰,却没能阻止他将马停下来,无奈之下,只能跟随他一路狂奔。
  她侧首看着兰行之的脸色,只觉得他周身气息沉郁愤怒,似压抑着无限的悲沉与战栗,一时间,心头陡然生出几分不安。
  她欲言又止,跟上兰行之,终于在一座庄重威严的府邸之前停下。马蹄在街面之上摩擦滑行,终于堪堪停下。
  兰行之猛然跪倒跌落在地,安静地抬头看着府邸大门,颤抖的声音喊出两个字——“父王!”
  成青云一抬眼,看见满府素缟,白色的灵幡随风轻摇,白、黄色的纸钱如雪般纷纷飘落,府邸之中传来悲沉哀痛的诵经往生咒,还有哽咽压抑的哭泣声。
  一片惨淡肃杀。
  她抬头,看见府邸大门之上,素缟戚戚的牌匾——瑞亲王府。

  
  第22章 子归亲丧
  
  瑞亲王府素缟灵幡随风而起,肆掠风雨戚戚而来。
  成青云心中一片混沌,只是下意识翻身下马,正欲伸手去扶兰行之,却见兰行之已经起身。
  他端立如松,一步一步向亲王府走过去。
  跪在王府门口一身麻衣的守卫忽然见了来了,悲痛的神色之中带着莫大的惊讶。一个守卫豁然起身,怔愕地看着他,瞪大了双眼,“世……世子?”
  兰行之目不斜视,不等那人通报,就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成青云沉默地跟上,好在她与兰行之同行,无人阻拦。
  亲王府中一片愁云肃杀,沉郁哀痛的往生咒萦绕在耳畔,沉甸甸的。一路到了灵堂,灵堂之上,一口雕刻“寿”字楠木棺椁,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中央。瑞亲王的灵位陈设在灵堂中央,灵前摆放香烛供品,肃穆严谨。
  灵堂内,乌泱泱整齐地跪着身着麻衣孝服的人,为首跪在灵前的人素衣素妆,正默然垂泪,端正地面对着灵位,慢慢地往火盆之中扔纸钱。
  兰行之站在灵堂门口,沉默不语,僵直的脊梁微微战栗。直到有人看到他,惊愕之下,喊出了:“世子。”
  灵堂前沉默垂泪的妇人全身一僵,猛然转过头来,原本悲痛隐忍的神色突然伤心不已,泪水滚滚而下。
  顾不得规矩,她起身,几步走到兰行之身前,拉住他的双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行之……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灵堂之内的纷纷看过来,压抑的哭声更加哀沉。
  “母妃……”兰行之抬手指着灵堂中央的棺椁,冷冷地问:“这是为何?”
  瑞王妃压抑隐忍,平静地说道:“这是你父王,你回来就好,给你父王磕头上香吧。”
  兰行之却轻声一笑,“我走时,父王还好好的……我不相信那是父王。”
  瑞王妃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她从身后的嬷嬷手中接过香火,交给兰行之。
  兰行之双手从她手中拿过香火,这才跨入灵堂之中。
  成青云站在门角,静静地看着他。他进入灵堂之后,却没有到灵位前磕头上香,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悲痛流泪,而是冷静,冷静得让人觉得,他已经灵魂出窍,只剩一副倔强又桀骜的躯壳。
  他走到棺椁前,跪下,端正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棺木。
  棺木之上,雕刻白鹤祥云,祥云掩映之中,是壮丽豪华的行宫。生人在棺椁之上雕镂图纹,漆银烫金,希望死者在入土之后,依旧可如生平一样,享尽人间极乐。
  可人死如烟灭,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后事再奢华,都是枉然。
  众人不解,眼看着兰行之站在棺椁前,突然对人说道:“来人。”
  “行之?”瑞王妃走到他身前,安抚地问:“你想要做什么?”
  “开棺!”兰行之一字一顿地说道。
  话音一落,灵堂之上鸦雀无声,空余沉冗长的往生咒。
  “你休得胡言!”瑞王妃端庄得体,却是被他吓了一跳,“你父王已经入棺,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
  瑞王妃身后一年轻男子也站了出来,向兰行之拱手行礼,“行之,就让父王安息吧……开棺的事情,大逆不道,不能……”
  兰行之一击眼刀狠狠地挖了过去,男子立刻闭了嘴,只是静默地站立着,欲言又止。
  “我是瑞王府的世子,父王不在,一切唯本世子是从,你们难道想造反?”兰行之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纷纷沉默。
  瑞王妃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还来不及劝阻,兰行之双手拍在棺盖之上,凝气于双臂,沉重的棺盖慢慢地移动。
  瑞王妃无奈地摇头,有人想要上前帮助兰行之推开棺盖,被瑞王妃用眼神阻止。
  棺盖缓缓地被移开,成青云走到兰行之身前,敛声屏气地盯着棺椁之内。这是瑞亲王的棺椁,还未见到尸体,棺椁之内的陪葬器皿便出现在眼前,琳琅满目,堆砌而起。
  兰行之额头上青筋微微颤抖,泛着薄薄的汗水,双手指尖泛白,显然是用尽了力气。
  终于,棺盖被推开一半,可见看见整个棺椁内的情况。灵堂之上众人惶恐不安,跪倒一片。
  可成青云与兰行之呆怔地看着棺椁,一动不动。
  棺椁内,铺满的随葬品几乎填满了半个棺椁,珠玉器皿之上,是一件华丽精美又庄严的瑞亲王朝服。
  棺椁之中,却没有瑞亲王的尸身!
  兰行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瑞王妃。
  瑞王妃立刻让人将棺盖盖好,吩咐灵堂之上的人继续哀礼,随即对兰行之说道:“你父王,三日之前,去了天牢之中提审人犯,却不想,天牢失火,火灾蔓延,无法营救,天牢之中的大部分死囚,连同你父王……葬身火海。”
  兰行之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这么说,父王的遗体,还未找到?”
  瑞王妃狠狠地闭眼,无奈地摇头:“天牢之中的尸首,都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了。”
  “天牢之中看守一向严密,为何会突然失火?”兰行之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瑞王妃卸下强自打起的精神,虚弱又缓慢地说道:“刑部的人告诉我,是天雷所致。”
  “天雷?”
  瑞王妃哀沉地点点头:“你父王下天牢那晚,雷雨大作,是天雷劈到了天牢之中,引发的火情。”
  兰行之沉默,垂于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片刻之后,他才走到灵位之前,端正恭敬地上了香,磕了头。
  瑞王妃搵了搵眼泪,对身后的男子说道:“去为他准备一身孝服。”
  “是,母妃。”男子恭敬地行礼,又走到兰行之身前,说道:“行之,随我来吧。”
  兰行之跟随这男子出灵堂,这才迟钝的察觉身边还有成青云。成青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依旧站在门角,呆呆地看着他。
  “给这位公子安排住处,好生招待。”兰行之对人说道。
  成青云这才被下人领走,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兰行之与瑞王妃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与下人离开。
  既然是兰行之的朋友,下人自然将成青云安排在了兰行之的宅院之中。
  进入房间之后,成青云坐立不安。
  短短半个时辰之中,发生的一切令她难以接受。
  初见兰行之时,他自称是大理寺少卿。她跟随他查案行走,原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朝廷官员。如今与他到了京城,才知道他是皇家贵胄。
  他是瑞亲王的嫡子,本朝皇室乃南姓,而瑞亲王嫡子,自然也不叫兰行之。
  成青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变得尴尬起来,她与兰行之的关系突然有了微妙的改变。而如今以朋友的身份住在王府,好像有些不妥。可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又显得无礼又无情。毕竟是与兰行之患难与共过的,不能这样随意离去。
  成青云躲在房内,听着满府上下的悲痛哭声和道人吟诵的往生咒,忐忑又无奈。
  兰行之作为嫡子,自然是要守灵的,如此下去,成青云一连三天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从早到晚,只有侍女为她送饭,照顾她起居,倒是体贴入微,嘘寒问暖。
  成青云算算日子,过不了多久,便是瑞亲王的头七,恐怕棺椁下葬,也快了。
  这日午间,兰行之似乎终于想起了被安排在他庭院之中的成青云,他一身孝服出现在成青云面前,让成青云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哦,不,世子。”成青云依旧拱手行礼。
  兰行之走进房间来,四处打量了一番,随意问道:“可还习惯?”
  “习惯,”成青云跟随他进屋,“你呢?”
  兰行之走到软榻前,慢慢坐下,轻声说道:“我还好。”
  成青云不言不语,静静地站在他身前。
  “青云。”
  “嗯?”
  成青云看着他,兰行之突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过来坐。”
  成青云坐下之后,与兰行之保持几分距离。
  兰行之微微眯了眯眼,才说道:“行之是我的表字,我姓南,真名南行止。”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行止,表字行之。
  “为查案方便,不透露真实身份,我这才化名兰行之。”他轻声说道,“除了亲近之人,鲜少有人知道我的表字。”
  成青云点头,男子弱冠成年之后,才由长辈或者自己取个表字,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你可有表字?”南行止问。
  成青云摇头,“没有。”
  “那我如何叫你?”南行止轻笑,似漫然随意,轻声道:“青青?”
  “什么?”成青云蹙眉,“卿卿?”显然她内心是拒绝的。
  “甚好,”南行止自言自语般,微微点头。
  成青云探究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你没事吧?”
  南行止微微摇头,突然倾身过来,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成青云猛然间全身僵直,一动不动,只是眨了眨眼睛,微微偏头看着他。
  “世子?你没事吧?”她再一次试探着问道。
  
  第23章 完全信任
  
  帘外雨潺潺,窗棂之上光影珊珊。
  成青云凝气端坐,眼角余光所见,是南行止起伏俊利的轮廓。淡淡光影流转,时隔几日,他浑身的风采似沉敛不少。成青云不再说话,只是任由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青云,”片刻之后,成青云听见南行止的声音。
  “嗯?”她抿唇。
  “你的肩膀好细好软,”南行止轻声呢喃一般,“难怪轻易就被人打脱臼了。”
  成青云突然想起在太守府那夜,她被那装神弄鬼的人打脱臼了手臂,那装神弄鬼的人,她曾经猜测是南行止,可从来没有问过。
  肩膀微微一轻,南行止收了几分重量,成青云这才说道:“世子,王爷的尸首还没有找到,要如何入土为安呢?”
  南行止气息一沉,立刻坐直身来。他如今一身素色麻衣,平日多少有些张扬的神采变得沉静持重。
  “父王是被烈火焚身,尸骨和天牢中的死囚一样,面目全非,根本就无法辨认了。”他平静地看着她,“父王是皇室贵胄,去世之后,自然要葬入皇陵,可皇陵血统不容混淆,绝对不能让身份不明的人随意进入皇陵。况且,身为儿子,又怎么能随便找一具不明不白的尸首当做父亲呢?”
  成青云点头,“那你想出辨认尸体的办法了吗?”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派了仵作,可如今依旧是一筹莫展。”南行止蹙眉,看向窗外,“父王尸首不全,无法入土,恐怕死不瞑目。”
  成青云听他的声音沉肃又狠戾,瑞亲王葬身火海一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自古朝堂之上,风云纷争不断,明争暗斗之中,总有刀光血影的算计和迫害。
  成青云若有所思,咬了咬牙,才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可以辨认尸骨的办法,就是不知道世子愿不愿意接受。”
  南行止目光倏然一亮,期冀地看着她,“什么办法?”
  “煮尸,”成青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
  ……
  南行止招来了贴身护卫秦慕铮,吩咐了府内的事务之后,便带着成青云出了王府。
  车马辚辚,穿过京城纵横街道,一盏茶之后,到达刑部。
  刑部尚书立刻迎了出来,连忙行礼。
  “天牢之中被焚烧的尸首,是否都在里面?”南行止问。
  “是,”刑部尚书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南行止下刑部专门辟出来的停尸房,“世子,天牢之中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