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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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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王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出这般问题,还以为她是急不可耐,冷冷答道:“纳妾一事,世子并未提及。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正妻都还没入门,哪来心思便考虑纳妾的事?”
沈瓷的双眼皆是濛濛水雾,她咬着下唇,直咬出了轻轻的血痕,却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落。今日这番问话,经历了关切、严斥、嘲讽、安抚,如今又是冷冰冰的质疑和鄙夷,直令她感到心灰意冷。
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却未曾想过,还要历经这般拷问与敲打,如今再听淮王提及纳妾一事的凛凛口吻,更觉难以忍受。
是时候了,她想。在淮王府呆了两年,学了上乘的画艺,得了孙壬木瑁瞥隽讼可鹾玫拇善鳎背跛吹秸饫锏某踔砸丫锍桑鞘焙蚶肟恕
那份蜡炬成灰的情思妄念,原本便不属于自己,事到如今,也该挥手告别,做个了断。
“谢王爷垂怜。”沈瓷抬起头,眼中的光明明灭灭,笃定道:“但是,纳妾一事,还望王爷收回。”
淮王大感诧异,思索片刻,微微一讪:“怎么?觉得做妾委屈了你?”
沈瓷摇头:“并非如此,若能做世子的妾室,是抬举了民女。”
她顿了顿,抬起头来看淮王,语气坚定道:“只不过,民女离开景德镇之时,早已许下了承诺,要回去完成父亲的遗愿。王爷若还感念着我父亲的恩情,便请放我离开王府吧。”
淮王愣了愣,上下打量了沈瓷一番,心中亦飞快盘算了一轮。沈瓷离开王府,原本便是比搬回院子更好的结果,不会叨唠世子妃不说,还省了后顾之忧。想至此,淮王点点头,应道:“既然姑娘还肩负着至亲遗愿,本王也不强留了,便依你的吧。”
沈瓷得到应允,站起身,轻吸了一口气,仔仔细细地跪拜下来,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直埋到自己喘不过气来,方清声朗道:“民女沈瓷,谢王爷成全!”
☆、047 红彩绝艳
沈瓷同淮王约定离开的日子,在一个半月以后。
之所以拖到那个时候,是因为沈瓷在王府还有最后一批瓷器没做完。
釉里红。光彩灼耀,千窑一宝。
她并没有把握能够制出,但自己这一走,那些上等的瓷泥和松木都带不走。更何况,她好不容易才约到了经验丰富的把桩师傅,若是半途放弃,实在太过可惜。
一个半月,足够她再试最后一次。成与不成,都在此一举。
她几乎是把自己关在了那座小小的瓷窑里,用全心的投入来掩盖那些惘然的情绪。日暮晨昏,不可懈怠,仿佛只要分了心,手中的瓷胚也会随之瓦解。
唯有一次,她清点器物时,突然看见了那件曾经盛过她眼泪的花口盘。自从那日竹青告诉她世子即将娶妻后,花口盘的雕刻便被打断了,她将器物移到了一旁,一时没想起来。如今再看见,里面那汪浅浅的水泽已经干了,铜粉却微微晕开。她用手指摩挲着盘面,感受着这凹凸不平的质地,心中想,眼泪是会干的,食物是会坏的,铁器是会锈的,唯有瓷——唯有瓷,炼成之后,便永远不再消失。
如瓷一般的情愫,脆弱到不堪一击,又恒久如旷日积晷。只是她并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属于哪一种。
淮王并没有把沈瓷要离开的消息告诉朱见濂,沈瓷自己也没有。
她并不是故意要隐瞒,只不过每日早出晚归,确实没有碰上。既然无缘偶遇,她也找不到特意告知此事的理由,便一拖再拖,准备等到离开前几天,再向他辞行。
回忆这两年,她在王府结识的人的确不多。到了这时候,只把离开的消息提前告知了孙壬椭袂嗔礁鋈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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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王府的丫鬟,好不容易遇见了沈瓷这样一个和气的主子,什么事都不苛求,日子过得轻松闲逸。她想,若是向沈瓷提出将自己配给马宁的事儿,十有**都会同意。可若是换了别的主子,那可就拿不准了……
想至此,竹青急匆匆地去寻马宁,将沈瓷即将离开的事告知于他。马宁思索半晌,试探问道:“要不然,我把事情告诉世子殿下,趁着沈姑娘还没离开王府,把咱们两的事儿给办了?”
竹青见他说得如此直白,霎时羞红了脸,心中却已灌满了甜蜜的安定。她静下来再细细想了想,羞赧道:“再等一等吧,姑娘这些天忙着做釉里红,恐怕不愿分出心思管别的事儿。等她做完这批瓷器,应当还能余下几日,届时空下心来,姑娘必定会应允。”
马宁点头,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竹青细腻光滑的小脸,微笑道:“好,我都听你的。”
*****
瓷胎装在匣钵中,一件件被送进窑炉。关上窑门后,所有的黑暗,都在熊熊燃起的火焰中化作希望。
烧制釉里红这样难度较高的瓷器,其实,是人做一半,天做一半。窑火如同某种神力,将入窑前的灰黑一色,演化为出窑后的万彩生辉。制瓷的乐趣亦在此处,谁能完全猜得到,出窑后的瓷器将被赋予怎样的生命呢?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正是因为瓷器的难以捉摸,才更加令人期待。
沈瓷已同把桩师傅,在窑炉前守了三天三夜。
到了时辰,灭火,冷却,又是一整日。待窑炉之门终于缓缓开启,便似一条通往新生命的道路,令人震颤不已。
这是她在王府制出的最后一批瓷了。
沈瓷闭上眼,沉淀下激动的情绪,这才走上前,将盛瓷的匣钵缓缓打开。
一件釉里红花口盘,白底红纹,润泽晶莹。凑过手去抚摸,质地如同上好的玉石,触手生凉。那鲜艳的红色如同欲滴的血水,似会随着情绪洇开一般,美得摄人心魄。
一旁帮忙搬匣钵的把桩师傅看愣了,好半天,才缓缓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完美。”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宝石红的三鱼纹高足杯,以红釉做底,艳红明亮,微微凹下白釉釉面,亦堪称釉里红中的精品。
沈瓷眼中泪水氤氲,失败过数次之后,竟是在这最后一回,得到了如此精美绝艳的釉里红。
告捷的喜悦,离别的哀伤,屈辱的释放……种种情绪交融在心底,将她的胸口胀得满满的。她凝望着这两件绝美的釉里红器,终于展开了久违的笑容,可是笑着笑着,却有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了下来……
沈瓷没有想到,就在釉里红制出的当晚,朱见濂竟主动出现在了她的房外。
他还是从前的样子,挺拔的鼻梁,浓深的眉眼,脸还是那般好看那般俊,带着点散漫不羁的神情。
沈瓷推开门,瞧见是他,心尖不禁颤了颤,片刻后轻笑道:“世子殿下今日有事?”
朱见濂眉心一皱,她这句世子殿下叫得颇为生涩,实让他不悦。他并未开口,一声不响地迈步进屋,先在主位上坐下了。
然而,今日朱见濂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他的近侍马宁,也一块进了屋子。
沈瓷还没瞧明白什么情形,朱见濂已伸手,指了指马宁,又指了指沈瓷,开口道:“你的事儿,我作保,但得你自己同她说。”
沈瓷这才将目光转向马宁,见他已单膝跪下,向沈瓷抱拳行礼道:“姑娘,马宁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沈瓷被这阵势惊了一瞬,回过神来,已大致猜到事情的原委,笑问道:“是与竹青有关的吗?”
马宁生怕她对从前顶包的事儿耿耿于怀,再次用力抱拳道:“姑娘,从前之事,恕我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计前嫌,将竹青许配给我。”
沈瓷还没答话,朱见濂却是眸光一闪,插嘴道:“从前的什么事?”又看向沈瓷,问道:“他做什么唐突了你?”
沈瓷其实早已不计较这事儿,如今骤然听到马宁提起,朱见濂又是一副好奇模样,不得已回道:“都是些陈年旧事,我早就忘记了。”
朱见濂却是不依不饶:“有什么不能说的?马宁,你来讲。”
马宁面色微变,半晌才出声:“便是从前杜氏想将沈姑娘逐出府那次,其实……其实当时是我在瓷窑,可我当时不敢承认,是沈姑娘替我顶下了罪。”
朱见濂只觉胸口一滞,忆及从前沈瓷那句“我没有小郎君”,原来真相竟是在这儿,竟是马宁逼迫她的!霎时,朱见濂喉咙里火气上涌,当即朝马宁喝道:“你当初轻薄了沈瓷,如今竟还想托本王求娶她的丫鬟竹青,真是胆大包天!”
马宁脸色一白,方才他顾忌竹青的名声,只提到瓷窑内是自己,没想到竟造成了这样的误解。这下,他再顾不得掩饰,急忙道:“世子殿下,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属下并未轻薄沈姑娘,是……是属下同竹青在瓷窑内被发现,才牵连了沈姑娘……”
朱见濂满腔怒火僵在半空,他愣了片刻后尴尬一笑:“哈,是这样啊,那刚才你也不说清楚……”
他暗自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把两年前的旧事记得这样清楚。这谜底他从未开口问过,只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闷着,暗自揣测同沈瓷藏在瓷窑里的男人是谁,两人又是何种关系。这默默无声的猜疑在今日真相大白,他却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何突然觉得浑身舒畅。
沈瓷瞧着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凝了凝神,这才重新转回方才的话题,对马宁道:“你同竹青的事,我肯定是没意见的,但归根究底,还得看她同意不同意。”她双手虚扶起马宁,对着朱见濂道:“麻烦世子殿下稍微等一等,竹青应该在灶房,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说罢,沈瓷推开房门,却听门外有个人影,“呀”地一声叫了出来。沈瓷偏过头去看,原来竹青早就贴着门听了许久,两颊都是羞涩的绯红。
“正好,我连灶房都不用去了。”沈瓷禁不住笑意,牵起竹青的手,将扭扭捏捏的她拉进了屋内,也拉到了马宁面前,笑道:“我想我也不必再重复一遍了,竹青你要是愿意,就点个头。若是不愿意,转身离开,也没人难为你。”
竹青脸上红云未消,咬着下唇也掩不住甜蜜,她抬眼看了一眼马宁,又飞快垂下了眼睑,偷偷低笑,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朱见濂击掌笑道:“好,既然你愿意,你主子也同意,此事便这样定下了。马宁跟随我多年,功劳不小,今日,便由我替你二人证婚。”
竹青和马宁齐齐跪下:“谢世子殿下成全。”
两人的成婚仪式很简单,行了三拜,摁了婚书,这事儿便已是板上钉钉。仪式虽然简陋,但对于王府的下人而言,能同心爱之人厮守,已是幸福至极的事。朱见濂和沈瓷给两人放了假,再宣布送入洞房,竹青和马宁便在一群丫鬟侍卫的起哄声中,甜甜蜜蜜地被簇拥走了。
沈瓷和朱见濂还留在屋内,方才的热闹渐渐归于寂静,也令沉默中的两人觉出了尴尬。
事情已了,朱见濂觉得是时候起身离开了,脚却挪不动步,只好随意拿起沈瓷摆放在桌上的书籍,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装作入神的模样。
还是沈瓷先打破了沉默,她抿了抿唇,轻声唤道:“世子殿下。”
朱见濂皱了皱眉。
沈瓷不以为意,继续道:“世子殿下,原本应该小女主动找您请安辞行,但恰巧您今日来了,沈瓷便在这里同您道个别,感谢您这段时间以来的照拂。”
朱见濂并不知她即将离开王府一事,听得云里雾里:“姑娘是要去哪儿啊?”
沈瓷答:“回景德镇。”
朱见濂以为她是思乡暂返,点点头道:“行,回去看看也好。我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直忘了告诉你。待你这次返乡回来,就搬回从前的院落吧,宽敞些。”
不知怎的,说出这话,他心里有点发虚,生怕沈瓷追问为什么。他还在琢磨着怎么跟她委婉地说明,却听沈瓷道:“谢世子殿下的好意,沈瓷心领了,但是这次去了景德镇,我便不会再回王府了。”
朱见濂指尖一颤,手中的书册不小心掉落下来。立夏时节,他竟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倾盆直下,直沁到心里。再低首看时,才见书册已在地上摊开,慢慢攥紧了拳头。
沈瓷在心底默叹一声,俯下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书册,再双手呈奉给他。朱见濂并未接过,就这样让她干干举着,一声不吭。
夜色已深,行者渐少。院中的檐灯熄灭了几盏,屋内霎时昏暗下来。
沈瓷躬身捧着书册,双手举过头顶,含着胸,手臂发麻也不敢动。又或许她知道,就算自己动了,他也不会责怪什么,可偏偏就是要这样僵持着,直到手上的肌肉已经木然,两个人还是一声不吭。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烛火的影子在墙上幢幢跳动。朱见濂看她良久,慢慢地,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乏透了,累得想要闭上眼睛。终于伸出手,取过了沈瓷手中的书册。
沈瓷得到解脱,僵硬的双臂慢慢垂下,突然过了血,如针刺一般细细密密地疼痛。她站直了身体,说不出的酸楚难受,缓了缓站姿,再开口道:“世子殿下的恩情,沈瓷一直铭记在心。如今离别在即,听闻您不日即将大婚,小女亦准备了一份薄礼,以祝贺世子喜结良缘,也算是小女的一份心意。”
说罢,不等朱见濂回应,她便走到侧旁,从柜子的最底部取出两个包装精致的木盒,放在了朱见濂身边的桌上。
朱见濂愣了片刻,打开来看,流光溢彩的红色霎时刺痛了他的眼,竟是两件精致绝艳的釉里红。
☆、048 临行之托
光滑润泽的瓷面,柔柔开出旖旎图案,如同盛放的血色花朵,娇艳欲滴。
朱见濂捧着这两件瓷器,屏住呼吸去看。眼前烛火跳动,衬在瓷面上,情绪亦随之流转,一如美人醉酒,风华绝代。
“这是你做的?”他看着她问。
沈瓷点点头:“今日刚出窑,总算能赶在离开之前给您。”
朱见濂静了静,纵然他不懂瓷器,但也看得出这样纯艳的红色有多难得。可是她未对这份珍贵提及一语,倒真像是送了件寻常物什。
想至此,他的眉目柔和下来,也未曾深究方才两人之间的僵持,只当是寻常不舍。他想,小猫小狗离了家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个人呢?他只不过方才稍有不适,只要再过一阵,一切便都会恢复寻常。对,他想,一定是这样的。
朱见濂思量片刻,轻轻关上手中的木盒,也敛下了釉里红散发的夺目光彩,抬头看着沈瓷道:“行,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这几日你好好收拾行装,走之前我会让秋兰来一趟,你缺个什么东西或需要任何帮助,都可同她说。秋兰是府中的老人,她办事,我放心的。”
沈瓷点头,同时发现朱见濂已经起身,连忙拿起桌上的木盒,递交给候在门外的丫鬟。他并未道别,也未再交待任何,只借着昏暗的灯光向前走,没有回头。
沈瓷静静站在门边,目送着他飘然远去,待完全看不到人影,才兀自苦笑一声,伸手摸了摸额角那道月牙形的伤疤,似乎又开始疼了起来。
*****
两日后,如朱见濂所言,秋兰到了沈瓷房中,询问她还需要置办什么物品。
沈瓷道:“什么也不缺,我东西不多,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小箱子,走的时候也是。”
秋兰蹙眉道:“这怎么行?姑娘回了景德镇,可莫让镇上人说淮王府亏待了姑娘。”
沈瓷笑了笑:“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给淮王府蒙黑的。这两年,我卖瓷赚的钱还有剩余,可保一阵衣食无忧。”说罢,便打开空箱子,兀自开始收拾起来。
秋兰微微一愣,蹙眉更深:“姑娘怎么自己收拾东西,丫鬟呢?”
沈瓷头都没抬:“竹青刚刚成亲,同马宁也不容易,便让她多歇息几天。”
“这怎么行?”秋兰上前两步,拿过她手中的衣物,叠得规规整整,放入箱内:“姑娘如论如何,都是世子殿下院中的人,也是王爷的恩人,做不得这些粗活。”
沈瓷见她收拾得有条有理,的确比自己收拾的更加整洁,也不再阻拦,反是噗嗤一笑道:“我算是哪门子恩人,王爷向来高高在上,每年多少护卫为保护他出生入死,我这等民女能在王府歇下两年,已是王爷的恩慈,不敢奢求更多。”
秋兰见她神色平静,言语中却有暗讽之意,不禁抬头看了看。她想到这个女孩即将孤身一人回到故乡,举目无亲,再无庇佑,心下便多了几分怜悯。
沈瓷轻咬着嘴唇,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渐渐凝重,再次开口道:“说到此处,倒真想起来一事,需要拜托你。”
“姑娘尽管说。”
沈瓷想了想:“我听说,两年前,刺客逃走,王爷曾派人追捕,并未追到。这两年来,似乎并未再听到什么风声。但我想,既然刺客行刺未成功,很有可能还会再行动,届时若有消息,还请秋兰告知予我。”
秋兰笑道:“这等事情,王爷怎会告知我们这些下人,不如我将姑娘的话转达给世子爷,若是哪天有了消息,再派人告知姑娘。”
沈瓷原本便是打着这样的算盘,遂点头道:“这样也好。”
“只不过……”秋兰迟疑了一瞬,问道:“就算是有了消息,姑娘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要亲自为父报仇吗?”
沈瓷思忖片刻,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报不报仇,是以后的事情,但人总要活得明白些才好。谁杀了我爹,我不会放在嘴边随便问,但不代表我不在乎。我想知道,我得知道,就算没有能力报仇,也得将仇人记得清清楚楚,不要哪一天稀里糊涂地认敌作友,还让我爹在天上不得安生。”
秋兰听了这番言语,心头不由为之一振。当年的变故,她原本便是目击者,忆及惨状,如在眼前。此刻再看面前这姑娘,更将这番听到了心里去。
她联想到了世子的身世,同样的至亲被杀,同样被蒙在鼓里。她突然想,世子会不会也同沈瓷一样,其实并不稀罕这份善意的欺骗,而是希望活得明明白白,活得清清楚楚。若是告诉了世子真相,令他辩清敌友,夏莲在天上,是否也会觉得欣慰?
秋兰其实已经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如今被沈瓷戳中了心事,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暗暗怀疑,自己同王爷一直以来的隐瞒是不是一个错误。夏莲为王爷付出一生,若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遗忘,实在令人不忍。好歹,好歹得让她唯一的血脉记得她,也记得她的仇人……
秋兰呆在原地,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沈瓷见她出神,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秋兰这才醒过神来,浑身一个机灵,看向沈瓷道:“姑娘,抱歉了,我现在有急事需要离开一趟,对不住了。”
沈瓷从秋兰手中接过叠了一半的衣裳,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她起了什么作用,只轻轻颔首道:“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没问题。要是世子爷问起来,我就说你已经帮过我了。”
秋兰感激地朝沈瓷笑笑,心中的躁动却不停,来不及多想,便快步离开院子,向淮王的书房行去。
*****
书房内,淮王刚临摹完一篇五行字帖。他移开了镇尺,退后一步看着自己所书的字帖,甚觉满意。
秋兰急匆匆地赶来,经侍卫通报,方得进入。淮王见她步履急切,还以为朱见濂那边出了状况,忙问道:“怎么了?世子出了什么事吗?”
“不,世子殿下一切安好。”秋兰答完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奴婢有一事,想同王爷商议。”
淮王见她神情严肃,遂放下手中翰墨,开口道:“你说吧。”
秋兰鼓起勇气,仿佛将全身力量汇于舌尖,慢慢道:“奴婢想,世子年龄已经不小,位置也已经稳定下来,能不能考虑……”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能不能考虑,将真实身世告知于他?”
淮王闻言大骇,微眯起眼,将秋兰上下打量了一番,眸中的冷意渐渐聚拢:“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兰不敢起身,唯有低头继续道:“奴婢觉得,夏莲肯定希望,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是能够记住她的……”
“啪——”的一声,淮王长袖一拂,桌上的字帖随之掉落,跌在了秋兰面前。淮王怒意暗藏,低声斥责道:“秋兰,你明知道当年夏莲被杀一事,下令的是万贵妃,动手的事汪直。但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权势滔天,动不了的。你就算告诉了世子,也无济于事。”
秋兰咬牙道:“奴婢明白,奴婢并不是为了让世子报仇,只是觉得他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
淮王冷嗤一声:“以他的脾性,要是知道了,你觉得还能无动于衷吗?当初为了掩盖夏莲去世的事,王府假称她是赎身返乡,若是被世子发现她其实是死在京城,你觉得他不会顺着往下查吗?要是真惹恼了那两位,想个借口把淮王府捅到皇上面前,你觉得整个王府还能安生吗?”
秋兰心头一惊,只欲出言反驳,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于理,她明白淮王的顾虑;但于情,她亦有自己的苦衷。如此陷在两难中,好半晌才出声,却是一句:“那,那夏莲呢?夏莲的亲生儿子,却还把别人当做生母呢……”
淮王胸口起伏不定,觉得秋兰如今愈发胆大包天,愈发不受自己控制。从前他劝慰几句,秋兰大多不再反驳,可看她如今这心思,讲了这么多道理也没听明白,只怕是再也不能把她留在朱见濂身边了……
淮王气到盛处,反而平静了下来,他一边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将秋兰从王府调离,一边拖住秋兰的情绪,安抚道:“你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不是不告诉他,而是时机未到,濂儿如今正在挑选世子妃,最起码也要等到大喜过后,你我再来商讨这个问题。”
秋兰见淮王松口,气势也懈了下来,终于温顺道:“好,奴婢听从王爷吩咐。”
淮王暗暗冷笑一声,心想,你难道还会听我的吩咐?方才分明是要翻天了。他挥挥手,让秋兰就此退下。隔了一会儿,又唤来身边的大丫鬟柳依,吩咐道:“想办法告知杜氏母子,她们被禁足良久,都是因为秋兰维护世子,硬要求本王拿出惩戒。当初地契一事,也是秋兰把消息告诉的世子。你得让杜氏清楚,她失了妃位、禁了地界,这一切,秋兰占了头一份功劳。”
☆、049 莲香余味
待秋兰从淮王处回来时,天色已是晦暗。四五个丫鬟正乘着扁舟,嬉笑着在塘中采莲。一阵清风拂过,醉晕了晚霞,在碧玉烟波中,携来一阵淡淡的莲香。
秋兰驻足观望,忽然发觉已经又是一年盛夏。忆及初进府时,她曾受夏莲诸多照拂,两个人连名字都颇有渊源。如今站在这凌波吐红的荷塘前,再想到方才淮王的态度,呆立半晌,终是慢慢叹了口气。
她步行回到世子的院子,瞧见书房前还有丫鬟守着,便知世子还呆在里面。秋兰盘算着已到了晚膳的时间,遂走上前,朝门口的丫鬟点头致意,又朝里请示道:“世子殿下,晚膳的时辰到了,该用餐了。”
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秋兰觉得奇怪,瞧见门并未关紧,透过窄窄的罅隙朝里看。朱见濂并未坐在桌前,反是愣愣站在墙边,望着摆放在边角的那件釉里红,已是看出了神。
秋兰认得,那釉里红是沈姑娘送给世子的大婚礼物,不免觉得心下惋惜。她轻轻咳了两声,又将音量提高了几分,重复道:“世子殿下,该用晚膳了。”
朱见濂被唤醒,转过了身,秋兰这才推门进去,恭敬立在门边。
“沈姑娘的事情都办妥了?”朱见濂问。
秋兰答道:“办妥了,只是沈姑娘临走前托付给奴婢一件事,望奴婢转告世子。”
朱见濂眼前徒然一亮:“何事?”
秋兰将他这一瞬的神情收入眼底,只怕说出的话会让他失望,低下头道:“沈姑娘说,如果将来世子得到两年前景德镇刺杀之人的消息,还请告知予她。”
朱见濂脸色一沉,淡淡答道:“好,我知道了。”想了想,又问:“她何时启程?”
“三日之后。”
朱见濂怔忡半晌,喃喃自语般地轻叹了一句:“她这么心急啊……”
秋兰没有接话,知晓他心中有事,也只在一旁悄悄站着。四下静得出奇,等待半晌后,秋兰才慢慢开口,前因不搭后果地问了一句:“世子殿下,这几日鄱阳天气燥热,您可有避暑的打算?”
朱见濂愣了一下,避暑同沈瓷离开能有什么关系?他蹙起眉头欲要发问,未及开口,便听秋兰又道:“方家世子在婺源举办的诗画会,是十日以后。奴婢私心想着,婺源的夏季清凉怡人,是避暑和游览的绝佳地点,世子若是嫌王府天气燥热,不如提早几日出发,先去婺源避避暑如何?”
从鄱阳到婺源,途中正会经过景德镇。朱见濂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面上却不显,神色淡淡道:“鄱阳的夏季的确不够清凉,行,就依你,提早几天出发吧。”说完,还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又补充道:“如此一来,我也可早些抵达,去瞧瞧父王看中的世子妃到底长什么模样。秋兰,你去查查黄历,看看哪天最宜出行。”
秋兰心下暗笑,想都没想,当即道:“奴婢已经查过了,出行吉日,正是三日之后。”
朱见濂还凝着一张脸,正儿八经的模样,严肃地点头道:“好,那就交给你去筹备。”
秋兰颔首,唇边不知不觉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没再多说,跟在终于有了食欲的朱见濂身后,朝膳厅的方向走去。
*****
临行当日,是个将雨未雨的闷热天气。苍穹一脉铁青,阳光几缕稀薄。
沈瓷半蹲在门外的阶上,看着曾经的小紫貂已经长成了这样大,心中不免诸多感慨。她拿了几只小鱼干,一边喂着紫貂,一边摸着它后背浓密柔滑的毛发,轻声道:“我要走了,离了这锦衣玉食的王府,怕是再养不活你,你就安心呆在这儿,今后如果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明白,这一别,今后恐怕再难有相见之日。这样的年代,聚散离合,便如飘落的浮萍,再难寻重逢的契机。
紫貂嘴里的鱼咬了一半,含住不动,抬起圆溜溜的眼睛看她,莹亮亮的,似有不舍。沈瓷浅笑,伸手去挠它的脖子。紫貂被挠得舒服了,眯起眼趴在地上,静静享受着她指尖的暖意。可这享受还没过多久,竹青便走了过来,轻声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沈瓷“嗯”了一声,仍保持着抚摸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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