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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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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翌日天还未亮,杜氏和孟彦弼早早地到了翠微堂。
  老夫人细细叮嘱玉簪她们:“有没有多带些软垫和隐枕?别颠着她们了。一路记得照顾妥帖了。”
  吕氏将一大包零点吃食茶水提篮交给六娘的女使和侍女,又牵着杜氏的手,硬塞给她两张交子:“阿婵从小到大,连绸缎铺脂粉铺都没怎么去过,今日既然出门了,大嫂替我带她去好好逛逛,这孩子喜欢上什么,最多也就是多看两眼。大嫂你只管买下来!晚上也别急着回来,她们都没去过夜市,大嫂你和二郎尽管带着她们去吃。我在家里等着……”一大段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
  杜氏也不客气,收下了交子让她只管放心。带着六娘九娘和女使侍女们辞别老夫人,上马车往凤城方向而去。
  天不亮,城外六十里连绵的营寨马嘶人声不断,炊烟已息,伙头军运粮军已经开始收拾装车。
  中军大帐里已经点完卯,大军拔营起寨。各军将领,跟着陈青在五方旗下祭过了火神土神水神等五行神仙,中军帅旗指向凤城,传令兵各色令旗挥舞,随军鼓乐吹响号角。大军缓缓开拨。
  在凤城官道右侧,三辆马车缓缓停下。杜氏带着六娘九娘下了马车,提了把小铁锹,在路边挖了些松土,用一块朱色的布帛兜了,在官道正中堆起小土堆来。玉簪她们几个女使赶忙上前要帮手,却被杜氏谢绝了。
  六娘好奇地问:“大伯娘,你这是做什么?”
  孟彦弼从马车后头取出些树枝草木来:“这是表叔母以前教给我娘的。她们西北那边叫这个軷祭。亲人出征,在路边軷祭,亲人就肯定能平安归来!”
  九娘轻声道:“軷祭可以敬祝山水神明,祝祷大军从此跋山涉水一往无前!唐朝后就已经失传了。秦州乃是秦国的发祥之地,才得以保留这些古礼吧。”
  马蹄声响起,远远飘来一朵红云。杜氏直起身笑道:“你们表叔母来了!”
  这朵红云转瞬即至,果真是魏氏。
  六娘九娘看着一身朱红宽袖祭服的魏氏,呆了半晌。这、这还是平时那个秀气之极的表叔母吗?魏氏一头秀发飘散,齐眉勒着朱红软纱抹额,抹额在脑后打了一个结,长垂近腰。难得地用了朱红口脂,加上策马而来,两颊也泛着红,让人惊艳无比。
  魏氏笑着朝她们挥挥手,从马侧取下小铁锹和两坛子酒来。在官道另一侧,开始挖土。
  九娘赶紧跑过去福了一福:“表叔母,我来帮你!”她将魏氏挖出的松土兜到朱色布帛里。两人在官道中堆起另一个小土堆。魏氏笑着说:“谢谢阿妧了,太初、六郎还有阿予、苏家兄妹都在后面,还有慈幼局的孩子们要来送叔夜。今天参加軷祭的人多,再好不过了。”
  九娘手中的布帛一松,差点掉落在地上。抬起头看着魏氏,一脸惊讶,阿昉哥哥和阿昕怎么会也来了?
  魏氏朝她眨眨眼,笑道:“六郎和阿予给他们下的帖子,等送好大军。今日六郎做东,请大家一起去炭张家吃烤羊,你可会喝酒?我可是要不醉不归的哦!”
  九娘胸口一热,哪里还管自己现在还是十一岁的小身子,大声道:“我会喝酒!我陪您一起喝!”
  魏氏笑着点点头:“好!你放心,喝醉了今日就回表叔母家里睡。保管你婆婆不责怪你!”
  九娘也哈哈笑了起来。玉簪和其他女使只能守在马车前眼睁睁看着,吓得不行。这位太尉家的娘子,也太吓人了。喝醉酒?!被老夫人知道了还得了?
  不一会儿,又有两辆马车和几十骑一起到了。
  赵栩穿了一身绯色宽袖道袍,飘然若仙。陈太初也穿了朱色,却是一身窄袖直裰,热烈似火。两人都难得穿这么鲜艳的亮色,更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令人无法直视。
  九娘目光扫过他二人,定在苏昉身上,展开了笑颜。苏昉穿了青色道袍,正笑着对她们招手。
  赵浅予牵着苏昕的手跳下马车,拉着六娘九娘的手连连问,立秋送去的枣子可好吃,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昨日有没有去旗纛街看祃祭。
  另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十几个孩子,过来行了礼。章叔宝带头,拿着小铁锹开始挖土,在官道之中也堆了好几个土堆。几个女孩子从马车上搬下树枝草木来。
  赵栩、陈太初、苏昉和孟彦弼四个人,忙着堆放树枝草木。四人偶尔扭头看看在路边说笑着的小娘子们,也都会心一笑。
  魏氏和杜氏在马车边上轻声说这话,杜氏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笑着点头。赵栩看了,放下心来。这位孟家长房的杜娘子,最听舅母的话,肯定是愿意做他们的副社长了。
  不久,远处传来马蹄踏地的轰隆隆声音。众人分成两堆,魏氏带着陈太初赵栩赵浅予还有慈幼局的孩子们站在道路左侧,杜氏带着孟家小辈及苏昉苏昕在官道右侧。众人引首翘望,心似乎也随着那马蹄声咚咚咚地加快起来。
  远远的众人就看到各色旌旗招展。正中一面红色帅旗上,一个“陈”字迎风招展。孩子们立刻挥起小手大喊起来。
  孟彦弼望了望,大声告诉她们:“太尉的帅旗是燕王殿下写的呢!”
  大军越来越近,九娘看到那个“陈”字果然泼墨狂放,似有万千雄心,只看着也觉得胸中豪情顿起。
  大军缓行,除了马蹄声,就是铁甲碰撞的声音。那精光闪闪的重甲骑兵中,红色帅旗下,一匹黑色大马上,正端坐着一人。魏氏满面笑容,挥着手慢慢走到官道之中。
  陈青远远看见了他们,举起手示意大军暂停。传令兵迅速打出旗语。七千将士,无一丝慌乱,甚至无一人出声,依次列队缓缓停在了百步以外。
  远处路中的那个红衣女子,似霞云似烈火,耀眼夺目。陈青恍惚回到多年前,他朝不保夕,看得见日出,不知看不看得到日落,虽然把这个极易脸红眼眸滴水的医家小娘子放在了心上,却从未敢表示一二,总拖到最后才去包扎伤口,起码能静静地多看她几眼。她也总是抢着给他治伤,偶尔有天夜里听见她娘喊她小名,他情不自禁地将娇娇二字含在口中打了个滚,她听见了,羞得将盘子里的药物纱布全都打翻了。
  直到一次雪雨中守城,粮草早尽,众兄弟无不伤痕累累、精疲力尽,援军却还不来。秦州百姓们一大早就往城门口送饼送汤送药。这个平日秀气羞怯的小娘子一身红袄,手捧两坛烈酒,狼狈不堪地奔走在各个城门口,拼命呼喊他的名字。他当时蜷缩在避风处正在嚼一块胡饼,听了好几遍,才猛然站起身推开众人大步上前,铁甲被冰雪寒意浸透,一路走一路掉冰渣。看到当真是她时,胸口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把酒坛子塞进自己怀里,就开始笑着高声唱起秦州区小调。他当时只听懂了最后一句死当长相思,再也顾不上别的,将她揽在胸口,哑声说了一句:“城在人在,你在我在!”
  他们是那场守城战后成亲的,后来每逢出征或守城,她总会红衣烈酒笑着唱着送他出发,每次也总是笑着迎接他归家。
  他一直笑她这半辈子就胆大妄为了一回,却无比敬佩她那一次绝不逊色于男儿血战沙场的勇气,感激她那一回的不管不顾惊世骇俗。是因为她,他才有了一个家。
  陈青两腿轻轻一夹马肚,轻提马缰,慢慢从大军中前来,他身披金甲,朝阳下宛如神祗,又如山岳,手中银枪横马而放,枪头红缨随风轻飘。只有马蹄声,声声落地,声声落在人心上。
  众人眼眶不由得都一热。赵浅予已经捂着嘴落下泪来。
  魏氏手持一坛烈酒,笑着缓缓迎向夫君。
  夫妻二人,越行越近。
  九娘只觉得心都要停跳了。身侧的六娘和苏昕终于也捂住了嘴。十多岁的小娘子们头一遭意识到,原来送亲人出征,是这么的难受,这么的不舍。
  陈青策马绕着魏氏转了一圈,一手执辔,一手接过魏氏手中的烈酒,将酒浇洒在马前那几堆封土之上,再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坛递回给魏氏。
  魏氏接过他手中酒坛,仰头喝了一口,面朝众将士,行了一礼,放声高唱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我送将士,行役战场!我送将士,相见有期!!
  我送将士,握手长欢!!!我送将士!生复来归!!!”
  随军鼓乐自她唱第二段就已经开始击鼓。七千将士,倒有一大半是跟随陈青从秦凤路选拔成禁军精兵的,听到这铿锵鼓声和往昔出征前家人的送行小调,许多人已经热泪盈眶,跟着高声唱了起来,那不会唱的也跟着大声哼了起来。
  这一曲,唱尽了金戈铁马,唱尽了豪情万丈,唱尽了慷慨激昂。
  一曲即毕,陈青微笑着高举起手中银枪,转头朝将士们大喝道:“父母妻儿都在等着我们,众儿郎听见了吗??相见有期!生复来归!!!”
  七千将士一腔热血,随他高举起手中兵刃,高喊道:“相见有期!生复来归!”
  路旁的众人都已经热泪滚滚而下,也跟着大声喊道:“相见有期!生复来归!”就连六娘也忘了仪态,大声喊着,更顾不得自己已经满面泪水了。
  魏氏一曲唱毕,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对着陈青笑道:“郎君!记得我在你在!你在我在!阿魏在汴京等郎君早日凯旋!”随即退至道旁,拜伏于地面。
  陈太初和赵栩上前几步,随魏氏拜伏于道旁:“愿大军一往无前!早日凯旋!”福田院的孩子们纷纷也大喊起来。
  杜氏也带着众人拜伏于道旁:“愿大军一往无前!早日凯旋!”
  陈青凝视了妻儿片刻,千般不舍,万种情思,融在这一眼中。
  他举起右手,示意大军继续前行。
  他策马而去,迎着朝阳再不回首。
  大军缓缓跟上。章叔夜策马而过时,忽然对着道路两侧的送行的她们挥了挥手中的剑鞘,朝着弟弟大城喊了一声:“相见有期!!!”他依然笑得那么灿烂明亮。
  六娘眼中热热的,不自觉地跟着众人大声喊出了:“相见有期!”头一回她这么胆大妄为,放任自己,为何不呢?倒是她的女使被她这一声吓到了,才想起来掏出帕子给她擦泪。
  阿予已哭倒在九娘怀里。九娘含泪拍着她:“傻阿予,他日大军凯旋,你可不能再哭了啊。”
  七千军士那些封土上轻踏而过,缓缓随主帅往凤城方向而去。他们将一路南下,会合淮南东路、江南东路的大军,前往秀州剿灭房十三。
  

第78章
  官道两侧的众人慢慢汇集到官道之中,目送大军远去,不胜唏嘘。
  陈太初扶起母亲:“娘,不用担心,如今淮南东路和江南东路的禁军合计近五万人,还有五万厢军。必然能一举攻克杭州,剿灭房十三一伙。爹爹和叔夜还有众将士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说给眼泪汪汪咬着嘴唇的章叔宝听的。
  魏氏弯腰给章叔宝擦了擦泪,微笑着柔声道:“叔宝放心,你哥哥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平安回来的。”她直起身大声道:“好了好了,你们啊,哭哭啼啼地送行怎么成呢?不是让他们在战场上还挂念咱们吗?可要记住了!笑着送行笑着接!”
  九娘此时才明白,陈青所说的他敬佩的另一个女子,必然是他这位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妻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也许,不请封诰命,不只是陈青的意思,也是她自己的意愿。头一次,九娘对另一个女子心生折服,甚至自愧不如。
  魏氏笑着掂了掂手中的酒坛子,侧头问赵栩:“听说今日有人要做东请我们吃烤羊?有酒喝吗?”
  赵栩拱手道:“舅母放心,今日我做东!如今我也是堂堂宗正寺少卿了,您想喝多少喝多少!”
  赵浅予顾不得眼中还带着泪,悄悄告诉九娘她们:“我舅母啊,喝起酒来都是一坛一坛的,六哥的酒量就是跟着舅舅舅母练出来的!太初哥哥也很能喝!”
  九娘几个虽然刚才看到魏氏喝酒的模样,依然笑着摇头不敢信她。
  杜氏也笑了:“公主殿下说得不错,你们表叔母喝起酒来,厉害!你们大伯可是被喝倒下过呢。好了,咱们啊!就跟着好吃好喝去!”
  车夫扬起马鞭,几十骑护送着马车队,往开封城而去。
  待他们渐渐远去,官道边的树林中慢慢出来两骑。阮玉郎含笑感叹:“这样的送行,倒有些意思。”
  他身侧的汉子十分恭谨地道:“那穿红衣的女子,就是陈太尉的娘子。”
  阮玉郎笑了:“看来这秦州的女子,都是爱红妆,又爱武将啊。我那不听话的外甥女倒是说了句实话,他们几个果然十分亲近,那就更有意思了。就是不知道怎么个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呢。”
  ※
  马车缓缓进了南薰门,一路行到南门大街,路边的正店脚店酒店,都已经挂出了社酒的旗子,再过十来天就是秋社日了。汴京城送走了那些将士,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和热闹。
  马车里的九娘觉得浑身骨头都快颠松了,恨不能下马车走去慈幼局。六娘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昨日这些百姓,今日这些百姓,明日还是这些百姓。人人都只过着自己的日子罢了。”
  苏昕笑着说:“百姓哪有这许多时间伤春悲秋?能过好自己眼下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汴京城已经天下最富足的地方了呢。”
  九娘乘六娘不注意悄悄地伸了个小懒腰:“六姐和阿昕说得都有道理。咱们现在不也是要跟着表叔母和大伯娘去吃饱喝足吗?”
  赵浅予赶紧点头:“对!我六哥说过,很多事啊,放在心里,没说出来,是因为不需要说。咱们挂念舅舅,放在心里,他当然知道!多吃些才更有力气挂念他,多抄几本经多许几个愿。我还要给舅舅做上好几个孔明灯!”
  一车人都笑了。
  慈幼局的大桃树下,章叔宝在树干上用小石子用力划下一横。偷偷溜出来舒缓筋骨的九娘凑过去细看:“这是用来记日子的吗?”
  “嗯。”章叔宝指了指旁边的痕迹:“这是大哥和二哥去大名府的日子。”
  九娘一愣,才明白他说的二哥是陈太初。原来章叔夜前几年是和陈太初一起去了大名府军中啊。她仔细看了看,密密麻麻的,这桃树也真是可怜。
  “他去了一千一百一十七天!我大哥当中一共回来过三十三天!”章叔宝告诉她,又问:“这次我大哥会去多久?”
  九娘想了想,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只能摇摇头。
  章叔宝无精打采地背靠着桃树滑坐到地上,将手中的小石子远远地扔了出去:“我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去从军呢?!我不喜欢他去从军!他总不在这里陪着我。”
  九娘自然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身世,也明白章叔夜为何一心想从军,可是他没有告诉过弟弟,她也不便说。九娘抬头看看,树上的高处还有些熟桃子没人摘,想到阿昉小时候不开心时,她就带他爬树挖竹笋采桂花什么的,孩童心思浅,一下子就好了。
  “我们一起爬上去摘些熟桃子可好?魏娘子和你们二哥都爱吃这个油桃。”九娘蹲下来,兴致勃勃地怂恿章叔宝。
  章叔宝看看她:“你会爬树?!”
  九娘眨眨眼:“你不信啊?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要不然我回家可要挨我婆婆板子了。”
  章叔宝摇摇头:“你骗我的吧?你们这些小娘子走几步路都喊累的,成天坐着檐子、牛车。”
  九娘起身看看院子里只有些更小的孩童在玩耍。其他人又都在福田院陪着魏氏杜氏,拍了拍手掌,提起裙摆:“你先爬还是我先爬?”
  章叔宝瞪圆了眼,两手抱树,两腿一夹,蹭蹭几下,就到了大树杈上,蹲着朝下看:“你要梯子吗?”
  九娘嘻嘻一笑,青神的大树可比这桃树不知道高多少直多少呢。
  章叔宝揉了揉眼睛,看着九娘几下就轻轻松松地到了自己身边。
  “给我挪个地方。”九娘哈哈笑起来。
  章叔宝侧身让她,看着她又向上而去,在那高处,几下就摘了好几个熟透的桃子朝他怀里扔下来:“兜着!别掉了啊!”
  章叔宝拿衣摆兜住,看着她踩着的树干已经在上下摇晃,赶紧喊道:“你别再上去了,快下来!上头树干细,吃不住你的分量!”
  九娘笑吟吟又扔了几个桃子给他:“好好好,你先下去,我马上就好。”
  章叔宝高兴地兜着桃子:“够了够了!你快下来,我服气了!你爬得比我还好!”他一只手抱着树干,呲溜滑了下去。
  九娘看他笑了,她自己重生以来还是头一回有机会爬树,也很是高兴。忽然眼看着对面福田院的院子里出来一堆人。她赶紧往下爬,要是被六娘和玉簪发现了,今晚就糟糕了。
  那边院子里的赵栩和陈太初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就快步往慈幼局而来。
  九娘眼看着大树杈就在脚下,正低头伸下脚去,就听见下面传来一声大喝:“别动!”她吓了一跳,缩回脚,从树叶里探头往下看,两个穿红衣服的少年郎正仰头看着自己,一脸紧张。章叔宝兜着十来个油桃朝着她做鬼脸,拼命憋着笑。
  陈太初左右望了望,院墙角正好有把梯子,他赶紧去搬了梯子过来。
  赵栩却已经两下就上了树,手一伸,两指弹在九娘额头上:“几天不见,你这是要上天了啊!”
  他将陈太初递过来的梯子压在树杈上,伸脚踩了踩,伸出手无奈地道:“拿来给我!”
  九娘侧眼瞥了瞥身边蹲树杈也蹲得风流倜傥得不像话的赵栩,心慌得很,赶紧把自己手里的两只桃子扔到他怀里,扶着梯子一溜烟地下去了,朝陈太初屈膝福了福,瞪着章叔宝。章叔宝风一样地跑了:“我去洗桃子!二哥你等等再走啊!”
  陈太初这才想起来,没有梯子,这小九娘是怎么上去的?他脸一红:“九娘?你难道会爬树?”
  赵栩跳下树来,看着院门口的杜氏和六娘等人,笑着举起手里的桃子:“你们谁要吃桃子?我摘的!”
  杜氏和六娘等人狐疑地看看他们三个人,摇了摇头。
  魏氏笑着说:“我要,我要!”她走上前来,接过赵栩手里的桃子,顺手将九娘裙摆上的两片桃树叶拂了去。
  苏昉笑道:“下次叫上我一起,我会爬树,不用梯子。”
  赵栩看看梯子,再看看一脸若无其事的九娘,暗暗叹了口气。难道我不会爬树要用梯子吗?!我用跳的就够了。
  赵浅予却想起开宝寺里苏昉说起他母亲的往事,就笑着对苏昉说:“阿昉哥哥,我六哥也会爬树!还救过两只小鸟呢!”
  六娘看看九娘,又看看陈太初,难道这梯子是……
  魏氏笑着接过章叔宝送过来的一篮子油桃,对赵浅予招手道:“来!咱们啊,先吃桃子。晚一些再去炭张家,吃穷你六哥!对了,你六哥这位宗正寺少卿的月俸有多少?”
  杜氏笑道:“我都知道,殿下这少卿的月俸啊是三十五贯钱,你这做舅母的倒狠得下心来去吃炭张家,可够一只烤羊的?”
  众人都哄笑起来,在桃树下的小板凳上坐了,分了油桃吃。
  六娘想起前些时在外面的大树下看两个人比剑,如今一个还在眼前,另一个却已经远赴沙场,再想起早间将士们热血出征,返回城中,他们却似乎已被汴京遗忘,不由得更是怅然。
  孟彦弼却声色并茂地说起这几日招箭班比武的趣事来,众人看着他唱念做打,都听得津津有味。
  赵栩忽然问九娘:“你那四姐上次在这里出什么幺蛾子了?”
  九娘一怔,低声道:“别这么说我四姐!”
  赵栩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是傻子吧?平日对她那么好作甚?背后里最爱捅你刀的就是她了!你是要普渡众生不成?还服侍她送痘娘娘!”
  陈太初想起上次多亏了娘问得明白,九娘也答得清楚,苏昉也正好在。不然她被亲姐姐那样说成和苏昉两情相悦,她才十一岁的人儿,真是跳进汴河也洗不清。他便也温声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投桃报李的。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就算是亲姐姐,你还是要小心一些才是。”
  苏昉在前头听见了,也转过身来说:“他们说的有道理,九娘你还是疏远她一些好。”
  九娘看看他们。赵栩这是千里眼吗?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叹了口气道:“我疏不疏远她是我的事,只是你们也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家就剩四个姐妹,过两年兴许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大多数事我只是顺手之劳。痘娘娘那事是因为家里只有我出过痘了,我在她能安心些。”哎,自己干嘛非要解释这个给他们听呢!
  九娘眨眨眼对苏昉说:“再说,她那小性子不改,日后嫁了人,才有得哭有得后悔知道我的好呢。反正她也就是背后说我几句,我又不会少一根汗毛。”
  苏昉闻言就笑出声来。赵栩一愣,听上去她对她四姐的好,貌似其实有点不大妙啊,似乎给她四姐挖了个不小的坑。这胖冬瓜从小就一肚子坏水,枉费自己这几年白操心了。陈太初和赵栩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想起四年前赵栩在九娘手上嘴上吃过的亏,还有刚才她还不安分地爬上树去,让他们俩白惊吓白遮掩了一场。两个人都闭上了嘴。
  九娘心中却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人,像七娘,还愿意改,可是像四娘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愿意改了。
  孟彦弼热热闹闹地说完了,揉揉肚子:“这桃子实在不顶饱,一大早就出门,实在饿得慌!六郎啊!能去炭张家了吗?你可别指望两个桃子就把我们打发了啊!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少吃你一块肉!”
  赵浅予大叫起来:“我六哥的肉你可不能吃!羊肉随便你吃!!!”
  众人都大笑起来,跟着赵栩离了慈幼局。
  

第79章
  “结社?”九娘一愣,看向赵栩,直觉这事八成和他有关。赵栩微微笑着点点头。
  炭张家里众人都来了兴致。赵浅予一看,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心一慌,立刻把亲哥哥卖了:“六哥,你来说!我说不清楚!反正咱们几个啊,结了社以后就能常常见面了!”
  这句话却说在了好几个人的心坎上。
  赵栩笑着说:“舅母不是要教你们骑马吗?你们四个好姐妹一起学才热闹。咱们八个也都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几年东走西散的很可惜。不如结个社,请舅母和孟家叔母做个社长、副社长,定下社日,又能学骑马,又能常出来吃吃喝喝玩玩,多有意思?”
  九娘和六娘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陈太初细细解说道:“你们学骑马最好去南郊或金明池,一来一回也得大半天,总不能饿着肚子学,这饭原本就要吃的。结社了,定在社日里去学骑马,我们都一起去,家里人也放心。”
  赵栩补充道:“不用担心马的事情。前些时大理进贡了几十匹滇马,养在左右天驷监,宫里的人不识货,嫌弃它们脚短身矮样貌丑。前日里爹爹赐了四匹给舅舅。其实这滇马早年四川、大理和吐蕃用在茶马互市时载物,走惯那惊险山路,最是稳健不过的。这四匹又特地选了性子最温顺的,合适你们几个学骑马用。鞍辔库的勾当还特地准备了四套好鞍辔,都是我选的素净颜色,也不越规制。你们尽管放心用。”
  陈太初点点头:“马鞭和缰绳我爹爹都让他的马夫特地配好了。哪一日要学,直接牵出来就是。”想起爹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陈太初耳根就有些发烫。
  魏氏忍着笑,儿子和外甥这幅利用自己的爹娘巴结小娘子的模样,真不知道像谁!她笑着对六娘说:“我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人邀我入过社,真是稀罕事。今日表叔母可是沾了你们的光,你们可定要答应了才是。”她瞟一眼赵栩和陈太初。两个人不禁都有些脸热。苏昉和孟彦弼相视而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六娘十分心动。这学骑马,是上次福田院误打误撞表叔母给的应承,但这结社和贡马,恐怕是燕王和陈太初想着法子要哄九娘欢喜。有人这么真心诚意地对待九娘,六娘又高兴又担心。她看看九娘低垂的眼睫,心知她恐怕介意四娘和自己的事,想要避嫌,一时也想不出怎么说服她才好。
  陈太初他心里总担心那两个不知所踪的女刺客会对九娘不利,虽说他和赵栩都派了人暗中跟着,但若她能自己学些逃命防身的本事,总比不学好。他笑着问杜氏:“叔母,听说您当年的骑射功夫在汴京城里赫赫有名,若能教给九娘她们一二,也是好事。”
  孟彦弼叫起来:“不错不错,我和大哥,宁可被外院家法打,也好过被娘打!”一桌人又都笑了。
  九娘心里乱得很,这骑马她当然想学,可却不想因此和陈太初赵栩二人多见面,免得再遭人误会。加上六娘进宫,她这两日看见赵栩都止不住有些心慌,便依旧低了头不说话。
  杜氏听陈太初这么说,又已经答应了魏氏,就笑着问六娘:“阿婵,你不是说什么都想玩都想试试吗?难道你不喜欢骑射不想学?”
  一贯极为规矩的六娘,早间送行的壮烈激昂之情还在胸口未散,想到以后宫里的日子,一咬牙就点了头:“大伯娘!我喜欢骑射!我要学骑射!阿妧,我们一起学!结社好!我们来结社吧!结了社,也不论什么亲王公主了,咱们几个可都是社里的兄弟姊妹了!阿昕,阿予,好不好?”
  苏昕高兴极了:“好!我会骑马,可是骑得不好!结社好!我也要学射箭!”
  赵浅予探出身子拉住九娘的手:“阿妧!快说好嘛!多好玩啊!那天夜里不是你们都说什么千万人往矣吗?还有,我们就叫孔明社好不好?我告诉你啊,多亏了阿昉哥哥那夜替我放了一盏孔明灯,我爹爹就真的醒了!还有还有,诸葛亮不是最最厉害吗?咱们叫孔明社,就是汴京城里最最厉害的了!”
  九娘和六娘都被她一脸娇憨逗得笑出声来。赵栩心里头却纳闷,按说依阿妧的性子,树都会去爬,骑马也敢学,又是对姐妹们最好的,连着对苏昉也那么关心,为何在结社这么件小事上这么不乐意呢。仔细一想,更觉得今日她整个人都有点怪怪的。
  孟彦弼就问苏昉:“我们里面,就是大郎你的学问最好!你来说吧,怎么样?结社不结社?如果结社的话,取什么社名好?”
  九娘看向苏昉,一脸征询。赵浅予更是一脸期盼地望向他。魏氏和杜氏和苏昉都不熟悉,也笑着让他尽管说实话说心里话,不必忌讳长辈的意思,不必顾忌亲王和公主的身份。
  苏昉笑着站起身,团团行了礼:“那我就姑且说上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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