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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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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舌尖在那一半腮里顶着,剧烈的疼痛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溢入口腔。
  米氏手足无措地跟在一旁,想要碰一碰他又怕他生了气,不由得叹息道:“你招惹他做什么!”
  容缜道:“他心里惦记着容婴,难道就是我招惹了他!”
  米氏听到容婴的名字,面色就有些阴郁,咬了咬牙,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
  容缜没有在意米氏的面色。
  他被拉着在米氏坐惯的矮榻空位上坐下来,就道:“我爹说叫我明天就出门去。”
  米氏并不大知道外头的事,因此只是点了点头,就看着他,关切地道:“远不远?去几天?娘给你做的里衣还没有做完,明儿早上我给了你屋里的丫头,教她们替你收好了……”
  容缜冷冷地道:“去替容婴的差遣。”
  米氏面色微变,道:“容婴自己怎么不去?是不是很危险?”
  她有些慌乱,又不知为何有些欲盖弥彰地替容玄渡解释起来,道:“你也不要责怪你爹爹,是你大伯不在家里,容婴又是你大伯唯一的儿子,他不得不替你大伯周全……”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容缜忍了忍,还是霍然站了起来,
  米氏不明所以,讪讪然地住了口,仰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第76章 罗敷媚(6)
  母亲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道柔顺父亲,把父亲的话当做天理纶音似的。
  一句话也抓不住重点。
  无怪父亲什么话都不爱同她说了!
  容缜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 我知道了; 一点也不危险的。”
  他道:“我回去了!”
  拔脚就往外走; 把端着冰块进门来的丫鬟撞了个趔趄,一盘子碎冰稀里哗啦地抖开了。
  米氏“诶”了一声,在身后喊着:“缜哥儿; 敷药……”
  容缜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恭送小郎君的声音。
  米氏扶着槅扇站住了; 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墙外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侍女收拾了残局; 犹豫了一下; 扶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问道:“夫人还绣衣裳吗?”
  米氏摇了摇头。
  她吩咐道:“把前头御医配的消肿外伤的药膏子收拾好了; 给缜哥儿房里送去,教她们乖觉些; 好歹服侍哥儿上了药。”
  侍女恭敬地应了声“是”。
  米氏在地下站了片刻; 偏头向东看了过去; 隔着层层的墙壁,她却好像看到了此刻想的那个人似的; 道:“替我更衣; 我要去见大嫂。”
  …
  尚宫局掌事何氏携了名帖来见容晚初; 当地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态度十分的温驯,道:“甄二夫人思念女儿,想要求贵妃娘娘给个恩典; 允她进宫来探视。”
  容晚初怔了怔,原本斜签着身子坐在她对面陪她打络子的宫女就知机地停下了手,连头也深深地埋了下去。
  从那一日甄漪澜拦了殷长阑的御驾之后,解颐宫就有实无名地封了起来,就是平素的出入也断绝了,一应日常的供养都是尚宫局调拨。
  容晚初虽然不理事,但六宫凰权仍在凤池宫中,这些事宜并不敢隐瞒着她。
  她有些惊讶。
  何氏跪在地上等了片时,没有等到容晚初的交代,反而听见她声音轻柔地同身边的侍女说话:“去问一问陛下的意思。”
  何氏心里微微地顿了一顿。
  她已经有几日没有来当面同容晚初回过话,这一下就察觉了有些不同。
  这样的事从前容贵妃是轻描淡写就处置了的,如今却要征询陛下的意见……
  听说今日陛下一大早就同诸位重臣议事,政务十分的忙碌……
  她心里念头乱七八糟的,就听见侍女轻/盈的脚步声从她身边毫不停滞地穿过去了。
  容晚初看着低眉顺眼的何氏,微微地笑了笑,道:“何姑姑起来吧,只怕要劳姑姑暂等一等。”
  又吩咐道:“先给何姑姑上了座。”
  何氏收敛了思绪,忙起身来屈膝道:“奴婢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值得娘娘一声‘劳动’。”
  臀在宫人端过来的小杌子上略挨了个边,虚虚地坐了。
  容晚初没有留意她的动作,仍旧捡起了桌上打到一半的络子,同对面的小宫女笑盈盈地道:“你快来帮我瞧一瞧,这个结我总系的不好,是哪里的差错?”
  全然没有把甄二夫人和甄贤妃挂在心上似的。
  何氏是个心细如尘的人,一面竖着耳朵听音,一面来回地揣摩着进屋以来贵妃娘娘的一言一行……把自己绕得越发糊涂起来。
  阿讷一来一回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就重新进了门,笑盈盈地回话:“陛下说,见与不见都无伤大雅,但凭娘娘的心意就是了。”
  容晚初眉梢微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甄闵夷这样盘根错节的巨木,最怕除之不尽、风吹又生。
  甄漪澜要从树心里引起一把火来,原本不失为一条稳妥的路。
  如今殷长阑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有谁要甄闵夷的性命?
  她问道:“陛下在同谁议事?”
  这算不得什么秘事,但宫闱之中也不该随意谈论,一旁的何氏沾在杌子上束着手,听着阿讷十分自然又大方地道:“三司长官、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并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在宫中。”
  容晚初神色微冷。
  容玄渡和甄闵夷向来不算亲睦——即使是容玄明本人,和甄闵夷也是“君子之交”:世人常有种容、甄两位当世名臣惺惺相惜的错觉,而这样“君子群而不党”的印象对容玄明和甄恪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两个人都默契地纵容了这种看起来清矜的误会。
  她指尖在明黄色捻金的丝绳上揉过,微凉柔顺的触感让她心中微动。
  所以说容玄渡不如容玄明远矣。
  如果是容玄明在京中,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甄闵夷的性命——这也是她和殷长阑都不愿意将这件事拖得太久的顾虑之一。
  倘若将甄恪摆在了明面上,满朝文武心思各异,虽然能借此试探出更多匿在水下的甄党,但也势必要在辗转迁延许多时日。
  谁也不知道容玄明会在什么时候归朝。
  这个时候的殷长阑,还不适合彻底捅破同容玄明之间心知肚明的窗户纸,也就势必要在一些事情上尊重容玄明的意见。
  ——不过,还好容玄渡这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对待有威胁的人,总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杀机。
  兜兜转转,她竟然和容玄渡殊途同归。
  容晚初微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手中摩挲着打到一半的绳结,淡淡道:“母子天性,是人之大伦,本宫自然没有阻隔的道理。”
  她看着何氏,声音温和地道:“带甄二夫人到东侧殿去,接了贤妃娘娘过来。”
  何氏听见贵妃和侍女一问一答,就许了这件事,却并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连忙站起身来,十分恭敬地应诺,就告罪退了出去。
  …
  甄漪澜得到甄二夫人进宫求见的消息时,微微地皱起了眉。
  她侧头看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眉宇间有些阴翳。
  翡翠低着头,寂寂无声地跪在她的身边。
  她惯常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甄漪澜待她手面不薄,妆奁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丰厚,平日里也是穿金戴银,不单是赤金足重,更要比别人多些巧思来。
  如今却悄悄地把簪环都卸了,单带了两朵银丝掐的绒花,素素净净的,映着此刻解颐宫门庭寥落的情景,倒颇有些时不在我的萧索之感。
  ——不过是她因情害景罢了。
  甄漪澜微微地笑了笑,笑容间也有些自嘲的意味。
  翡翠和玛瑙素来有些小小的龌龊,却在玛瑙死了以后暗暗地替她服了素。
  看上去最没有心的,也比她这个人称温柔宽和的主人更有心。
  她道:“我知道了。”
  翡翠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去见夫人吗?”
  甄漪澜淡淡地道:“贵妃把夫人留在了宫里,不过是来‘吩咐’我一声罢了,哪里由得我去与不去。”
  翡翠抿了抿唇,就低着头服侍甄漪澜起身、更衣。
  甄漪澜却拒绝了:“不必要这样鲜亮的颜色,就拿了那件银鼠灰的,是个意思就罢了。”
  翡翠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依着甄漪澜的意思替她妆束了。
  甄二夫人正在凤池宫东院的水亭里等着人。
  她穿了件秋香色的褙子,髻环简素,倚在猩猩毡的靠垫上头,姿态十分的温和,倘若不是手里一张帕子揉来揉去,也难看得出她真正的心情。
  甄漪澜单单带着翡翠一个丫头,被凤池宫的宫人拥簇着到了水廊前头的时候,她就微微地坐直了身子。
  宫女们在桥前停下了脚,由着甄漪澜自己往水亭里来。
  翡翠习惯地跟在甄漪澜的身后,却被她侧头微微地睨了一眼,下意识地停住了。
  甄二夫人看着甄漪澜的装扮,神色就稍稍地有些不好。
  这亭子翼然水上,八面都起了齐腰的墙,上头是通天的窗格,窗子都大开着,因此视野倒是十分豁亮,只有些冬日近水止不住的丝丝冷意,即使是烧得足热的炉子也不能尽暖。
  甄漪澜在湖边就把这亭子看了,进了门,见亭中单单只有甄二夫人一个人,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容晚初会安排一个侍女在旁边监听着她们母女的叙话。
  只是原是她低估了她,容晚初到底是容晚初。
  ——也或许只是容晚初心中从来不把她当做一个对手来看待,才能这样的肆意。
  甄漪澜神色间就有些凉意。
  她叫了一声“娘/亲”,在甄二夫人对面落了座。
  甄二夫人从看见她就一直微微地皱着眉,这时候倾过身来,问道:“宫中/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样——贵妃怎么会把我们安排在这里见面?你可是与她同品阶的帝妃!她也太……”
  甄漪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眉目间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娘/亲有什么事慢慢地说,不必这样焦急。”
  她半开玩笑似地道:“这里头说话清净,连‘隔墙有耳’都不必担忧的。”
  甄二夫人见她还有闲情逸致说笑话,不由得沉下了脸,道:“六娘!”
  甄漪澜垂了垂眼。
  桌上干干净净的,连茶水点心都没有预备,倒放了个果盘,算是冷淡到不乏有些失礼的待客之道了。
  她垂着眼,神色寂寂的,道:“娘还在念着宫里的恩宠爱憎,难道没有看懂如今是什么情形?”
  甄二夫人紧紧地皱起了眉。
  甄漪澜在她的沉默里抬起头来,道:“倘若娘/亲和爹爹不肯救我,下次娘/亲再来见我,或许就见不到了。”
  她看着甄二夫人,脸上的神色让甄二夫人不由得抚上了心口,仿佛有些大恐怖的事情丝毫不曾顾及人的心情,自顾自地发生——听着女儿说道:“我想不为甄氏殉葬,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第77章 芳心苦(1)
  “我想不为甄氏殉葬,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甄漪澜说了这句话; 没有顾忌甄二夫人心里的滔天巨浪; 就静静地垂下了睫。
  甄二夫人这一次再也稳不住仪态的端庄; 甚至坐都坐不住了,霍然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地走了两遭。
  坐在亭中地板上的小火炉静静地烧着; 舔/舐炉壁的火苗随着她走路带起的微风而轻轻地摇曳; 发出哔剥的声响。
  甄二夫人回过身来; 看着端坐在榻上; 眼睫低垂的甄漪澜。
  她抱着些万一的希望; 极力地压着声线,道:“六娘; 这话可不是随意说得的。咱们府上虽然称不上百年钟鼎,可你大伯父也是当朝肱骨; 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
  她慎而又慎地问道:“你从何处听到了什么?”
  甄漪澜哂笑。
  在家族的荫庇底下舒适太久了; 就连对危机的警惕都兴不起来; 只觉得自己身在簪缨世族,天塌下来也有个子最高的顶在前头——
  甄二夫人对她的态度十分的不满。
  她低声喝道:“六娘!”
  甄漪澜微微地顿了顿。
  家中的事; 到底还有许多要落在母亲的身上; 甄漪澜克制着心里的情绪; 眼睫微微颤抖着看了过去。
  女儿一双乌沉沉的眼睛,让甄二夫人心里又是战栗,又是心疼。
  她苦口婆心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倘若家中当真要生出变故; 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她说到这里,面色猛然一变,道:“贵妃是不是也得了消息?不然如何能这样轻慢、折辱于你?”
  甄漪澜没有说话。
  甄二夫人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苦命的六娘!”
  竟就掉下泪来。
  甄漪澜微微地皱起了眉。
  她母亲素日里要强,并不是个轻易弹泪的人,她心中不由得沉了一沉,问道:“家里是不是也出事了?”
  甄二夫人拿着帕子捂着眼睛,在地下站了一时,声音只稍稍有些哑,听上去倒还四平八稳、轻描淡写的,道:“你哥哥同你大堂兄出门去跑马,把腿跌伤了。”
  她收了帕子,眼周有一点融滑的红,倒是粉有些显糊了,只是她离坐榻有段距离,甄漪澜也并不能看得清楚。
  ——却不妨碍她心里像是被什么猛然间扯了一把似的。
  原本就在舌底揣度着的话带上了情绪,让甄漪澜的声音都有些失控,道:“娘/亲何必再自欺欺人?大伯父虽然荣光满身,何尝把我们二房看进过眼里?爹爹如今在家闲赋,就是将来哥哥成了人,娘/亲,难道咱们家就要永远这样被大房踩在脚底下,蹉跎一辈子才好?”
  甄二夫人面色剧变,想也不想地快步走到榻边,把手高高地扬了起来,却对上了女儿倔强仰起的头,一双眼睛里盈盈地蓄了泪水,抿着唇定定地看着她。
  甄二夫人心痛如绞,一把将甄漪澜抱在怀里,叫了声“娘的乖女”,哀哀地哭了起来。
  …
  天赐元年二月初,三井巷的甄府起了一场闹剧。当朝参政甄闵夷的胞弟,赋闲在家的朝奉郎甄从瞻忽然将一纸诉状递进了大理寺,要求与乃兄分宗。
  这样处处都透着荒唐的事,就是从本朝以来也从未曾听闻。
  自来分家析产之事,都是宗族内调停的事宜,甄氏的族人前头都不曾听甄忋提起这桩事,自然更谈不上是调停不成而诉诸公堂。
  何况甄从瞻所求不是分家,而是分宗——他和甄闵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往下数三代还不满,甄家的族老在大理寺的公堂上捶胸顿足,指责甄从瞻肆意妄为、罔顾人伦之情,倘若定要与甄闵夷分宗,就等于自请除族。
  甄恪身为朝廷重臣,事务繁忙,甚至并没有亲自到场。
  甄忋跪在地上,脸上八风不动的,既没有因为甄恪的缺席而愤怒,也没有因为族老的指责而黯然,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抽/出另一封纸来。
  于大庭广众、万目睽睽之下,弹劾大参甄大人结党营私、贪鄙鬻爵、苛政暴虐、不孝不悌……十二桩罪名,请堂上有司为达天听。
  容婴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容晚初都不由自主地听住了。
  她感慨地道:“这,这也太……”
  “行/事太粗暴了些。”她说不出口,容婴就替她补齐了,笑道:“这位甄大人,我从前见得也少,如今想想,竟有些遗憾。”
  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偏偏把帝都的百姓都惊动了,就是大理寺想要压下来也不能,必定要在朝中掀起一阵风云了。
  也能称得上一声“妙”。
  容婴对上容晚初睨过来的视线,微微地笑了笑,就没有再说下去。
  容晚初抿了抿唇,不免又是笑又是叹了口气。
  容婴本意见她神色有些沉郁,想逗她笑一笑,到这里就转了话题:“听妹婿说你近日在吃药调养,太医是怎么说的?”
  他和殷长阑虽然彼此政见并不全然一致,但在共同联系着两个人的小姑娘身上却都一样的用着心。
  容晚初体会他的心思,笑盈盈地应他的话,容婴原以为她身子出了什么差错,听她慢慢地分说清楚,徐徐出了口气,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也算妹婿是个有心人。”
  他提到此事,心中就有些歉疚,沉声道:“你小时候在家里……都是哥哥不好。”
  那个时候,哥哥也只是个少年郎。
  他已经尽力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和照顾。
  容晚初低头握住了碧色薄胎的细盏,浅浅地笑着,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容婴看着隔桌而坐气色如玉生辉的妹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稍稍地翘了翘。
  他温声道:“你万事都好,我出去也放心了。”
  容晚初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哥哥也要出去?去哪里?”
  她捧着茶盏的手握紧了,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青年男子,长长的远山眉蹙了起来。
  容婴没有等她猜测,就微微地笑着,轻描淡写地道:“乌古斯汗名托称臣纳贡,暗藏不臣险心,欲以猛兽刺杀国朝天子,群情激涌,遂以容玄渡为帅,征伐西番,以平民愤,使我为帐前先锋。”
  他看着容晚初紧蹙的长眉,失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鬟,温声道:“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容晚初唇角平平地抿了起来。
  上一世的事在这一遭早就已经面目全非。
  上辈子,升平皇帝昏懦,只在宫闱之内用功,朝中政事一概不管,容玄明出征之后,朝事由甄恪做了泰半的主——赵王殷铖身后站着郑太后,同甄恪小范围地斗个有来有回,再加上那个时候的十二皇弟殷长睿养在赵王府中,像个隐形人似的,朝野都无人记得他,大权在握、春风得意的甄恪,自然无须铤而走险,图弑君另立之事。
  这辈子,殷长阑谁的面子也没有卖,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赵王殷铖,虽然给甄闵夷除去了一个政敌,但皇帝展现出来的强势,如一只病猫忽然长出了利齿锐爪,这个事实无疑让甄恪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恰好殷铖夺爵之后,殷长睿因祸得福,被郑太后接回宫中带在身边,让朝臣重新记起了这个与天子有着同样血缘的皇弟。
  既有动机,也有人选,或许还要再加上一点,宿敌容玄明不在京中,无法立即与他构成相争之势的微妙畅快——同样都是推举殷长阑登基的权臣,太后郑氏的态度却总是暧昧,若有若无地更加偏重于容景升——甄恪勾结西番使臣,想要一不做二不休地杀了殷长阑,再捧一个新的小皇帝上/位,写在史书上也嫌太过平淡、不足为奇。
  也因此,上辈子西番的使节只在京城太太平平地绕了一圈,带着□□上国的丰厚赏赐回到了自己的国家,这一世却除了一个与甄恪合作的乌古斯通纳尔之外,尽数陷进了大齐的天牢里。
  容晚初看着容婴,心里止不住地担忧。
  她知道上辈子的容婴跟着容玄明平定柳州,最后平安地凯旋帝都。
  却不能知道一场不曾发生过的战争,最后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门外有宫人笑盈盈地行礼问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容晚初还在榻上没有动,殷长阑已经自己挑了帘子进门,看着兄妹俩相对坐着,面上神色不十分欢悦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笑道:“这是怎么了。”
  一面就有意无意地看了容婴一眼。
  容婴目光微微一动。
  殷长阑看懂了他的眼神,就知道容晚初是在为容婴出征的事担忧。
  他当作不知道似的,在趿着绣鞋来迎他的女孩儿鼻尖拧了拧,柔声细语地同她说笑了几句。
  殷长阑近日里都不大赞同她多思多虑,容晚初不想惹他的叨念,含/着笑偏了偏头,没有继续前头的话题。
  三个人融融地说了一回闲话,殷长阑就看了容婴一眼,站起身来,压住了容晚初的手臂,温声道:“兵部有些琐事,正好舅兄也在这里,我同他一道去看一看。”
  容晚初嘟了嘟嘴。
  她本意还要同容婴说一说话,听殷长阑这样说,正事为先,她就没有多说什么,抿着唇到底把两个人都送到了门口。
  …
  虽然只是托辞,但殷长阑也没有全然说谎,上书房确实积了几封兵部的呈折,
  大军出征已成定局,如今每天的常朝上吵吵嚷嚷争执不下、以至于开拔之期也迟迟不能确定,奏折一封一封雪片似的飞进御书房里,字里行间无非是“银子”两个字。
  无论是殷长阑还是容婴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容婴站在殷长阑的对面,眉锋微微扬起,微微地笑着问道:“陛下既然知道晚初心中的担忧,又何必容我去见她?”
  殷长阑淡淡地反问道:“你既然知道阿晚会担心,又为什么要跟着容毓明出征?”
  容玄渡表字毓明。
  容婴唇角稍稍扬了起来,没有说话,只是状似恭谨地低下了头。
  殷长阑目光在他身上落了片刻,忽然道:“朕记得容将军是戊申年生人。”
  朝臣的籍贯年齿都在吏部的名录上写得清清楚楚,容婴虽然不意外他会知道,却不免稍稍有些意外于他会关注这件事。
  他应道:“陛下百忙之中挂念于臣,臣不胜惶恐。”
  殷长阑没有在意他的口不应心,只是轻轻地凝了凝眉。
  泰安十八年岁在戊申,容婴与殷长阑同年而生,升平元年新春已过,两个人今年都是十九岁。
  殷长阑不知为何,心下微微有些叹息。


第78章 芳心苦(2)
  容婴并不知道殷长阑心中的念头,君臣两个很快将话题重新转到了即将开始的西番战事上。
  于殷长阑而言; 容晚初的许多过往他不曾参与; 只能从她的一言半语之间窥探些许; 但他对小姑娘的情绪变化十分的敏感,对于容家人的态度自然也因为这种情绪而有所不同。
  他在严肃政事的间隙里打量着容婴。
  他还记得小姑娘那个时候黯然的神色,追述往事时下意识抚过喉间的手指; 她缩在他的怀里的时候; 还用着十分审慎的言辞; 说“我不知道容玄渡是不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生/母受辱并最终因此而死的仇恨; 和自身濒死的痛苦经历永远地绑在了一起。
  ——这个原本保护着她; 与她站在一处的兄长,对此却一无所知。
  “那个时候我不能告诉哥哥。”她仰起头来; 这样对他说着,眼中泪意淡薄; 更深的是凄哀和决意。
  “哥哥知道了的话; 以他的性格; 会做出超过容玄明包容极限的事。”她说的话时候像一只琉璃做的蝴蝶,又通透又脆弱; 只需要轻轻一敲就会碎为齑粉:“我已经失去了娘/亲; 没有了父亲和叔叔; 哥哥是唯一站在我身边的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了。”
  殷长阑没有问“后来”。
  他看着他的小姑娘的神色,就知道,终那一世的“后来”,她都不曾将这件事说给容婴知道。
  ——就像他在与容晚初隔世相认之后; 在小姑娘有意规避的情形下,他也从来没有追问过她的“上辈子”,究竟经历过什么,又在什么样的年华里老去。
  他素来善于洞察人心,少年逐鹿天下、十载江山共主,他把他的姑娘放在心尖上,小姑娘对他又向来依恋信赖,低首抬眉之间都是昭然心事。
  所以在在他小姑娘花信凋零的上辈子里,这个哥哥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殷长阑审视的目光没有掩饰而过于直白,到了即使容婴极力地想要无视也难以做到的程度。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与殷长阑对视。
  那是一双少年人有着柔情和牵挂,也有着野心和欲望的眼。
  这样的目光,殷长阑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他们看上去从不屈从于命运,但又在无形之中,陷入了命运所布下更大的迷局。
  ——即使是殷长阑自己,也是这样的一种人。
  殷长阑有些冷淡地抱住了手臂,向后仰了仰身,倚在了方椅高高的靠背上。
  容婴眉梢只极轻微地蹙了一蹙,就恢复了一贯的温和清冽,问道:“陛下,可是臣方才说错了什么话?”
  殷长阑微微摇头。
  容婴不由得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殷长阑任由他打量,神色沉静如水。
  强臣幼主,神器衰颓,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皇权强势的时候,臣子在天子面前头颅永远是低垂的,冒犯龙颜就可能丢官杀身。
  君王怯懦,权臣势大,就养出对帝王瞋目而视,还以此为自然而然的官吏。
  殷长阑不由得微微地笑了笑。
  他的阿晚,到底是个小姑娘,再是聪慧敏锐,对上信赖爱重的人,也不免软了三分心意。
  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她一心地维护着兄长,却没有想过,每天在容家耳濡目染的容婴,即使是心中怀着与她一致的仇恨,有一天也会不由自主地跌进深渊里,被环境同化成另一个人。
  容婴看到殷长阑面上微微冷冽的笑意,听他声音温和地道:“容卿,朕听闻你与贵妃自幼兄妹情好。”
  容婴不意他兜兜转转,话题却重新落在了妹妹的身上。
  ——还忽然提起一桩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不解其意,只跟着不痛不痒地道:“贵妃是臣唯一的胞妹,素来手足情深。”
  殷长阑道:“容夫人芳年早逝,贵妃与容卿幼年失恃,这么多年以来,想必十分的辛苦了。”
  容婴心中升起了一点莫名的警惕之意,揣在袖底的手微微地握了握。
  他道:“贵妃性情聪慧,与臣彼此依仗,相互扶持,当日虽有辛苦,如今却有回甘了。”
  殷长阑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也是淡而冷的,让人绝难以将他此刻的心情当作愉悦,而他开口时笑意未歇,声音也跟着有些上挑,问道:“容卿认为今时今日,阿晚已经是‘苦尽回甘’了么?”
  容婴不由得顿了顿。
  他顷刻间就注意到了从“贵妃”到“阿晚”的微妙变化,心中微微有些波澜。
  论亲密,他才是容晚初的至亲兄长。殷长阑纵然是个君王——便是承认这位小皇帝从前扮猪吃虎,装得像个废物一样被容玄明和甄恪、霍遂捧上了皇位,又在容玄明离京的这段日子里先后处置了赵王殷铖和大参甄闵夷,手段称得上娴熟凌厉,但庙堂的功过素来无关私德,他愿意敬他三舍,是看在妹妹今时今日待他颇有情谊的份上。
  ——什么时候轮到殷长阑指点他了?
  少年郎君眉宇间的骄矜太过鲜明,让殷长阑不由得微微冷笑。
  修长的手指在填漆螺钿的黑色案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
  容婴目光落在殷长阑敲击着桌面的手上,听到面前书案后的君王声音淡薄地道:“阿晚当年险些身死容玄渡之手,如今宿仇尚在人世逍遥,恐怕阿晚没有容卿这样宽广的胸怀。”
  容婴猛然抬起了头。
  …
  容婴离开九宸宫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脚下行步也重新变得稳健起来。
  没有人能从他的面上窥知他和皇帝的密议中都说了什么。
  他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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