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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倾城,命不由人-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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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芙蓉花开是别离

    

    春日梨云,粉色芙蓉纷纷坠下,片片薄如蝉翼。

    叶芙跪在墓前,往铜盆里丢下一把藜稷梗,火苗迅速吞噬,映红了她一张淡然无悲的脸。

    墓碑篆刻的字还是新的,简述了君主碌碌无为的一生。

    “娘娘,圣旨到。”

    站在她身侧的是朱戟,宫中宦官,此时展开圣旨,郑重其事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氏昭阳皇后,淫乱后宫,私通南宁将军,其罪当诛!念及昔日恩情,废除后位,移居静心苑,钦此!”

    叶芙未曾抬头,只听得‘昔日恩情’四字,不禁噗嗤笑了。

    朱戟皱着眉,卷起圣旨送她眼前,“娘娘,接旨吧!”

    叶芙徐徐起身,掸了掸锦丝百褶的裙摆,雪白的,宛如山涧绽开的雪莲。

    “谢朱公公传旨,罪女接旨便是。”

    她平静的收好圣旨,杏目清亮,不见一丝悲伤。

    而手里的圣旨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终究是走到了今日,父皇病故,公孙奕哪里容得下她?

    “娘娘,陛下让奴才转告您……”

    “什么都不必说了。”叶芙打断了他的话,对着墓碑作揖,转身迈开莲步,片片芙蓉落在发间。

    饶是荣华不在,她摇曳身姿,步履平缓,依旧是清资傲骨。

    静心苑乃是冷宫,入静心苑之人,此生老死于此,无一例外。

    故此,院中萧条,一棵苦情树残枝败叶,楼阁陈旧,杂草有一尺高,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透着死气沉沉。

    叶芙走过庭院相步入回廊,推开布满蜘蛛网的门扉,入眼唯有一张床榻,一方圆桌,四把杌子。

    尾随的青鸾话不多,手脚倒是麻利,卸下包袱,往床铺上铺了张素白的褥子。

    叶芙静静的看着她铺好,环视四周,空荡荡的。

    “青鸾,这冷宫三年来无人居住了吧?”

    至新帝登基,后宫里,她还是入住冷宫的第一人。

    青鸾擎着松明点燃蜡烛,悠悠灯火驱散湿朝,抿了抿唇角,弱声道:“娘娘,您别想太多,与南宁将军私通之事是陛下误会了,等查个水落石出,陛下定会还娘娘清白的。”

    “清白?”叶芙苦笑摇了摇头,“青鸾,你在宫中跟了我十来年,为何还这般天真?”

    世人只知公孙奕承袭皇位,以外姓相国之职迎娶公主叶芙,登基为帝。叶芙何尝不知公孙奕野心勃勃,二八年纪叙职相国之后,步步为营,掌权夺势,一举逼宫。

    叶氏六百余人,被诬陷为谋逆之徒,斩杀于宫门楼,距今已三年之久。

    这三年,父皇软禁宫中,虽尊为太上皇,却好比阶下囚。

    公孙奕立她为后,不过是封住天下悠悠众口,亏得她还深信不疑,以为只要手握凤印,这天下,仍是叶氏的天下。如今,父皇驾鹤西去,她这枚棋子便再无用武之地。

    至于私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娘娘,青鸾不懂。”青鸾迷茫的望着叶芙,其中缘故琢磨不透。

    叶芙意欲阐释,檀口翕张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罢了,多说无益。”

    她站起身,立于窗前,皎月爬上房翎,瓦砾上覆了层寒霜。

    那浮云变幻间,是一张稚嫩小脸,她心里挂记之人浮现眼帘,“青鸾,睿儿呢?”

    “娘娘,皇子殿下应该是由奶娘照料着。”

    话音方落,便闻院中婴儿啼哭。公孙睿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哭声揪得她心头一阵发疼。

    还不等开门迎去,已有娇脆言语传来,“姐姐,我带睿儿来看望你。”

 第二章:身如浮萍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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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外,女子身着玫红色的百花曳地裙,两鬓缀着花钿,朱唇丰盈,妩媚眼角上挑。

    而她怀中,金丝锦缎包裹的婴儿不是旁人,正是叶芙诞下不足百天的皇子公孙睿!

    “睿儿!”

    公孙睿在宣妃怀里,藕段般的小手不停挥舞,嚎啕大哭涨红了小脸。

    叶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宣妃身后的护卫却先一步拦住了她去路。

    “姐姐,睿儿大抵是想你了。”宣妃温和浅笑,轻轻拍着襁褓中的婴儿,眼神中透着慈爱,“睿儿啊,看看,你母后不就在这么?”

    “你怎会抱着睿儿!”

    青鸾不是说,睿儿由奶娘照料?

    “你说睿儿?”宣妃笑着,两颊梨涡尤为明显,“陛下隆恩,将睿儿过继于臣妾,姐姐你也知道,你现在是罪妃,无力抚养睿儿。”

    叶芙條然双目紧缩,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你胡说!睿儿是我的儿子,凭什么给你!”

    “姐姐,何必大动肝火,你我情同姐妹,你的孩儿不是就是臣妾的孩儿么?”相较于叶芙的恼怒,宣妃则悠然得志,温声和语道,“臣妾还得谢谢姐姐,为臣妾生下个长皇子。”

    “混账!”

    叶芙厉喝一声,冲上前就要去抢孩子,“把睿儿还给我!”

    两侍卫猝不及防没能拦住,叶芙片息近在宣妃眼前。宣妃吓了一跳,一步后退,谁想得绊了门槛,跌坐在地。

    “娘娘!”宫娥大惊失色,忙不迭围着宣妃。

    “孩子给我!”

    叶芙双眼充了血,眼里只有孩子,扑上前去似脱缰的野马。

    “救命啊!陛下,救我!”

    宣妃蹬着脚闪避,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她没想到,一向礼仪得体的叶芙会在孩子的事情上大发雷霆,宛如疯狗。

    “白玉蝉你个贱人,抢本宫孩子,本宫诛你九族,将你碎尸万段!”叶芙气火攻心,尖锐的指甲在宣妃柔荑划下血痕。

    平素里宣妃在宫中飞扬跋扈耀武扬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万万没料到,大树一倒,宣妃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

    混乱之中,宫娥拉扯,宣妃闪躲,惊呼声响彻了寂静偏殿。

    “闹够了没有?”清清冷冷的话虽不高扬,却像一道严令,遏制一切。

    叶芙搭在孩子头上的手顿住,抬头望着眼前之人,他一袭玄衣伫立门口,青丝冠玉,棱角分明的面容罩着清冷月华,出尘绝世。

    这张脸,剑眉凤目中毫无波澜,唇太薄,肤太白,无端端生出妖冶之气。

    这张脸,曾在惊鸿一瞥间芳心暗许。

    这张脸,困她在深深宫闱中从风光到没落。

    “公孙奕,你还有脸来?”叶芙起身直视着他,恨意在清亮的眸中翻涌。

    “放肆!陛下名讳也是你直呼的?”朱戟沉声呵斥,原本凝滞的空气更压抑了几分。

    叶芙未曾分朱戟一眼,直勾勾的盯着公孙奕,红唇捻起一抹冷笑:“陛下?九五之尊来得多卑劣肮脏,你心里最清楚!”

    他为相国之时,谁人想到,温润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狼子野心!

    也不知是否月色过凉,称得他脸色沉如黑铁,“昭阳,孩子是朕给玉蝉的,要怪,你怪朕。”

 第三章:不得青眼不得爱

    

    “呵——怪有什么用?”叶芙凄冷的扬起唇角,眼神徒然狠戾,“我恨不得杀了你!睿儿是我的!他没有你这样冷血的父皇!”

    ‘杀’这个字惊得侍卫一身冷汗,纷纷枕戈待旦竖起利剑,如若叶芙敢妄动,必定横尸当场。

    连蓬头狼狈的宣妃也忙起身,方才一番撕扯,她心有余悸,抱紧啼哭不止的公孙睿,躲在了公孙奕身后,“陛下,请念在姐姐十月怀胎不易,饶恕大不敬之罪。”

    “我不需要你求情!他今天,要么斩了我,要么还我睿儿!”叶芙胸口起伏着,垂在双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公孙奕眉心微蹙,口吻依旧平静清润,“想也别想,朕不杀你,这冷宫便是你长逝之地。”

    言罢,他转了身,身姿颀长笔挺,“玉蝉,回宫。”

    宣妃舒了口气,扬起眼角瞥过叶芙,眼风神态中尽是得意,“姐姐,你可知睿儿对臣妾来说多重要,臣妾幼小患病,太医断言无福为陛下生儿育女。不过你放心,臣妾对天起誓,睿儿是臣妾这辈子唯一的皇儿,会待他视如己出。”

    院中身影渐行渐远,伴着八角宫灯,犹如天埑繁星。

    叶芙张口欲言,却如鲠在喉。

    “睿儿!睿儿!”

    半夜子时,她噩梦中惊醒,额头已是一层薄汗。

    眼前是灯火如豆,昏暗房中弥漫着发霉的味道。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青鸾闻声而入,这一宿,叶芙已经醒了两次。

    “没事,梦到睿儿了。”叶芙靠着床头,揉着额角,倦怠萎靡。

    着着单薄亵衣的叶芙瘦得皮包骨,青鸾好生心疼,剪了剪烛心,房中明亮了些许。握着剪刀,她分外用力,“青鸾无能,帮不了娘娘,请娘娘恩准,青鸾愿意刺杀宣妃,替天行道。”

    “傻丫头,你手无缚鸡之力,别说刺杀了,连凤禧宫的大门都进不了。”叶芙无奈摇头,耳边反反复复全是宣妃临走时的话。

    若是宣妃所言非虚,公孙奕拖沓三年废后,或许只是想让她诞下皇儿。

    闭上眼,心底的悲凉侵蚀了五脏六腑,对公孙奕来说,她到底算什么?蒙蔽世人的傀儡?还是借腹生子的工具!

    “奴婢就不明白,娘娘您倾国之貌,出身高贵,为什么陛下偏偏喜欢白玉婵?”青鸾抓耳挠腮,气得直跺脚。

    “哪有为什么?不得青眼罢了。”叶芙垂着眼帘,摸了摸胸口悬着的云纹锁,拂了拂手,遣散了青鸾。

    恍恍惚惚,时光荏苒。

    记不得那是某年某月某一天,她躲在太和殿后窥探着满朝文武各抒己见。

    突然,朝堂之外重兵押送一书生跪在殿中,文武官员口诛笔伐,说是贱民自办私塾,弘扬废帝立储之言。

    胆敢侮辱圣上之人,无不面临杀身之祸,何况大肆宣扬。

    那人跪得笔挺,半点不见畏惧,血痕遍布的面容依稀能辩五官棱角深刻。

    “恕草民直言,陛下昏庸可见三点。其一,荆门洪涝,陛下派发三万两,可知荆门人口千千万,三万两层层克扣,到百姓手中不足一碗薄粥,视为无道。其二,地方官员可银两买卖以充国库,视为贪婪;其三,陛下巡游五洲,甄选妃嫔,曾强抢江州刘侍郎妻妾,视为好色。”

    三个理由,个个一针见血。她的父皇端坐高位,面红耳赤却无言悖论。

 第四章:弱水三千只一瓢

    

    “陛下,荆门提督贪腐,需缉拿问罪。草民粗略估算,荆门灾情影响恶劣,今后半载颗粒无收,需拨款五十万两。买卖官职不可取,而选妃之事更应昭告天下,愿者入宫。不知陛下是乐意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

    他语调不重,却字字铿锵有力。

    叶芙深谙,父皇格外好脸面,当着文武群臣,效仿唐李任用贤臣之道来。

    即那日起,公孙奕封为晋朝左相国,辅佐父皇身侧。

    往事如烟,迷迷糊糊又陷入沉睡。

    “姑娘,醒醒。”

    温温润润的言语,如春风掀开了她的眼。

    春日的天,芙蓉花树下,她枕着一本诗词浅眠。迷糊的搓揉着眼,动作在触及眼前人时猛地僵住。

    来人白衣胜雪,肤如玉凿,眼似着墨,微微勾起的唇角好比皎洁月牙。

    霎时间,叶芙忆起方才书中一句话,‘不似凡人天上来’。

    “我……睡着了?”她面颊染了绯色,起身草屑,羞涩的搓了搓耳垂,“春来倦意不觉,见笑了。”

    “姑娘,小心着凉。”他谦谦有礼,落下这句便行礼退走。

    叶芙怔怔看着他负手离去的身姿,衣袂飘飘嵌在雕梁画栋中,犹如一幅精致的画卷。

    “等等。”

    心潮浮动的叶芙忽然叫停,男子缓缓转身,依旧是不温不火又温润如玉的模样,“姑娘,有什么事吗?”

    “这是皇宫,你是谁,为何在此?”叶芙尽量让自己的理由显得理直气壮,然而,却只想知道他名讳而已。

    他眉目舒开,目如点漆映着芙蓉花,映着她,“在下公孙奕,敢问姑娘可是公主殿下?”

    原来,他认识自己。

    公孙奕只年长她两岁,未及弱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京畿之中,多少官宦世家踏破门槛,要将女儿许配给他,他却一一婉拒。

    偏偏,父皇做主赐婚,他却说了句,“容微臣思虑三日。”

    梦中迷离,一梦就是半载。

    静心苑外苦情花冒出几许花蕊又凋谢,炎炎夏日一去不返,秋雨过后,凉风习习。

    “错了,不对,睿儿不长这样。”

    一团宣纸揉成团,叶芙提起狼毫笔又落下,墨色勾勒浅淡的眉,她猛地拍下了笔。

    “青鸾,我记不得了,记不得了……”

    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的孩子,不知不觉间已在记忆中模糊。

    “娘娘,您别画了……”青鸾于心不忍,圆桌的一头,纸团垒成堆。半年来,叶芙出不去,整日做的,就是画公孙睿的画像。

    可她忘了,分别之时,公孙睿不过百日,此时,半岁有余了。

    “青鸾。”叶芙忽然抓住青鸾肩头,压得分外重,眸中黯淡无光夹着恐慌,“青鸾,你告诉我,睿儿是浓眉细眉?大眼还是凤目?”

    青鸾被她捏着肩骨隐隐作痛,忍着疼痛道,“娘娘……听宫人说,宣妃明日会带小皇子赏河灯,不如……您亲自去看看?”

 第五章:只盼人生如初见

    

    中秋之夜,月如圆盘。

    贯穿皇宫的泾水河上,一盏盏花灯随波浮动,迤逦绚烂,堪比星辰北斗。

    这一日宫宴之后,嫔妃宫娥,凡是有心愿之人,皆可将愿望写进花灯里。传言,花灯会流向天际,天神会为每一个有所期盼的人实现愿望。

    往昔,叶芙每一年都去,直到三年前公孙奕登基。

    当你还有愿可盼时,一切都存有期许,叶氏六百余人血染宫门楼,她哪里还有资格期盼什么?

    “娘娘,您看,您的花灯飘得好远,今年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河畔石亭,宫娥欢快喊着,眺望着河面斑斓花灯,喜笑颜开。

    白玉婵坐于亭中,发间玉步摇,身着缕金纱裙,剥着一颗橘子送到朱唇,温笑道:“巧儿你这嘴啊,比这橘子还甜。”

    “白玉婵!”

    叶芙一眼认出,半年不见,她越发的贵气逼人。

    还好泾水河亭相距静心苑不远,青鸾引开了静心苑守门侍卫,她这才有机会再见到白玉婵这个蛇蝎妇人!

    耳闻得连名带姓的喊声,亭中众人皆是一愣。

    片刻后,就见叶芙急步冲冲闯入亭中,扫过宣妃,视线往奶娘怀里看去。

    印象里,襁褓中的婴儿已经是个孩童模样,圆溜溜的眼望着河灯充满新奇。

    “睿儿,你是我的睿儿。”再次相见,叶芙喜极而泣,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她生下的孩子。

    她探出颤巍巍的手去,奶娘慌张躲开,“大胆贼人,这是皇子殿下,不要命了?”

    言语间,侍卫拔刀横在她眼前,“大胆宫婢,还不退下!”

    冷宫半年,浮世半生,她在这些人眼里,竟然沦落成了婢女……

    前皇后被废,宫中之人只听传言大多没见过她的样子,就算见了,大抵也都忘了。

    宣妃却是忘不了,当下拂了拂手示意侍卫退下,冷笑揶揄道:“这不是姐姐么?怎么冷宫呆够了,也想来中秋夜凑凑热闹?”

    “白玉婵!你把我皇儿还给我!”叶芙咬牙,恶狠狠的瞪着宣妃,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姐姐,你哪有皇儿?”宣妃一记白眼,起身从奶娘怀里抱过了不安乱动的公孙睿,纤细的指尖捏了捏他小脸,浅笑道:“来,睿儿,叫姨娘。”

    公孙睿定定的注视着叶芙,方九个月的孩子,奶声奶气只学了个‘姨’字。

    叶芙顷刻寒了心,“白玉婵,你就是个强盗!”

    她拔高的语调,吓得公孙睿瑟缩脖子,倚在宣妃怀中怯生生的。

    “姐姐,偷跑出来就罢了,吓着睿儿就是你的不是了。”宣妃不怒反笑,推着玉盘盛着的鲜果到石桌沿,“本宫知道姐姐冷宫膳食差,这些权当是赏给姐姐的,拿上回你静心苑去。”

    那盘瓜果新鲜可口,在叶芙眼里与施舍的馒头没什么两样。

    “白玉婵,我再落魄也比你好!血浓于水,终有一日睿儿看清你的真面目!”

    叶芙笃定的口吻,白玉婵却笑了:“姐姐,养育之恩重于山,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我若是你啊,就揣着这果子回到冷宫,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众目睽睽下,玉盘抵在眼前,叶芙面上无光。若是从前,量白玉婵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怎么,姐姐,接住啊,这可是本宫赏你的。”白玉婵眉眼弯弯,弯弯的眉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贱人!”

    叶芙再也克制不住,扬起手落下,“这一记掌掴也是本宫赏你的!”

    她卯足的劲在白玉婵瓷白的面颊留下深红五指印,震得手心发麻。

    众人瞠目结舌,白玉婵脸上火辣辣的疼,颤着手捂着脸颊,瞪着叶芙难以置信,“你,你竟敢打我!”

    “味道如何?”叶芙出了口恶气,越发高傲的睨着她。

    遥想她还是千金之躯时,白玉婵不过是护国公之女,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叶芙!”白玉婵肝胆俱裂的声音尖而细,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她发指眦裂,指着叶芙吩咐宫婢道:“给本宫打!掌嘴一百,不,一千!”

    侍卫禁锢着叶芙手臂,宫娥巧儿挽起长袖来摩拳擦掌。

    “啪!”

    耳光照面打歪了叶芙的头,耳边一阵嗡鸣。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耳光。

    白玉婵解气的舒了口气,“你以为你还是皇后?你如今在本宫面前就是一条狗!”

    “呸!”

    叶芙夹血的唾沫吐出,白玉婵恐避不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一退,便退到坚实怀里。

 第六章:付错真心悔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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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抱住惊魂未定的白玉婵,顺势搂住了嚎啕不止的公孙睿。

    白玉婵回首,男子玄衣与夜同色,兴许夜太凉,他浑身散发着深冬酷寒的冷意。

    “陛下!您可算来了,姐姐她,她要抢睿儿,还出手重伤臣妾!”惊魂未定的宣妃化作小鸟依人,偎在公孙奕怀里,怯懦得似受伤的兔子。

    将才白玉婵仗势欺人的脸孔一番而过,当下娇弱造作的模样,叶芙看着犯恶心。

    而公孙奕的手却搭在宣妃背后轻拍安抚,一下,又一下……

    看着看着,恶心化成了针尖,扎在她胸口,疼得钻心。

    夫妻三年,他从未如此温柔对待过自己。

    待宣妃收了低泣,公孙奕五指穿插在她手中,柔声宽慰:“有朕在,谁也抢不走睿儿。”

    那音色宛如三月春风,亦如那日芙蓉花树下,他对叶芙说,‘姑娘,醒醒。’

    往事总是不经意间将她一遍遍凌迟,叶芙鼻酸,却硬生生忍住眼角泛起的湿润。

    “公孙奕,你眼里是否从不辨是非黑白!”

    他眼里永远只有白玉婵,永远……

    宣妃拭泪,公孙奕这才目光沉如水的往叶芙瞥去,“朕眼不瞎,冷宫你若是不想住,大可走出这宫门,朕不想再看见你。”

    他是喜是悲,叶芙看不出。

    可,这话中的厌恶她还是听得明白的。

    “公孙奕……”她咬着唇角难以呼吸。

    他的意思,是要将她逐出宫门?

    这是她的家啊!

    三年了,她执着于他谋权篡位,却忽略了眼前这男人早已是权倾天下的皇上。

    他想杀她,好比捏死一只蝼蚁。

    他要折磨她,要她骨肉分离不过金口一开。

    “咚。”

    双膝及地,叶芙毫无预兆的跪在他面前,原本清灵的双眸漾开了水雾,“公孙奕,我求你了,江山你得到了,绊脚石已肃清,你就当发发慈悲,把睿儿还给我。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的眼前,带着睿儿远走他乡,此生此世再不踏进京畿半步!”

    这一跪,一生傲骨寸寸断,这一跪,叶氏祖辈皆蒙羞!

    公孙奕眼中惊愕一闪即逝,三年只宠幸过她一次,她却不哭不闹也不叨扰,眼下为了孩子,就跪在他脚下。

    “陛下,万万不可。”宣妃下意识的紧握公孙奕的手,“陛下,她是罪妃,偷跑出静心苑更是罪加一等,屡屡迫害臣妾,这种人怎能为人母呢?”

    公孙奕看着叶芙,却问的是宣妃,“依爱妃之见该如何处置?”

    宣妃眼波一转,话问到她份上,当然是以绝后患,“陛下厚德载物,叶氏谋反之人方能苟活于世,但为防微杜渐,还是……”

    她拖长了尾音,虽未点明,杀气却尤其重。

    叶芙挺直腰板,由下往上的盯着宣妃,仍是不屑,“想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本宫不是什么东西,本宫贵为皇妃,而你是罪人。”宣妃居高临下的睨着叶芙,挽着公孙奕的手臂,得志的扬起下巴来,“本想留你一条生路,是你不知好歹!”

    后宫之中哪有姐妹,若非叶芙霸占后位,她白玉婵早已是晋朝皇后!

    “来人。”公孙奕烦躁的蹙了蹙眉头,冷冷的视线从叶芙脸上收回,“送叶氏回静心苑,没有朕的允许,不可再踏出殿门一步,违者,杀无赦!”

    言罢,他转过身,揽着宣妃的腰,额头抵在公孙睿眉间,冷厉渐渐褪色,“睿儿别怕,你要记着,父皇会护你周全。”

    叶芙咬着唇,盈盈双目里睿儿神色懵懵懂懂,怕是再过几年,他就会认贼做母!

    她以为自己求他,他会心软。

    她怎么傻?

    对他来说她只是一颗棋子罢了,白玉婵才是他朝朝暮暮的人儿……

 第七章:龙游浅水遭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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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吃点东西吧。”

    青鸾端着薄粥放在桌上,这都两天了,叶芙失魂落魄的坐在杌子上,双眼无神,似掏空了三魂七魄。

    “娘娘,您好歹吃上一些,这样下去,身子吃不消的。”

    青鸾磨破了嘴皮子,她视若无睹,罔若未闻。

    “哎。”

    青鸾只得叹了口气,“娘娘,奴婢去给您做点开胃菜可好?”

    暮色四沉,叶芙没察觉青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唯有烛光悠悠,夜凉如水。

    自古帝王最无情,无论是父皇还是公孙奕,都一样。

    不同的是,父皇滥情好色,公孙奕只谋江山。

    算来,她今年双十年华,白活了一遭似的。

    “娘娘,歇息了吗?”

    门外试探的问话,出自于声色尖锐的阉人。

    “娘娘,奴才福安,您应当认识的。当年,太上皇在世时,奴才曾服侍先皇。”来人大腹便便,提着食盒,笑得灿烂,“娘娘,这冷宫之中无人问津,怕是寂寞了吧?”

    叶芙冷冷的扫了福安一眼,福安笑得更谄媚了,“娘娘。”

    这一句,他的手已搭在叶芙肩头轻轻揉捏,“想当年,您还是公主殿下,奴才啊,就天天仰慕着您,谁想得当初舞姿倾城的您,会落到这般境界。”

    “松开!”

    叶芙冷脸低喝,眸光凌厉倒还有几分威严。

    “娘娘,您莫恼,我一个阉人就是有心也无力不是?您啊,想开点。”福安在她肩头拍了两下,意味深长接着道:“只要您啊,好好跟着奴才,奴才保证,以后锦衣玉食照旧,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放手!”

    叶芙加重了音调,震得福安胖手一抖。

    他咽了口唾沫,仍是一意孤行,“娘娘,你总不想老死在这静心苑吧?”

    叶芙霍地起身,指着门口呵斥:“给我滚!否则,我叫侍卫把你抓起来!”

    “嘿嘿,娘娘,你别吓唬奴才了。”福安贼眉鼠眼的盯着叶芙,半点无怵,“都打入冷宫了,谁还管你死活?”

    说罢,他近前一步,指尖贴着叶芙的腰摩擦,“您啊,当年在太平盛宴那一舞,令奴才魂牵梦绕夜不能寐,这腰啊,堪比杨柳……”

    “滚开!来人啊!”叶芙只觉反胃,推开福安,这才有些怕。

    福安虽是阉人,但好歹是男子之躯,身形比她大很多。叶芙的反抗于他而言如小猫挠爪,当下拽着叶芙的手臂,搂她在怀,猴急的亲吻着她面颊,“娘娘,您可真香。”

    “混账!竟敢非礼我!”叶芙又急又恼,娇小玲珑的身子却被福安紧紧抱住,难以挣脱。

    “娘娘,您别白费力气了,越是骂得狠,越是让奴才心痒痒。”福安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这会儿她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推搡中,福安轻而易举的将她压在床榻,拨开她胸口亵衣,“娘娘,奴才终于得到您了……”

    炙热的吻落在脖颈,叶芙绝望的闭上眼,烛光渐弱,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淌……

  
 第八章:他本绝情何来心

    

    回想一生,还余下什么?

    国破家亡,苟且偷生,连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都敢欺凌她!

    她咬破舌尖,血腥的味道蔓延开。

    呼——

    一阵夜风拂来,只听破空绽响,烛光湮灭。

    叶芙猛地睁开眼,借着月光,黑影飞身而入,手中寒剑迎面刺来。

    福安只觉后脖飕飕的凉,还没来得及回头已被抹了脖子。

    温热的血溅在叶芙脸上,她脑子空空,撑坐在床头,谢字迂在唇边,染着鲜血的利刃架在了肩头。

    叶芙绷紧身板,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人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来杀她,福安倒霉送了命!

    “谁派你来的?”叶芙盯着黑影,心如明镜,她不过是打入冷宫的弃后,无权无势,要她性命者,无非是恨之入骨!

    来人并不答,剑起剑落。

    叶芙倒吸了口凉气,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破窗而入,正中刀刃,剑身居然硬生生断裂。

    紧接着又是一颗石子,黑衣人一个闪身,叶芙清晰看到另一人翻窗落地。

    这又是谁?

    很明显,来人功夫了得,平凡无奇的石子像致命飞镖,逼得黑影连连后退。

    黑影不甘示弱,连连挡隔,断剑石子迸出刺目火花。叶芙看得眼花缭乱,黑影手中剩下剑柄,直直往她后脑勺拍去。

    叶芙便是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娘娘……”

    是青鸾……

    叶芙虚弱的睁开眼,青鸾焦急的面容由模糊到清晰。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青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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