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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之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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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白的脸颊登时烫了起来。
  可想着他们都成亲半年了,又不是没见过。复又努力平静,将双手搁在腿上,规规矩矩的坐好。
  她的头一侧过去,那炙热的男性气息就强烈的自后面扑了过来,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抱住。他的头也靠了过来。然后是男人粗狂又沙哑的嗓音:“年年……”那双手一点都不老实。
  萧鱼闻着他身上的味儿,还有这颠簸的马车,忽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脸色一白,几欲干呕。
  薛战登时愣住。而后忙松开她,道了一句:“朕熏着你了?”他瞧着萧鱼惨白的小脸,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这会儿干净清爽,没有什么汗味儿啊。
  萧鱼摇了摇头,黛眉微蹙,说道:“没有。臣妾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
  既是如此,薛战便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头看着她的脸色,而后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萧鱼喝下后,便好很多了,阖眼休息。
  车轮辚辚。
  过了很久,听得头顶传来薛战的声音:“年年,你说……你是不是有了?”
  垂着的眼睫猛颤了一下,心也跟着颤了一下。萧鱼睁开眼,对上眼前薛战欣喜若狂的眉眼。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她若是要怀孕,也是极自然的事情,毕竟都半年了,可是……
  “好了。”
  薛战身躯高大壮实,轻轻将她护在怀里。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眉眼,与她说,“你且歇着。”
  之后萧鱼继续合上眼,一双手却是下意识的,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手心出了很多汗。萧鱼觉得还有些难受,却很快被心中的恐惧和紧张所占据。她是不该替他生孩子的,可若是就这么忽然的来了,她不可能不要的。
  他这么一说,好像她真的就怀孕了似的。一下子想了很多,想到她的父亲,想到萧家,然后是他……紧接着,又想到今日那白胖可人的铮哥儿。
  若真的怀孕,好像也没什么。萧鱼的心中,有一处忽然柔软了起来。
  入宫后,薛战先下了马车,萧鱼提着裙摆,欲下去,却见他站在下面,抬手就将她打横抱起。萧鱼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之上,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道:“您这是做什么?”赶紧将她放下来啊,这么多人。
  薛战强壮英伟,粗壮的胳膊轻轻松松就将她抱到了怀里。女孩儿家轻盈小巧,软绵绵的娇躯,他抱着根本就没什么分量。薛战轻轻掂了几下,说:“孕妇当然要注意。”这便抱着她,步子稳稳当当的朝着凤藻宫走去。
  何朝恩原是恭敬的立在一旁的,听着帝王之言,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萧鱼觉得这乡野蛮汉不讲规矩,她便想着能耳濡目染的熏陶他,让他规矩起来。不过到了眼下,他倒是没被她感染,反倒一点一点将她变得没规矩起来了。他的步子走得疾,一步一步却很稳。萧鱼揽着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俊美黝黑的脸,见他走得这般快,忍不住笑了笑。
  轻轻的、用手指挠了一下他的脖子,小声的道:“您走慢些。”
  这么着急做什么?
  脖子上痒痒的,薛战低头冲她一笑,却是不管,继续抱着她,飞快的进了凤藻宫。
  虽走得又急又快,可到了凤藻宫,还是将人轻轻的放到软塌之上。萧鱼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手却很快被他捉了去,紧紧的被他宽厚温暖的大手包围。萧鱼觉得他傻,这会儿像个二楞子似的,就要把手抽回来。
  薛战柔声道了一句:“听话。”
  萧鱼只好听话的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很快就被她捂出汗来了。
  御医很快就到了,细细诊脉之后,才道:“娘娘尚未有孕。方才只是马车颠簸,先前又吃了一些食物,所以才觉得头晕呕吐,休息一会儿便可无碍。”
  萧鱼表情微滞,一时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薛战却是皱眉,语气威严的说:“你是说……皇后没有怀孕?”
  御医点头,张了张嘴又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薛战瞧了,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尽管说就是,莫要吞吞吐吐。”
  帝王发话,御医便只好开口。他抬头望了一眼皇后凤颜,这才慢慢的说:“适才臣仔细替娘娘把了脉……娘娘似乎,长期服用避孕药物……”
  “那药极伤身子。娘娘本就体弱,若是继续服用,怕是日后极难再孕育子嗣。”


第66章 好斗【补全】
  萧鱼几乎下意识去看薛战的脸。
  见他长眉凛冽, 显然是盛怒之兆。只是大掌仍握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说:“那皇后的身体, 能否调理?”
  萧皇后虽得宠, 可身份总归有些特殊。先前乃是前朝太后, 赵煜之妻。如今虽嫁新帝,颇得圣宠, 可帝王是否能真的接纳萧家女的子嗣,那就有待考量了。
  后宫嫔妃是否有资格孕育皇嗣, 皆是帝王一句话的事情。御医自然以为, 现下皇后避孕, 是皇上授意。只是医者仁心,何况是这般青春妙龄的女孩儿, 自是忍不住提醒。但凡帝王对皇后有点怜惜之心, 就莫要让她服用这般伤身的药物。
  而这会儿听来,仿佛并非如此。御医拱手道:“娘娘还年轻,只要调养得宜, 很快便能怀上皇嗣。”
  薛战就道:“那好,你就负责替皇后调养身子……”顿了顿,语气严厉了一些,“好好养,若是养得不好, 朕要你的脑袋!”
  帝王威严, 御医两股战战,登时出了一身的汗,忙道:“臣遵旨。”
  窗柩前的花盆中, 花叶娇莹碧绿。被袅袅绿云簇拥,玉簪花色白如玉,吐着细白的鹅黄花蕊。
  御医已经退下,萧鱼安静坐着,低下头,看着男人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
  萧鱼虽自由出入皇宫,颇了解宫中之道,可那时有先帝和姑母护着她,她不单单是众星拱月的萧家嫡女,更是身份尊贵的未来皇后。宫中之人,向来只有巴结她的。萧鱼看他一声不吭,面容冷淡。
  想了想,小声说了一句:“臣妾并没有服用避孕药物。”
  罗氏给她的避子丸,对身体损害极小。萧鱼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如何会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薛战闻言侧目,望着她的白皙脸颊,说:“朕当然知道。”她没必要骗他,她先前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薛战稍稍握紧她的手,“年年,朕其实……没有保护好你吧。”
  如此伤身的药,若是她自己服用的,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一番的。可现下……薛战一字一句道:“倘若让朕查出是何人所为,定亲手剐了他!”
  他孔武有力,身强体壮,看上去好像真的挺吓人的。不知道为什么,萧鱼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害怕。
  出身乡野的汉子到底不一样,不似矜贵的公子哥儿一般,高高在上,情绪也是不外露的。他就不那般了,一生气就要杀要剐的,像只好斗的野兽。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残暴血腥的。不过这会儿……
  萧鱼望着他的眉眼,轻轻点头:“……嗯。”
  ……
  窗外的一缸睡莲正值花期,悄然绽放。屋内,五岁的赵泓正执笔练字。自来了这安王府,便很少出去。赵泓乖巧懂事,就跟着教书先生和祁王赵煊念书。王府的下人对他很尊重,姜嬷嬷也很关心他。
  他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娘亲。
  这会儿听丫鬟进来,说是祁王来了,赵泓忙搁下手头的笔,跑过去见赵煊。
  初秋的阳光淡淡,轻盈的照在进来的年轻男子身上。赵煊英姿清雅,月白长袍,雪色锦靴,眉眼间是皇家子弟的矜贵,举手投足翩然入画。见着赵泓,赵煊浅浅笑了笑,修长的大手摸了摸赵泓的脑袋,就牵起他的手去看他写得字。
  赵泓生得胖嘟嘟的,正是最圆润可爱的时候。
  见四叔看完后夸奖他,赵泓就稚声稚气的说:“都是四叔教得好。”
  然后想到了什么,看着自己写得整齐的字儿,嘟囔道:“若是娘亲也能看到就好了。四叔……”他看着赵煊,问,“马上就是泓哥儿的生辰了,你说娘亲她还记得吗?”
  年幼的孩子最依赖人,何况是和自己共同患难过的萧鱼。赵泓一出生就被抱离生母身边,且他的生母去世的早,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于赵泓来说,萧鱼照顾他、对他好,才是他真正的娘亲。
  赵煊便对着他说:“你娘亲自然是惦记着你的。”
  是吗?若是先前,赵泓可以保证,年轻肯定是关心他的,可现在分开这么久了,他心里早就开始动摇了。毕竟……毕竟他不是娘亲亲生的。赵泓没有再继续想,朝着赵煊咧唇一笑,就拉着他问一些问题:“有几个地方泓哥儿不太懂……”小小年纪就非常勤奋。
  他想有一日,娘亲看到他时,是是个聪慧乖巧的自己。那样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教完赵泓,赵煊缓步出了景宜院。晚霞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金灿灿的,散发着光芒。
  庑廊下的两名绿衣丫鬟,见着赵煊忙低头行礼,待他的身姿过去时,有个丫鬟便抬头望了过去,脖儿伸得老长,忍不住说道:“祁王真是风度翩翩,跟玉做人儿似的,待咱们王爷也好。”
  大魏皇家,大多是长相俊朗的。身边的丫鬟便与她说:“那又如何?便是搁前头,这祁王也是不受宠的皇子,年纪轻轻便去了封地。这会儿的处境更是可怜,听说咱们安王府还算好的,祁王府可寒碜了。”
  是吗?那丫鬟听了,在再远去的祁王身姿,便觉得他有些可怜,登时目露惋惜。新帝登基,他一个前朝皇子,再如何的出类拔萃,也注定一生都平庸无为。
  凉风乍起。赵煊走出安王府,早有马车在一旁候着。有随从走到他的身边,行礼后,低声对他说:“王爷,是是宫里传来的。”
  将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赵煊伸手接过,不疾不徐打了开来,修长的手指搭在信封之上。看着这信中所写的内容,清朗的眉眼下意识的一皱,而后用力将其捏紧。
  随从又道:“还有一件事情。王爷您要找得那人,现在已经找到了……”
  听完后,赵煊掀袍上了马车,坐在里头闭目养神。虽是前朝备受冷落的皇子,却是坐姿端正,气度尊贵。赵煊薄唇微抿,再睁开眼睛,眼神已无方才的温润,眼神冰凉。
  他自袖中摸出什么来。
  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
  方才他指导赵泓念书,他特意送他的一幅画。五岁的稚儿画工拙略,却是有些天赋,画中男子着一袭蓝袍,高大温润,平易近人。赵煊轻轻看了一眼,便将其捏做一团,随手从马车侧窗扔了出去。
  一团纸被丢到了路旁,滚了几下,静静的落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没有人会注意。
  而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
  凉风徐徐吹了进来。赵煊轻轻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眼睫静静覆着。
  查出来了也无妨。
  她嫁过谁,嫁过几回,他都不会在意。即使她真的替别的男人生了孩子,他也要她!
  ……
  这日萧淮正与同僚在酒楼小聚。
  霍霆也在场。这会儿虽剔了如戟虬髯,仍显威高大猛。抬手饮了一杯酒,便将身侧伺候的歌姬搂到怀里。
  那歌姬皮肤白皙,蜂腰翘臀,吴侬软语,唱得一手的好曲儿。霍霆是粗人,不喜风花雪月那一套,喝着酒,手里把玩着那两团娇肉。不过多时,下面早已是坚硬如铁。他面颊泛红,凑过去亲了几口,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婆娘就地`正`法。若是平日,霍霆将军威武强壮,伺候这般的男子,自是乐意之至。
  只是这会儿……
  顺着护国公萧淮那边看去,便见萧淮身旁的位置上,那着一袭浅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清雅高洁,皎若月华。
  旁人只顾着作乐,唯有他,仿佛只是来这儿吃茶的。便是有近他身的,也很快就被打发走了。
  霍霆低头,看着怀里这小娘们儿在看卫樘,倒也不生气,重重捏了她一把,豪爽道:“既这般想伺候卫大人,便到他那边去。你若是能卫大人满意,本将军重重有赏。”
  歌姬一听,登时面露欣喜,羞若春花。忙娇娇应下,纤腰款款走到卫樘面前。然后弯下身来拿起酒壶,替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面前,轻轻唤道:“大人……”
  本就是风月之地,武将又欣赏不来什么琴棋书画,这般娇滴滴的女子,都送到他面前了,怕是没有男人会不想占些便宜的。
  卫樘却坐姿端正,眉目清淡,瞧着递与面前的酒杯,并未多言。
  歌姬一愣,俏脸登时变了色,颇有些尴尬。
  见这位年轻的大人如此洁身自好,一时下不来台,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霍霆与卫樘认识也有段时间,知晓他的品性,便抬手将这歌姬招回身侧。歌姬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复又回到霍霆身畔。霍霆搂着怀中娇人儿,笑着对卫樘道:“萧大人是因家中有妻室,卫大人尚未成亲,怎得这般不懂享乐?”
  卫樘便道:“将军你是知道的,卫某只喜欢舞刀弄枪,对这些不感兴趣。”
  霍霆眯眼看了看他,细细打量一番,慢慢的说道:“卫大人如此拒绝,莫不是还没碰过女人吧?”多喝了几杯,这会儿正在兴头上,登时哈哈大笑说,“难怪,难怪了。”
  在场的大人跟着起哄。卫樘却是风姿清雅,仿佛并不介意被取笑。
  结束时天色已晚,卫樘跟着萧淮与其他几位大人道别,大多是喝得七歪八倒,左拥右抱的。送走后,卫樘才站在萧淮的身旁,道:“义父。”
  萧淮的酒量好,这会儿看上去面色如常。他是个极自律的人,对于外面的这些莺莺燕燕,从来是不沾身的,幼时也是这般教导卫樘和萧起州的。他知卫樘心之所系,若是当初他并没看出什么,只觉得卫樘性子好、脾气好,他觉得放心。而现在,他若是再看不出来,那便是瞎子了。
  夜风吹在脸上,头顶的悬挂着一轮孤月。
  萧淮成熟内敛,这会儿负手而立道:“先前义父存着私心,总是想着,若是将年年托付给你,你就会一辈子对她好。现在想来,是我太自私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要义父替你安排一门亲事,早日成家立业,卫家后继有人,我也算是对得起你的父亲。”
  卫樘的父亲卫崇远,是萧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男人间最重义气,他一直把卫樘当做亲儿子养。
  卫樘闻言,恭敬道:“义父的好意孩儿心领了,只是孩儿还不想成家。”
  他向来很敬重萧淮,只是这番好意,他并不想接受。
  萧淮一听,也就作罢。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罢了,回去吧。”
  萧淮还未上马车,便有一小厮模样的走到他的身边,说道:“萧大人,我家主子有情萧大人过去一聚。”
  萧淮斜眼一看,驰骋沙场二十年,身上的气度,看着不怒自威,颇有震慑力。他道:“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那小厮弯唇一笑,说:“萧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本是不想去的,待那小厮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来,萧淮的表情一滞,这才先让卫樘回去,自己随小厮去了一处会茗居的茶楼。
  小厮将其领到楼上,走到长廊尽头。萧淮看着眼前的槅扇,眉头一皱,直接推门而入。
  “吱嘎”一声。萧淮阔步进去,见里头仿佛没人。
  绕过一处黄梨木雕四君子屏风,才看清了坐在小桌前品茶的男子。
  略有惊讶,却也不算太出乎意料。萧淮见着面前之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开口道:“不知王爷找下官有何要事?”
  赵煊看着温润如玉,修长手指执着青花瓷茶盏。看到萧淮便主动起身,微微笑着与他说:“本王今日特意找国公爷,自然是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情。是想带国公爷陪本王见一个人……”
  祁王赵煊先前就不起眼,很早前便去了封地。如今在皇城更是鲜少听闻。只是他对安王赵泓关爱有加,萧淮又暗中保护赵泓,这才对赵煊有些了解。本以为,他找自己,顶多是说与赵泓有关的事情,那是赵煜唯一的皇嗣,他自然要关心。
  不过现在仿佛并不是谈安王之事。萧淮淡淡道:“不知王爷要下官见得是何人?”
  赵煊笑了笑。萧淮向来敏锐,待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立刻转过身去。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向来稳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护国公萧淮,在此刻终于变了脸色。


第67章 村汉【双更】
  萧鱼被诊出长期服用避孕药物后, 凤藻宫的所有物件都检查了一遍。
  连宫里伺候的太监宮婢都统统换了一批。
  宫里本就是个不干净的地方, 谁都不知道何时就会无端端遭罪。幸好发现得还算及时。元嬷嬷看着萧鱼, 担忧道:“究竟是何人想害娘娘?这心思也忒歹毒了!”
  子嗣对于女人的重要性, 那是不用说的。萧鱼才十五,若是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那下半辈子又如何能有保障?
  萧鱼也想了很久。
  在宫里待着,本就需要处处提防, 只是现下这薛战后宫无人, 她都遇到这样的事情。倘若然后广纳嫔妃, 那还得了?只是究竟是何人,她一时半会人也想不到。
  这日萧鱼早早歇下。景泰蓝烛台散发着暖黄的烛光, 照得寝殿内一片明亮。萧鱼阖眼睡得迷迷糊糊, 依稀间仿佛听到些微动静,稍稍转身。待鼻间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便下意识的慢慢睁开眼睛来。
  身侧的被褥明显的凹陷, 是有个健壮的身躯躺了进来。
  锦被一盖,就极为顺手的把她抱到怀里。
  萧鱼尚有些困。她被教得很好,身上是贵族女孩儿的骄矜,穿上凤袍时更显端庄。平日也会时不时露出一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幼稚举止或表情来,可唯有就寝时, 她看着便是个活脱脱的少女。
  薛战就爱看她的慵懒妩媚。
  有时候睡醒, 她乖巧的躺在他的怀里,他便会伸手捏捏她的脸、她的鼻子,越看越觉得可爱。
  这会儿薛战就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望着她刚刚睁开的眼睛。他的嗓音浑厚,充满男性力量,低低问道:“吵醒你了?”
  萧鱼摇头。她睡得浅,而且他每回的动作都很轻的,不会吵醒她。萧鱼靠在他的臂膀上,闻着他身上香胰子的气息,问了一句:“皇上刚才沐浴了吗?”她好像没听到动静啊?是睡得太熟的缘故吗?
  薛战将脸凑了过去,黑眸亮亮的,悄悄和她说:“朕洗好才过来的。”
  ……好像他洗澡了,是一件很值得表扬的事情似的。
  萧鱼看着他的眉眼,听着他的语气,有点想笑。她也看他,点头道:“……嗯。”
  薛战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问她:“今日的药可喝了?”
  是调养身子的药。萧鱼回道:“喝了……”看着他与自己闲话家常的模样,下意思就小小的蹙了一下眉头,向他抱怨,“有点苦。”
  听着她娇娇的抱怨,薛战自是怜惜,却还是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个朕就没办法了……朕问过御医,不能做成甜的。”
  他还专程……问过吗?萧鱼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见他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药自然不能做成甜的,这个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都不知道吗?
  萧鱼望着他的眉眼,他轻轻的靠过来,那下巴间新长出来的胡茬戳得她脸疼。男人的毛发浓密,他的尤其,又黑又硬。萧鱼嫌弃的稍稍望旁边凑了凑,说:“臣妾不是小孩子,知道是良药苦口。”
  “……臣妾小时候身体不好,几乎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就特别羡慕那些身体好的。”
  “是吗?”
  薛战望着她,顺势说道,“那巧了,朕从小身体就好。”
  这个她当然看得出来。他身强力壮,力如蛮牛,身体简直不要太好。
  薛战的声音又低了些,与她保证:“年年,朕一定不会放过害你之人。”
  声音一下子就冷了。
  萧鱼看着他骤然严肃的模样,知道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查出来,怕是对方已然察觉,不会再轻举妄动。怕是很难再查出来。她便含笑,冲着他说:“那臣妾先谢过皇上。”
  “这有什么好谢的?”薛战闷闷道,抱着她便是一通乱拱,粗蛮的动作,像头田埂间鲁莽力大的牛,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凸起,硬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萧鱼被他弄得有些痒,那粗砺的指腹拂过处,就像是瞬间点起了一簇小火苗,热腾腾的。
  她要动,他的一双长腿便将她的下半身夹住,顶着她,凑过去亲她的脸,咻咻喘气。复又抵着她的额头,说道,“年年,朕过几日要出宫一趟,可能要在外头过夜。”
  他出宫做什么?萧鱼立刻不动了,问他:“皇上要去忙何事?”
  薛战说:“正值秋收,先几年的收成都不大好,今年似有好转,朕想特意去田间看看。”
  自新帝登基起,便减膳撤乐,厉行节约,取消加征、赈灾济困。又从国库中拨了一大笔银子修水利。百姓有饭吃了,自然安稳了。便是萧鱼先前不大喜欢他,可是他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她还是欣赏的。他的性子的确残暴直接,可对百姓,却是有仁爱之心的,不然当初叛军也不会拥立他这样一个粗人的。
  “民以食为天”,大魏历代帝王,也是深谙此道的,只是大多无法做到现在这般程度。
  萧鱼就说:“钟鼓司不是都会演打稻戏吗?”
  每年秋收时,钟鼓司便要演打稻戏,为得便是让帝王知道农事艰苦。届时帝王圣驾会临幸旋磨台。钟鼓司扮农夫村妇及田畯官吏征租纳赋词讼等事。而内官监等衙门会将所需器具一一准备好,要让皇家后人明白稼穑艰难。
  薛战侧目看了她一眼,说:“装腔作势,朕向来都不喜这套。”
  萧鱼垂眼缄默。
  的确,先前她养在深闺,对百姓之事知之甚少。大魏帝王虽重农,可大多只是形式。而她身为萧家女,一出生就尊贵,她自幼便觉得她锦衣玉食的过日子没有不对的地方。后来成了皇后、太后,更是觉得日后该比先前的日子再安逸富贵些。她虽知道平民百姓过得不如她,却终究不知道他们能苦到何种程度。
  萧鱼张了张嘴,又去看他,说:“那……臣妾能随您一起去吗?”
  薛战眉目一挑:“你也要去?”看着她白净的脸,娇滴滴的模样,便认真的说,“朕可不是去玩儿的?年年,朕不带你去,是不想让你吃苦。朕是白面馒头就顶饱的,乡下可没你想得那样有趣。”
  她当然知道。萧鱼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的说:“臣妾不怕吃苦,就想去瞧瞧,看今年收成如何……成吗?”
  成吗?她都这样说了?他哪里还能说一个不字。当下便说:“那好,不过——到时候朕去下地,你记得不要乱跑。”
  她还能跑丢了不成?
  萧鱼顿觉欣喜,孩子气的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
  到了去乡间的这日,萧鱼换下一身的绫罗绸缎,唯有贴身衣物没换,外面穿了身粗布丁香色襦裙,发饰也都一一取下,插了支银簪,梳着简单朴素的妇人发髻。
  薛战则是直身、裤褶,衣袖裤脚一撩就能下地干活儿的架势。
  萧鱼携春晓,而侍奉帝王左右的,一是贴身宦臣何朝恩,另外一个,是年轻的神机营副将贺茂。
  马车出了皇宫后,便直接出了城。颠簸了一个时辰,才到了晋城外的一个小乡村。
  事先都已经安排好的,落脚的乃是一户姓葛的老夫妇家中。虽不能说家徒四壁,却也是简陋破旧。老夫妇住的是茅屋,而旁边还盖有一间灰瓦土房,是儿子成亲是才盖的新房,只是成亲不过半月,便被抓去当了兵,不久前便已战死沙场。而那刚进门的媳妇,生下女儿后,便跑回娘家去了。
  先前萧鱼曾在晋城逃亡过半月,那时候她觉得,怕是没有比她过得更苦的了。这会儿,萧鱼站在薛战的身旁,听着他与那葛老伯说话,下意识的看着这周围的环境。
  一低头,便看到那躲在葛阿婆身后,拉着祖母衣角的小女娃。
  瞧着模样与赵泓应当差不了多少,梳着丱发,穿了身旧旧的裙子,裙摆上还补了不少补丁。
  瘦巴巴的,黑黑的,眼儿怯怯的望着她。
  萧鱼看着她,顺着她的目光,伸手一摸,才摸到了自己髻间的绢花。
  她也是女孩儿,当然知道女孩儿的喜好,便将绢花摘了下来,弯腰递了过去。
  小女孩儿却是往后退了几步。
  葛阿婆冲着她道:“使不得,你可别给她,当心弄坏了。”
  萧鱼言明是送给她的,而且不值钱,未料葛阿婆还是未同意。萧鱼无奈,看了看身旁薛战的眼神,见他微微颔首,便只好将这绢花又收了回去。
  来此处自然不是玩的,薛战与何朝恩去下地,帮着葛老伯割稻。贺茂便负责留下来保护萧鱼。萧鱼想跟着一块儿去,可想想还是留了下来。刚才一路颠簸,她有些累,便进到屋里头歇一会儿。
  要进去,转头看着立在外头枣树下的年轻小将,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于是冲着他说了一句:“进来歇一会儿吧。”
  贺茂今儿亦是一副百姓打扮,不过看着倒是半点不维和,而且精神抖擞,虎虎生威。要陪皇上出宫,他是知道的,可是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也会来。
  这会儿贺茂瞧着那皇后娘娘穿着粗布麻衣,干净朴素的模样,真像村子里娇滴滴的、最漂亮的姑娘。不对……简直是仙女!贺茂就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正好就碰上萧鱼转头叫他。
  他登时面红耳赤,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而后抓耳挠腮很是烦恼,皱着眉头想着:不晓得皇后娘娘有没有看到他看她。
  前不久薛战便遇刺过,这回出宫,当然不单单就贺茂和何朝恩两人了。暗地里不知有多少暗卫保护他们。所以他才会放心的将她留在这里。
  萧鱼也放心的进屋,简单破旧的家具,不过还算干净。见她要坐,春晓便从袖中拿出帕子,作势要先擦擦条凳,萧鱼便回头看了她一眼,春晓见她眼神示意,便又默默将帕子收了回去。
  萧鱼看着葛阿婆拿碗去替自己倒茶。
  她站在那儿挑了一会儿,才挑出一只勉强没有缺口的碗来,然后倒茶递给她。
  萧鱼低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其实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缺口的。萧鱼的日子过得精致,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碗。可是这会儿却是抬手接过,朝着葛阿婆笑笑道:“谢谢。”
  这碗虽有些微缺口,却洗得很干净,水也很干净。
  萧鱼的确有些渴,也不拘谨,咕咚咕咚便喝了半碗。
  喝完后,看到那小女孩儿还在偷偷看她,眼睛乌溜溜的,她一回看她,她就立马往祖母身后藏。萧鱼问葛阿婆:“她叫什么名字?瞧着样子有五岁了吧?”
  葛阿婆见她生得奇美,眼睛亮亮的像星星,水灵灵的模样,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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