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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气冬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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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静英出身于虎门,总是自以为了不得,苏沅曾经是非常的厌恶的,便想学好骑射功夫,哪一日能压制住陆静英,苏锦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是为丢她的脸。
苏沅笑一笑:“我是羡慕大表姐的功夫,东施效颦罢了,若是相比,那是万万不敢的,倒是希望大表姐得空,能指点一二。”
原本陆静英已经满腹嘲笑了,苏沅这个人不自量力,明明是庶女却表现的好像是嫡女,骄矜自傲,处处不让,不料今日苏沅竟如此谦逊,一时很是惊讶,忍不住朝苏沅看。
生就了父母优点的小姑娘甚至比苏锦还要出色,莺黄色的仙纹绫衫穿在身上,明媚娇丽,但陆静英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并不羡慕,倒是苏沅眸中的一抹清冷不若往日,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这比以前的不服更让陆静英不喜,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刚才苏沅的话太识大体了。
见堂姐神色不善,陆家二房的长女,陆二姑娘陆静姝连忙笑着打岔。
陆静姝性子温柔宽厚,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庶女就瞧不起,故而苏沅也竖起耳朵,打算接陆静姝的话,谁料她竟是道:“说起芍药,我表舅母也种了许多,但她不是为赏花,却是为芍药根上的香汁,听说能治许多的病。表舅母这回来京都,就带了一小坛,说要送给祖母……”
陆家二爷陆焕云的妻子姓韩,乃江南望族韩家旁支的女儿,陆静姝口里的表舅母却是嫡系的宗妇,苏沅听见这个人,心头不由一震。
那是她前世的婆婆,韩如遇的母亲!
她突然想起来,韩如遇就是在今年进京的,也是在这一年中了举人,此后被点状元,名声大振,而她却在这一年的九月失去了母亲,从此一无所有。
第4章
只是前世她并没有听到陆静姝亲口说这些话,苏沅不免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一天,她早上并没有去看母亲,倒是路上遇到苏锦又起了口角,恰逢陆静英她们来,陆静英与苏锦一唱一和,弄得她非常不悦,拂袖而去,所以并不知道陆静姝曾提前说起韩夫人要入京。
“表哥今年参加会试,表舅母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京都,便是将内务交给二表舅母,急忙忙的赶来了。”陆静姝抿唇一笑,“母亲这几日都在想菜单,要好好招待表舅母!”
韩如遇前不久从苏州来了京都,因是望族子弟,又师从江南大儒谭夫子,甫一露面就引起众人关注,加之生得十分俊美,十七岁,竟是都有家族有意结亲。
陆三姑娘陆静妍说起这个表哥,与有荣焉:“其实表舅母哪里需要担心,像表哥这等才华,要担心的只是拿不拿得了解元。”
会试第一,多大的口气,苏沅抿了抿唇,想到韩如遇冷漠的口气,叫她死在韩家,面色便是沉了些。
身侧的苏锦笑道:“韩公子的字倒真的好看,祖母有次拿过来,说我们能学得十分之一的神韵就够好的了!”
“这还不容易,下回你来,我让表哥指点一下。”
苏锦忙道:“这哪里行。”
小姑娘的脸竟是微微发红,苏沅看在眼里,不由轻叹,当年她嫁给韩如遇,苏锦发了疯一样将她的嫁衣扔在地上践踏。那时候,谁都羡慕她,韩如遇有才有貌,家世又高,入了翰林,将来必是前途无量,像她这种灾星却偏偏能得了青睐,谁不在心里疑惑?
而苏锦因父亲死了要守孝,拖到十七岁还没有定亲,她觉得苏沅克死父亲,自是把过错都推在苏沅身上。
苏家没有苏承芳,就算有丰厚的家业,也是大不如前,苏锦的丈夫自然也比不上韩如遇,苏沅瞧了苏锦一眼,只可惜他们都想当然,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有谁能料到最终她竟是这样孤零零的死了。
好像突然又感觉到那日的大雪,苏沅浑身一冷,忍不住揉了揉手臂,说道:“我们快些去看芍药吧,祖母叫二姐同我摘一些送给姨祖母呢!”
原本就是来看芍药的,几位姑娘没有异议,便是往东苑的芍药园去了。
与以前一样,陆静英瞧不起她,只是与苏锦说话,陆静妍是陆静英的拥趸,自然是站在那一边,唯有陆静姝怕冷落了苏沅,时不时的回过身说上两句。
“表舅母要来,母亲借着这机会竟然要我同妹妹也准备准备,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菜单是母亲订的,我们能做什么?”
苏沅笑道:“二表婶是要锻炼你们呢,这是好事儿,你们便去问问管事,寻常他们都会注意什么,问仔细了照着做不就是了吗?要再怕出纰漏,便再问问姨祖母,她老人家早先前一个人打理你们陆家呢,必是面面俱到的。”
陆静姝听了极为惊讶,印象里,苏沅虽是庶女,可生得好看,嘴又厉害,与苏锦不合,却很得老夫人的喜欢,苏承芳待她也没有任何的偏差,便是与嫡女一模一样的,甚至于比起苏锦,因多了阮珍的疼爱,更是骄纵了些。她原本也不指望苏沅会说什么,谁知道竟是头头是道。
“你说得很有道理……”
看陆静姝的样子,苏沅才觉得自己说多了,轻咳声道:“我是听祖母这样教我们的,”岔开话,“韩夫人到京都了,你们是要请很多的宾客吗?”
“怎么会,表姨母不太喜欢热闹,就我们自家人一起吃顿饭,再有些亲戚,加之你们家,大约是三四张席面罢。”
自家人的话,就是陆家人了,不知道陆策可会回来?前世他守信,帮自己的忙,那定是要与韩如遇起冲突,苏沅感激他圆了自己临死前的心愿,对这个人便有些关心,问道:“二表哥还在桐州吗,他可有写过信给你们?”
陆静姝摇摇头:“我不知,他要写也是写给堂姐……”
熟料陆静英练过武,耳目聪敏,听见了冷笑道:“提他干什么,他回不回来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父亲都说不要管他了!”
还是那样痛恨的样子,这要放在以前,苏沅只会联想到自己,陆静英仇视家里的庶子,恼他夺去陆嵘的光芒,故而见到她这个苏家的庶女,也是连带着看低了,可现在,她却是想到几年后的事情,也不知陆静英嫁到国公府,被抄家之时可曾有过后悔?
若是对陆策好一些,这结局兴许是可以避免的。
“三妹以前为帮他,把刚刚新做好的裙子都弄脏了,而今几年不见,自然是想问问的。”其实苏锦也有些奇怪苏沅为何会问起陆策,毕竟这么久的时间也不曾听她提过,但在陆静英的面前,她火上浇油,只望陆静英会更讨厌苏沅。
果然陆静英眉毛高挑了起来:“都是一路人,确实是人之常情。”
庶子庶女,在嫡系面前总是低了一等,也许出于这种心理,那时候陆策被恶犬咬了,她才会相帮,希望能同仇敌忾,只可惜陆策很快就去桐州了,并没有拉拢到这个帮手。后来遭遇双亲去世,再无一点斗志,悔恨痛苦的过了一辈子。
而今重获新生,苏沅再不会有这种心思了,她只想把握好将来,让自己与双亲一世平安。
她面上一丝不悦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没有听到陆静英的话似的,苏锦不禁奇怪,这个人今儿是怎么了,如此的镇定!
苦难让人成长,苏沅吃够了苦,又怎么会被陆静英这种小姑娘的一两句话左右心情,与人争吵丢脸?她伸出手摘芍药:“这支大富贵开得真好,姨祖母定然喜欢,二表姐,你快些来看看。”
陆静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可苏沅却包容谦逊,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陆静姝看在眼里颇是欣慰,她原先打圆场是为怕场面不好看,并不是故意偏袒苏沅,而今却真的有一些改观了,笑着凑上来:“姨祖母近年来越发喜欢红色,你挑得真合适!”
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
这堂妹总是温温和和的,好显示宽厚,跟她娘亲韩氏一个样子,在祖母面前与自己的母亲争宠,陆静英冷笑了声,不屑一顾。
苏锦却不愿与陆静姝疏远了,拉着陆静英也去摘花:“你不是要做芍药鸡吗,我倒要看看能做出什么样的味道来!你是要红色的还是白色的,我们家什么颜色的芍药都有,你尽管折了去,只是鸡要是没做好,可不要怪我说你。”
“包管让你吃得停不下嘴。”陆静英眉毛又扬了起来,指使丫环摘芍药。
一连摘了一大篮子,红的黄的白的,香味扑鼻,而另外两位也摘好了送予陆太夫人的芍药,放在别的花篮里。
因苏沅的避让,几位姑娘后来倒是处得安安宁宁,一直快到午时才走。
回去的路上,宝翠气道:“二姑娘也真是的,胳膊肘总是往外拐,陆大姑娘难道比姑娘还要亲吗?”
宝翠与宝绿一般的年纪,都是三年前来服侍她的,苏沅以前总以为宝翠更关心自己,因为她总是替自己叫屈,在背地里说苏锦的坏话,这很合她的胃口,听着顺耳。
那时候,真是单纯,以为这就是对她好了,可后来父亲母亲死了,自己举步维艰,祖母不愿相见,苏锦痛恨她,府里小人当道,过得可能还不如一个管事,就在这时候,宝翠离开她,去了苏锦那里。人往高处走,多是本性,只是而今看来,宝翠这个人对自己实在称不上忠心。
她微微拧了拧眉:“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
淡淡的,带了一点责备,宝翠吃惊,忙看向苏沅,她长长的睫毛下眼眸清凉似雪,竟是有些像苏承芳,明明生了副风流的样子,却毫不可亲。心里咯噔一声,莫名的慌张起来,她嘟囔道:“奴婢也是担心姑娘……奴婢再不敢说了。”
苏沅看她一眼,往前走去。
早上粗使丫环们打扫过,院子里干干净净的,大块的青石被水冲洗过,光可鉴人,她站在庭院里,回想起那些年,恍如隔世。
也确实隔了一世了,好些事情再仔细想想,早已没有当初的执念。
心里说不出来的空。
苏沅走到屋里,坐在卷云纹的翘头书案前,拿起堆叠着的书卷看,这都是她十三岁时看得东西,有许多的诗词,还有些话本。
宝绿端来凉茶,放在手边。
外面太阳照进来,落下金黄色的光,暖融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她看着看着,有些昏昏欲睡,有那么一刻,又惊醒过来,怕睡着了,再醒又变了模样。
姑娘的样子有些奇怪,宝绿和宝翠互相看看,也不知说什么,就在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小声说起话来,似乎在讨论什么,宝翠连忙走出去,好一会儿没有进来。
这种异样叫苏沅察觉了,一下抬起头问:“怎么回事?宝翠跟她们说什么呢,你叫她进来!”
可不等宝绿说,宝翠自己就进来了,她向来喜欢讨苏沅的欢心,这种事情怎么会瞒着,急急得告知道:“姑娘,姨娘不舒服,刚才蕙娘去请大夫,请了桥下怀仁堂的女大夫,听说是蕙娘私自去请的,蝉衣很是担心,过来说一声。”
这两个人都是随母亲从阮家过来的,蕙娘年纪大一些,做事果断,蝉衣就比较谨慎,可母亲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舒服,还请了女大夫。
苏家的人看病从来都是请回春堂的名医,怀仁堂是个很小的医馆,这是不想闹出大的动静,惊动众人,难道……
今日她忍不住去看母亲,兴许是给母亲带来了麻烦,是不是她们走了之后,祖母做了什么?母亲这个人温和善良,哪里会是祖母的对手?想着又摇摇头,这些年,祖母都没有对母亲出手,照理不会如何。
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站起来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在前世今日是没有发生什么,但几日之后,家里还是请了大夫来看母亲,苏沅的脸上一下露出了笑容。
第5章
阮珍此时正恼得责备蝉衣:“你怎么要去二姑娘那里?”
她有些突然的头晕,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们一个个却擅做主张,蕙娘去请大夫不说,蝉衣还去告诉苏沅,难道要苏沅去做什么吗?
因被自己拖累,女儿已经很是委屈了,白白顶着个庶女的名号……阮珍想着鼻子一酸,今日老夫人说过阵子要去元君庙替苏承芳求姻缘签,这分明是告诫自己,做好本份。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因苏承芳这样的人早晚都要娶妻的,他回了京都,年纪轻轻升任侍郎,便是娶个正当芳华的姑娘也不为过,她是担心苏沅。
这女儿太过维护自己了,也不知将来正室夫人来了,会不会引起事端?十几年来,家中没有主母,老夫人也不为难她,比起别的侧室,日子算是非常好过的,顶多是苏锦有时候使坏给她点排头吃,为此苏沅经常与她争执。
要是再多一位夫人,真是不知道这孩子会如何。
想多了,便是一阵晕。
阮珍气得又说蝉衣:“你们太不像话了,我不过躺一躺就好的,非得请什么大夫。”
“姨娘,您小日子都不准了。”蝉衣道,“也不怪蕙姐姐着急,再说,她只是请个女大夫看一看,没有事情就好了。”
正说着,苏沅走了进来。
看她急慌慌的,阮珍更急,一叠声的道:“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我没有事情,睡一会儿也就好了,是她们小题大做。”
苏沅坐到她身边:“不舒服就该看大夫的,怎么会是小题大做呢?”
见她不走,阮珍头疼,早上女儿做噩梦第一个就来见她,粘着不放,而今这是来第二次了,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怕是不妥。她拉住苏沅的手劝道:“我真没有事儿,也没有不舒服,是蕙娘她们一惊一乍的,脑子糊涂了,你怎么也跟着瞎闹?我就是乏了,想睡一睡。”
越是劝苏沅越是不走,等到女大夫来了一看,便是喜事,祖母哪里会怪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给苏家添丁弄瓦,祖母只会高兴。
“女大夫看完我就走。”苏沅耍赖。
阮珍重重叹了口气。
怀仁堂的女大夫姓张,与京都的名医比不上,但一般的小毛小病还是不在话下的,她进来行了一个礼,便是给阮珍把起脉来。
小日子不准多数就是有了,蕙娘早两日就惦记着这事儿,偏偏阮珍不在意,说再等等,可蕙娘今日见她有些异样,哪里敢耽搁,她心里不知多希望阮珍能生个儿子!苏承芳没有儿子,老夫人望眼欲穿,要是阮珍能圆这心愿,将来在苏家的日子定是好过极了,所以她急忙忙就去请张大夫。
屋子里静悄悄的,各有各的心思,苏沅也一眼不眨的盯着大夫看。
没多久,张大夫收回了手,满脸笑容:“你们姨娘这是有喜了,恭喜恭喜啊!”
果真有了,蕙娘差点跳起来,对着张大夫连声说谢谢,送了一个重重的封红给她。她从阮家跟着阮珍来这里,表面上是服侍的奴婢,实则是阮珍屋里的小管事,钱财经常经由她的手,这封红甚至都不用问阮珍就能拿出来的。
蝉衣笑着送张大夫出去。
她们都没有再问张大夫如何保胎的事情,只要确认了肚子里有孩子,将来自然是要请一个更好的大夫来看一看。
“姨娘,奴婢说得没错吧,您真的有喜了,等会儿老爷回来知道了,定是高兴极了!”蕙娘恭贺阮珍。
阮珍的神情有些木木的,她因为苏沅庶女的身份,觉得愧对这女儿,不太想再生孩子,可苏家无后继之人,她又很想给苏承芳生个儿子,让他这一生十全十美。可是,万一又是女儿呢?再说,苏承芳这一两年就要娶妻,正室夫人一嫁进来,就要养个新生的孩子……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可偏偏苏承芳好像没有考虑过这些,前两年不在京都就算了,而今一回来没多久,竟然让她怀上了。
这种纠结的心情,实在让她欢喜不起来。
苏沅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
前世,她是从蝉衣那里得知母亲有喜的,好像还是父亲从衙门回来,亲自使人去请了大夫,她当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母亲的表情。
母亲怎么会是这种样子呢?她依稀记得,去见母亲时,母亲是笑着的……看来自己那会儿还是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大人的心思,只知道要有个同胞弟弟或是妹妹了,觉得有了个小帮手,将来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而母亲,她想得是别的罢?
苏沅突然心头一涩。
蕙娘想到老夫人,笑着道:“奴婢这就把好消息去告诉她老人家!”
自家主子柔柔弱弱的,不知道争取什么,可这些年苏承芳不曾续弦,老夫人也从不曾无端端的苛责,又怎么会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呢?也只有她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蕙娘大踏步走出去。
听说阮珍是有喜了,老夫人十分的高兴,头一个就想到,是不是怀了儿子。这个时候,她才不管是不是姨娘生得,只要是个儿子,哪怕是养在外面的女人都没有关系,只要苏承芳有后,不被别人在背地里说,“苏家什么都有,就是缺个小公子”!
她果然没有心思去管苏沅看阮珍的事情,急忙就叫下人去请回春堂的丁大夫。
丁大夫也说阮珍有喜了,不过孩子太小,一个月都不到,问起男女却是模糊不清,老夫人虽然遗憾,但也知道这摸脉,两个多月或是七个月之后最是准的,便也不再多问。
府里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消息,不管男女总是好事儿,老夫人叫管事送了许多的补品来,什么燕窝灵芝,阿胶鹿茸,满满得堆在楠木的石面条案上。
院子里的奴婢们都很欢喜,叽叽喳喳,蕙娘与蝉衣也春风满面,阮珍见此微微叹了口气,手抚在小腹上。
那里的小孩儿她没有见过,苏沅面上闪过一丝悲戚,母亲为护她,在马车冲下断桥的时候,死了,那孩子自然也没有活下来,这都是因她的缘故。要是当时不那么任性,非要跟着去晋县,在路上染病耽搁了时辰,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次,她不会犯错的,苏沅紧紧捏了捏拳头,又松开来抚在母亲的手背:“这孩子生下来一定会像娘一样好看的!”
就跟苏沅似的,雪白的脸,高挺的鼻子,菱角似的的唇,笑起来嘴角翘得老高,怎么看都看不厌。阮珍温柔一笑,摸摸女儿的头发,心想或许生下来陪陪她也是好的吧,这女儿看着争强好胜,实质是个很害怕孤单的人,敏感又脆弱。
四岁的时候离开她,夜夜都哭,老夫人却硬着心肠不管,苏承芳又外调了,这女儿一直哭了许久的日子才慢慢明白过来。
阮珍鼻子微酸,轻声问苏沅:“沅沅,你真的高兴吗?”
苏沅用力点头:“高兴坏了,我就希望您多生几个,这样我们家里就能热热闹闹的了,要是觉得太忙,我帮您一起管他们。”
她今年十三岁了,大可以负担起教养的责任,毕竟祖母年纪大了,多是不管,父亲又忙,母亲真的再生几个,肯定会手忙脚乱的。
阮珍一下又啼笑皆非,这女儿是忘了将来还要嫁人的罢,哪里有什么空还来帮自己?她忍不住轻轻捏了捏苏沅的脸。
有喜了容易累,怕耽搁母亲歇息,苏沅坐了会儿便告辞走了。
时辰已晚,天边有一大片好似烧红了的晚霞,瑰丽万分,她抬起头瞧一眼,一时竟是怔住了。有多少年,她不曾再有心情欣赏美景,春夏秋冬,绫罗绸缎,甚至于那些韩如遇曾带来的富贵,荣耀,她都没有放在眼里,心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今,她竟是觉得这晚霞十分的好看,十分的迷人。
苏沅开怀的笑。
“沅沅,你在看什么?”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暖意。
光是听见,不曾看到人,苏沅都差些大哭,她用力忍住了涌到心头的情绪,飞速的擦一擦眼角,低头道:“姨娘有喜了,爹爹。”
“我听你祖母说了。”苏承芳看着小女儿,“你怎么没有多陪陪她?”
“姨娘累了,要睡。”苏沅慢慢抬起头。
夕阳里,父亲的脸仍是那么清俊,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正色的时候好似深沉的水潭,但一旦笑了,却好像染了花瓣的色晕,说不出的绚烂。
这样的父亲,在母亲死后,对她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可她有日却要同父亲去白马寺点长明灯,父亲淋雨染病,与世长辞。
苏沅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连忙告辞道:“爹爹快去看看姨娘罢,女儿先走了。”
她拔脚就走。
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点不能停留了,苏承芳微微拧了拧眉,摇摇头朝院内走去。
苏沅快步的离开这里,一直走到庑廊下才停下来,大口的呼着气,因憋得厉害,脸色竟是好像晚霞一般的红艳。
还好没有当面哭出来,不然凭着父亲的敏锐,定是要询问出什么事情了,他可不像母亲那么好糊弄。苏沅轻轻拍了拍胸口,擦擦眼睛,又一点点的欢喜起来,心想再活一世真好啊,母亲在,父亲也在,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又哭又笑的,丫环们摸不着头脑,正疑惑时,庑廊东边有个少年叫起来:“三表妹,锦妹妹在哪里?我给她送吃的,她怎么不在院子里呢?”
那是陆嵘的声音,陆焕扬的长子。
他怎么突然来了?苏沅往前看去,面色在刹那间一变,这陆嵘竟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站着位少年,穿一件宝蓝色藕丝素云锻的直袍,身材颀长,如珠玉在侧,风姿夺目。
在苏沅心里,她这辈子大可不必再见到韩如遇,谁想猝然之间,就这么遇到了。
然而眼前这人才十七岁,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仔细看,与十年后的那个人,非常的不像,苏沅不由恍惚,她竟是不记得,韩如遇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那个无情,冷漠的人。
第6章
疑惑归疑惑,她却不愿意去深究,因再也不想跟韩家的人有什么关系了。
反正陆嵘与她原本就不交好,而韩如遇,当初还没有在京都露面时,陆静英,苏锦几个小姑娘就已经提起他,谈到韩如遇的出众,陆静英说他们韩家娶媳妇的要求非常之高,言下之意像苏沅这种人,根本就不要起什么念头。
苏沅一气之下,等到韩如遇来陆家,她一眼都没有看这个人,这样的话,也是谈不上什么相识不相识的,她可以马上就走。
“我不知二姐在哪里,你自己再找找。”苏沅说了这一句,掉头离开。
陆静英摘了芍药回来,真的叫厨房做了一锅芍药鸡,陆太夫人也得了一篮子花,连声叫她把芍药鸡赶紧送一点去苏家,陆嵘正好在,便是主动请缨,提了食盒过来。陆静英不喜欢苏沅,只准备了苏老夫人与苏锦的,陆嵘同她亲姐姐一条心,刚才问苏沅,就是故意气她的。
至于韩如遇,陆嵘是受人所托,想得一首写芍药的诗词,硬是拉了韩如遇来陆家的东苑赏花,好给他做首诗送人情。
“瞧瞧这苏沅,什么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一点儿不知道礼仪,果真是姨娘教养出来的!”陆嵘贬低苏沅,“锦妹妹只比她大一岁,却不知道比她好多少。”
来之前,他就满口的锦妹妹,情人眼里出西施,自然是样样都好,韩如遇不置可否,只是想到第一次见到苏沅时,她一个人坐在花厅的角落,端着茶盅,手指修长,好像美玉似的泛着光泽。她那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连一记目光都没有落向自己。
今日,苏沅又走得匆匆,仍是没有同他打招呼,是不是因陆嵘一来就得罪了她?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吧?难道真如陆嵘所说,这苏二姑娘是个极其无礼的人?他眉头略挑了挑,问陆嵘:“芍药园是往那里走吗?”
陆嵘这个人做事毛毛躁躁的,他是看在堂姑姑韩氏的面子上,才答应这种请求,此时此刻只想快点办完了事。
“我来领路,”陆嵘咧嘴一笑,“这苏家我最是熟悉了,我们两家就跟一家似的!”
他沿着庑廊快步走去。
听说苏锦晚上吃了芍药鸡,宝翠不屑得道:“就是将芍药与鸡一起煮汤,没什么讲究,姑娘要吃的话,家里芍药多得是呢!”
苏沅没有放在心上,少吃一样东西,又有什么?她才不会为此专门做个芍药鸡与陆静英打对台戏,不过在前世,还真有这么回事儿,她那时候太过介意自己的身份,对别人的看法十分的在意,但在母亲,父亲去世之后,才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叫厨房明日午时做个酥黄独,雪霞羹送去给姨娘。”
两样都是素食,酥黄独是芋头,和切碎的榧子,杏仁同大酱裹了面拖在油里炸的一种小食,雪霞羹是用今年新晒好的嫩笋干,蕨菜包的馄饨。母亲很喜欢吃,她天生喜欢吃素的,荤腥十分的少,苏沅心想,就把这当作送与母亲有喜的贺礼罢。
宝绿得令,快步去厨房了。
五月之后,天气很是酷热,丫环们手不离纨扇,苏沅这阵子每日除了去与老夫人,父亲请安外,白日多数都在接受刘燕知的教导。苏锦仍是没有变,时常想要压制她,只苏沅越来越像是棉花团了,打在上面没有一点的声音,倒是让苏锦无从下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沅担心母亲,却也不好频繁去探望,偶尔为这事儿忍不住叹气。
陆家那里,韩夫人到了,因是姻亲,又是江南的望族,陆太夫人精心招待,专门收拾了一栋二进宅院让韩夫人住。不过韩家家底丰厚,韩夫人为儿子又有意移居京都,便是打算一到就着手置办府邸,也就借住月余的样子。
外面的小丫环萍儿来传话,说明日陆家要摆宴席,请他们一起去热闹热闹。
两家的关系就是如此,有事无事便是互相走动,两位老夫人见到了,能坐在一起说半天的话,不过这次相请算是给韩夫人接风,故而还多请了一些别的亲戚好友。
乍一听到这消息,苏沅便是不想去,去了定然会看到韩夫人,她害怕这个前世的婆婆,怨过她,却又怀着愧疚,实在是不想碰面。她之前甚至想过,要装病避开这一家的人,但是前不久却突然在东苑的庑廊下遇到了韩如遇……可见世上事,越是害怕越是会发生。
也许坦荡些会更好吧!
“韩夫人出生书香门第,写得一手好书法。”宝翠看着正在写字的苏沅道,“姑娘这字要是被韩夫人看到,定然会夸赞的。”
苏沅一下顿住笔。
墨汁浸染在宣纸上,满团漆黑。
宝翠是真的伶俐,之前知道她担心阮珍,便叫别人去打听,回来告诉她,说阮珍身体十分康健,奴婢们服侍的很周到,现在又提起韩夫人的喜好,只是,她又怎么能忘掉以前的事情?宝翠就算再善解人意,她也不能留在身边,不能再去信任这个人了。
宝翠瞧见苏沅神色不渝,心头惴惴,暗想姑娘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以捉摸了?一时不敢再说什么话了,连忙收拾书案。
上房老夫人那里又有丫环来传话,说是莲花胡同的苏老爷子一家过来了。
那是他们苏家的堂亲,苏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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