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千金罗刹女-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沈寰敢这样说,自然就不怕他怨怪或发怒,其实他何尝不是个冷静的人,虽然外表看着柔和,心中主意却极正。
  顾承确凿没生气,只是想了好久,方才低下头去,有些倦怠,也有些豁达,“你我都不是生死判官,性命若有时限,就该遵从,全其自然罢。”
  终究还是不忍,沈寰了然,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声音中有了几分蛊惑的味道,“三哥,想开些,未尝不是好事。也许很快,你就能有自由了。”
  顾承只觉眉心狂跳,旋即露出一记嘲讽苦笑,无言再对,就只是极轻的点了点头。


第22章 退亲
  徐氏到底没能熬过去,在冬至前的一个晚上,于睡梦中溘然长逝。用祝妈妈的话说,这样离世也算积福,还该算是喜丧才对。
  说是喜丧,不过是安慰活人的话。
  顾承虽没那么痛苦,心里也还是难过。可他向来不是嚎啕大哭的人,低声饮泣又太过文弱纤细,内敛惯了的人明面上显不出悲伤,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兢兢业业打理好徐氏的身后事。
  顾家老宅派了几个同辈的兄弟来祭奠,照例又给了些银钱,连带族里各家各户的心意。其后几日,顾承的同僚也罢,亲眷也好,陆陆续续前来像是走马灯。
  这些事都是顾承一个人在前头照应,他不让沈寰抛头露面,特意叮嘱了,让她在屋里歇着就好。
  后半晌天光有些晦暗,祭拜的人前脚刚走一波,方家太太——方巧珍的母亲便带着几个仆妇进了顾宅。
  还没到灵堂跟前,方太太的眼泪已如倾盆大雨,横亘面颊,用了两条帕子才勉强拭干净,一唱三叹的对着徐氏棺椁叫老姐姐,倒是决口不提亲家太太这四个字。
  顾承没办法,只好上前扶她起来,一面温声劝慰。方太太泪眼婆娑,隔着水雾打量起他来,又是叹了几叹,心中暗道,白瞎这么个清俊模样,命却不好,可见人再强还是强不过命去。
  嘱咐了几句节哀的话,方太太被人搀扶着去了。方家再来人祭奠,已是翌日一早的事。
  来人是方巧珍的二哥方济琛,才刚新婚不久,娶的太太就是曾被沈寰下药惊吓过的那位赵小姐。
  祭拜完毕,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顾承会意,将人请到厅上坐了,又亲自奉了茶招待。
  方济琛脸上的戚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客套两句,兴叹道,“事情赶得不巧,要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住您。为着先办我的事儿,耽搁了三爷和巧珍,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您看,临了也没能让巧珍在太太跟前尽个孝。原说叫她来拜过太太的,偏巧这些日子她又着了风寒……”
  说着更生歉然,幽幽道出结语,“这大概,也是她没福的缘故罢。”
  凭白加了这么一句,话里的意思隐约就透了出来。方济琛抿着茶不说话,只拿眼睛瞧着顾承。
  顾承心里明白,方家是想要退亲,可又不愿明说,预备暗示一番看看他够不够识趣,再逼着他亲口把这话给说圆满了。
  这是堂而皇之的欺负他家里没人,谁教他连个能照应的兄弟都没有。
  虽说他脾气好,遇上这样的局面也不免有些恼恨。可也不过想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就释然了,既然自己本就没有心思成亲,那就更加不必耽误人家女孩的大好年华。
  顾承低下头,自嘲一笑。人家拿话试探,给当让他上,他干脆就顺杆把这个当接下,说不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您别这么说,是我福薄,耽误了令妹。”顾承言辞恳切,“守制三年,确实是难为姑娘家。”
  这话说的在理,方济琛顺势感慨,“可不是嘛,唉,女人的好年华,说起来也不过就那么三年五载。”
  顾承点头,“是我对不住令妹,说真的,我如今也没了想头,三年后的事儿更是说不准,委屈姑娘等我实在不值当。”说着起身,一揖到地,“今儿在母亲灵前,又当着您的面,我不地道一回,想跟您把亲事退了。”
  方济琛连忙起身,一把扶起他来,虚虚笑着,“哎呦,那怎么能行?您看,这事儿是两家老人定的,我也没那个胆子说退就退啊。今儿本是来祭拜,您这么一说,我可就没脸再待下去了。”
  顾承直起身子,坦言道,“无妨,我在母亲面前说这话,一切后果自然由我来担。何况是我对不住您家在先,接下来该怎么请罪,怎么赔礼,我都认。”
  一席话说的方济琛感动汗颜,原本以为要闹得不欢而散,没成想对方是个痛快明理的人,不由拉着顾承的手,流露几分真心,“千万别,您这么说,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您这是替我妹子考虑,是真仗义!我们方家也不能做得太过,咱们好说好了,今后还是街坊,该照应还得照应。三爷有什么需求,但凡我这儿能帮得上,绝没有二话。”
  姻亲做不成,还是能做好街坊。顾承笑了笑,再揖道,“多谢您体谅,实在对不住。”
  方济琛撑着顾承胳膊,到底没让他这礼行得太周全。等顾承起身,又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心里头忽然一阵唏嘘,这真是个模样学问都挺不错的青年,可是三年后的事儿谁知道呢,万一没落着好差使,前景也就乐观不到哪儿去。
  光是长的好,为人斯文有礼没用,终归是不能当饭吃。
  把人送走,已近正午。顾承回身进屋,见沈寰倚门站着,望着他似笑非笑,想必是前头的话都让她听见了。
  他不在意这个,反正早晚她都得知道。但见了她,就又没能挪开步子,他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想别的,可她站在那儿,就是让他觉得好看。
  一身孝服,衬着素白的一张脸,愈显冷艳。脑子里忽地蹦出一句,要想俏,一身孝。原来老话儿自是有它的一番道理。
  沈寰耳力好,将方才的对话听得极清,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替他委屈,“你就这么由着人欺负?答应得倒快,被卖了还想着怎么给人家数钱。”
  他回过神来,笑得颇有几分洒脱,“无所谓,大家各自解脱,我这是成全别人,也是成全我自己。”
  “那接下来呢?”她一脸挪揄,“预备怎么解脱,是不是要云游四方去?”
  他还真的凝神想了想这问题,才一笑道,“没打算那么远,家里还有事儿没了,等了了再说罢。”
  所谓家里的事,是指祝妈妈和含香的去留。老妈妈没孩子,顾承就找了她亲侄儿,给了五十两银子,教他好生接回家去赡养。
  祝妈妈老泪纵横,挽着顾承的手不撒,“三爷,您还是忌恨我,那天的事儿,是我对不住您……”
  顾承不愿再提及,正色诚恳道,“绝对没有,您年纪大了,是该享享福的,为我们家操持了一辈子不容易,我是真怕自己照顾不好您。”
  老妈妈只是一味哭,他只得和颜悦色的再劝,“我盼着您身子健朗,得空您要是进城来,就到家里坐坐,这儿永远都是您家。”
  含香原是徐氏二两银子买回来的,顾承给了她十倍的钱,又添了不少东西,仍是寻了她家人接她回去。
  少女心思更重,离家经年,前途未卜,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哀伤。
  顾承明白她的忐忑,宽慰道,“当初家里卖你是因为穷,如今生计不愁,自然都盼着你能回去。好好孝敬父母,眼睛也放亮点,将来找个可靠的人,这辈子出息还在后头。何况女孩子嫁人,还是从娘家门里出去才够体面。”
  “那以后您就一个人了?”含香放眼望着空落落的院子,“不要人伺候,成么?”
  顾承听得直笑,“我一个男人家,什么事不能自己动手,绝饿不死,你放心去就是。”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人都走了,家里是真的清净极了。沈寰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昂然问起,“三哥把人都打发了,这是指望着,我伺候你?”
  他好像算到她会有此一问,看着她,笑着回应,“没有,我伺候你。”
  她可没算到他会这么答,不由怔在当下,半晌生出一股被冒犯的感觉,狭促笑道,“当不起,不如干脆连我一并打发了?”
  他浅浅一笑,绕过她往里走,“你要是有地儿去,我不拦着。要是还不如这儿,那就委屈一年半载,跟我将就将就得了。”
  她心里没来由的觉出阵阵甜意,眼望他的背影,更觉飘逸清隽,“这回,不怕人家说咱俩,瓜田李下?”
  “说就说罢,问心无愧就行。”他当真洒脱起来,只是下一句又恢复了常态,“户籍上写着呢,咱俩同姓,你还是我妹子,没有瓜田李下的嫌疑。”
  他回首一笑,沈寰便觉得好像有朗朗日月入怀,站在原地回想,唇角也跟着一道上扬。
  不管怎么说,这人的活泛劲儿,看来是又回来了。


第23章 心意
  丧葬的事儿料理完,顾承终于有闲心坐下来,盘点一下家中进项。当初他父亲分家出来,还是带了田舍产业的,虽然陆续有转手变卖,好歹有些底子。核算过后,足够他安安稳稳过上一两年。
  可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男人家总不能游手好闲,坐吃山空。顾承合上账册,决定近期出去寻一份事儿来做。
  沈寰听着好奇,打趣笑问,“你会做什么,大致说来,我替你想想。”
  顾承摆出一份认真思索的样子,不过嘴角还是挂着笑,“我这人会点武,可水准恐怕不够上街卖艺;打小不事稼樯,也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卖苦力好像也差点意思……”
  他还没说完,沈寰扑哧一声,先笑了出来,双唇微翕露出一点贝齿,星眸间闪着一片剔透光亮。
  记忆里,她好像还没这样明朗的笑过,尤其是笑容间还流露出一抹少见的柔软娇憨。
  顾承不知不觉发起愣来,半晌见她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收回目光,她也恢复了往常模样,依旧淡笑着问他,“接着说,你觉着自个儿能做什么?”
  原来方才他们是在谈论这个,他脑中还是混沌,一时语塞起来,竟浑然忘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他没开口,她却先想到了说辞,娓娓道,“你要是为顾及我,那大可不必。你知道的,我一向不爱用那些花儿米分儿的,再者还没除服,也用不着做鲜亮衣裳。平常最大的花销,无非咱两口人吃个饭,那能花去几个钱。你就是一时不出去找事,也还是能安稳过日子的。”
  头脑慢慢清醒起来,他表示不认同,“那也不能天天在家,咱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时候长了你就该烦了。”
  “那出去溜溜呢?”不大满意他的回答,她蹙着眉回忆,“你不是说,要陪我去看看外头的天地。”
  他几时说过这话来着?垂下眼,装出一脸淡然,“你还小呢,不适合颠沛流离。”
  “你说谁小?”她眸光幽幽,泛着冷光,这个字是犯了她近期的忌讳,提起来就是一阵火起。
  他心有灵犀,瞬时便明白过来,忙加意哄着她,“不小不小,足够闯荡江湖。将来出去,只怕还得仰仗你护我周全。”
  她没吭气,嘴角扬起一道精巧的弧度,只为他话里带出的,将来两个字。谁知道呢?也许他不过是信口应付,可她却真的上了心。
  顾承倒没留意她眉梢眼角的变化,接着说,“我想找个有族学的人家,教孩子读书,想来想去,也就是这个还算力所能及。”
  她欣然赞许,颔首道,“不错,是个堪配你的营生。”
  往常她不挤兑他两句不算完,今儿忽然夸起他来,顾承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什么配不配的,只求不误人子弟就好。”
  “这有什么可谦虚的,”她横了他一眼,“你是两榜进士,金殿都进过的。虽说进了那儿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教个把毛孩子,总还是绰绰有余。”
  连金殿都不屑,这口吻也就她能拿捏的出。顾承听罢笑笑,“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儿就出门找找看。”
  他是有功名的人,丁忧前是官身,历来名声又不错。所以没太托人,也没跑几处,便在离家几里之遥的一间私塾,受聘了先生一职。
  白天大把的时间,就剩下沈寰一个人在家,闲来无事便想学些灶上的活儿,虽然顾承从不肯教她,可一段时间下来,她光瞧着,也觉得自己好像悟出点门道。
  架不住突发奇想,记起刚过去的冬至没能吃上饺子,这原是北方人的讲究,可惜那时候正忙着操办丧事,也就没人再提起这茬儿。
  兴冲冲的出去买了馅料,回来一一摆在案上,无非是些素菜并素什锦一类,等切成了小丁,准备舀一勺面时,才忽然想起自己压根就不会包饺子。
  她是起了意就一定要成事的人,撂下东西跑出去五里路,找到含香家,硬是把人从家里拽了出来。
  “姑娘要学包饺子?”含香瞪圆了眼,不敢置信,“这又是哪一出?难不成,现如今是您伺候三爷用饭?”
  不怪含香觉得匪夷所思,她和顾承站一块,任谁打眼一看,都只有她支使顾承,欺负顾承的份儿,说她能服侍他,实在不足以让人相信。
  这么想着,嘴里就开始找补,“也不是,他白天出去教书,晌午才能回来。这会儿天寒地冻的,总不能回家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含香听了抿嘴直笑,又环顾了一圈收拾齐整的厨房,更是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乐?”沈寰睨着她,“好话别憋着,说出来我听听。”
  含香摆手,好容易止了笑,“我是在想,如今姑娘可是有当家人的模样儿了。”
  这三个字挺不错,听得沈寰心湖泛起涟漪,一阵摇漾。她不是扭捏的人,随即笑得坦坦荡荡,“我本来就是这家里的人。”
  “是是,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含香看了看天色,“咱们赶紧的罢,还得先从和馅开始。”
  含香只负责动口,沈寰按着她说的一步步做,好在她习武腕力好,又懂得使巧劲,揉面和面不成问题,捏起饺子来也算得心应手。
  等都做得了,拿了二十个给含香带家去,她自己看着案子上摆着的成品,一个个像是玉雕的小元宝,怎么瞧都觉着好看。
  冬天天短,日影渐渐西斜,沈寰也不急,就坐在厨房静待顾承回来。
  可耳朵却没闲着,一径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顾承走路算轻的,但于她而言并不难分辨,哪怕千千万万人里,她也自信能认得出来。
  一颗心忽地提了起来,因为听见他推开门进来,她顾不上鄙夷自己的小心思,站起身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顾承也是,看见她先问了一句,“饿了罢?今儿回来晚了,给你带了些吃的。”
  她顺着他手臂往下瞧,果然见着一个食盒。松木的,做工不算精致。于是方才那一点笑容渐渐凝结,脸色沉了下来,“你吃过饭了?”
  他正反手关门,刚好没听清她的话,下意识的问,“你说什么?”
  才说完他就怔住了,因为见她正冷冷的瞪着自己,然后转过目光,再也不瞧他一眼,转身拂袖便往西屋里去了。
  顾承一脸茫然,不由思忖,自己究竟哪句话招惹了她,半晌过去,还是觉得如坠五里迷雾中。
  好在他素有急智,想着她才刚是从厨房出来,赶紧先跑进去一看究竟。才推开门,一盖帘的小饺子便跃入眼。
  霎时间,先惊了一跳,跟着是喜上心头,再上眉梢。先惊后喜过了许久,方觉出喉咙里正有阵阵发甜的感觉。
  站在原地一想,顾承明白过来,原来她是觉得自己一片心意没得到珍惜,所以才恼了起来。按说她脾气是真够大,不过他一向擅于为别人着想,这点子气性他自觉可以理解。
  放下手中东西,他先往西屋去,敲了敲门,里头没人应。推门进去,见她歪在床上,手里正闲翻一本书,看没看进去的不知道,反正是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的意思。
  她一味冷着脸,他只好佯装不察,好言好语的问,“不去吃饭么?”
  “不吃。”她还是不抬眼,语气是断然拒绝,“我没胃口。”
  他心里一阵好笑,又不大敢在这个时候真笑,强忍着道,“好歹吃两口,东西摆在那儿,别浪费了。”
  “我就是喜欢浪费东西。”她愈发来气,一张脸绷得更紧,“你心疼钱,你自己吃去。”
  纯粹是一腔邪火,论理他是无心的,何况还是因惦记她才带了吃食回来。既然彼此都是为对方着想,就不该把事儿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其实女孩子有点脾气倒也无妨,有时候还能显出矜持贵重,顾承想了想,换了个说辞,“那我可就不等你,先吃饭去了,我都饿了。”转身往外溜达,一面自言自语,“前些日子就想吃饺子的……”
  沈寰耳朵灵,更别提他是成心说给她听,眼睛一亮,腾地从床上坐起,“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见他脚下不停,又喝斥了一声,“你回来!”
  顾承听话的顿住步子,笑着回首,“走罢,我是真的饿了。”
  难得这话里居然还带了三分撒娇的意味,搁在一个正人君子身上,就更显弥足珍贵!
  沈寰只差嗤笑出来,努力绷着嘴角,望了他,慢悠悠调侃起来,“三哥,我怎么觉着,你近来是有些学坏了。”
  方才憋了半天,这会儿好了,他越性笑起来,心里的话像是脱缰野马,顺嘴流出,“我本来就没有多好。”
  甫一说完,已觉出不对,这是什么对白,他又是存了什么心思?她要是听出话里的意思,该怎么想他?她会不会先就想歪了。。。。。。
  简直一塌糊涂!越想越乱,越乱越慌,脸上阵阵发烫,连耳根后头都开始热起来,真是好不尴尬。
  顾承根本不敢看她,趁着她回味那句话的档口,拉开门,又从她眼皮底下,再一次落荒而逃。


第24章 神驰
  俩人前后脚进了厨房,顾承才缓过些气色,一见她来,脸上登时又是一热。寻了把靠在犄角的小凳子,坐下之后,觉得脑子仍是发懵,许久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沈寰倒是一派全然不吝的样子,点了火预备煮水,随意说着,“我下饺子给你吃,是素馅的。”
  这是绝口不提方才那番对话,像是并没放在心上。
  顾承茫茫然抬头,面前的人通身缟素,身段窈窕修长,往灶台边上昂首一站,动作行云流水,竟是颇有几分驾轻就熟的味道。
  这场景说不上哪儿不对,却又透着些许吊诡,他边看边想,脑子里忽地灵光一现,原来是有点像小媳妇,在给自家相公预备午饭。
  才想到那两个字,他就猛地一激灵,胳膊上瞬时起了一层寒栗,别说他不该在这时候乱想,就是对着眼前人——分明是遗世独立,不染尘埃的,他也不该用世俗眼光去玷污她,更不该无端肖想她。
  顾承慌忙垂下目光,深悔自己不该心猿意马。
  “这阵子顺当么?”沈寰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自责,“学堂里的小孩儿乖不乖?”
  他“嗯”了声,长舒一口气,决定忘记那些不堪臆想,“放心,谈不上多乖,但我也不至于败给一群小孩子。”
  她点了点头,却又不说话了,半晌咬着嘴唇,皱起了眉,“你,你知道饺子得煮到什么时候,才能出锅?”
  他一怔,万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原来之前一套熟稔的动作都是装出来的,此刻蹙眉惆怅、咬唇思量的无计可施才是真的。
  看清她的样子,洞悉了这点真相,简直一扫他心里的窘迫,跟着不禁笑得前仰后合,“教你包饺子的人,忘了告诉你这个?”
  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皱眉看他,不甘心就这么让他奚落去,扬着下颌发问,“顾三少爷,你该不会也不知道罢?”
  顾承半晌才渐渐收了笑,摇了摇头,温声指点她,“一开锅,就往里头再点清水,点三次,差不多就熟了。”
  沈寰半信半疑,手底下却不自觉按着他说的方法做,一面觉得好奇,“你怎么知道的,之前也没见你煮过。”
  “是没有,”他笑了笑,唇角带出些微小的自得,“可我是有心人,会看呐。家里又不大,以前年纪小,经常会溜到厨房来玩,看了几次自然就知道了。”
  她又舀了一勺水倒进锅里,轻哼道,“是来玩么,我瞧多半是来偷嘴吃。”
  他不正面作答,“反正我见过,记得从前家里有个厨娘,是并州人,擀的一手好面条。那时候我最喜欢看她做扯面,每次一看能看好久。”
  她笑了出来,顺着他的话,想象年少时的他,君子该远庖厨的,那该和现在有些不一样罢,“以前你们家伺候的人,一定也不少。”
  他点了点头,“父亲和哥哥都在的时候,家里做事的人是不少,后来他们不在了,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了。”
  听上去是个家道中落的故事,不问也罢,好歹他还是有家,可她呢,是败落的更彻底,阖家全散了架。
  她无声颔首,热水第三次沸腾,饺子终于可以出锅。捞出来一瞧,倒有不少已被煮破。她没犹豫,只将那些完好鲜亮的都盛给了他。
  两人移步桌边,相对坐了。顾承看了看,不言不语的伸筷到她碗中,将煮破的饺子皮都夹了出来,放在自己碗里。
  “做什么?”她一脸不满,横声质问,“这是我煮破的,凭什么要你来吃?”
  他抬眼一笑,“我喜欢吃皮儿。”一头说着,果真夹起那裹了一点馅的皮,囫囵放进嘴里。
  才咬了两下,他神情忽然一僵。沈寰立时一阵忐忑,“怎么了,是很难吃?”
  她一脸忧虑,他不免吞吐,半晌摇头轻笑,“不难吃,就是有点咸了,你放盐……手真够狠的。”
  她抿了抿嘴,夹起一只小口尝着,脸上神色颇有壮士断腕的意思,刚咬了一口,便嫌恶的嘟囔起来,“还真是,怪不得含香说,我这是要打死卖盐的,那时候还真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撂下筷子,她干脆建议,“别吃这个了,还是吃你带回来的东西罢。”
  话虽这么说,她眉间眼底的失落还是一览无余,顾承抿唇一笑,示意她,“不用,你帮我把醋拿来,遮一遮味道就不觉得咸了。”
  她不置可否,挑眉看他,“有用?调味儿这事儿,你也在行?”
  他笑笑,反正支使不动她,索性自己起身倒了两碗醋,坐下才解释道,“醋本来就是调味的,咸了能用,淡了也能用,是个再中和不过的妙物。”
  说完不再看她,认认真真开始吃饭。究竟那齁咸的饺子,有没有变得好吃点,沈寰不知道,不过单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挺享受这顿饭。
  只是他闷头吃着,余光也能察觉到,对面的人在盯着自己看。她一直没动过筷子,就这样不笑不语的,一径望着他。
  他被看得渐生局促,抬头觑了她一眼,又连忙垂下眼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半日过去,她依然故我,他只觉得整个身子都越来越僵,终于喉咙动了动,艰涩咽下最后一口。
  “你……别这样一直盯着我。”他备感难堪,有如芒刺在前。
  沈寰没理会他,认真在想自己才悟出的心得,这人吃东西的样子,不急躁也不温吞,粗豪气自是没有,说多秀气也谈不上,却有一种恰如其分的好看。
  他此刻正一脸困窘,她愈发饶有兴致的玩味,然而到底不忍捉弄得太狠,便一笑道,“你没狼吞虎咽,也不过分斯文,吃相还算讲究,我瞧着挺不错。”
  他垂下的睫毛轻轻一颤,哂笑着应她,“吃饭罢了,也能看出这么多门道。”将她的碗,再往她面前推了推,“再不吃要凉了。”
  她倒是拿起了筷子,不过吃了两口,忽然笑起来,侧着头,曼声感叹,“其实你这个人,就和醋差不多,不至让人一吃就上瘾,可偏偏各色场合都离不得。尤其是想要中和那些咸辣味道时,就是最好用,也最实用的一味。”
  这算是夸奖他?他自问起不了那么大作用,不过这话听着,还是让人觉得心里受用。
  顾承没回应她,微微蹙着眉,却在一低头间,轻轻笑了出来。


第25章 意动
  转眼到了新年,虽说家里刚办完白事,可该迎新春总还是要迎,何况顾宅如今只有两口人,一应事情倒也简单便宜。
  年三十晚上,照例还该吃饺子。这回顾承没让沈寰动手,自己一个人和面擀面,最重要是和馅,有了上回的惨痛经验,他不敢再让她参与,索性一个人全兜揽下来。
  沈寰闲极无聊,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他忙来忙去。自打暮色四合,外头炮仗声就没断过,噼里啪啦一阵高似一阵,俩人沉默半晌,偶尔说句话,简直得扯着嗓子喊才能让对方听见。
  又是“砰”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紧接着窗外一团金光,映照的夜晚恍如白昼,那是有人在放烟花。这就是住在皇城根底下的好处,各色新鲜玩意儿总比外埠多,花样儿翻新的速度也比其他地儿更快。
  她扭身去看,看了好一会儿。顾承踱到她身侧,弯下腰在她耳畔问,“想出去瞧瞧么?还是想单放点炮仗?”
  沈寰仰着脸,黑漆漆的瞳仁里藏着戏谑,“你会?还是叫我放给你瞧?”
  她居然这么说,他可真不干了,直起身子,声气渐高,“小看我!我是男的,放炮仗当然会了。打小练就,童子功!”
  难得他还能不服气,驳回她的话,沈寰不恼,接着用心逗弄他,“不信,家里老妈妈带着放的罢?小厮负责点火,你负责听响儿,九成还是捂着耳朵的。”
  脑子里想象那画面,越发乐不可支,“你呀,就该是那种,被一板一眼教化长大的人。”
  斗嘴是斗不过了,顾承没辙,挨着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温声笑着,“一板一眼么?和你比应该算是。主要是前头哥哥们都不在了,父母的希望就落在我一人身上。要说十岁前,我也是过着公子哥儿的日子,招猫逗狗,无恶不作。”
  “你?”她更不信了,望着他温和的眼睛,追问道,“我听听,怎么个无恶不作法?”
  他倒是窒住了,仔细回想,上树掏鸟蛋,下河摸小鱼——这些事儿他是一样都没干过。不过那会儿家里人是真疼他,老儿子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他,连严父在他面前都多了几分慈态。
  那时节还真是无忧无虑,以至于很长时间里,他都觉得,他的人生会一直这么快意下去。
  想了半日,竟然无言以对,顾承自嘲一笑,摇首道,“还真没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儿,至少我没拿琉璃弹珠,打落过别人门牙。”
  说着说着,突然就敢一本正经嘲讽起她了?沈寰狞笑,看着面前老实人,一回身抄起案上放的一把香菜就往他脸上甩去。
  他躲闪不及,只得侧着身子避过,幸而她不舍得真扔,不过几片叶子连带一串水珠,兜头兜脸洒下去,倒也弄得他很是狼狈。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落在她眼里,竟会变成一种别样的温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