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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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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从他的面上窥知他和皇帝的密议中都说了什么。
他穿过九宸宫左的甬道出宫去的时候,有辆装束低调的辇车停在了宫门前,服色简素的少女在若干宫人嬷嬷的拥簇中下了车,有人前趋到门前值戍的龙禁卫面前通报。
人群中央的少女却微微凝眉,侧头向走到甬道尽头的背影上投去一眼。
范姑姑低声道:“娘娘怎么了?”
甄漪澜微微摇了摇头。
范尚宫回头跟着张望了一眼,容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甬道中寂寂无人,她只当是甄漪澜闲来无事,不由得低低地道:“娘娘,如今情势不同从前,娘娘在九宸宫跟前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范尚宫神色谨慎,还有些难言的惶恐,甄漪澜喉间微微滚出一声哂笑。
她道:“我知道的。”
甄氏兄弟闹出一场惊动了全京城的笑话之后,她这个出身甄氏二房,却因为长房的缘故才得以进宫的贤妃娘娘,宫里宫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热闹。
她却心照不宣地得到了皇帝有限的宽容,不再强硬地将她圈禁在解颐宫里,而是允许她偶然正常地出来行走——
大概也有许多人不能理解吧。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最初果决地向皇帝出卖了自己的亲伯父,并且一力推动了这场兄弟阋墙闹剧发展的,就是这位身在深宫,素来只有宽仁温厚名声的甄氏娘子。
即使是贴身服侍的侍女……
除了容晚初。
甄漪澜目光微敛。
她大概是没有看错的,刚刚离开九宸宫的那名年轻男子,就是容晚初的兄长容婴。
那个被各家长辈都曾盛赞过的容家玉郎。
容晚初,她有着那样的一个权倾一时的父亲,天子还对她的兄长这样亲厚爱重。
会抓/住贪墨河工灾银一件事就锤死了宗正卿,在皇室中辈分、声名、权柄都极盛的赵王殷铖,也会在听到她的密告之后,选择用这样的手段将甄闵夷赶尽杀绝。
她不信皇帝对容玄明的威胁一无所觉。
可是皇帝却把她圈禁在宫里,把容晚初高高地捧到天上……
命运,何其不公。
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阴鸷之气落在一直关注着她的范尚宫眼里,心中不由得一凉。
女官低声提醒道:“娘娘。”
甄漪澜搭住了她的手,手心里微微湿冷,让范尚宫有些黏/腻的不适。
前头那上前去通传的宫人却回到了甄漪澜的面前。
宫门口的禁卫还像是支长/枪似的,笔挺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甄漪澜唇角的神色微微一冷,那宫人已经小心翼翼地屈着膝,向她回禀道:“回娘娘的话,九宸宫的人说,陛下今日并不见……”
龙禁卫大约是已经得了交代,原话说的是“陛下并不见贤妃娘娘,请娘娘回宫去吧”,那宫女打了个磕绊,粉饰似地道:“并不见人。”
甄漪澜淡淡地看了那宫人一眼。
她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意外,就平静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就吩咐回舆,仍旧由范尚宫扶着回身上了辇车。
她来了又回,态度这样平淡如水,让范尚宫有些摸不着头脑,偷偷地拿眼睛觑着她。
甄漪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打量,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来这一趟更多的也是为了试探殷长阑的态度,此刻他没有一点软化的意思,纵然她表面上平静,心里也不免有些不虞,又被范氏这样看着,就有股郁气升上心头来。
车厢里一片死寂,车轮粼粼地碾在宫道上,解颐宫与诸嫔妃主殿同在紫微宫东部,从九宸宫回返,经霁虹桥一道都是大路,沿途纵然是冬日,也有七、八分的萧疏风景。
范尚宫见甄漪澜看上去心绪不大爽利,就稍稍撩起了帘子,由着外头微凉的风换去车厢内部的燥热炭气。
大路当中却有辆紫幄缃黄顶的辇车,前后拥簇着数十人,迎面迤逦而来。
甄漪澜只消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哪一宫的车辇,探手“啪”地一声打落了帘子。
第79章 芳心苦(3)
浅草色的毡帘挣开了白玉帘钩,弹在窗框上微微地摆动。
范尚宫也看到了迎面驶来的车辇; 又被甄漪澜的动作所惊; 一颗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凤池宫的銮驾经过霁虹桥西向; 目的地落在何处似乎不言而喻。
范尚宫想起方才被客客气气地拒之门外的己方一行人,不由得暗暗地叫苦。
这可真是作孽。
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面上又不曾结过仇怨,对面相逢; 少不得要寒暄、应酬一二。
但看了甄漪澜的表现; 范尚宫可不敢催她出去与容贵妃见面。
她试探地看了甄漪澜两眼; 见她静静地垂着睫; 似乎并没有看过来向她有所交代的意思; 就跪直了身子出了车厢,讪讪地行礼。
大道宽阔; 足够八乘并行,凤池宫的辇车行在大路中间; 并没有避让的姿态——辇车的主人是如今宫中独一份的娇重; 当然本来也无须对解颐宫礼让。
车上帘帷微动; 挑了帘子露出半张粉靥的也不是贵妃容氏本人,而是她身边的侍女; 颜色十分的娇美; 笑意盈盈地看了过来。
几个月之前还在是尚宫局籍籍无名的役使宫人; 如今一跃飞上了枝头,就跟在凤凰的身后做了只百灵儿。
范尚宫久在宫闱浮沉,虽然已经见惯了昨非今是的变迁,但此刻心中仍旧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她赔着笑道:“青女姐姐; 奴婢代我们娘娘给贵妃娘娘磕头了。”
青女目光悠悠然地落在帘幕低垂的辇车上,范尚宫心里一紧一紧的,低低地垂着头。
青女方才就在窗前,把解颐宫的车窗后帘子打落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她视线在犹自晃动的车帘上转了一圈,仿佛是身后有什么人吩咐了什么,就收住了要说出口的话,转而笑吟吟地道:“贤妃娘娘多礼了,我们娘娘正在小憩,也不与贤妃娘娘各自劳累了。”
又抿着唇笑道:“范姑姑也太辛苦了些。”
语气中的若有所指,让范尚宫不由得苦笑,明知道人家都看在了眼里。
她又磕了个头,真心实意地道:“奴婢叩谢贵妃娘娘的体恤。”
青女抿着唇笑了笑,就重新落下了帘幕。
两架辇车缓缓地擦肩而过,背道驶向各自的方向。
范尚宫抽身回到车里,就听见甄漪澜冷冷地道:“去撷芳宫。”
范尚宫愣了愣。
甄漪澜目光淡淡地投了过来,语气十分的冷淡,道:“怎么,本宫指使不动你了么?”
从那日娘娘莫名其妙地受了责罚,被凤池宫的人送回宫来,娘娘已经很久没有用过“本宫”这个词了。
范尚宫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应道:“奴婢得令。”
甄漪澜重新闭上了眼,心中千万个念头如一团麻似的纠缠不清。
范尚宫不敢触她的楣头,轻手轻脚地重新出去交代驭者,又悄无声息地回到车厢里。
解颐宫的宫人也没有想到有客人突如其来地上门。
连封帖子都没有递。
朱尚宫来同霍皎通报的时候,不由得劝道:“前头解颐宫封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里头究竟出了什么事——听说甄大参坏了事,如今贤妃娘娘却又出来走动,甚至连一点子礼数都不讲了,娘娘身上还没有大安,依奴婢看竟不非要见她的。”
霍皎一场病缠缠/绵绵从年下犯起来,到元日原本好了些,偏又在广场上叫狻猊扑了,狠狠受了一回惊,回来就发起高烧来,进了二月才重新下得了床。
朱尚宫心里对这位贸贸然上门来的贤妃娘娘十分的不满。
霍皎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世间最容易是锦上添花,我们虽不能雪中送炭,竟也不必落井下石。”
朱尚宫便是因为知道这位年轻的小主人是这样外秉霜雪、内赋温善的性子,才因为怜惜而愈发忠诚。
她从泰安头些年就进了宫,见过泰安朝多少恩宠今日起兴,明日就萧疏凋零,依她看来,当朝的宫闱看起来虽然太过清净了些,但大约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容得下这样性情的德妃娘娘——只要霍皎没有愚蠢到与容贵妃起了冲突,虽然得不到天子的恩眷,但太平终老一生,也已经是许多人求而不可得的收梢。
她屈下膝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霍皎身子比前些时日康健了许多,不消人搀扶就自顾自地下了榻,坐在了妆镜前头。
朱尚宫带着小宫人们替她收拾了头面,又换了衣裳,才往前头去与甄漪澜相见。
甄漪澜坐在窗边上,看着园子里几个宫女聚在一处顽闹嬉戏。
小宫女都是十三四、十四五岁的年纪,平日里大约也不过是做些洒扫、升炉之类的琐事,倘或规矩不十分苛刻,上头管束的人又没有吩咐,这些宫人也无非是这样顽顽闹闹的,看上去天真烂漫,十分的有活力。
甄漪澜神色冷淡,目光隔着窗子遥遥地落在那一小撮人身上。
范尚宫守在她的身边,一旁还立着个撷芳宫管事的大宫女,以至于范尚宫的视线频频地在甄漪澜身上来回,生怕她露出什么不好的神态,让撷芳宫的人心里有了芥蒂。
好在甄漪澜只是注视,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屏风后头响起了佩环之声,德妃霍氏在宫人使女的拥簇下进了门。
甄漪澜前些时候一直在旁的事情中挣扎浮沉,从元日之后,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过霍皎。
到这时乍然相见,才觉得她比起那时来又清瘦了许多。
她原本就是副清冷如霜如雪的姿仪,元日时远远地看着,像一枝依雪的白梅,美丽又甘冽,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靠近了,还是因为那一天后来别的事的缘故,看上去几乎已经瘦得脱了形,有种一折就断的脆弱之感。
甄漪澜目光微闪。
霍皎不知道她心里的念头,神色沉静地与她寒暄两句,各自分宾主坐了。
宫人手脚利落地端上了茶水点心,又寂寂无声地退了下去。
尚宫朱氏一直跟在霍皎的左近,在霍皎落了座之后,还亲自蹲下/身去替她拂了拂裙摆上的褶皱。
甄漪澜微微垂下了眼。
她来得十分贸然,霍皎不清楚她的来意,只是看在平素的脸面情分上见了她,这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慢慢啜/着茶。
她羽睫纤长——因为瘦的缘故,一双眼又显得格外大些,连同眼睫也更显出长来,低着头的时候挡覆在清癯的轮廓上,手指纤细,骨节冰白色,这样挺直了腰坐在椅子里,让甄漪澜目光稍一恍惚,就将她和另一个人的影子叠在了一处。
原本在等待的时候已经慢慢平复下去的念头又翻滚着涌到了舌尖来。
她目光在撷芳宫的朱尚宫和手边的范尚宫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殿中四壁下垂手侍立的宫人身上,忽然翘/起了嘴角,道:“霍妹妹,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同你说一说。”
霍皎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地与朱尚宫对视了一眼,道:“甄姐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偏回头来,就对上了甄漪澜异彩涟涟的眸子,让她忽然没有来由地战栗。
甄漪澜已经银铃似的笑了起来。
她手里端着茶盅,薄胎的天青瓷挡在唇前,将她面上的神色遮住了一半,只有那双弯弯垂下的眼让人不容错认她的欢喜。
她微微拖了长音,语气就变得柔曼起来,道:“昔日在家的时候,贵妃娘娘府中——”
霍皎忽然低声道:“朱姑姑,你先带人退下吧。”
甄漪澜微微地笑着,看着霍皎的神色间颇有些赞许的意味,稍稍偏了偏头,吩咐身边的范尚宫道:“你也退下。”
朱、范都不解其意,相互对望两眼,束着手温驯地退了出去。
霍皎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叮响。她将手拢在了膝盖上,腰/肢挺得笔直,目光清冽地落在甄漪澜身上,静声道:“少不更事时的琐碎,甄姐姐又何必提起。”
甄漪澜声音低柔地道:“虽然霍妹妹此刻说‘不必提起’,但我看方才的情状,仿佛妹妹也从不曾一刻或忘呢。”
霍皎一张玉/面上微微覆了霜。
她道:“甄姐姐今日来见我,我把甄姐姐当作贵客来招待。姐姐的作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
甄漪澜掩口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一面笑一面道:“我为一桩攸关霍妹妹性命的要事而来,妹妹却这样误会我,实在令我悲怀。”
第80章 芳心苦(4)
甄漪澜一面说着“悲怀”,口中却在笑着。
她笑得并不十分欢畅; 但仿佛是呼岔了一口气; 自己按着腰眼; 微微有些痛苦的模样,笑意却仍旧没有从眼角眉梢卸去。
霍皎神色清冷地看着她。
甄漪澜一双流波般的眼微微地眨了眨,道:“霍妹妹也知道我这个人; 从前没有什么喜好; 就喜欢画两笔花样子; 绣两针花儿朵儿的。”
京城贵女中女红第一出挑; 也是甄家六姑娘贤德温厚名声的有力佐证之一。
霍皎不动声色地绷紧了手指; 淡淡地道:“甄姐姐秀外慧中。”
甄漪澜又笑了起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霍妹妹; 你我都是生小相识的旧交,难道还不知道外头那些人传的名声; 有多少是牵强附会; 又有多少是追高踩低; 婉转逢迎……”
她说着,语气总让人觉得有些意有所指的怪异:“当然; 霍妹妹的霜雪之姿; 却是这天下少见的表里如一、名副其实了。”
霍皎冷声道:“甄姐姐若是只想说这些话; 恕皎身子尚未全好,不能久陪甄姐姐了。”
她说着,就已经要作势站起身来。
甄漪澜却忽然扬高了声音,道:“世间总有这样巧的事; 偏偏我那年里头就在甘泉寺里,就捡到了一张帕子,杜若纹的滚边,真是我竟从没见过的漂亮精细……”
她对上了霍皎淬了冰的眼,收住了后头的话,咬着唇微微地笑了笑,柔声道:“我记得霍妹妹也很喜欢杜若纹绣,妹妹可想要看一看?”
霍皎的呼吸微微急促了片刻,就难以自抑地咳了起来,一声一声响在空旷的殿室内,有些邃远空洞的回想。
守在门外的朱尚宫抢了几步,想要进门来,却被霍皎含霜似的一眼阻在了门槛外:“回去,都退开。”
朱尚宫把殿中安然端坐在一旁的甄漪澜看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到底无奈地屈了屈膝,重新退了开去。
霍皎偏着身子咳了一时,声音渐渐平息了,就仍旧坐正了,拈着帕子在唇边沾了沾,蔓生杜若纹的滚边在温柔的天光里抖动着,卷进了绢料柔软的褶皱里。
霍皎眼睫微垂,温声道:“不意甄姐姐竟然有此奇遇,不知道甄姐姐使什么时候捡到的,可曾寻到了旧主么?”
甄漪澜笑道:“单说霍妹妹心地最是纯善,竟没人能比的,可恨世间人竟是不信。”
她声音轻柔地道:“这桩失物挂在我心上,不怕霍妹妹笑话,我也遍找了二、三年,可惜力不从心,总不能寻得到这位兰心蕙质的佳人。”
她道:“也不知道这位好女,如今可曾嫁了她当时心中所念的良人?”
霍皎声音温淡,仿佛嗓子微微有些发紧,音调总有些隐约的艰涩,道:“他人的际遇,却与我等并不相干了。”
甄漪澜面上始终挂着笑意,闻言也赞同似地点了点头,道:“霍妹妹这话不差。”
她仿佛只是与霍皎说几句闲话,说到这里就自然而然地转开了话题,道:“这些风花雪月之事,毕竟不过是一点子私欲,只恨我生为女儿,竟就只能在这些闲情中打转——如今王师远征在即,听说容将军已经点齐了五军将帅……”
她说着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敛了面上的笑容,萧萧地道:“当年都是一样的相识,也曾一处飞觞行令,如今却有故人就要远赴沙场去了,如何不令我叹息。”
霍皎因病久避宫中,这些前朝之事与霍氏无涉,朱尚宫自然不会打听了说给她听。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王师西征的消息。
她胸臆间情绪激荡,垂头拿帕子掩了口,止也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甄漪澜看着她,柔声道:“霍妹妹这病情,太医究竟是怎么说?到底要好好地将养才是。”
霍皎微微摆了摆手,道:“甄姐姐豪情激荡,倒让我一时羞愧了。”
甄漪澜眉目间有些愁绪,轻描淡写地叹息道:“怪我!我看妹妹同小容将军几回闲叙,只当你们是比我熟些,竟没想到妹妹原是不知情的。”
她款款地站起身来,温声道:“霍妹妹可要保重自己,这世间人情离合好风物,妹妹还要慢慢地看着呢。”
霍皎闭了闭眼,道:“甄姐姐恕我不便远送了。”
甄漪澜笑道:“你我姊妹之间,何须这些虚礼!”
笑声如同银铃似的,远远留意着殿中响动的宫人侍女重新涌了进来,朱尚宫搀住霍皎手臂的工夫,甄漪澜已经带着范尚宫一路笑盈盈地出门去了。
朱尚宫看着甄漪澜和范氏的背影,面色乌沉沉的,紧紧地咬了牙。
霍皎却顾不上甄漪澜的举动,她握紧了朱尚宫的手,那只手一落在朱尚宫的手心里,就使她狠狠地抖了抖,仿佛抓/住了一捧冰雪似的,森森地扎人骨头的冷。
朱尚宫骇然道:“娘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去叫太医吧?”
霍皎微微闭了眼,用力地摇了摇头,道:“不、先不必。”
她停了半晌,久到朱尚宫都以为她昏厥了过去,才低声道:“预备车辇,我要去见贵妃娘娘。”
朱尚宫吓了一跳。
“娘娘,使不得。”她急切地道:“您如今身子刚有些起色,如何能顶风冒雪地出门去?”
“就是再吃一剂药缓一缓,过上两天也好啊。”
霍皎咬紧了牙,任凭朱尚宫的劝说也不肯松口,朱尚宫不知道她因何要迫切地去见容晚初一面,想来多半同甄漪澜前头同她单独说的那些话有些干系——朱尚宫咬牙切齿的,又领略了霍皎的固执,想了想,咬着牙道:“奴婢替娘娘去请了贵妃娘娘过来吧,娘娘放心,奴婢就是跪穿了这双/腿,也会求得贵妃娘娘一行的。”
霍皎摇了摇头,道:“我这里一屋子病气,怎么能请了贵妃往这里来……”
何况本来就是她犯下的错。
霍皎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冷汗把掌心里的帕子都洇透了。
朱尚宫却不肯再听她的交代,就把霍皎安排给了大宫女们,自己拔脚就往凤池宫去。
…
凤池宫的主人却不在宫中。
青女亲手给朱尚宫斟了盏茶,十分歉意地道:“我们娘娘往陛下那里去了,我等也不好窥伺帝踪,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朱尚宫在青女面前犹然保持着端正体面的姿态,只是低着头嘴唇微微地颤抖。
撷芳宫平日里行/事低调,又因为霍皎生病的缘故,朱尚宫这段时日都不大出门走动,青女乍然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心里顿了一顿。
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多劝,朱尚宫已经站起身来,郑重地向她又行了个礼,道:“青女姑娘,俟贵妃娘娘归来以后,还烦请姑娘代为转告一二。”
青女含笑道:“朱姑姑放心就是。”
她送了朱尚宫出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招了个小宫女,叮嘱道:“……悄悄地问一问讷姑娘,把消息递给她。”
那小宫女领命去了。
炕桌上摆着条长长的木匣子,整齐的丝线系成捆,在匣子里排的满满当当,又被只纤细莹白的手随意地拈出来,放在一处比色。
地龙烧得热热的,屋子里一股子暖气,容晚初穿了件缃色的袷衫,除去了外头的二十四幅湘裙,玉白的绫裤散了裤脚,没有穿罗袜,在殷长阑的内室里倚着床围打络子。
她素来是个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性子,在闺阁中的时候,因为容婴这个兄长毕竟是个男子,并不能把女孩儿家事事都关照得周到,因此在许多事情上都由着容晚初自己做主——她在女红上用心有限,不过是天性里一点自持,学了一阵子,“过得去就罢了”。
说起来容晚初两世为人,动针线最多的竟然是梦里跟在殷长阑身边的那几年。
最初的时候,殷扬不过是个寻常军校,虽然入了代王的眼,但一来当时代王自己也只是个起事宗室,二来代王对殷扬的看重,也更多的因为他骁勇,拿他当一把尖刀使唤,殷扬三天两头钻山蹈海,又不能放心把容晚初丢在一边,但凡能带着所在,总要带着一道走了才安心。
容晚初跟在他身边,受他的庇护,也在默默地照顾着他。
最危急的时候,连创口都替他拿针缝过,平日里缝补两件衣裳也不过是小事了。
后来殷扬有了根基,身边有了部将和拥趸,就把他的小姑娘好好地护了起来,寻常不肯教她劳累了。
殷七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多宠爱他的妹子,私底下也有人暗暗地议论过。
容晚初曾听见的那些人,后来都慢慢地消失了。
她打了个绳结,一面有些微微的失笑。
与殷长阑重逢之后,她已经越来越少地回忆起过去的许多事。
日趋平淡安稳的生活,也让她快要忘了上辈子再不能入梦的那些年里,她是怎样夜夜不能安枕,靠着那一点微薄的回忆,数着殿角规律的滴漏水声,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永夜。
那些仿佛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系成了这一串绳结,就拿起来给身边的侍女看:“瞧着可好不好看?”
阿讷十分凑趣地道:“好看极了,这个蛋壳青的颜色配在这里,倒比昨儿春羽打的还秀致些。”
春羽就是凤池宫那个十分擅长打络子,因此勾起了容晚初兴致的小宫女。
容晚初笑着嗔道:“偏你这张嘴刁钻,夸不着我手笨,就挑着颜色说。”
第81章 芳心苦(5)
容晚初晏晏地说笑,阿讷也跟着笑起来; 不依地道:“娘娘这话可说屈了我。”
容晚初就笑着挥手撵她出去:“可少在这里烦我。”
阿讷笑盈盈地高声应“是”; 屈膝出门去了。
房中重新恢复了安静; 容晚初拈着那条系到一半的丝络,仍旧拿过线来一点一点地往里头编。
她半倚半靠在床山子上,手里编得入神; 连橐橐的靴声进门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忽然有片温热将她露在空气里的裸足包覆住了; 容晚初受了一吓; 足尖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 勾在干燥的手掌心里; 换来一声低哑的轻笑。
容晚初挑起眼来看他,水润润的眼睛里头都是控诉; 殷长阑却恍如不觉似的,只拿手将掌心里两只并在一处的纤足都握了握; 道:“怎么不盖个被子?”
一面说; 手里却只不肯松开。
容晚初撅了撅嘴巴。
她努力地想要曲起腿来; 脚踝却被男人卡在手中,任由她暗暗地用力; 男人却微微笑着看她; 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挣扎。
小姑娘在玄底明黄色团花的垫子上; 像条离了水挣扎的小鱼。
殷长阑险些压不住喉间的笑声,在前头书房里积下的怒意都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他偏过头去清咳了两声,在容晚初踝上捏了捏,低笑道:“小娇娇。”
他声音犹然有些低哑; 容晚初只顾着同他暗中较劲,一错耳竟没有听清他的话,问道:“什么?”
“没什么。”殷长阑方才情到此处脱口而出,这时自己细细地品了品,倒觉得小姑娘名副其实,是他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吹着的娇儿。
他心里柔情涌动,连逗弄小姑娘的心思都熄了大半,扣起手指在她光洁如玉的脚踝上弹了个崩,扯过一边的薄被子替她笼住了脚。
宫人像是走路没有声响似的,低着头端着铜盆进门来服侍殷长阑盥了手,又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容晚初还气鼓鼓的,殷长阑对上她鼓起的腮,微微地笑了笑,坐到了她的身边,目光在她手里的络子上一转,转移话题道:“我的阿晚果真是心灵手巧。”
容晚初被他看着,轻轻地“哼”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把络子摆在了膝上,原本就只差了个收口,她手指头纤细又灵巧,很快就打成了最后一个结。
蛋青并深茶两色的丝络,结着三分大小的曜石黑珠子,颜色十分的低调内敛,巴掌大的一个,被容晚初擎着拿到了殷长阑的跟前,笑吟吟地道:“前头我从库里淘了个喜上眉梢的赤玉坠子,恰好打个络子来配它。”
殷长阑不由得失笑。
他的阿晚这副骄矜自得的表情,就差明着同他说“瞧什么瞧呢,不是打给你的”。
他将小姑娘的手拢了,故意十分黯然地道:“原来不是给我的。”
容晚初果然就心软了,微微抿起了唇,裹在他掌中的手指头也屈屈伸伸的,一双眼在他面上来回地看。
殷长阑怕自己绷不住笑意,真个惹恼了她,赶在容晚初开口之前温声道:“阿晚既然有了安排,明儿戴上了给我看一看,也是好的。”
容晚初皱了皱鼻子,殷长阑就揽住了她的肩,一面跟着倚在暄软的迎枕上,一面问她:“出来的时候可吃了药了?”
容晚初被他带走了话题,就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人家宫里头都是花儿粉儿争奇斗艳的,偏到了你这里,一个一个的都吃起药来。”
殷长阑疑惑地“嗯”了一声,道:“还有谁吃了药?”
他问道:“太后到你那里生了事?”
容晚初不意他会先想到郑太后身上,摇了摇头,道:“是霍姐姐从年后又吃起药来,这些时候总也没有大好。”
撷芳宫像个隐形人似的,从上到下都鲜少在九宸宫这里留名,殷长阑对霍皎的印象也十分的有限,只在几回宫宴上见过她,依稀觉她形貌清冷,连她身量长短都不曾记得。
她生了病,也只在凤池宫里打了招呼,容晚初使人往太医署去交代了,务要尽心竭力替她诊治,但有缺什么珍稀的药材,也只管同凤池宫开口。
只是霍皎的病大抵还是心病重些,这些日子也从来没有用过什么大药,总是文火慢慢地调养,养赖养去也总不见好。
容晚初想到霍皎的重重心事,不由得就看了殷长阑一眼,见他十分的漫不经心,心里含了一声微微的叹息,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她细声道:“我前头同你说过一回的。”
殷长阑语气温柔地同她致歉:“原是我忘记了,是我的错。”
容晚初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你的错,这些个琐事,本也不该你事事精心。”
殷长阑不愿看她因旁人的事上低落,温言笑道:“我养了这么一个娇娇儿,已经尽够我费心了,哪里顾得上旁人。”
容晚初因嗔道:“满口胡言。”
霍皎的心思像个装满了火药的桶,不提防什么时候点着了就要炸得人粉身碎骨,容晚初也不想殷长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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