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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宠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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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宠妻》
作者:玉非妍


【文案】

  罪臣之女俞明枝在人生最危难的时刻,遇到正确的人。
    人人憎恶的奸臣,
  于她来说,是世上最宠爱自己的夫君。
  在重来一次的人生里,斗极品亲戚、恶毒政敌,拥着奸臣享受好日子,
  俞明枝表示:妾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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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落难

    四月十四,正是春风吹拂大地,万物蓬勃生长的时候,但对于俞家人来说,无异于这一天的谐音——死一死。

    全家老小一共十七人,个个面色枯黄憔悴,衣衫褴褛,沉重的锁链把手腕和脚踝磨得红肿溃烂,牲畜般的被人赶着行走在陡峭的山路上,稍有人慢了一步等待他们的是一顿狠厉的鞭打和咒骂。

    俞明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父亲获罪,全族流放北疆。

    那是苦寒之地,且一路艰险,就算到达目的地,两三月后能活下来的十中只有三四。

    她担忧的转头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幼妹,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被爹娘宠上天的时候,奈何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沦为阶下囚徒,时刻有性命之忧。

    可她仍是那般天真没用,明明占了知晓未来的先机,重生在抄家的那一刻,及时跑了出去,打听消息、收集证据想要为父亲平反,谁料官场黑暗,被抓后重重看守,陷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困局。

    天空渐渐有乌云聚拢,厚重压抑,预示着即将到来一场狂风暴雨。

    负责押送的官差头领眼看着这场雨是必下的,差人往前路探了探,得知有一废弃无人的破庙,眼珠子转了转闪过一道杀气,挥手示意手下们将犯人赶到破庙去。

    破庙破庙,断墙破瓦,杂草横生。

    官差们勉强挤在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犯人们便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微微颤抖的身体蜷缩在满是灰尘蛛网的佛像前,一个挨着一个,尽量避开豆大的雨珠。

    如此困苦的时候,万一染上风寒,只有等死了。

    “明枝,明鸯,风大,到娘怀中暖和。”俞夫人轻声说道,落难之时她仍旧有一身雍容气质,伸手揽住两个女儿的肩膀带入怀中。

    父亲被斩首示众,如今和她们最亲的只有娘了。俞明枝想到这里,干涸的眼睛又微微的发酸。她向母亲怀中挪了挪,脸埋在母亲的肩窝,互相取暖且挡住自己的脸。

    她不愿叫家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模样,该想的是到底要如何逃离即将发生的杀身之祸。

    只要能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岳郎来了,全家就能获救了。

    想到岳郎,她攥紧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官差们在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的瞟向犯人们,毫不掩饰心思,看得出几分猥琐下流。

    犯人中只有俞明鸯尚年幼,很快明白他们的眼神代表什么,年轻的女子吓得躲在家人身后,无助的期望着能挡住官差们的邪念。

    “快点完事,我带几个人去外间准备。”官差头领小声叮嘱道,这一趟差事不容易,弟兄们都辛苦,他没理由不让他们尝一尝俞氏一族中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姐们的滋味。

    官差们当即更不掩饰眼神和表情,狞笑着向犯人们扑去。

    官差头领听着尖叫声,笑着无奈的摇摇头,招呼几名手下去外面搬运火油和柴禾。

    俞明枝早已洞悉官差们的意图,在他们扑过来的一刹那,猛地站起身来,张开手臂,看似衣服娇滴滴的要抱住那名官差,实则手臂间的链条越过官差头顶,紧接着转到他身后,锁链在脖子前狠狠绞紧。

    那官差哪里料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娇俏姑娘会突然出手,而且力气居然那么大,慌忙挣扎间只觉得脖子手上的束缚越来越紧,呼吸越发的困难。

    “臭娘们,要死啊!”旁边正在兴头上的官差冷不丁的抬头,发现这一幕,骂骂咧咧的怒喝一声,抽刀就要砍过来。

    俞明枝身子一矮,想要避开刀锋。

    可是刀却没能砍下来,一把锋锐的羽箭正中他的咽喉。

    喷出的鲜血,溅了俞明枝一脸,她默然镇定的看着官差缓缓倒下。

    紧接着更多的羽箭从外面射进来,官差们猝不及防之间,纷纷中招,有反应稍快一些或没死的,抽出刀剑来抵挡,却被鬼魅一般闪进屋中的黑衣人一剑割断咽喉。

    佛像前的犯人们被眼前的突变惊呆了,一个个生怕被牵连到,拼命地往满是灰尘污垢的佛像上靠,徒劳的指望着佛祖显灵,保佑他们避开杀生之祸。

    如此一来,缠着官差的俞明枝被暴露在人前,俞夫人有心要救,被堂嫂一把拽回。

    身旁刀光剑影,俞明枝顾不上那么多,只凭着一股狠劲儿,想要勒死这个龌蹉无耻的人。

    直到这名官差也被路过的黑衣人一剑毙命,俞明枝这才缓缓地松开手,仍由尸体跌软在脚边,喘着气望着那些对她们视若无睹的黑衣人,俞夫人赶紧拉了她一把,护在身后。

    不消片刻,所有官差被放倒在地,唯有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冷冷的望着那些劫后余生的犯人们。

    “你们是什么人?!”俞夫人护住两个女儿,高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她。

    俞明枝望向门外,心跳如擂鼓。一定是岳郎来了!

    “俞夫人好。”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突然打破了一室寂静,紧接着一名灰衣青年负手缓步而来,犯人们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的身上。

    这名青年相貌堂堂,明若朝阳宝玉,一身灰衣看似普通,却有精致华美的暗纹隐隐浮现。而行走之间,跨过尸体的步伐沉稳,仪态翩翩。这样一个优雅稳重的青年,与当下环境格格不入,众人便是像看怪物似的,带着不解和疑问望着他。

    为什么……不是岳郎?俞明枝一怔,重新戒备起来。

    直到俞夫人认出他的身份,脸色冷了七分,“不知道秦舍人不远千里至此,所为何事?”

    俞明枝一听,看眼母亲之后愣愣的望向七八步开外的青年。

    秦舍人的目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停留在她身上一小会儿。但俞明枝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想知道被人背后骂作“奸臣”的中书舍人秦机到底来做什么,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岳朝晖又去了哪里。

    父亲虽是被人陷害,但主谋并非一直以来不停铲除异己的秦舍人,而是一向以清廉公正而闻名的御史中丞郦望山。

    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情,更想不到和秦舍人能牵扯上什么关系。

    “其一,来救你们。”秦机淡淡的说道,指着身后侍从拎着的木桶,“这里面是火油,那些外出的官差准备火烧破庙,杀人灭口,令俞家断子绝孙。”

    闻听此言,俞家众人大吃一惊。

    犯人流放都是有规矩的,出发时几个人,到达目的地时有几个人会由当地官员查验,若有半路上死的,严重的问罪,轻些也要被盘问诸多。

    这些官差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敢半路杀人?

    俞夫人不信,“为何要冒风险杀我们?”

    秦机扫一眼俞明枝,及俞家的几个男丁,“对俞刺史憎恶入骨,且怕有朝一日入京伸冤。”

    俞明枝咬紧嘴唇,低下头去。

    俞夫人又问:“我相公与你从不往来,为何救我们?”

    “受俞刺史所托。”秦机目光真诚,语气平常,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可是父亲哪里会和秦机同流合污?俞明枝也不信,问道:“秦舍人可有什么凭证?”

    这一次,秦机的目光大大方方的望向她,从干净平整的袖中抽出一块破布,上有血书。

    他慢条斯理的展开破布给俞家众人看,“其二,俞刺史答应将长女明枝许配于我。”

    俞明枝怔住。

    年幼时,母亲与姨母曾说过要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选一位年少有才的佳婿,让他们在一个阳光明媚、暖风徐徐的日子里见上一面,最后风风光光的操办婚事。

    她和岳郎便是如此。

    可现在是,在阴沉的天空下、破庙里,她透过糊住眼睛的黏稠血迹,傻呆呆的望着新的未来夫婿。

正文 第二章 答应

    接下来,她决定把目光转向秦机手中的血书。

    那确确实实是父亲的笔迹,可凭俞家如今的状况如何能吸引得住秦舍人,更难以相信一向明面上就与秦机不和的父亲,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婚约。

    事关女儿终身大事,俞夫人一把夺下血书,起初还能镇定,看了一两行字后,泪水溢出眼眶,滴在早已干涸的血迹上。

    “愿结秦晋之好,愿保俞氏平安,愿沉冤早日昭雪……”

    俞夫人弯下身,脸庞埋在血书中,泣不成声。

    俞明枝赶紧扶住母亲,心想难道父亲以她的婚事作为代价,要求秦机保全家安全与沉冤昭雪?

    她咬了咬牙,若真是如此,嫁给秦机又何妨?

    先前她以为找出证据为父伸冤,可保全家平安,谁料反而招引前世没有的杀身之祸。

    怕只怕秦机小人奸猾,阳奉阴违,前头娶了她,后脚就不再保护母亲妹妹她们的安危。

    奈何她落于尘埃,身无筹码来保证秦机一定会按着父亲的遗愿来做,而且想要对付郦望山这样的人面禽兽,投靠秦机的胜算更大一些。

    那就赌一把吧,反正前路后路都是一个死。

    再对上俞明枝的目光,秦机看到那双墨一般黑的眸子,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俞小姐可愿嫁与秦某为妻?”

    这不是一句废话?俞刺史死前已经定下婚约,父母之言哪能不听不遵从?

    俞明枝诧异,转念一想,传闻这位奸臣侍妾通房成群,最爱调戏或强抢良家民女,被欺压的人向来敢怒不敢言,或许他这是逢场作戏,来捉弄她呢。

    再者,她不愿,不是亲自送家人上黄泉路吗?

    “愿意。”她头一昂,高声答道。

    “明枝!”俞夫人尖叫一声。

    俞明枝转头对她笑道:“娘,我们还有其它路能选吗?”

    俞夫人摇头,“便是沦落至此,娘宁愿一死,也不愿你嫁入秦家。”

    俞明枝轻轻地扯出母亲手中的血书,“娘愿意父亲的冤屈,永不见昭雪之日?愿意父亲背负骂名,于史书上留下难堪的一笔?愿意看到明鸯小小年纪,死于异乡?爹娘于明枝有生养之恩,而明枝无能,无以回报,今日有此机遇,请让明枝尽一尽孝道吧。”

    俞夫人越听,脸色越苍白,捂着脸跌跪在地上。

    俞明枝眼神示意姝玉来照顾母亲,然后理了理碎发,擦去脸上的血迹,整理好破旧的衣裙,收起悲伤的表情,冷冷的对秦机说道:“秦舍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秦机很满意俞明枝的表现,不慌不忙的说道:“庙外有数辆马车,护卫将护送诸位去往京畿,我早已备好宅院良田,可保诸位衣食无忧。至于这里……”他瞧着一地尸体,眯了眯眼,万幸自己来的及时,“我会命人布置成山贼抢劫杀人烧尸,此地常有流寇出没,杀人灭口,所以不会引起怀疑。人不够数也不打紧,我来时带了尸体。一会儿出门会闻到些许臭味,诸位可要捂好口鼻。”

    俞明枝心想秦机做事果然万无一失。

    “我的未婚妻,”秦机一手背着,一手伸向俞明枝,面带温柔的笑意,眼中璀璨似有万千星辰,“与我一道回京。回到京师之后,立刻为岳丈报仇雪恨。”

    俞明枝一抬眼就瞧见这样的秦机,心头竟微微一动。

    这大奸臣与外界传闻的模样大相径庭。

    可真是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

    她伸出手,历经千辛万苦后原本一双芊芊玉手早已脏污,布满伤痕。

    秦机没有收回手,握住俞明枝的手,一白一脏十分显眼。

    他怜惜的注视着俞明枝的手,“幸好我带了药膏,能叫你一双手变回原来的模样。”

    这话说的,像是从前见过她的手一般。

    俞家人更似见了妖魔鬼怪,瞪着秦机。

    秦机无视他们的目光,挥手示意手下动手。

    他带来的手下按部就班的做事,客气的带着俞家众人往外走,几个亲戚临走前眼带同情和感激的向俞明枝点点头。

    不管前路究竟怎样,秦舍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都不要紧。

    能活一天,是一天。

    马车上有干净的衣服和清水吃食,分男女各自换了衣服,他们掀起帘子就看到黑衣人两人一组抬着一只粗布口袋往里走,数一数正好十七袋。搬运时,果真有腐臭的味道在浓烈的香气里若隐若现。

    接着是分散柴禾,洒火油,这些人忙碌的功夫,俞家人该上路了。

    俞夫人依依不舍的拉着女儿的手,自此一别,怕是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们母女才能见面。她明白,女儿不会以俞家小姐的名义出嫁,而且俞家目前的状况,不适宜出现在京城,她们难以在成亲之日出现。

    想一想自小养在身边,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跟随一个陌生男人离去,她就心如刀绞。

    俞明枝忙连声安慰母亲,甚至夸张一些的描述刚才秦机是如何照顾自己的。

    俞夫人看着这样的女儿,抹了抹眼泪,也不忍心叫她担忧自己。

    “该走了。”秦机站在车辕上,提醒道。

    “娘,等着我回来。”俞明枝最后抱一抱母亲和妹妹,毅然的转过身去。

    俞夫人望着牵起女儿手,然后扶她上马车的秦机,叹口气,带着小女儿搭上她们的那辆马车。

    破庙升起熊熊烈火,照亮阴沉的天,照亮越来越远的车队。

    俞明枝心事重重的放下帘子。

    难道这一世,因她拖延了几日,竟是变得与岳郎错过了吗?

    还是说秦机先到一步,岳郎不敢出现?

    但不管是何缘故,她此生与岳郎再无缘分了……

    秦机不能离开京城太久,所以需要一路快马加鞭的回去,而车马太多会过于显眼,母亲她们需要分批回京畿,且小心隐藏行踪,所以走的慢,不能再同行。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极力的忍住泪水。

    骨肉分别到底是痛苦的,再坚毅也难以忍受。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似乎怕弄疼她的伤口,力道依然很轻。

    “枝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正文 第三章 旧识

    俞明枝打了一个寒颤,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见有人唤自己“枝枝”。

    想那头一回距今也不远,算算正好七个月。

    那是一个五官精致的小郎君,可惜再俊俏的脸抹了面粉似的,煞白的吓人,青天白日里直挺挺的躺在路旁,无声无息的像一具死尸,让从外地祭拜祖父祖母回来的她吓了一跳。

    车夫过去查看,说人还有气。

    活人自然不能丢在山野里,否则过一夜就只剩零星血肉和白骨了。

    她便让车夫和丫鬟将昏死的人搬进车厢,可是这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哪里去找大夫?她干脆活马当作死马医,取了食盒里尚温热的绿豆汤,强硬掰开那人的嘴,灌进去。

    家中长辈说,绿豆能解毒,她且先试一试。

    不一会儿,那人脸色果真缓过来一些,她叫车夫快马加鞭,赶去临近的县城。

    路上,她仔细观察过他。

    模样斯文,手指修长,指甲都是精心修剪过的,再看衣衫,颜色素雅,花纹别致。

    她想这定是哪家书生,外出时遇到山贼劫道,遭了难。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大夫解毒,捡回一条命,但小郎君身体虚弱,又急着赶回京城,她顺路便捎上了他。

    在交谈中,他们互换了名字。

    她才知道他叫季勤。

    现在的俞明枝再细细一想,“季勤”倒过来不正好是“秦机”?

    这人取假名,可真是简单偷懒。

    再说那时一路同行,说说笑笑,交谈颇为投机,两人都有那么点小心思。直到临近京畿时,一伙人拦下他们的去路,看穿着打扮不似劫匪,同时她注意到秦机的脸色白了白,一瞬间显出些许不安。

    她也不知当时哪里来的胆子,一把按住秦机,然后掀起帘子出去,指责那些拦路的男人。

    什么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敢强抢民女;什么自己的清白要是被污了,一定要报官追究;或者是再不赶紧放行,就要大喊“非礼”。

    总之怎么泼辣蛮狠,怎么来。

    事后想想,她脸红了半天。

    那些人招架不住,让开了道。她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返回车内。

    车行到天黑,秦机突然说要走。

    她想留,却突然明白他是担心灾祸牵连到她。

    站在林子前的秦机,长身玉立,翩翩君子,不再是那个白日里躺在路边将死的人。

    “枝枝,我会来找你的。”

    说完,他钻入树林中,没了踪影。

    可是后来,她再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想了想到底是萍水相逢,便没了那份心思,在三个月后与青梅竹马的岳朝晖定亲。

    而直到今日,俞明枝还是觉得没见到季勤……

    “你和季勤一点不像。”俞明枝打量着秦机,两张面孔都俊朗精致,眉眼里带着温柔暖意,嘴角微微扬起,一样的优雅翩翩,却是两张不一样的脸,“难道……你易容了?”

    秦机点头,“枝枝真聪明。”

    “……”俞明枝不知道该怎么让秦机不要再喊自己“枝枝”了,不过当得知秦机就是季勤之后,车厢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身份的忽然转变,家中遭逢的巨变,以后迷茫无知的未来,还是沉甸甸的压在身上。

    秦机见俞明枝久久不说话,笑着问道:“我叫枝枝害怕了吗?”

    “……没有。”俞明枝才不会承认怕十恶不赦的奸臣。

    “路上舟车劳顿,枝枝吃些点心。”秦机从位子下面摸出一只食盒,里面一壶好茶一叠绿豆糕,是俞明枝爱吃的。

    俞明枝看一眼,有些惊讶。

    当初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自己只吃过一回绿豆糕,没想到秦机猜到她喜欢。

    自从抄家以来,她就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于是也不客气,道谢后接过碟子,边吃边问道:“秦舍人今日之举,是打算报恩吗?”

    “一部分出自于报恩……”秦机目光炯炯。

    俞明枝好不闪避他的注视,“另外的呢?”

    “一部分因为我相信俞刺史是无辜的。”在未婚妻面前,他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道:“我需要一个机会,弄死郦望山,和他背后的人。”

    俞明枝瞪着他,秦机之所以被称为奸臣,除了谄媚圣上,进献谗言外,诬陷残害忠良便是他做的头一等大事。那些个清廉、贤能而正直的官员们,被构陷莫须有的罪名,在他蛊惑之下,圣上居然都信了,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死的死。

    特别是这些死的,不单单是砍头了事,居然出过两次腰斩,一次凌迟。

    那场面,据说吓坏了观刑的人,有人回家后卧床不起几月,一直胡言乱语,不知请了多少和尚道士做法事,才救过来。

    “怎么?”秦机微微歪着头,安然自若的拂去粘在俞明枝发丝上的绿豆糕残屑,“到如今,你仍以为郦望山真如表面那样,清廉公正吗?”

    自然不信。俞明枝想到自己带着证据来到左散骑常侍府前,为父证明清白,等来的却是被投入大牢,父亲身亡,全家流放。

    那些人也不过是官官相护、排除异己的小人。

    想到这里,俞明枝突然抬起头,“你也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吗?”

    秦机反问道:“你认为呢?”

    瞧瞧,明明是她问,居然反把问题抛回来了。俞明枝放下碟子,抱着手臂望向窗外,帘子随风飘起,外面的景色从缝隙映入眼帘,那是来时的路。

    此刻天色渐明,风中带着青草的香气。

    秦机见俞明枝不高兴了,却也不哄她,说起其它事,“最后一部分是为了承诺,我说过会回来找你,枝枝。”他模样可怜的牵起她的衣角,“枝枝,你看我来找你了,我想娶你为妻。”

    俞明枝骇然,这真的是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当朝第一奸臣吗?

    秦机看她终于回过头,笑了。

    俞明枝道:“你不是为了找我一起除掉郦望山而求娶?”

    “何必娶你那么麻烦?”秦机一双眼中透着真诚,“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

正文 第四章 笛声

    俞明枝咬了咬嘴唇,又撇过头去。

    如果是季勤说出这句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欢喜。

    但是面对的是秦机,明明是同一个人,心情却不同了。

    秦机猜得到俞明枝的心思,也不逼她说什么,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也好。

    但还有一件事,需要说明,“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岳丈。但在出发来救你之前,亲自去乱葬岗寻回岳丈尸骨,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安葬。”

    俞明枝的身体颤了颤,父亲已经过世两个月了,她们母女哭红了双眼,曾一夜又一夜期望着这一场变故是噩梦,当天明醒来,一家四口依然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可是一天又一天的黎明到来,睁开眼依然是脏污的砖墙,横行的硕鼠,美梦在醒来的一刹那彻底粉碎。

    而今,全家脱险,父亲却已青山埋骨。

    逝去的人,永不再回来,但永在爱他的人的脑海中。

    俞明枝终于忍不住,捂着脸,任泪水汹涌。

    秦机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最终忍下来,没有上前拥抱心上人,只递去一方干净的帕子。

    俞明枝接过帕子,反而忍下泪水,慢慢的擦干脸,“谢谢……我要和你一起查清真相,为父报仇!”

    “好。”秦机注视着她,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让她留下来,只要能与他在一起,便心满意足。

    毕竟……来日方长。

    车厢里又没了声音,两人各安心思。到夜幕降临之时,马车驶进一座小县城,秦机的手下早已查探好一间客栈,选了最上等的房间。秦机给俞明枝戴上一顶帷帽,才不疾不徐地下车。

    掌柜的殷勤的出来相迎,秦机扫一眼那张笑脸,回头看向正站在车辕上的俞明枝,微笑着伸出手。

    俞明枝不大愿意再碰秦机,但听一声低语,“你我伪装成夫妻,怎能这般生疏?”

    “……”俞明枝抖了抖袖子,遮住满是伤痕的手,这才搭在秦机的手心上。

    秦机微笑,与俞明枝并肩走进客栈。

    此时客栈内的人不多,散落在厅堂中吃晚饭,新一拨客人进门连眼皮都没有抬。

    秦机这次出来,一路低调,所以虽然带了众多护卫,但大多暗中保护,不在无关人等前露面。此刻,他们两个就像一对带着家仆出来探亲游玩的夫妻一般,施施然的穿过厅堂,走上楼梯,进了客房。

    门一关上,俞明枝立刻甩开秦机的手。

    秦机神色温和,“枝枝吃完饭早些休息,早点到京城早点平安。”

    俞明枝一路困苦辛劳,勉勉强强支撑到今日,加之忧思悲伤,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如今有美味的饭菜以及舒软的床榻,她不由地流露出轻松之色。

    只是……看到赖在房内的秦机,她问道:“你不走?”

    “哪有夫妻分房而睡的道理?”见俞明枝神色不悦,秦机忙改口道:“我们在一起,护卫守在一处保护,若有人暗害,我们胜算更大。你睡床上,我睡在外间榻上,绝不坏了规矩”

    “好。”俞明枝看一眼内室房门,姑且信他。

    “吃饭吧。”秦机挪开凳子,请俞明枝入座,“不知你口味,所以选了店内最好的菜肴,枝枝喜欢吗?”

    “还行。”俞明枝垂下眼帘,专心吃饭。

    秦机看她吃的香,稍稍放下心。

    吃完饭,沐浴入睡,俞明枝躺在柔软的床上,一直酸痛的全身筋骨此时此刻终于舒服了许多。她望着白纱帐顶,记挂母亲和妹妹是否安好,虽然困乏的厉害,又一时焦心的不得安睡,不禁长长的叹口气。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扬轻灵的笛声,似明月清泉叮叮咚咚,令人心安。她支起上半身,仔细辨听了会儿,发现笛声就是从外间传来的。

    不知该说什么,阻止不好,任其吹奏下去似乎也不好,俞明枝在纠结的当口,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秦机来叩门,俞明枝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笛声不知响了多久,她伴着笛声这些月来头一次得到好睡,醒来时神清气爽。

    想到秦机的心思,回想起曾经的季勤,俞明枝叹口气,穿戴好后去开门。

    “睡的好吗?”秦机问道,指着桌上的白粥与小菜,“热水准备好了,梳洗过来吃早饭。”

    俞明枝迟疑了一下,道:“谢……谢谢你昨晚的笛声。”

    “什么?哦……”秦机提起悬在腰间的玉笛,“这只是我的爱好。”

    俞明枝有点尴尬,去水盆前梳洗,长发随意的挽起,秦机此时走到她身后,从袖中摸出一支梅枝雀鸟钗,趁她不备插入发髻中。

    “你……”俞明枝被吓到了,刚要伸手去拔,被秦机握住手。

    “这有一罐药膏,不仅可以疗伤,更可抚平伤疤,令你的手如从前一样光滑细腻。”

    看着摆在妆台上的药罐,俞明枝抬一眼看看镜中人,刚要开口,又被秦机抢去话,“我们已是未婚夫妻,无需言谢。枝枝,我帮你涂药。”

    “不用!”俞明枝抓过药罐,仔仔细细的涂抹开。

    绿色的药膏清凉舒爽,带着幽幽的槐花香气。

    秦机没有走开,就坐在一旁陪着。

    俞明枝冷不丁的抬头,就看到秦机专注的目光。她往后挪了一些,“你要吃药膏?”

    秦机道:“确实也能吃。”

    “……”俞明枝无语,塞好药罐,开始吃早饭。

    吃过饭,启程上路。再快马返回京城,也要半个月的时间,秦机树敌颇多,离开京畿如同被丢入狼圈的羊,诸多人盯着想要让他亡命于他乡。秦机需处处小心提防筹谋,于是一时间没太多的心思和俞明枝说话。

    俞明枝便专心想着回到京城之后的计划。

    上次找到的证据,被左散骑常侍拿走,现在想来这些人已经填补漏洞,以防后患。

    那么还要从哪里找郦望山陷害父亲的证据呢?

    “不一定要找到这些证据。”秦机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

    俞明枝这才恍然发觉自己把心中想的事说出口了,轻轻咳嗽两声,“那你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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