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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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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栩看了眼放松下来的高似,暗呼可惜。他忽然看着九娘笑了开来,车厢中顿时熠熠生辉。
“你不懂,我赵六最爱妖精,巴不得她夺我魂魄占为己有永不放手。”赵栩笑道:“阿妧,你可要把我三魂七魄收收好。”
他转向阮玉郎:“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年纪、辈分?要知道开封府的官吏背后唤我祖宗,也有那怕我的唤我六殿阎罗。你看,我可不就得配她才行?你只认得她是王九娘,可我不管她是王九娘还是孟九娘,只认眼前她这个人。你想要我同她离心,不过白费力气而已。”他扬眉轻笑道:“以前你赢,是因为我们太年轻,知道得太少。今后你输,是因为你老了,知道得太多。”
高似看着赵栩,心中五味杂陈,不作何反应才好。
九娘眼中涩涩,鼻子发酸,她对高似轻声说道:“高似,有些错,不见得要用更大的错才能弥补。你可知道,阮玉郎利用你的往事,害得六郎的娘亲险些丧生?难道你要亲手害死她才肯罢休?你想一想苏瞻这些年的日子——”
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九娘往前一冲,被阮玉郎拉住。
“爹爹——!爹爹!”一个少年掀起了车帘,大惊失色:“你们怎么——?!”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天色湛蓝,碧空如洗,只有地面的积水显示着风雨曾经肆虐过。
※
陈青带着人沿着汴河一路向东南,不断打听。有人疑惑地提起见过小船乌篷全掀开来后,还有人在船头说话,又有人指着隋堤杨柳的方向言之凿凿。
到了隋堤,那乌篷尽碎的小船静静泊在岸边,船舷已经贴近水面,陈青一跃而上,踏入船舱,积水漫至小腿肚。他在船头船尾仔细查看,在船头甲板上发现了一个极不显眼的“东”字。
“东?——东水门?”章叔夜抬头问陈青。
“他们在东水门就下了船!”陈青喝道:“去东水门附近查探!快派人通知开封府和大理寺!”
一众人回到东水门,大雨方停,岸边车辙痕迹全无。陈青和章叔夜沿着东水门堤岸仔细搜索,堤岸上泥泞不堪,草乱叶散。
“郎君,这个可是?”章叔夜从一个水洼里取出一片白色凉衫的下摆。陈青仔细一看,确认是赵栩今日所穿的那件,这一小片细长布料明显是被剑割破的,却不甚整齐,肯定不是阮玉郎高似或六郎所为,八成是九娘下的手。
章叔夜也稍微舒了一口气:“他二人应该暂时无恙。”
陈青吩咐道:“从此地,分东、西、南三路打听,半个时辰内,有无等在这里,再往城外去的牛车或马车!”那接应的人必定是得了阮玉郎烟火的通知。
“郎君——!郎君!”远远奔来两个陈家的部曲。
陈青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不显:“何事?”
两个部曲行礼禀报道:“苏家大郎来家,说要接郎君和娘子去他家住一段日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道:“家里大火十分古怪,方才潜火队才用砂石压灭了大火。后院烧毁得厉害,的确不好住人了。”
章叔夜拱手道:“郎君请先回去安置娘子,九娘被掳,叔夜护卫不周,责无旁贷,我留在这里查探!”
陈青知道他武功不弱,胆大心也细,便又叮嘱了他几句。
陈家门口,赵璎珞已经指着张子厚骂了许久,拦着大理寺的人不许他们搬动赵檀的尸体,看见陈青回来,立刻冲上去恨不得活撕了陈青。
一直毫无脾气任由赵璎珞胡闹的张子厚,抬起眼打了个响指,四位大理寺的胥吏上前拦住了赵璎珞。陈青漠然看了地上的还睁着眼的赵檀一眼,大步进了家门。陈家大门轰然紧闭。
赵璎珞哭着喊道:“陈青!你快把赵栩交出来给四哥赔命!”
张子厚看了看天色,站得更加笔直:“三公主骂微臣可以,阻挡微臣替鲁王立案查案也可以,要继续在这里骂街也随您,却不能扰民伤民。此地近百位大理寺官吏和二十多位开封府衙役可以作证,鲁王之死,和陈青无关。他是自己找来陈家门口的。”
赵璎珞倒是真的伤心欲绝,原本说好只是受些伤好陷害赵栩,谁想到竟会丧命于此,因为陈家的事,死在陈家门口,还说是四哥他自找的?
“张子厚!你信口雌黄!赵栩一剑杀了四哥,是我亲眼所见!”赵璎珞哭得涕泪交加,声音都哑了。她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卫:“让你们去请宗正寺的人,人呢!去了这许久为何无人前来!”
张子厚冷笑道:“公主既然自认是人证,言之凿凿,为何一味阻挠大理寺办案?难道是在等宫里的什么消息不成?如果是要等宗正寺的赵宗卿和李宗少,恐怕公主要失望了。”
赵璎珞一愣,难道?
张子厚双手拢近湿答答的袖子里,悠然地道:“定王殿下这会儿应该正在和太后娘娘、二府相公殿审这两位呢。收受贿赂,勾结阮玉郎,都是大罪啊。这赵宗卿也是郡王封号在身,为了嫁女儿,竟然收了阮玉郎二十万贯,三公主您看,像您这样丑一点,倒也能嫁给商户人家,顺带着荫及驸马。可长得丑不算罪过,这世道,穷才是罪过啊。”
赵璎珞才明白过来,不是她在拖住张子厚,反而是张子厚在等宫内尘埃落定。那么赵棣他要做的事,会不会也被察觉了?赵璎珞一个激灵,软倒在赵檀身边。
陈青进了后院,见苏昉正陪着魏氏在树下石凳上坐着说话。两人见到他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道:“追到了没有?”
陈青摇头道:“叔夜还在追查,他们暂时应该无性命之忧,还留下了线索。”他握住魏氏的手:“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两个都是智勇双全的孩子,从小到大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关头都能化险为夷,可见有老天爷保佑着呢。”
魏氏捂住嘴,哽咽道:“阿妧!阿妧是为了救我才——!”
苏昉默默低下了头。他知道,无论是娘亲在天之灵还在不在,阿妧那样的性子,总是会挡在魏氏前头的。他想起逝去的阿昕,猛然心如刀绞起来,再也站不住,顾不得失礼,缓缓扶着石桌坐了下去。
第214章
城西的潜火兵们驾轻就熟地撤走救火的一应器具, 不少人眉毛都烧焦了。
“这么大的雨, 还会起这么大的火, 真是怪事。”
“可不是, 水都浇不灭, 那层油见着没?浮上水面, 跟着水跑, 哗啦一下全烧起来了。祁老三他们那队够倒霉的, 全烧伤了。”一个四十多的老潜火兵疲惫不堪地叹气。
“咱们弟兄算走运的, 看见没?大门外头那老槐树给雷劈得乌麻黑。”另一个年轻的接口道:“这个月都第三回了吧?陈家走水,开封府的兄弟们夜里都不敢睡觉,恨不得抱着铺盖睡在这墙角呢。”
人人都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啧啧称奇, 却没人敢提陈元初和外头的大事。那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兵卒子能瞎说的事情。
大理寺的人也已离去,水积得快,退得慢,外头太阳出来了,陈家门外的空地上还积水不浅, 一片狼藉。沿街巷的街坊邻里们大门都敞开着,有人往外舀水的, 有人拖家带口站在屋檐下抻着脖子往陈家看的, 渐渐站满了巷子两边, 嗡嗡议论声不绝,目送着潜火队离去。
陈青扶着魏氏出了二门,苏昉还在劝说:“婶婶怀有身孕, 怎好去相国寺暂住?还是随我去百家巷吧。我爹爹说了,苏陈两家已经是断不开的亲,如今他不在朝堂,没什么可顾忌的,还请千万别客气。我二婶甚挂念婶婶,家里都准备妥当了——”
陈青看了看一旁等候的几十部曲和侍女仆妇们,对苏昉道:“你爹爹,还有亲家和亲家母的好意,我夫妻心领了。只是实在不便。请他们放心,相国寺住持和我素来相熟,已经腾出了十几间寮房,待家里修缮好,就能搬回来了。”他和魏氏都不爱麻烦别人。如今六郎杀了赵檀,苏瞻又刚刚罢相,实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拍了拍苏昉的肩膀,露出一丝微笑:“宽之,放心。同你爹爹和二叔说,等太初回来,我们再一同上门拜访。”
众人出了府,牛车和马都已经备好了。苏昉看见魏氏身边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捧着苏昕的牌位,心里更加难过,便坚持要送他们去相国寺。
魏氏看向不远处的街坊邻里。除了部曲们把箱笼置放到牛车后头的声音,街巷里沿墙站满了人,却无人出声。
“叛国贼——坏——!”忽地一个稚嫩的童声喊道。最后一个“人”字却被他爹爹捂住了嘴,没喊出来。
陈家部曲们大怒,愤然转头,看向那发声之处。砰地一声,那家门匆匆关了起来。
那边的人群也在看着他们,他们有人怀疑,有人愤怒,有人担忧,有人懊恼,有人伤心,交头接耳之间,不少人家的大门连二接上地关上了。
先前就在屋檐下的少年不肯回去,倔强地看着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他明年即可入伍,他做梦都想成为陈青那样的人,想和他的儿子们一样,纵马驰骋,为国杀敌。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魏氏紧握住陈青的手,叹息了一声:“郎君莫生气。”
陈青收回目光,摇摇头,一跃上了马,喝道:“走——。”
车队慢慢地驶出街巷,这里是他兄妹二人长大的地方,这些人曾经夹道欢迎过他和他的儿子们,曾经挤满来看远处元初太初的小娘子们,也曾齐心维护过他的妻子。他又怎么会生他们的气。
“为什么?——为什么!”少年终于忍不住,冲着马上的陈青大喊,声音颤抖得厉害,不是害怕,不是憎恨,是无比的愤慨和委屈,是不愿相信所有人认定的事。
陈青收了收缰绳,侧目看向这个少年,他记得这个孩子,费老八那夜,这少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看到陈青勒马停住,取下了腰侧所佩的短剑,街坊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年的爹爹从门后冲了出来,挡在他前头,却说不出话。少年一把将父亲推开:“你要杀我吗?我就想问为什么!有没有?死也要问!”
陈青将短剑掷到他怀里:“送你。”
少年一呆,握住那剑,一低头,剑鞘上两个字“汉臣”触目惊心。他握紧剑鞘,似乎心中被照亮了一角,眼泪似乎就要跳出眼眶,他翕了翕双唇,猛地跑到马边上,仰起脸看着陈青,青涩的脸庞上发着光。
陈青凝视着他:“我陈家人,只杀外敌。”
车队蹄声不断,渐渐远去。少年忽地原地翻了几个筋斗,欣喜若狂地喊着:“我知道,我就知道!没有——!没有——!”
他拔剑出鞘,朝着空中狠狠刺去,又扭头看向街巷里的邻里,大喊道:“我就说那是西夏人的诡计!陈家是好人——陈青是英雄——英雄——英雄!”
他的喊声在巷子里传来回声,又有不少人家砰地关上了门。
“幼安——,快回家,别发疯了,快回家。”少年的父亲大声呼喝道。
※
北婆台寺虽然名字里有个北,其实在开封城最东南,陈州门外。因开封府名寺大庙太多,北有开宝寺,城中相国寺,西有大佛寺,此地离繁台的禹王大庙又近,所以一直香火不盛,清净得很。
赵栩和九娘跟着阮玉郎高似进了寺庙后头的禅院,连僧人都没遇到几个。赵元永抿着唇,强忍着要问他们的念头,不时看看他们。
院子里几颗大树,被雨洗得翠绿,地上铺的却不是寻常的青砖或青石,而是细碎雪白的小石头,格外敞亮。沿着廊下种着的几处花丛,早已不见叶底花,院子里一个大水缸中的睡莲倒依旧盛放。倒有禅庭一雨后,莲界万花中的意味,只是不知方便理,何路才能出樊笼。
九娘看见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廊下低着头说话。听到声音,一个转头看了过来,却是风华依旧醉人的阮姨奶奶阮眉娘。她不认得赵栩和高似,见到九娘,一怔后笑了起来:“嫂嫂,我孙女儿阿妧来看我们了。”说完就盯着赵栩上下打量。
阮婆婆却微微抬起头侧耳细听:“玉郎回来了?”
阮玉郎笑道:“是,还带了几个旧相识,您可还记得六郎?”他看了赵元永一眼,眨眨眼:“大郎上回受了许多罪,这次记得都还给他。”
赵元永咬了咬唇,看了九娘一眼,摇摇头。
“孟氏九娘见过两位老人家,姨奶奶安好,婆婆安好。”九娘上前道了万福。
阮眉娘叹了口气:“我一点也不好。你看,上次你在青玉堂见我,我连一根白发都无,今日见了,我却找不出一根乌发了。”
九娘淡淡地看了阮玉郎一眼:“姨奶奶在怪你假死呢,你连自己人都要骗都要害,可有惭愧内疚过?”
阮玉郎一愣,转而大笑起来:“九娘你还不死心?甚妙。姑姑,还请你和燕素带她去沐浴换衣。她狡猾得很,要仔细看着她,莫给她跑了。”
阮眉娘站起身,眯起了眼。玉郎待九娘不一般,说话怎么这么亲呢熟稔,她慢条斯理地招手:“随我来。”
赵栩牵了九娘,笑着对阮玉郎说:“我不放心,我和阿妧一起去。”
赵元永惊呼了一声,红着脸瞪着赵栩和九娘。
“我不放心,我要守在外头。”赵栩回头看向高似:“不如你也一起来,我们说说话?”
阮玉郎冷哼一声:“那便一起去就是。莺素,你去准备。”
现在他有点头疼,高似着了魔一样,真把赵栩当成了亲生儿子,反而成了他眼前的爆竹,不看着不行。赵栩这厮利用起高似的舔犊之情倒没一丝惭愧内疚,骂他时就一副振振有词大义凛然的鬼样子。王玞聪明两世,怎会看上这厮的,简直是——
好色!以前迷恋苏瞻,现在喜欢赵栩,就知道看脸……
阮玉郎把这两个字钉死在九娘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到廊下阮婆婆跟前蹲下身子,轻轻握住她的手:“以后就让九娘照顾你,你今晚多喝一碗汤可好?要是以后我同九娘有了孩子,还得麻烦你帮着照料呢。”
赵元永瞠目结舌,走了几步,看到阴影里父亲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却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赶紧又转头去看九娘和赵栩。
赵栩心里把阮玉郎千刀万剐,却只牵着九娘的手轻声道:“他那么可怜,便让他做一做白日梦,骗骗老人家,兴许心里好受一些,你且不要在意。”
阮玉郎也不在意:“大郎,你来陪着婆婆。”口舌之利,任他逞上几句,过了今夜,有没有舌头,就要看赵棣的兄弟之情有多深了。
※
一人高的大浴桶中热气腾腾,阮眉娘隔着竹帘半晌看不到九娘露出头来,看看漏刻,已经洗了小半个时辰。她朝帘子边的燕素点了点头。燕素被阮玉郎先前一句“以主母之礼相待”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九娘不允许她进去相陪,她竟也没敢进去。看见阮氏的暗示,赶紧侧身福了一福:“娘子?娘子?奴进来服侍你了。”
哗啦啦一阵水响,九娘从水中伸出头来:“不用,我没事。”说完鼻子一痒,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阮眉娘叹了口气:“洗完就让燕素伺候你出来,指头都该起皱了。他们在外头等你呢。”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赵栩的声音:“阿妧,你是不是受凉了?我让他们已经熬了姜汤,放了许多赤糖,你出来趁热喝上一碗。”
九娘被熏得红彤彤的小脸更红了,她扬声道:“好的,多谢六哥。”
阮玉郎原本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由莺素在熏头发,听到两人这般郎情妾意的,哼了一声,懒懒地坐了起来,抽出紫竹箫,想了想,吹奏起来。
九娘骤闻箫声,似曾相识,不由得靠在浴桶边上聆听了片刻,想起三年前的中秋,汴河边上放水灯,也曾听过此曲《楚汉》,赵栩和陈太初兴致到处还在岸边舞剑。如今真是四面楚歌,今夜宫中还不知怎么天翻地覆呢。此处应该是阮玉郎经营了不少年的巢穴之一,四个人的沐浴,热水、浴桶、一应物事,极快就都准备妥当,他在这里的人手不会少,想逃出去很难,听他的语气,似乎要把自己留下来。想到廊下萎靡不振的阮婆婆,九娘再次沉入水底,睁大了眼睛,除了自己处处瘀青的腿和水,什么也没有。
姨母,爹娘都已去了,阿玞也已死了。阿妧只能对不住您。
她振作起精神,伸出手拍了一下水面,从水中站了起来。
一曲方毕,阮眉娘面色古怪地出来,也不和阮玉郎说话,就顺着庑廊走了。
燕素打开门:“郎君,娘子请郎君里面说话。”
阮玉郎搁下紫竹箫,摇头道:“这只小狐狸,又动坏心思。”他站起身,对高似道:“无论赵栩现在说什么,你总要等过了今夜再做决定。别忘了,能帮你把人安然接出来的只有我。”
一身青衣的高似闻言点了点头。
赵栩将手边一碗姜汤递给阮玉郎:“这个你带进去。”
阮玉郎垂眸看着姜汤中映出赵栩半张倾国倾城的面容,虽然他后来只见过生母几次,看起来赵栩倒比自己更像她。
“你倒放心?”他接过姜汤,斜睨了赵栩一眼。
“不放心,”赵栩坦然道:“但既然是阿妧要同你说话,我守着就是。”
阮玉郎失笑道:“你这嘴还真甜。”
赵栩眨眨眼,对阿妧?必须的。对别人?不可能。
阮玉郎进了房,轻掩上门,却不入内,斜斜靠着门,晃了晃手中的姜汤,看见自己潋滟的眼神在碗中荡漾,才抬眼朝竹帘后面西窗下的袅娜人影柔声唤道:“小狐狸乖乖,你调虎离山入房来,不怕我一口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连续几天高能,今天过度一下。前方继续高能。
第215章
九娘推开西窗, 太阳从廊下跳进来, 在她新换的藕荷色芙蓉山茶栀子花纹样的绉纱长裙上洒了三寸日光。她低头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灰尘, 侧耳就能听到外头赵栩和高似说话的声音。
赵栩见这边窗子一开, 便同高似走过来, 隔窗对她点点头, 倚着廊柱站定了。
听见阮玉郎推门进来, 语带调笑, 九娘转头扬声道:“你又算什么老虎了?最多是只老狐狸罢了。”
阮玉郎浅笑盈盈, 掀开竹帘,把姜汤放到罗汉榻的案几上,自己侧身坐到榻上, 看了眼窗外赵栩的身影:“那正好, 我是老狐狸,你是小狐狸。你我凑做一堆,生下一窝小小狐狸。”
九娘冷冷地道:“谁是小狐狸?你该和孙殿丞家才正好凑做一堆。”
阮玉郎侧头思忖了一下,大笑起来。高头街的孙殿丞药铺专治狐臭,汴京城里很是有名。她这是拐着弯骂自己呢。他张开双臂, 举高了一嗅,招手道:“是可忍, 孰不可忍, 以后过日子, 你要嫌弃我老,嫌弃我丑,我俩倒也能凑合着过下去。你嫌弃我臭却很难相处下去, 来,你闻闻我到底是香还是臭?”
九娘大眼眨巴了好几下,这是那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阮玉郎?似乎厚颜无耻该排在第一才是。她摇头道:“人老或貌丑,我倒不在意,可心歪了,骨血臭了,那血腥味却是熏什么香也改不了的。”
阮玉郎叹道:“你白活了两世,还没做回你自己?这儒家真是害人不浅。成日被这些大道理捆着,活得累不累?”他眯起眼看向西窗下短了几分的日光,想起那个赤脚涉水穿越田野的少女,那个倔强狠戾无惧无畏的少女,下手杀人也不眨眼的她,竟然变成了循规蹈矩孝顺公婆相夫教子的苏家妇,老天从来都无眼,因果何时会有报?
九娘淡然道:“你以为的那个我,未必就是真正的我,也许只是我的一部分。而我每时每刻的一言一行,也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有何真假虚实之分?你上台唱戏时,难道没有一分是真正的阮玉郎?那位青提夫人,若不是有你的魂在里头,何以能那般令人如痴如醉?”
“说得也有些道理,那么,我可醉倒了阿玞你?”阮玉郎笑着转回眼,伸了伸腿,挪了挪背后的隐枕,靠得更舒服些,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九娘身上游走,见她秀发松松系了根发带,显得小脸颜盛色茂,景矅光起。燕素她们平时穿的普通窄袖长裙,在她身上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却和他印象里修长削瘦如秋菊的王玞相去甚远。
阮玉郎目光掠过她胸口,在她细可一握的腰间转了几转,心中一荡,低吟道:“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他倒也曾解过玉佩以要之。
九娘第一次被人当面称赞自己的容色,见他目光灼灼似贼,神情满是赞美却不轻浮,索性上前几步,端起姜汤,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喝了起来。不知赵栩能不能说服高似今夜带着他一起入宫。只要阮玉郎不在,她就有几分把握靠着阮婆婆和赵元永能逃离此地。姜汤温热,想到赵栩身陷这么危险的境地,还处处想着自己,九娘眼睫轻颤,连着喝了好几口。
阮玉郎微笑着端详九娘,不为了令她折服,也不为了令赵栩生不如死。这世间美貌女子太多,聪明的却少,有趣的就更少,敢杀人不眨眼的少之又少。要四者兼具,百万人中也未必挑得出一个来。他平生不好女色,对美貌的女子尤其厌恶,最爱看她们痛不欲生深受折辱的凄惨模样,看着眼前娇花,真生出了要把她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念头。
“我自从到了曹氏手里,就再没见过我生母阮氏。”阮玉郎柔声道。
九娘放下碗,凝神看向他。两人对战,攻心为上,她心中暗自警惕。
阮玉郎笑道:“你若怕我,离我那么远,又怎么说服我带赵栩入宫,留你在这里好趁机逃走?来,你尽力一试,看看能否打动我铁石心肠。”
九娘一惊,不由得暗叹一声,说阮玉郎是自己平生劲敌,实在是抬举了她自己。若不是他和前世的自己有些夙缘,她哪里能和他较劲。她起身走到罗汉榻边侧身坐了,果然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暗香,似冷凝梅香又有点像清冽竹香,很好闻。
“臭不臭?”阮玉郎一肘撑在案几上,挑起一边眉毛,侧目看着她,神情多了三分孩子气,似乎斤斤计较她方才的话,又带着些小天真的炫耀,一人千面,精彩纷呈,看起来竟然和赵栩耍无赖的模样十分相似,九娘忽地惊觉他二人面貌有七分相像。阮氏和陈氏这两位后蜀皇室血脉,所继承的美貌力量太过强大,算来陈青兄妹,元初和赵栩,阮玉郎,甚至大伯孟在,五官都颇为肖似,只因气韵各自大不同,并不招摇。
九娘对着他这般神情,竟生不起厌恶之心。她眨眨眼失笑道:“你最香,你最美,可满意了?”
阮玉郎秋波一送,低声问:“我比不过赵栩么?”
九娘认真地点点头:“比不过,我也比不过他。”又补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赞美:“我从未见过比六郎更美的人。”
两人相距不过一张案几,对视了一瞬,都笑了起来。旗鼓相当,谁也不输。
西窗外廊下闲闲坐着的赵栩听得清楚,转头朝着窗口得意地喊道:“阿妧,你这样的大实话记得多说几句,我听着欢喜,连伤口都不疼了。”
九娘爽脆地应了一声好。
高似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里头真的是王玞转世?莫不是骗了他?这等肉麻恶心的话,他此生从未听过。赵栩这般厚脸皮,可和陈素和自己丝毫不像。
赵栩却开门见山道:“你若不想害死我娘,今夜需带着我入宫才行。”
高似压地声音道:“你放心,我必定能救了你娘和阿予出来。你留在这里等着我。”
赵栩忽然有些可怜这个最可恨之人,他摇头道:“你不懂我娘。”
高似一呆。
※
阮玉郎伸手拎起案上青玉盘里的一颗红樱桃给九娘:“阿玞你这么有趣,让我爱得很,说不定心一软就依了你。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不妙不妙。来来来,你要怎么乱我心?我看还是色诱更有用些。”
色诱阮玉郎?九娘差点笑出声来。她接过樱桃,含在嘴里,脸颊上嘟起一块。阮玉郎看着更觉有趣,伸出手指去点,九娘沉下脸,手中银签子连点。他避开银签子要再去戳那小鼓包,九娘早已用手遮住半边脸,银签子刺得飞快,横眉道:“我看你已经乱得厉害,还是趁早放我们走才对。”
阮玉郎收了手,托腮看着她,笑得如桃李盛开。
九娘转开眼,色诱?究竟谁在色诱谁?真是见鬼。她低头把樱桃核吐在手中,放入一旁的白玉小碗里,转念问道:“对了,说起你娘,凭你的身手,想要见她并不难。瑶华宫在禁宫外头,只有娘娘派人盯着。你为何不去见她?”
阮玉郎笑得更开心:“阿玞你不敢看我,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有一点动心?索性好好留在我身边算了。”
九娘侧头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这般高深莫测,总该让我知道你的过往,我才能够知道你好在哪里。”
阮玉郎摇头道:“打动人心,要么财帛美色,要么官位权势,实在不行,生还是死,人总懂得怎么选。最要紧的是直接,切莫绕路。你看,我现在要的就是你心甘情愿嫁给我,你若应承了,我便依你所求。你为何不选自己最厉害的本事,却要绕远路?你那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孟家就不太管用,却想用在我身上?岂不白费功夫?”
九娘摇头道:“这种利诱或胁迫,只能一时有用罢了。你这七年来屡屡遭挫,不就是因为算错了西夏女刺客,算错了孟娴,算错了六郎?就算是高似,也不是你全然能拿捏的。否则六郎先前就葬身汴河了。你既然对我提起你娘,不就是想我感同身受,因怜生爱?”威逼利诱对她自然无用,母子亲情是她心里最弱的那处,阮玉郎不难抓住这点。
阮玉郎渐渐收了笑容,点头道:“你的姨母,我的表姑母,费尽力气把我找着。我那时自然想见她。她却不肯见我。”年岁久远,他已经不记得那时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九娘一怔,她自己曾为人母,难以想象阮氏为何狠心至此。那时候的阮玉郎,如果见着生母,得到少许安慰,也不至于变成这样的人。她打了个寒颤,若是阮玉真是有意为之呢?为了让阮玉郎恨尽这世间人世间事——世间可会有这么狠毒的娘亲?
“后来她被弃于瑶华宫,”阮玉郎抬起眼:“说要见我,我便也不肯见她。她用卷宗、飞凤玉璜和成宗遗诏三样物事,换我救赵瑜一命。”他唇边勾起一道讽刺的笑容。同样是她生的,他就该命如草芥被弃之不管,而赵瑜就该是如珠似玉皇室贵胄?
九娘叹道:“你恨赵瑜?”
阮玉郎却道:“我曾想过她在瑶华宫的日子,猜她应是怨天怨地怨赵璟,可传来的消息,都说她在瑶华宫里种菜洗衣念经拜佛看书写字,毫无怨尤,皮囊老下去,风韵却依旧。竟然还能利用我为赵瑜谋求生路。”他嗤笑道:“若论天下第一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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