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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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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摇了摇头。
皇帝问道:“那还有什么事?”
魏熙期期艾艾,皇帝见魏熙这般为难,一颗慈父之心在胸腔里咚咚跳了两下,主动提起话题为魏熙解围,问道:“你今日出宫都去哪里玩了?”
魏熙闻言对皇帝甜甜一笑,笑里含着蜜般:“我先去了谢家,想着让表兄领我去玩,结果表兄不在,我就和舅母说了会话,一起用了午膳,然后又去了六哥家,在六哥家看了百戏,从六个家出来,我又去了林家,想寻林藏秀玩,结果……”
魏熙声音低了下来,复又带着些愤怒道:“结果林良俭不让我见林藏秀,将我拦在院子里好一通数落,连杯茶都没让我喝就想将我赶出来。”
魏熙越说越勇,越说越气:“我是阿耶的女儿怎么能让旁人欺负了去,于是我据理力争,林良俭节节败退,终于带我去了林藏秀那里,他明明说林藏秀病了,结果却是将林藏秀关起来了,阿耶你说天底下为什么有如此狠心的父亲。”
魏熙说完见皇帝没有反应,只能继续往下说:“幸好我是阿耶的女儿,若我有一个林良俭那样的爹肯定是生不如死,所以我见林藏秀可怜就……就将她带回来了。”
魏熙面带愧疚,小心翼翼的拽了拽皇帝的袖子:“都是阿熙不好,是阿熙冲动了,阿熙又给阿耶添麻烦了,阿耶你罚我吧。”
皇帝看了魏熙一眼:“罚你?罚什么?”
魏熙想了想道:“罚我抄书。”
魏熙说罢,低头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双手,觉得抄书这个惩罚太过残忍了些,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其实阿熙也是出于好心,日行一善,也是可以不罚的。”
第58章 落霞
皇帝轻敲魏熙的额头,道:“好心?”
魏熙忙点头:“林良俭父女都是执拗脾气,林藏秀若是不服软,林良俭说不定会将她关一辈子呢。”
皇帝笑道:“胡言乱语,哪里会有父亲将女儿关一辈子的,依我看顶多是关到林藏秀出嫁。”
魏熙蹙眉嘟囔道:“还不如关一辈子呢,林良俭能给林藏秀挑什么好夫君呀。”
皇帝闻言,又在魏熙额上戳了一下,道:“你替林藏秀操这些心做什么,她到底哪里得你的喜欢了。”
魏熙摇头:“她又不好看,我喜欢她做什么,只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皇帝了然:“所以你带她回宫,是想让她给你解闷?”
魏熙闻言抓着皇帝的袖子很是摇了几下,笑道:“阿耶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魏熙说罢,面上又添了愁色:“只是我如今将她留在宫里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往日我还在崇文馆听课时都没有伴读,如今更没有理由留着她了。”
魏熙嘴唇微抿,垂着眸,额间细碎的发丝不甚服帖的翘起,一看就是不高兴了,还是那副小孩子模样。皇帝看着魏熙,突然想起,魏熙自小身边便没有一个玩的好的女孩,是他疏忽了,皇帝微微一笑,道:“你既喜欢就让她在宫里陪着你便是。”
魏熙抬眸欢喜道:“谢谢阿耶。”
魏熙说罢,复又将眉蹙起:“如此将她留在宫里,林良俭定是不愿意的,就算他不敢忤逆阿耶,可只要给林藏秀定一门亲事,就能让林藏秀回家待嫁。”
魏熙说罢,又垂头做苦恼状,在皇帝看来,魏熙的苦恼是毫无意义的,林藏秀嫁不嫁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皇帝也没有打断魏熙的思绪,又拿了一个山楂毕罗吃了起来,嗯,有些酸,不过倒是解腻。
皇帝正吃着,却见魏熙忽然抬头,拉着他的衣袖道:“要不阿耶让林藏秀在宫中任职吧,那样她也算是阿耶的官员了,林良俭也管不到了。”
在皇帝看来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既然魏熙想他也就答应了:“那就让林藏秀去尚仪局当个司籍吧。”
魏熙刚要答应,却又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宫中女官虽有官名但到底是伺候人的奴婢,让重臣之女进宫当宫婢怕是不妥,定是会惹朝臣非议的。”
皇帝将口中食物咽下,接过陈士益递过来的巾帕擦干净手,道:“那你想怎么安排她。”
魏熙道:“让林藏秀去史馆如何。”
史馆,顾名思义就是写史之地,位于禁中门下省北处,馆中事宜多由宰相兼顾,修史之人多为才德兼备之人,让林藏秀去可谓是抬举她了。
皇帝道:“史馆皆是男子,若是林藏秀去了,让林良俭知道了怕是得气死。”
魏熙仰首,眉目间满是皇家特有的矜傲:“官员任职是阿耶的事,他哪里有资格生气。”
魏熙说罢,语气温软了些:“再说了,史馆皆是男子,定是不如女子心细的,史馆里不只写史,还藏书,若是让他们管那些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缺章少页了,所以阿耶不如让林藏秀去藏书阁里当典书,这样既不用与那些男子接触,又能将宫中所藏珍本都好好规整一下。”
魏熙说着,嘟了嘟嘴,抱怨道:“前阵子我闲的无聊,在藏书阁里找了本书看,结果那书刚拿在手里略一翻动就散了,弄得我很是没脸。”
“分明是你毛手毛脚的,好端端的你想看什么书,竟要去史馆寻。”皇帝戏谑道。
魏熙可不觉得自己毛手毛脚,她是公主,又不是混迹市井的野丫头,自然是行事妥帖,仪态端雅的,于是魏熙为自己辩驳道:“和我有什么干系,分明是那书年代久远又保管不善才会散的。”
魏熙秉承着有问必答的优良传统,为自己辩完,又答起了皇帝的话:“我倒不是因为想看什么书而去史馆寻的,而是闲来无事想去史馆寻一本没看过的书来解闷。”
魏熙这话一出,勾起了皇帝的思绪,阿熙自小便没有什么玩的好的小娘子,多是粘着六郎和谢宜安,眼下他二人都大了不便时时陪着阿熙,阿熙想来是寂寞了,所以才会想着让林藏秀进宫陪她。
皇帝想着这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阿熙喜欢就顺了她的意,她这个年纪正是要人陪的时候,皇帝因而道:“既然如此就让林藏秀去史馆当个典书吧,史馆里的书是该好好规整一番了。”
魏熙闻言欢呼一声,抱着皇帝的胳膊笑道:“阿耶真好!”
————
魏熙出了甘露殿,缓步向凤阳阁行去,此时天色已不甚亮堂,夕阳隐在云后,为暗紫晚霞勾勒出一丝辉煌,魏熙看着天上瑰丽的风光,道:“你和陈士益倒是不怎么亲近,亏得他还是你义父。”
陈敬侧首看向魏熙映着余晖的脸庞:“所谓的父子不过只是个名头罢了,我不知他为何会收我为义子,只知我们彼此的心力都放在了各自的主子身上,再无一丝余力去与旁人牵扯。”
魏熙侧头看向陈敬,双眸因着略为昏黄的天色显出一丝暗沉的金芒:“你待我的心意我明白,可虽只是个名头,但到底也是父子,这是旁人比不了的,人老了难免有些孤苦之意,你这儿子合该去他身边亲近孝敬一番,也算是不辜负他对你的教诲了。”
陈敬侧着头,半张脸隐在暗影里,脸上的轮廓竟显出些刚毅来:“奴才自然是想与义父亲近的,只是义父处事圆滑,油盐不进,怕是难。”
魏熙勾唇:“难不难的试了才知道,若是他不亲近你,我自然也是容不得他亲近旁人的。”
魏熙说罢,抬首看着天色,只这一会功夫便又暗了不少,真快。
魏熙一路走,一路看着天色,有陈敬在身边护着,她也不担心摔跤,当她回到凤阳阁时天几乎要黑了,月亮在黛蓝色的天空上越发醒目了,凤阳阁里早已亮起了灯火,廊下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暗处,也如她方才那般仰头看着月亮,是林藏秀。
第59章 月亮
魏熙行至林藏秀身旁; 道:“看什么呢。”
林藏秀答道:“看月亮呢。”
魏熙打量了一下林藏秀:“你站的时间不短了吧,一直在看月亮?”
林藏秀收回目光; 看向魏熙:“是。”
魏熙看了看与昨日无异的窄月:“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看这么久。”
林藏秀道:“我在等着月亮升起。”
魏熙看了林藏秀一眼; 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有耐心。”
林藏秀抿唇轻笑:“我终归是不想闲着的。”
魏熙道:“放心; 你闲不着的; 我已经在阿耶哪里给你求了事情做; 明日你便去史馆任职吧。”
林藏秀重复道:“史馆?”
魏熙颔首:“嗯,你任典书,不过如今史馆主事的是李相公,他是个不拘小节; 唯才是举的人,你若是有能耐得了他的赏识; 或许就不会只与那些古书打交道了。”
听了魏熙的话,即使林藏秀已经猜到魏熙会给她安排官职,心却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多年夙愿一朝实现,她现在想呼喊; 想大笑,更想掉眼泪,不过她的端正守礼已经是刻在骨子里了; 她做不出来那样的事,甚至还为自己这一刻过于浓厚的欢喜感到赧颜。
林藏秀努力恢复平静,唇边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跪下对魏熙俯身一礼:“公主大恩藏秀永生不忘,此生定对公主鞠躬尽瘁,矢忠不二。”
魏熙看着林藏秀颇觉好笑,道:“永生不忘,却只此生对我尽忠?”
林藏秀自知说错了话,更觉羞燥,正待重新组织语言,魏熙却将她拉了起来,道:“说什么不重要,怎么做才是我看重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呀。”
魏熙面上虽带着笑,却与往日大相径庭,是一种居高临下隐含威势的笑,更是一个千娇百宠长大的公主不该有的笑,林藏秀愣愣看着魏熙的笑靥,却见魏熙弯腰扶她起来,用比往日亲昵的口吻道:“平日里你是多稳重老成的人,怎么今日跟个孩子一样,不管不顾的,也不怕被人听见,到时候我得费多大的功夫来封口呀。”
林藏秀闻言颊上生出两抹红晕:“是我太过激动,忘形了。”
林藏秀说罢,调整好情绪,道:“公主若是想封谁的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哪里用得着费什么功夫。”
魏熙侧眸瞥了林藏秀一眼:“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为我效劳了?”
所谓的效劳,指的便是杀人灭口,林藏秀神色凝了一瞬,双手不知为何有些抖,她很快恢复镇定,道:“是,藏秀方才所言皆是出自肺腑,我定会为公主解忧。”
魏熙抬袖掩唇一笑,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看你,逞什么能,脸都白了,方才只有你我二人,你上哪儿去给我解忧。”
林藏秀的神色没有因为魏熙这句话而放松下来,反而隐见懊恼,她咬着下唇,心想自己方才懦弱的样子定然是会令魏熙失望了,便是她自己也是厌恶她方才那小家子气的做派。
魏熙见林藏秀这般神态,知道她是持重惯了,如今乍然失态,定是执拗脾气上来了,在与自己过不去,她这样其实不是好事,想在官场上混哪能端着架子。
不过这话魏熙却不会与林藏秀说,林藏秀骨子里是个极自负骄傲的人,这样的性子不好,须得好好磨炼才能得用。
于是魏熙对林藏秀的懊恼只做不知,入了厅堂,唤林藏秀与她一同用膳。
夜间,魏熙躺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她今日成全了一个女子的多年所盼之愿,这种能掌控别人的人生的感觉令魏熙心中有些自得,有些激动,可她心中更多的还是茫然空落,林藏秀的愿望有她成全,那她的呢?谁会帮她,谁又会来成全?
魏熙失笑,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有什么未偿之愿?又有什么是要别人来成全的?
太极宫里,魏熙因为莫名的愁思辗转反侧,远在千里之外,亦有人夜不能寐,却是为了荣华与性命。
大夏幅员辽阔,长安已是春风和暖,而帝国的北疆却依旧朔风凌冽。
寒冷幽深的夜色下,一团团篝火在原野上燃起,为夜晚添了一丝光亮,可这些火光所含之意却叫人骇然。
这是一支千余人的军队,军队的主人是节制平卢、范阳两镇的节度使温轧荤。他在此驻扎是为了明日平定奚族的叛乱,精锐的武器,勇武的士卒,以及健壮的战马,这一切都彰显着这是一支战无不胜的精军,唯一与世人眼中的精军之名不称的大概就是他们肆无忌惮的高调,仿佛是有意告诉敌人,我要去打你了,你快做好准备。
军帐外,士卒们围着篝火欢笑闹腾,军帐内,温轧荤和他的心腹们在推杯换盏间讨论明日该怎么说,怎么打,才能从奚族以及他们的陛下哪里得到最多的好处。
他们的面色是轻松的,他们的言辞是狂妄无忌的,他们的眼里皆是不加掩藏的野心和欲望。
一个白胖胡人坐在首位看着帐中众人热火朝天的议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他忽的一笑,看向身旁高大俊美的胡族青年:“绍安,你觉得呢?”
温绍安勾唇一笑:“阿耶已经有了能不战而胜的妙计,为何还要费心费力的去排兵布阵。”
一时帐中如炸开了锅,众人皆极为愕然,纷纷问温绍安原因,温绍安向温轧荤看去,见温轧荤也同众人一起看着他,当下也不卖关子,道:“奚人已被阿耶打成了瘸了腿的病狗,见了阿耶怕是连窜逃都不敢,只有乖乖求饶的份,所以我们只等着明日奚人携重礼前来讨饶便是。”
温绍安说完侧首向温轧荤看去,温轧荤朗声一笑,道:“你倒是明白。”
温轧荤说罢,对帐中的将领们道:“我如今摆出这般阵仗就是想先给奚人提个醒,告诉他们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们是必定会来求饶的,到时我就告诉他们是大夏的皇帝让我攻打奚族的,他们定是会吓得肝胆俱裂,求我救命的,我们就装作为难,引奚人佯败给我们。”
温轧荤说到这便不再往下说,举起装满烈酒的酒杯,向众人一举,众人也都明白了温轧荤的空手套白狼之意,皆面带兴奋之色,举起了酒杯,对温轧荤一敬,将酒饮了下去,饮罢七嘴八舌的赞起温轧荤的计谋之妙。
一个坐在温轧荤下首的相貌丑陋的干瘦胡人笑道:“如此一来奚人既想要命,好处自是不能少的,而皇帝那边,我们立了战功也定是要有封赏的。”
至于奚人会不会恨上皇帝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了,或许对他们来说奚族与大夏交恶,于他们更有益。
这胡人名叫石恒,是温轧荤手下第一得力的人,在温轧荤所辖之地也很是有些分量,石恒说罢,拍着桌子笑道:“妙呀,妙呀!这真是一箭三雕的妙计!”
他的话音落下,帐中的气氛更加热烈了,正在此时,一个胡族士卒进帐通报,将帐外透骨的寒风一并带了进来,他道:“将军,大郎君在帐外求见。”
士卒此话一出,帐内蓦地一静,气氛冷却下来了,温轧荤蹙眉道:“让他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猜猜大郎君是干嘛的,好不好看……
今天解锁了新地图耶~~开心!!!
第60章 良善
士卒跪地吞吞吐吐的道:“大郎君说; 若是不能当面劝谏您,任您……一意孤行; 他就是不忠不孝之人,合该……自尽帐前; 以死谢罪。”
温轧荤闻言; 额上青筋狠狠跳了两下; 显然是气急了; 温绍安只做没看见,将酒杯放回桌上,嘲弄道:“大哥倒真是将汉人那套假仁假义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竟拿自己的命来威胁阿耶; 也不想想他那条命到底是阿耶给的,还是大夏的皇帝给的。”
温绍安此言一出; 帐中众人脸色更难看了,说到底他们之中也没几人是真正关心温绍延的命的,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温绍延身死的消息定是瞒不住的,他若是死在了帐前就是告诉世人这一仗有蹊跷; 逼得温轧荤的长子自刎军中,想不引起皇帝注意都难。
温轧荤也知道这一点,猛一拍身前案几; 喝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帐门被从外打开,一道清瘦的身影徐徐走进; 他身上披了一件白色裘衣,被帐中火光一照,映出浅浅光晕,给人一种不染尘埃的错觉,为何是错觉?只因他裘衣下摆沾满了匆忙赶路时被溅上的泥点。
待行至营帐正中,他屈身向温轧荤行礼,不急不缓,仪态绝佳,丝毫看不出是要在营外自刎的样子。
行完礼,温绍延站直了身子,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秀雅的面容,在一众高大粗犷的胡人的映衬下,愈发显得温润孱弱。
北疆天气寒冷,可帐内却是要比外面暖和多了,帐中的胡人皆身着单衣,更甚者还有人光着膀子,唯有他一人,身上的裘衣一直都不曾脱下,有几个胡人看他的眼神里隐隐带着不屑,胡人崇尚力量,尊重强者,他们是荒野里最矫健的狼,而在他们眼里,温绍延却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羊,他们不认可他,甚至更有人认为这只羊终会死在他的利爪下。
而这个人就是温绍延的弟弟。
温轧荤只沉沉盯着他的温绍延,倒是温绍安先开口了,他面上带着古怪的笑意,道:“大哥怎么现在不急了?剑呢,没有剑大哥怎么自刎?”
温绍安说着,探头向温绍延身后看去,确认没有后,恍然道:“莫非是大哥举不动剑?”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温绍延却好似听不到般,只静静站着,长身玉立,不惊不燥,众人见他没反应,笑也渐渐停了,一时帐中静默,颇有几分尴尬意味。
温轧荤出言打破这片刻寂静道:“你不是替奚族来当说客的吗,怎么不说了?”
温绍延闻言道:“阿耶此举不妥,非忠义之举。”
温绍延的语气是四平八稳,平和淡然的,比起做说客,他更像是在竹林幽舍中与人参禅论道。
即便温轧荤知道温绍延不论说什么一直都是这种语气,眼下还是被他的不瘟不火气的头疼。
温轧荤明白温绍延的秉性,当下也不与他争论,只道:“你可知皇帝为何给我这么大的权力?”
温绍延回道:“因阿耶战功赫赫,又是寒族胡人,无家族之累,更因……”
温绍延说到这停住,一双眼盯着温轧荤一字一句道:“陛下于您有救命之恩,有如此恩情在,他相信您不会背叛他。”
温轧荤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指着温绍延笑道:“救命之恩!那是我本就命不该绝,放了我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若是这也算救命之恩,那每逢大赦,牢里出去的那些罪人,岂不是都承了他的救命之恩,他们之中可有谁为他浴血奋战,捍卫疆土?”
温绍延默然,救命之恩与其说是皇帝,还不如说是对温轧荤有再造之恩的张进,可即使是如此,张进也是没享过温轧荤的报答,反而当初被革职却是与温轧荤脱不了关系的,可见温轧荤确实是个不知恩的。
温绍延想到这些一时有些狼狈,双唇开合,终哑着声音道:“纵是如此,陛下对您的提携重任却是不容忽视的。”
温轧荤嗤笑:“他为何提携我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替他守着河朔之地的看门狗。”
温绍延因温轧荤的话微微蹙眉,却听温轧荤接着道:“狗无用了只有被主人拆骨吃肉的份,所以北疆不能太平,若是都依着你的意思来,你早就没了在军帐里对你父亲指手画脚的机会。”
温绍延道:“凭您在军中的威望,便是边境太平,陛下也不会对您如何,您何必再行此不义之举。”
温轧荤惯会讨皇帝欢心,只要他不谋逆,皇帝确实不会对他如何,多半会封个闲职,带在身边解闷,这对于如今坐镇一方,手握重权的温轧荤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温轧荤不欲再与他多说,挥手道:“你回去和你的诗文做伴吧,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阿耶,奚……”温绍延还待再劝。
温轧荤蓦地一拍桌子:“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奚人和皇帝的儿子!我告诉你,你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奚人和皇帝不会顾念你一分,如今你还有闲情说这些,你可知,皇帝早已不放心我,不出一月便会来诏书,要你去长安做官,凭你能做什么官,不过是为质罢了。”
温绍延闻言面上没有一丝惊讶或骇然之色,反而道:“若是如此便能使阿耶和陛下不再相互猜忌,我愿意去长安,为阿耶略尽绵薄之力。”
“你爱去便去!”温轧荤说完,命帐中士卒将温绍延拖了出去,温绍延也没有反抗,他知道眼前再对温轧荤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还不如节省时间去奚族,寻破解之法。
温绍延走了有一会了,帐中气氛依旧沉闷,却听温绍安突然惊道:“不好!依大哥的性子眼下定是要往奚族去的。”
温轧荤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低声骂道:“孽障!”
复又对温绍安道:“你速速带人去将他带回来,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打晕。”
————
午后,春风宜人,太阳温和的光将人照的醺醺然,一阵铮铮琴音自凤阳阁里传出,是魏熙在弹琴,她总有将平静变成喧闹的能耐。
魏熙席地坐在树荫下,身前琴桌上摆着一张琴,她垂着头,一双眼不离琴弦,神色是难得的恬静,可她所奏之曲却是与恬静二字丝毫无关的,只见魏熙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极快的移动拨弄,每个音迅速而完美的衔接在一起,连成一曲《酒狂》。
《酒狂》乃阮籍所作,许是阅历不同,魏熙奏不出“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之意,反而弹出了“行我疏狂狂醉狂”的豪放不羁。
一曲终了,魏熙静了几息,复又抬首向蕤宾问道:“林藏秀如何了?”
蕤宾见魏熙问旁的事,便知魏熙是对她方才所奏的曲子满意了,蕤宾心底略微松了口气,道:“自早晨去领了职,便一直待在藏书阁整理书籍,无功无过。”
魏熙黑亮的眸子在眼眶中滴溜溜一转,道:“去看看吧。”
蕤宾扶魏熙起身,笑道:“公主待林二娘子真好,她今天才上任公主便去给她撑场子了。”
去给林藏秀撑场子?
魏熙浅淡一笑,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郎君是来维护世界和平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本来这一章是昨天就要更的,无奈昨天我刚到了新学校,没有网,就拖到了今天……虽然今天也没有网,不过我灵机一动,用流量开了热点~真是机智呀!!快来夸夸我~o( =∩ω∩= )m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出自阮籍的《咏怀八十二首·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对魏晋时期的诗有种莫名其妙的执念……
第61章 撰史
魏熙既然要去给林藏秀撑场子; 排场是必然不能小的,于是魏熙带了二三十余宫婢内侍; 摆了公主仪仗,浩浩荡荡的去了史馆; 到了史馆魏熙却没有立即去找林藏秀; 反而去了正堂写史之处。
魏熙进了门; 四处看了一番; 然后确定了目标,径直走到了一个白发老儿桌前,白发老儿专心写史,并不曾抬首看一眼来人是谁; 魏熙也随意,从案上拿起他放在上面的文稿翻看起来。
未过几息; 却听魏熙蓦地一笑:“魏先生的史和我在阿耶那里听来的不太一样呀。”
魏显闻言,眉头微蹙,搁下笔起身向魏熙微微一礼:“陛下说的自然是不会错的; 只是这史是要给后世之人看的,先人功绩和政局变化定是要一字不差的; 至于其他微末之事就要稍加润色了,以防白璧微瑕,损了先帝威名。”
魏显说着; 对魏熙一笑,笑里满是对不懂事的小辈的包容。
魏熙将手中史稿丢在案上道:“先帝开疆扩土,政治清明; 实乃一代明主,这是举世皆知的,有如此功绩在前,谁又会因一个小小官吏之死,而无视他的功绩,何必要将此事再安在晋国公主头上,晋国公主纵是再十恶不赦,当年也不过是尚未及笄的少女,哪有能耐诛杀官吏,先帝若是真任由晋国公主横行,那才真是有损明君之名。”
魏显振袖道:“史如何写,史馆中人自有章程,写出的史也是要呈给陛下御览的,公主方才的话实在是越庖代俎了。”
若是寻常的小娘子,义愤填膺的说一通话,说完了却被人说你没有资格管这些,怕是要羞死了,可魏熙不是寻常的小娘子,她听了这话反而勾唇一笑,道:“太宗有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乃魏氏嫡支公主,自然要谨记先祖之训,写史首要就是实,像你这般篡改历史,胡编乱造,分明就是祸害后人,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你写的还是我的祖父,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污蔑先帝的?”
魏熙将魏显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像是在打量一件器物,气的魏显胸口剧烈的起伏,魏显曼声道:“就凭你身体里那一点魏氏血脉?还是那糊弄人的文人声名?”
魏显之所以敢训魏熙就是因为魏熙方才所说的两点,其一,他是魏氏宗族之人,从血脉上就比旁人多了一份尊崇,其二,也是因为血脉,魏氏有胡族血统,立国之初,那些眼高于顶的山东士族认为胡人粗鄙野蛮,他们虽臣服于魏氏之下,心里其实是隐隐有些看不上魏氏的,而魏显却是个博学之人,当年很是给魏氏涨了几分面子。
可魏显向来引以为傲的,魏熙却都不看在眼里,她道:“论血脉,你不过是魏氏旁支,而我却是魏氏正统的嫡出公主,论学识,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博贯古今的大才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又有什么资格污蔑先帝?”
魏显到底是被人捧惯了,被魏熙气的双手发颤:“胡搅蛮缠!这就是我魏氏公主的教养?我没资格管你,那就找个有资格的管你,你且随我去见陛下,孰是孰非让陛下评断!”
正在此时,一道随意却颇具威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魏公且慢,陛下眼下正忙着呢,公主年幼说话难免直了些,还请魏公见谅,为这种小事哪值得去打扰陛下。”
魏熙回身,便见中书令李承徽迈进了屋内,李承徽见了魏熙拱手行礼,魏熙对李承徽笑道:“李相公来了,真巧。”
自然是巧的,李承徽本就是魏熙差人唤来的,魏熙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找茬,为了防止将事情闹大,被皇帝训一顿,魏熙早早就命人寻了李承徽来,眼下李承徽来了,魏熙看着他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魏显见了李承徽神色更为冷硬,却也知道有李承徽在,今天是见不了皇帝了,哼了一声,侧身站着,李承徽好似没看见魏显不满的神色,对魏熙笑道:“是巧,公主可是不常来史馆的,今日公主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魏熙道:“我是来看阿秀的,她今日初来任职,应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李相公多多照看。”
李承徽颔首道:“那是自然,林家娘子深得公主的欢心,谁敢怠慢。”
魏熙闻言满意一笑,馆中众人自魏熙与魏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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