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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官发财死后宫-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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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关一战乃是奇袭; 蜀王性烈; 绝不会因首战失利而收敛兵锋。依诺之看; 该当如何做?”
陈望精于权术; 想得比陆栖鸾更狠一些,道:“山阳关失利不是小事,依我看不妨效仿易门从内瓦解的路子,将个中细节透露给西秦朝中与蜀王敌对之人; 断他续战之能。接着就要让蜀王再吞一败,我要在此时坐上他军师之位。”
陆栖鸾道:“你乃东楚人; 做幕僚已是顶了天; 做军师未免太难了; 蜀王要如何信重于你?”
陈望道:“我需要南王的遗体,伪作被东楚追杀; 将之带回给蜀王; 之后要如何取信于他,自然在我口舌之间。”
“……一定要遗体?”
陈望道:“以易门之能,活人会坏事。”
复杂的心绪一闪而过; 只是虽有可惜,却不足以撼动心志。
“我不愿亵渎敌手遗体,但既然是送归他出生之地,我会尽力而为之,此事交我。”
商议事定,陈望便拱手意欲离去。
“诺之,世间为家国之人,有立于天光之下者如我,也有蛰于林暗之深者如你,我代生民谢你。”
陈望笑了笑,摇头道:“立于天光之下者,虽荣华加身,却要历经雨打风吹、世人诽谤,也许如我一般处于暗处反而强上许多。此番回楚,知你我虽殊途却有同归时,心中已无憾恨,愿你我此别,得偿大愿。”
天光已上檐梢,陆栖鸾第一次发觉,陈望的背影,依稀可见当年初入京城那般,宛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愿乘长风破万里浪。
——他悟透了。
陆栖鸾微微笑起来,走出去时,曦光照眼,重任在肩,却并不觉得沉重。
待拜祭罢,便挽起袖子提了水桶,又去了那株又生长得顶破了瓦片的木棉树前,扫去了枯枝败叶,浇上了晒过的新水。
待忙罢后,让人沏了杯苦茶,坐在廊前翻开了一册诗集。
“我平日里看诗不多,只觉得那些都是字,过一眼便记得下了,拿来应付先生便足够了。”
“诺之说诗以言志,我每每看见你的名字,总想起你昔日那副来去皆浮云的模样,便气得看不下去了。”
“现在翻开来看看,你写的确是厉害,能让那么多人因你持笔立志报国……”
细细翻动,他写山水,山水便有了灵性,仿若他眼中的万物,皆是一般温善模样。
——吾韶年至此,宵闻鲤歌,夜逐雀咏,入山深,而不知年。
平白想起这句话,陆栖鸾合上诗集,倚着那木棉,浅酣入梦。
“又快入冬了,也不知你听不听得见,或是又装作听不见,好想让你知道……如今不用躲到深山里了,你诗里的山河,原来一直有人守呢。”
……
“……叶扶摇说的话无论好的坏的总是灵的,尽管他从来都不说什么好话,你也该听着才是。”
皮肉间行针走线,拆了三四个不知痛的毒人,好不容易拼好了五脏六腑,待一碗似毒似药的东西灌下,夙沙无殃醒来时,便看见眼中一片黑白。
“以你的求生之想,给你三天活头了结心愿,应该足够了吧。”
收了手上细刃刀,王师命坐在一侧,面上的神色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怜悯:“如何?你活了这么多年,手上炼出无数毒人,现在轮到自己了,作何想?”
心口处的刀伤处已感受不到痛觉,夙沙无殃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撑起身子,活动了一下五指,面上无恨无怒,只淡淡道:“你针脚太烂。”
王师命笑了一声,道:“你放心,那朵扎手的岭花蛰的不止你一个,叶扶摇中了你的毒,想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哦,我就说我易门中人何时有了良心,原来是特地盼着我去要他的命。”
王师命道:“我可没说过这般丧心病狂之言。”
夙沙无殃冷笑一声,起身道:“你志不在夺江山,从始至终不过受制于叶扶摇,无论是鬼夷还是发动北侵都是不得不为之罢了,一旦叶扶摇死了,你便自由了。”
“交情也有十数年了,怎不说我延你的命是出于同门之谊?”
“有三成?”
“不,一成。”
夙沙无殃踏出门去,讽刺道:“那我该多谢你了。”
“你要去何处?”
“修罗寺。”
修罗寺,昔日东楚朝廷关押叶扶摇的地方……
……
京城里久违地又开始了一冬的动荡,四处皆是抄检的军士,连同过路的幼童,都在唱着血淋淋的歌谣——
“紫绶章,黄金袍;皮下骨,知是谁。昨日御林客,今朝阶下囚!”
临街的小儿唱未过三巡,便让家里的大人一把提起带回屋里,唯恐街上过往的军士听见。
种种鹤呖风声,映在对街茶坊楼上人眼里,化作一片阴沉之色。
“宗主,由着招阴师动手,你可满意了?”
叶扶摇身侧灰衣人已跟了他多年,当年千辛万苦将他从修罗寺带出,布置多年眼见大计将成,却见他一伤至此,不免气恼。
招阴师的毒常人难忍,叶扶摇却依旧似那副闲散模样,好似感不到心口那股噬心之痛一般,闻言淡淡道:“你可是在怨我没下杀手?”
“若趁那妇人羽翼未满时除去,今日怎会令东楚大局失控至此!宗主若下不了手,让我来杀她以荡清局面!”
叶扶摇微微抬眼,道:“好啊。”
他答应得痛快,倒是让那灰衣人一愣:“当真?”
“她每每心思沉重时,必去拜祭谢端,你去谢府外伏杀之,也许会得手。”
灰衣人道:“也许?”
他不敢小看叶扶摇口中的“也许”二字,追问道:“也许是能杀或不能杀?”
“能杀是能杀,可我看你不一定杀得了。”
灰衣人咬牙,道:“我愿一试!”
叶扶摇做了个请的手势,后者便拂袖离去。几乎是同时,茶楼下有一个老僧徐徐踏上楼中,道——
“多年过去,叶施主还未悟透,身边之人,都是让施主这般一一逼离的。”
叶扶摇眼底的神色一冷,继而笑里带杀,那双淡色的眼睛似乎不由自主地染上一丝血色。
“古禅师,我应当说过,你若再出现在我眼前一步,便是死期。”
老僧不言,上前一步,道:“若杀身能令叶施主放下仇恨,绕过东楚千万黎庶免于战苦,老衲愿千刀万剐,还叶施主当年剥皮之辱。”
……
一至日落,寒鸦归巢,街上零丁几个戏耍的孩童也受不住这萧冷的暮秋之风,搓着手指回家去了。
谢府门前的马车这才徐徐驶出,又好似留恋这罗雀之地的清净,行得慢了些。车夫犯着困,听见车里的人也不说话,便偷懒想找个偏僻的巷子抄近道绕回侯府,哪知一驶入,便远远地见到一个灰衣人拦路。
车上的骏马虽不快,但撞上了人势必是要伤着的,侯府的车夫见那灰衣人不退,便不满道:“兀那男子,快让开,莫冲撞了贵人,你担待不起。”
灰衣人凝立不动,车夫有意吓他,悄悄踢了踢马,一下子便冲入他十步以内,岂料他人仍是不动,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马匹长嘶而起时,那灰衣人自腰后抽出一把柳叶弯刀,那弯刀短而薄削,刹那间,身形如鹰隼般掠去。
“嘶——”
车夫只来得及勒紧了马,忽然耳边一阵幽凉的风拂过,正要去摸自己的耳朵还在不在时,竟然发现一边的眉毛秃了一半。
灰衣人势在必得,弯刀一划,正要听见入肉夺命声时,却是“叮”地一声传出,那柳叶刀磕在一个硬物上。
他不由得想起了叶扶摇的话,连忙撤身掠出,惊异不定地看着那马车。
车门徐徐打开,灰衣人一眼望去,不禁气绝——那车里落着一层铁索帘,防的正是冷箭突袭,让他撞了个正着。
而且……在他动手之时,巷子左右,墙上出现了许多气息沉雄的暗影,呈包围之势围了过来。
他此行的目标,拉动车里的机关,让那铁索帘徐徐升上后,见了他,道:“本官见过你,你上一回在招阴师处,是你把我劫走的?”
“……”
灰衣人衡量那些暗卫的实力,虽少不得一场恶战,但好在雁云卫那个怪物没有来,拼力一试是可以讨得性命的。
“无需太过紧张,只不过宋相门槛高,本官爬不进,还是很想和你们易门之人说说话,谈个条件的。”
“什么条件?”话刚一说出口,灰衣人看她笑了起来,面露惊怒……她是在试探他宋睿是否仍在易门操控之列,他却一下子漏过去了。
陆栖鸾心里知道,没有追问宋睿的事,道:“你来,若只为杀我一个弱女子,未免太过无趣了。如今杀不得我,你这般高的高手,回去见了叶扶摇,面上也难堪。”
“陆侯有何话直言吧。”
陆栖鸾道:“大家友好勾心斗角,不干这些个没脑子的事。近来朝中的人逼我逼得紧,都说我还是易门中人假扮的,所以我厚颜想向你们讨个清白。”
灰衣人道:“比如呢?”
“易门有三师,交一个扎手的出来,让本官向世人自证清白,你们也可凭此换天演师的解药,可好?”
灰衣人长笑一声道:“我易门岐黄大道胜过世上无数,会缺你这点解药?”
“招阴师的毒已落在我手中,顾莫之老大夫说,那混毒非同寻常,集京城之力也只炼得解药一枚,”
提到顾莫之,灰衣人脸色骤变:“断阎罗顾莫之?”
他是西秦人,自然晓得这位在边关活人无数的神医。
“我知道叶扶摇厉害,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毒他能解,可一来我把解药药源断了,二来是不是能扛到和我对决的那个时候还是两说……想想吧,你易门输得起江山,输不起一个天演师。”
灰衣人神色变幻了一阵,道:“三日后城外药师庙,奉上招阴师尸首,陆侯若不守信,断水刀会让陆侯知晓何谓生不如死。”
“慢着。”
“陆侯还有何事?”
陆栖鸾想了想,补充道:“代我传话给令主——待汝归西之日,汝女儿吾养之。”
第132章 “……汪。”
“……初一时; 曾有人来探监,出去之后,狱卒便被杀了; 本官再问一次,见你那人是否易门中人?”
刑部大牢里,陆池冰有些焦头烂额; 差人审问前枭卫府府主赵玄圭已有两日; 却毫无进展; 他不得不亲自审问。
刑部到底还是流水般的官吏; 就算审问用刑; 也不过是抽几鞭子,和枭卫府的手段一比,便只不过是挠痒痒一般,赵玄圭自然不放在眼里; 反口道:“世间杀人之缘由千万,陆侍郎怎知那狱卒是死在易门中人手上?”
“那狱卒死时; 怀里仍然揣着三根金条; 杀人却不取财; 若非有他图,便是不屑取之; 那探监之人行踪必然是十分重要。”
“哦?那陆侍郎又是如何咬定本官就是拿易门中人?”
陆池冰展开一卷名单; 道:“我接手此案后,特意去枭卫府地牢取证过,易门在行事便是如此; 由天演师拟出指令,派人四处活动。譬如西秦有一因战乱留在西秦二十余年的战俘,本该被押送至西秦腹地做苦力,却被尔等伪作山匪,劫杀了押送队伍,把让他一人救出来放归东楚……”
看到那战俘名字,陆池冰忽然面色一冷,怒道:“此人名陈怀,回乡后挞死苦守多年的妻子,其子虽因此丧母,却因功名在身,不敢告父,虽上京高中状元,却因身怀罪愆丧了许国之志……赵府主,你恰在他上京时派人去他故里暗中保护,可是为了让他平安至京中,好做那国之蛀虫?”
赵玄圭冷笑道:“陆侍郎的话匪夷所思,我等是人非天,哪能料得到那士子后来仕途如何?”
陆池冰沉着脸似要发作,忽而听见身后传来陆栖鸾的声音。
“池冰,让我来和赵府主说两句。”
陆池冰皱眉,但见陆栖鸾走过来,也没多言,站在一侧让她说话。
“赵府主,久违了。”隔着一重铁牢,见了昔日上司,陆栖鸾微微一叹,道:“他人之事你不关心,你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
“……”
“易门除天演师能这般料天机断人运外,常人若想通晓他之所想,必先寻天演遗谱,而你应该知道,那遗谱落在谁手上。”
高赤崖被夙沙无殃的人所杀,那遗谱现在自然在他手上,但夙沙无殃如今重伤濒死,这涉及了易门秘闻。
天演师想偷得天机,须得找一个系命之人,用药用毒让这个人多情易感,承袭自己的六欲七情,那么这个人就会代他本人承接原有的命数。而系命的人若死了,天演师暴露于天机之下,原本的情思慢慢回归,手中便再也推不得卦演。
赵玄圭向来以为这是荒诞之论,一脸不以为意,可陆栖鸾却朝陆池冰伸出手,后者一脸不情愿地把钥匙递给她,陆栖鸾便从牢门缝隙里把钥匙丢给赵玄圭。
“天演师现在正在四处派人追索招阴师,多半是怕招阴师死后,他那些个妖术不灵了,这才拼命去找那遗谱。赵府主,太上皇念你为昔日旧部,只要你夺得那天演遗谱奉上朝廷,你过往种种,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陆侯,此言放在你初入仕途时,我信,可如今你大权在握,灵明既毁,要我如何信你?”
陆栖鸾略一颔首,转身走开。
“易门其他人约在京城外药师庙,准备拿招阴师的尸体向我投诚。左右我已给了你机会,用或不用只在你。”
陆池冰没有动,直到陆栖鸾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才不甘地跟上去。待出了牢房,陆栖鸾伸手去拂他肩上的灰时,陆池冰一下子避开。
“那些易门之人根本就不是向你投诚的,只是拿招阴师找你换解药,你为什么要骗他?把他们抓起来,用国法处置不行吗?”
陆栖鸾看着他,淡淡道:“我有计让他们自相残杀,为何不用?”
陆池冰觉得她这样很陌生,又是担心又是不安,莫名恼火道:“你到底有没有心肝?”
陆栖鸾道:“何以见得我就没有心肝?”
“我想你找个同心人,一直孤行,太苦了。”
陆栖鸾失笑:“我是哪里让你觉得苦?”
陆池冰一时又想起被判明年春流放的花幺幺,心中复杂道:“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你的难受了。”
说着他又叹道:“你头上都长白发了,就算嫁不出去,也别年纪轻轻地就熬成个婆子。”
“……”
看着陆池冰叹气离开的背影,陆栖鸾不由得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待出了刑部,远远地看见雁云卫乌压压过街,上了马车追过去,截在一驾乌云驹前,从车窗处伸手去拽新的枭卫府府主的袖子。
“你上车来,我有大事要谈。”
苏阆然一脸莫名:“现在?”
“现在。”
听她语气沉痛,苏阆然不得不下了马,让一个副将代他处理事务,上了马车后,陆栖鸾神神秘秘地问道:“我是不是有白发了?”
苏阆然沉默了一阵,道:“哪儿?”
“你帮我看看,到底有没有?”
苏阆然一般情况下还是个老实人,让陆栖鸾坐下来帮她找。
“找到没有?”
“嗯,有。”
“快给我拔下来。”
“累出来的而已,不拔。”
“快拔了,等晚了,让府里议事的人看见了又瞎传我的谣言。”
苏阆然嗯了一声,把那根刺眼的霜白发丝一拔,陆栖鸾便嘶了一声,正要抱怨,忽然觉得痛处一暖,有人在揉她的发顶。
“……”
陆栖鸾这回没动,垂着眼眸任他揉了好一会儿,方道:“别揉了,手甲硌着我了。”
苏阆然不动了,片刻后,向来有些清寒的眼底映出陆栖鸾发红的耳根,难得浮现一抹困惑,半晌,道:“我那日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嗯?”
……真坦然啊你。
陆栖鸾道:“你看看你,拿着朝廷的俸禄,易虏未灭,还想家为,岂有此理。”
“为什么不行?”
她倒也不是纠结于故情,只不过态度一直很回避,每每谈及,都要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陆栖鸾摇了摇头,本来想说些有的没的,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该说什么了,片刻后,把脸转到一边去看车壁上的纹彩,道:“我怕你哪天也去作奸犯科了,我就真的意兴阑珊了。”
她有点说不好苏阆然这个人,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可有可无的感觉,除了国难当头时毅然赴战外,平日里对官僚却是不假颜色。
总之,就是个从心所欲的人,既服从规则,又随时有无视它的能力,隐约让人不安。
“……你原是这般看我的?”
“抱歉。”
车内一片死寂,外面驾车的车夫半晌未见里面有动静,想侧耳偷听一下,手上马鞭一松,马匹一头撞了侯府门口的石狮子,让车身一歪,险些甩出去。
“侯爷恕罪!”
车夫吓得魂飞天外,连忙下车跪在车下,但跪了三五息,仍未听动静,过了一会儿,他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车门被一脚踢开,一脸怒色地捂着嘴下了车。
侯府的老管家听见门口动静,连忙奔出来迎上:“侯爷可伤到哪儿了?大夫、大夫呢!”
“不用。”
“可侯爷你这嘴……”
“狗咬了!”
老管家莫名被扫到风尾,一脸无辜,提起那垂头丧气的车夫,对着车里的苏阆然连连拱手道:“苏将军,这是老夫侄子,新来没多久,请将军见谅。”
“无妨。”
那边陆栖鸾已入了府,老管家一抬头,只见苏阆然看着侯府的正门,拿拇指擦了擦下唇上的血迹,微微张口,似是无声地发出一个单音。
“……汪。”
……
是夜,在刑部关押的前枭卫府府主赵玄圭假扮狱卒越狱,刑部出动,全城搜捕,却只在南城搜到两三具灰衣人尸体,经验尸,断定那尸体伤痕招数出自赵玄圭之手。
京城郊外,药师佛庙。
天色干了两日,庙外附近的田间,连最勤快的农户都收了锄犁,往日求姻缘、求长生的人也不来祭拜了。
便有灰衣人驾着马车,载着一口棺材入了药师庙,那般重的棺材,那灰衣人却是单手扛起,步伐丝毫不见缓慢地送入药师佛佛像前,随后他点燃两侧的佛烛,开始坐在蒲团上等人。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灰衣人余光瞥见,庙门口幽幽飘来两点黄晕的光,待近前,便看见是两个穿着斗篷的人,檐帽压得极低,似乎避着人一样。
“陆侯竟守了信用,让我意外了。”
灰衣人眯着眼看来人,拍了拍棺盖,道:“招阴师已在此,有他在,陆侯便可自证清白。我要的东西,陆侯可带来了?”
来者不言,用指节敲了敲棺盖,示意他打开。
“陆侯要验货?”
他点点头,灰衣人冷笑一声,倒也不纠缠,一掌拍开棺盖,只见里面的夙沙无殃,面色冰白无血,衣领间隐约可见一条狰狞长疤,像是救治未成而死。
确是他本人。
“可看清楚了?招阴师这张面皮儿向来漂亮得很,门中只有他有这手艺捏得出美人面,外人是仿不出个中神韵的。”灰衣人见来者点头,道:“我这儿是验完了,可陆侯,是不是也要真面示人呢?!”
说话同时,他便要凌厉出手,可那覆面人却是先他一步,摘下斗篷。
“不必紧张,是我本人。”
她说着,丢了一只玉瓶过去,灰衣人接在手中,瓶口朝外打开散了散内中药氛以防有诈,随后才倒出药丹,只轻轻一嗅便知药力不凡,这才收下,但还是怀疑道:“既然是陆侯本人,何须装神弄鬼?”
话音一落,陆栖鸾旁侧之人迅疾出手,劈掌朝他杀来——
“柳断水,尔等叛徒!同门相残,易门要败在尔等手中了!”
第133章 望同尘与灰
天演师之下; 赵玄圭算得上是门中暗处的二把手,之所以迟迟不将他从牢中救出,乃是等着左相重归权位后; 为他脱罪,如此一来,他在朝中依旧可为易门效力。
可现在; 他却违背天演师的命令; 自己越狱出逃了。
闪过致命一招; 灰衣人跃至门外; 眸光阴沉:“赵玄圭; 你竟还有面目说我相叛!看看你,都站在朝廷身后了!”
陆栖鸾的目光在棺木上略略停留片刻,随即转向那灰衣人。
“何必动怒,你我先前说的不是很好吗?”
一听这话; 赵玄圭面上更怒,提掌便杀; 那灰衣人旋身躲至一侧石狮后; 却是被赵玄圭连同石狮子一起打得几乎飞起; 心中恼火之下扬刀跃出三丈。
“你在牢中多日,武艺反倒长进了; 不愧是宗主亲信。只是我却是不明白了; 是谁告诉你招阴师是我所杀?莫不是听信了朝廷挑拨离间之言吧。”
赵玄圭沉声道:“若不是因为天演师如今无法测度天机,又为何要追杀招阴师?他对宗主的意义你不可能不知,不到极境绝不会动他性命; 必是为夺天演遗谱!”
灰衣人啧了一声,冷哼一声,一招手,药师庙四处掠出许多灰影,皆与他一般气息雄沉,一看便不是庸手。
他随即跃上墙头,对赵玄圭道:“什么遗谱,我找到招阴师时他已死了,我急着送药,没空与你纠缠这些。你要么随我去见宗主,要么就与这陆侯一道,陪招阴师长眠于此吧。”
言罢,他便闪身入了暗夜。
陆栖鸾眼见得赵玄圭面色倏变,道:“这些人是来杀我的,赵府主可跟他一道去,看看你易门内乱是真是假。”
她说得底气十足,赵玄圭竟一时迟疑了。
“陆侯就不怕我回去后为你之敌?”
“不然呢?一国之首辅的肚量,连这点风险都赌不起,还有资格和你身后那位斗吗?”
对视片刻,赵玄圭知道陆栖鸾已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出来了方知,他踏出刑部大牢的那一刻,就中了她的阳谋,按叶扶摇的作风,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此去多半是九死一生,到头来只能乖乖倒戈向她。
此刻易门杀手已近前,杀气腾腾,赵玄圭又道:“这番杀阵不小,陆侯自己逃还来得及,带着招阴师?”
“该逃的是他们,夙沙无殃的遗体,我要定了。”
话甫落,站在庙门口最远的一个灰衣人突然闷哼一声,还未看清来者,便碎作两片。
月光洒下,隐约见得血泼刃尖,随着刀主人的走动,在地上拖出一条狰狞痕迹……
这还尚是一张年轻的面容,眉梢眼底的清寒,却再再昭示他并不比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好对付。
“陆侯这把刀,我是怕了。”
但凡对世事还有所期的人,都不会愿意面对苏阆然——这把朝廷的刀尚未懂得收敛锋芒,便已是凶名赫赫。
“此次回去见宗主,若我能得生,陆侯之言,我谨记于心。”言罢,赵玄圭便飞身离去。
陆栖鸾沉默半晌,等到苏阆要开杀前,她才质疑道:“本官的阵仗呢?就你一个人?”
“这些都是高手,其他人来了也无意义,都是自家行伍兄弟,有家小在身,不必来此做无谓牺牲,此处我一人足够。”
“合着你一个人来去无牵挂,所以可以来这儿无谓牺牲?”
“不,我家小就在这。”
“……”
陆栖鸾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被他一句话噎死过去,还没想到适当的词语反击回去,外面的灰衣人却是不耐烦了。
“苏将军,兄弟们在别处听说过你的大名,一直想来切磋一二,却是束于门规不敢轻举妄动,今日我们可不再客气了。”
见他不动,别的灰衣人道:“武者相斗,不拿妇孺作威胁,苏将军放心,你死前我等是不会动陆侯的。”
苏阆然道:“我不信。”
“那苏将军要怎么才肯信?”
陆妇孺就看着苏阆然抬手指向门口那两片碎尸,道:“你们都变作他那模样,我信。”
场面一时寂静,陆妇孺连忙躲进庙里,下一刻,外面地动山摇地打了起来。
……原来这人不是嘴残不会说话,天分都点在开嘲讽上了。
捂着耳朵听了半晌,外面的声音突然变了,虽然依然有被重创之人的哀声,但活着的人却都仿佛哑巴了一般。
“怎么了?”
陆栖鸾刚刚探出头,就被苏阆然按回了庙里。
“回去待着别动。”
庙外本该有她示下的百余军士,此刻药师庙里已开战端,外面却是一个都未动,陆栖鸾眸底一凝,将庙门落了闸,通过门缝,却嗅见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异香。
“什么声音?”
一片浓酽的夜色里,幽幽飘来几许铃铛声响,随即慢慢靠近,下一刻,四下的土墙骚动起来,仿佛有爪子在挠动一般,随后……轰然塌下。
离墙边最近的一个灰衣人拔剑便是一削,只听一声入肉响,血液溅了他半面,他踉跄了两步,整个人便站着不动了。
那是一个毒人,被剑削去了半边手臂,却并未倒下,而是趴在了地上,其他三段肢体作脚,紧紧爬过去,一口要下他腿上一块皮肉。
有人失声叫道:“十殿阎罗!”
不知何处来的毒人,无声无息地围满了药师庙。
“小心些,那毒血溅不得!碰了就死!”
“不是在臬阳公府全死光了吗?!”
“你新来不知道,招阴师手上杀人无数,谁告诉你,十殿阎罗就只有十个?”
“这些妖物在西秦可是整整屠过一城的!”
场面一时大乱,灰衣人意图跃上房顶,却见房顶上也有毒人,那毒人浑身带血,却是碰也碰不得,只能走避下来。
“怎会如此?!”
“想来是循着活人血气过来的,快进庙中一避!”
灰衣人意欲逃命,准备进庙时,又见苏阆然门神似的横在门前,急道:“苏将军,你若不让我们得生,你也要死在这些毒人手里!”
“是吗?”
门里的陆栖鸾敲着门想推开,却见苏阆然直接抓起一侧沉重的石狮子往门前一堵,坐在石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灰衣人。
“易门妖孽,当杀。”
怎会有这么多的毒人?难道是夙沙无殃死后,他们都失控了?
不,他若死了就失控,为何之前没有出现,反而在这时……
思绪骤然一断,陆栖鸾只觉得有一个冰冷如蛇的怀抱从背后拥上来,那是一种死人的温度。
“阿瓷,我想你了。”
棺里的逝去之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到了她背后。
——他分明是死了才对!
陆栖鸾脸上掩不住的愕然,一把推开他退至一侧:“你……”
夙沙无殃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眼眸深处溢出一丝痛苦,一时清醒一时又混沌,慢慢走近。
“阿瓷……你带我走好吗?你不是说好了,要与我喝那一杯同心酒吗?”
陆栖鸾见他神智已失,哑声道:“我不是阿瓷。”
“为什么不是?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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