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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公主和亲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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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了,这筐应当从他那房私奔的妻子说起,年岁比我还要大一轮半。
“千里迢迢来吐蕃,还带着这满满的发霉药草作甚?”我环胸盘腿坐在椅子上,他抬手拍掉我的腿,“你见谁家王后,这般坐姿。”
外殿处便有衣衫的响动,半晌听到尼妹那厢夹着一声刻意的甜腻嗓音道:“奴家去门口守着,先生慢慢聊。”
江神医干咳了几声,老脸上挂了几丝别扭。
呃……审美有差异,有较大的差异,原来江老头是注重内在美的。只听的门“吱呀”一声被掩上,江老头那声音突然压抑的像千斤重,眸底更是存了满满的郑重。
“……其实这个怪我……身为一代鬼医的嫡传弟子……竟然,唉,竟然……让汝南王受辱……被大食国的妖女……那个妖女……竟然如此放荡做出……竟然把汝南王给玷污了……这等!……老夫活了一世……就没见这么臭不要脸的妖女,竟然主动,唉,老夫对不起你……”他一双眉毛皱的紧紧的,一双捯饬药草的手愤愤的蜷缩着,握茶盏的手泛着青白。
“……老夫对不起你,老夫真不知道师兄那里还有一个风骚的妖女,要是知道有这等妖女定然不会将汝南王放置在师兄那里这么久!老夫对不起你,他是为了你才……本来治好就实属不易,谁知竟被那妖女捷足先登给糟蹋了!老夫简直无颜面对历代鬼医!”
他越说脸色越苍白,一双眸子时不时的瞟我。
我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酸涩又欣喜的情绪,像是在心底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澎湃的跃动,李隆悌没有死,李隆悌被鬼医救活了,李隆悌。
心头涌起一阵欢悦,欢悦过后忽然记起什么大食国妖女,我端起一盏茶,皱眉道:“江老头,什么大食国妖女?什么糟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哪边的刺客,不说姑奶奶直接阉了你!”
☆、第67章
江老头一顿,一张老脸端的绯红。
鬼医四海为家,为了寻找药草便将李隆悌带到了大食国,这大食国国风开放,上到国君下到平民家的女儿,都是活泼风骚的紧,见到自己得心的男子便会抛一枚小小的珠花,若是珠花砸中了男子,便认为是天定的缘分。
“那大食国的女子说家里双亲给她寻了一门从未谋面的亲事,为此离家出走,又是哭又是恼的扯住师兄,师兄嫌她烦,便将照顾李隆悌起居的任务交给了她……谁知……谁知就让这妖女照顾到床上去了,还怀了身孕。罪孽啊,罪孽,老夫对不起你。”江老头垂着头故作伤情,时不时的瞟我一眼。
我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在哪里听过大食国女子的事,事情打了旋儿便消失无踪迹了,到了脑边的事,却记不起。
“听闻那妖女的夫家大怒,还差点踏平大食国,要不是一个缺根筋的非得要什么草药,这妖女就被灭了……”江老头续续道。
夫家大怒?踏平大食?草药?我心里猛然涌起一阵清明,这些字句并不复杂,我顶着一副犹疑与江老头对视一眼,讷讷问道:“该、该不会这女子就是大食国的公主?”
他猛地一顿,眼底隐隐绰绰, “糟了,那你终是接下了药草?”
怎么突然说起药草的事,其实不过是一箱牛膝,珍贵是珍贵,不过我还没有到这种不顾全大局的地步,那一箱牛膝我并没有收下,这一点整个朝堂上的文武官员都是得见的。
“鸾丫头,此事非同小可……听闻大食国的使团在吐蕃遭伏击,整个使团只剩下一人,那进贡的物品里独独少了一味牛膝……”他沉痛地说,我明白他话里的曲折,整个朝堂之上只有我对那牛膝感兴趣,那大食国的使团受到伏击,自然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他皱眉道:“此事还需与吐蕃赞普商议,老夫去找赤德祖赞说清楚此事!”
说清楚?怎么说清楚,就连为太后针灸熬汤药这等小事他都信不过我,又怎么会说的清楚这等大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乎两国未交战便屠了整个使团,此事若不及时处理,终究会酿成灾祸,如今也顾不得其他了,“我们快些出宫,若是误了时辰便是两国的灾祸。”
“不与吐蕃王交待?他终究待你不错……”
“他才不会在乎我,我只是唐宫戏子的替身罢了,他不会在意的,我们要尽快赶往大食国,大食一旦与吐蕃交战,那大唐势必边患又起,到时又是烽烟遍野,生灵涂炭……”
诚然,我是藏了一颗私心的,解释牛膝和使团遭伏击是一回事,看李隆悌便又是一回事,即使与大食公主发生了什么,我也是要看看他是否安好,即使他不再记得我。其实我心底明白,也觉出了以往我不会动手打人,可是那日我却对尺珍侧妃动了棍法;我不会处罚下人,可是对小桃的惩罚并不轻;
只是世情再凉薄,人心再易变,总有一些东西是紧紧珍藏在心底的,即便沧海桑田万物流转,有些情分终是散不去的。就像李持盈对南宫瑞,就像我对李隆悌,看到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即便有天大的误会,终究是“原谅”二字。
江老头从那破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我接过来拍了拍上面的霉灰,看到那熟悉的小楷,莞尔一笑。
这是钱仲荣的小花报,没成想竟办的如此有声有色了,我翻了好半天,在扉页处有一蜷曲的夹层,我淡淡一笑,这种办法也只有这小子想得到了,我捻了很久,才将那扉页撵开,里面有一薄薄的书信,开篇便是一阵闲嗑牙,什么唐宫有位金仙公主出逃吐蕃、什么北市的大黄狗下了一窝纯白小狗、东市揽月阁里来了几个绝色……到最后,寥寥几笔写到,他娶了一房妻子,那妻子怀了身孕,整日里除了要这吃便是要那吃,也不知她那杀猪的老爹怎么养出这么个嘴馋的闺女,一块糕饼都要揣在怀里,梦话都是吃的……
浪荡公子哥钱仲荣成亲了,金仙随论弓仁入吐蕃,都寻得了各自的良人,最后,有几笔便成了狂草,大约是:李隆基又纳了一妃子,也姓江,还封了梅妃,一时间宠冠后宫,真是帝王好福气,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好生羡慕云云。
也难为他还记得我这个酒肉朋友,身处大唐却想出这等刁钻的主意,告诉我大唐的趣事。我胡乱的翻着那小册子,竟发现了这钱仲荣还开发了新栏目,还请了大唐书法家颜卿为他题了“列国志”三字。我捻了一把瓜子,倚在马车上看那列国志,可巧不巧的就有大食国的记录,只是这描写实在让我大跌眼镜。
不过也怪不得他,统共念了几年书,还是上午撵兔子下午摸鱼的,能写出这些东西来已实属不易。
大食过西南二千里,有大食国,在幽幽山谷间,有怪树,树上娇花如美人面,有登徒浪子恋慕此色,便问花,娇花便璨璨一笑,一笑即倾城,此登徒子心思荡漾,便又问了几句,只见那娇花频繁一笑,便如暮春的桃李一般,簌簌的落了,落到地又不过是一艳红色的榴花。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一段时日,我们便在一家客栈歇脚。
这段大食国志,确确是扯了些。我正要合上却看到了“大食国”、“公主”等字眼,便挑了挑跟前的油灯,揉了揉眼继续往下看。这大食国的公主名为月林,这月林公主的母族乃是大食国的显赫家族,祖父、舅父全都是大食国的掌权人物,这月林公主一出生便成了大食国的娇娇,什么琴棋书画、歌舞音律皆是样样皆通,性子温婉贤淑。
我扶了扶额角,既是温婉贤淑,怎的又怀了身孕?被钱仲荣这小册子一搅和,倒觉得这月林公主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月林公主自打及笄,公主的婚事便成了大食国的头等要事,每日大食国王后要看六百多章男子画像,但凡有疤的、面相好脑袋蠢的、品德不修的全都剔除,这挑挑拣拣了几年,终是无果。
三年前,大食国国君出游时,见到赤德祖赞在疆场杀伐,开疆拓土,威风凛凛,便对这吐蕃王起了心思,绞尽脑汁的朝太后陌卢氏还有一众朝臣送礼,好容易熬到吐蕃王回来了,结果这月林公主竟怀了身孕,结果吐蕃满朝文武大怒,大食国国君无可奈何时,结果大食使团被屠了,还单单少了一味牛膝,这大食国君合纵连横的搬弄是非,要联合攻打吐蕃。
周边的部落,一听顿时炸了锅,有的主张帮助大食国攻打吐蕃,有的则考虑到吐蕃的实力,只做表面功夫,打算作壁上观。
本是打算合纵连横的,结果那大小部落又分裂成两派,大食国国君无奈,便用了大秦商君的法子,在集市上放了一卷古棋残局,只要有人解得了这棋局,便直接晋升为大食国的上大夫,并赏金百两。足足挂了两月了,臭棋篓子来一波去一波的,硬是没解开这残局。
这月林公主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一旦产下婴孩便要载入实录,到时候别说合纵连横,就是送尽大食国的国库珍宝,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这大食国王后日日跪在佛像前,这腿都跪出了顽疾,大食国君瞅着心疼便将那赏金提到了千金。
“解开残局,晋升上大夫,还赏千金?脑子抽了吧!一盘棋而已,于国事何用?”我环胸看着集市上那帮臭棋篓子抓耳挠腮,一搔头,一把落发。
江老头抖了抖那发霉的药草,霉灰飞扬的,十分呛人,“这个你就不懂了,棋,乃谋道。兵法,谋法亦棋法。能破棋局,区区俗事又有什么解不开的。”
我瞟了他一眼, “该不会你这棋瘾又上来了吧?”
江老头低头摆弄了许久的药草,幽幽道:“老夫自问棋界常胜将军,只是老夫乃是鬼医,若是入朝为官岂不让人笑话,那等子沽名钓誉的事,老夫不屑去做。”
“呵~~若是做了上大夫,你早就不用捯饬这些发霉的药草了,那送药的还不得排队上门!”
江老头眼睛“腾”的升起一股狡黠,“所以啊,我一早便托师兄替你报了名,明儿一早你就可以去下棋了,你封了上大夫,我这老头子还愁药草作甚!”
我拍了拍衣上的褶子,不咸不淡道:“我才不要,要做你去做,拉我作甚?”
“唉~~那就可怜汝南王被关在大食国的天牢里受鞭刑吧,搞不好还会被‘咔擦’,你忍心见他变太监?”江神医大步款款的去围观棋局。
你个臭棋篓子,处处算计我。不过,李隆悌被关在天牢,定是要救出来,此番也只能按照江老头的法子,先混进大食国皇宫在做计较。
阳光正好,花开正浓,这样的日子也是举行破残局的最后一日。
我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江老头专门捡这个日子来折腾我,破棋局最后一日,这大食国极其重视,大食国国君还有那被奴婢抬着的染了腿疾的王后坐在三十六重宫阶上观礼,大食国的各路命妇、各大望族整整坐了三圈。
哄哄闹闹的集市,从未有过的端严肃穆,江神医不知从哪搞来一件榴花撒金袍子,我立在湖边敲了敲,撒金袍子,腰间缳着玄色云纹银带,一头长若流水的发高高束起,乍一看来到真真是清新俊逸、飒爽英姿,我朝那大食国国君微微俯首。
我坐在棋桌旁,不到一刻钟便破了那残局,大食国国君老泪纵横的握住我的手,我侧头发现江老头捧着那千金,哭的那叫一个悲催。
八成这大食国国君真的着急了,我这厢刚进宫,就被召到他的书房,神色紧紧的把我已经听了一千遍的故事,又重述了第一千零一遍,时不时的抬袖子抹抹眼泪。
说了许久,便派人带我去天牢审问李隆悌。天知道,我的心脏“砰砰”的,跳的比兔子还快。
☆、第68章
风雨扰花愁,宫墙花应休,花前玉树庭前,一肤如凝脂肚腹微隆的女子,着烟霞色海棠花滚边对襟褙子,逶迤拖地五彩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缎裙,一头青丝简简单单的笼在一起,就那样静静地立在宫墙处,不仔细看似乎都要与那满墙刚抽芽的宫柳融为一体。
那侍卫朝她微微抱拳行礼,想来,这便是那月林公主了,月上松竹林,清静娴贞,我第一次见这般貌美的女子,便是月宫的嫦娥再世也不过如此了。
若说她是妖女,她放荡,我定然是不信的,人常言人不可貌相,可又有句话提到貌由心生,这该怎么解释?
时移世易,月林公主的地位如今已今非昔比,以往那些侍卫见了她多半是三拜九叩,如今连抱拳也变得微微,我知道她来找我的意图,无非是听说了我破了那两月未破的棋局,想借助我救李隆悌,虽说目的不同,但终究算是殊途同归。
“新任光禄大夫清宁拜见公主。”我微微朝她躬身,行的是唐宫的礼节。
月林公主微微侧身拜谢。
她突然开口, “清宁大人不必多礼,听闻清宁大人破了残局,月林佩服。” 人们常说,有些女子讲话就像是黄莺鸟唱歌一般,如今听到月林讲话,倒觉得这话确实不假。
月林公主将手扶在腹间,脸上洋溢起一股情绪,这种情绪叫做幸福。她的脸微微涨红,仿佛记起了些什么,一双盈盈弯眼又喜又愁:“清宁大人可有良策救隆悌?”说罢便怔怔地盯着我。
方才听大食国国君的语气,对李隆悌已是恨之入骨,若是再拖下去,便是一坨白骨了。只是江老头连夜将那破残局的招数交给我,却未曾指点我该如何救李隆悌。月林这一问,到让我一时语塞。
月林看了我半晌,脚步虚浮地退了数步,眸底一阵失落,她扶在肚子上的手微微发颤,她勾了勾唇角凄然一笑:“是了,满朝的文武破残局只是为了光禄大夫这个职位,没有人真心为隆悌,我要就隆悌,我要、要……”“要”字没说完,人已经晕了。
有几片刚生的花苞悠悠飘落在她那五彩连波水纹鸳鸯缎裙上,缎裙收拢处微微的笼着,像一座突兀的小山丘。
我静静地站在一侧,心底并没有萌生出去扶的意愿。忽然一深目高鼻的少年快步朝这厢跑来,动作轻柔地扶她到汀廊。我心里哀叹一声,又是一桩烦心事,这爱情最忌讳的便是三角恋,恋来恋去的没完没了,两人的情分,偏偏多一人又怎能不生嫌隙?
只听那月林公主昂着头,死死的抓着那人的衣袖,一双弯弯的眸子深切切地盯望着那人,眼角挂了一颗珠泪,楚楚动人原来是这等意思。
“沈大人,请救隆悌,隆悌是无辜的,是、是本宫勾引隆悌,都是本宫不好……”
只听得那沈珠深深叹了一口气,但搁不住美人垂泪,终是点了点头。
沿着宫墙走了许久,向西拐了几条宫巷,便是天牢了,阴寂寂的黑石累累堆砌,与地上的桩桩黑木相接,入目的阴寂潮冷。大食国尚金色,入目处便是金灿灿一片,此处却黑的阴寂,让人望而却步,沈珠阴沉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地在前面带路,重重铁门尽头处挂着一冒着绿烟的火盆,我心里一阵空,大伤初愈就被关在此处……
周围的低吼声扯动铁链声一瞬拉回了我的心思,七零八落的拐了数十个弯,在重重囹圄尽头处,他一头青丝散在肩上,一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身上的缎锦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交握在一起还是压抑不下那颤抖,我简直想冲出去一刀砍了大食国君那个死胖子。
我站在黑木门前,看到他胸口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眼泪再也压抑不下,一股脑的滚落下来,那是近乎剐刑的刑罚,用淬过毒的热竹片划过伤患处,伤不到筋骨却让人求死不能,那胸口、肩上、大腿处已是血肉狼藉。
沈珠拧过头瞥我一眼,眸底不胜地讽刺,尖锐道:“这等畜生便是剐了都不足的!你身为大食国的光禄大夫,来此的目的不是可怜人的,你要重重地审问这个淫贼,本官这里的所有的刑具任君挑选!”
我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官仪进退,大怒地推开那沈珠,快步跑到李隆悌身边,从随身的小腰包里拿出止血的药粉,撕下崭新的官袍里衣包扎住那流血的伤口,在合谷、照海、曲池等处扎入长针。只听得闷哼一声,费力地睁开眼,就那样深深地将我望着,那双眼睛我太熟悉,以往都会挂上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次却冷静地违和,在那一张苍白如霜的脸上更是冷的彻底,就好像从未与我相识一般。我想伸手抚他的脸,可是后面又有沈珠,刚想开口打发沈珠,只听那沈珠大喝道:“还不拖出来重打八十大板,莫非你是奸细,相救这个淫贼?”
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笑道:“重打八十大板?依本官看沈大人才是奸细,大人这般着急的折磨犯人,莫非是想掩盖什么?难道月林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
“笑话?!”沈珠像是遭雷劈了一般,一双眼睛几乎瞪出了血,唇角勾了勾,像是笑又太过狰狞,“本官才不会掩盖,你不过是破了残局,到时候解决不了与吐蕃的交战问题,本官第一个出来剐了你!呵、、看你有什么本事!!”说完便拂袖愤愤离去。
我走到他身边,细细的收拾着他身上的伤口,可眼泪就是不争气,滴在那缎子绸布上,晕开了一圈又一圈,忽然,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扶上了我的眼睛,似是为我擦泪,我抬起头,只见他费力地在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声音低哑又衰弱:“宁、宁儿?”
墙壁上火盆里幽绿色的火苗一瞬间静止,我心里漏拍一跳,刚要点头,却见他那只手虚虚浮浮地跌在地上,我心里像是揉进了沙一般,酸涩难耐,他,他记得我。
我泪眼婆娑地搭上他的脉,脉象虚浮不稳,我忙撕开他身上的衣衫,将江老头最新研制的太玄凝碧药粉撒在那横七竖八的伤口上,伤成这般逃出这重重宫殿简直难上加难,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
里面领头的黄毛守卫皱眉打量我,我皱眉道:“他若死了,倒时拿什么交给吐蕃?国君怪罪下来,便是诛了你十八族也不足!给本官照顾好他,若是出了差池,第一个掉脑袋的便是你!”
那黄毛守卫“腾”的跪在地上,我掏出一锭金扔在他脚下,学着沈珠的语气凛然狠戾道:“左右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出了差池,谁都跑不掉!照顾好了,我过几天便会来审问,万一再是这样不死不活的模样,本官就将你扔到蛇窟!”
李隆悌如此虚弱,劫狱定是行不通了,如今也只能向吐蕃飞鸽传书,若是能得吐蕃的休战书,那隆悌的刑狱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只是,这事情又有些棘手,身为吐蕃的王后,赤德祖赞的嫡妻,为了别的男人向他讨要休战书似乎又有些不妥,到如今也只能去找独吞了千金的江老头了。
心中盘算万千慢腾腾的走了大半晌,打听了许久才到,人怪,选择房子也怪,四周皆是远柳近花,左侧有一挂瀑布横斜飞传入池,入耳便是一阵一座潺潺水声,在瀑布花柳深处隐隐有座亭台楼阁,我环胸扫了一眼这盛景,啧啧,吞了千金在大食买下这处桃花源似的宅院,还真够雅致。
这么大个宅子也不雇上几个仆人,冷清清的着实不像样子,我七转八转,腿脚酸麻的就要瘫了,正想坐下来,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入眼处便是一堆发霉的药草,太阳一照,微风一吹,浓浓的霉灰翻腾着。
江老头正一身青布衫子捯饬那些发霉的药草,见到我坐在石旁,眼里陡然闪过浓浓的慌张,一步迈到我跟前,低低道:“不好好呆在大食宫殿里,来这儿作甚?怎么这么不巧,前脚儿刚撒了谎,你就来了……命数!”
我越听越迷瞪,走了许久的路口渴心烦的,“我说,你即是得了千金,就不能买几个称心的下人吗?渴死我了。”我怏怏的进屋径自找水,就听的江老头在外面不停的咳嗽。
搞甚?越有钱越抠了,喝口水而已,咳嗽个屁。
我抄了一个碗直奔内堂,只见层峦叠翠的帷幔随风缓缓地扬着,帷幔下有一架紫檀凤鸣琴,琴旁,赤德祖赞挑着桃花眼,修长的手指猛地一挑,琴聲如爆发的山洪卷夹着岩石順山勢扑腾直下,带着一股灭万物的萧杀感。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江老头说前脚儿撒谎,命数,不住的咳嗽……你爷爷的,说赤德祖赞来了不就成了,非得整这些暗语,我能听懂吗!
风又起,帷幔扭结在一起,我屏住呼吸,垂着头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赤德祖赞一指按在琴弦上,“嘡”的一声,弦断,语气中明显在压抑着滚滚愤怒,低低道:“你可曾记得我是你的丈夫?!”
我讷讷,等抬头,却见他冷冷扫了一眼我干裂的唇,定定坐在桌案旁,朝我推过一杯清茶,是我平日里最喜的茶水。我讪讪地坐在他对面,正要端起那茶,他眸底的怒意再也无法掩盖,猛地抬手,那桌案顿时碎成了末。
我顿时恼了脸,“腾”地朝他递上一巴掌,他定定地抓住我的手腕,力度大的生疼,身上的重量陡增,旁边便是那碎裂泛着尖的茶杯,他一只手扳住我的下颌,冰凉的唇重重的贴上来,他那双温和的桃花眼顿时变得凶狠,他的牙齿狠狠的嵌入脖颈间,狠戾的像是捉住猎物的暴虎,我恼恨的推他却被钳制的益发的紧。
我心头一阵溃败,任由那湿软的舌在身上游移,他微微一愣眸底闪过一片冰冷,“你生是本君长的人,死是本君长的鬼。” 说完又低下头,脖颈间一阵深疼,衣衫尽落,有血腥的味道在鼻息萦绕。
我便再也支持不住,脸上崩溃地挂了一串泪珠,他眸底一片黯然,那只手颓然落地,他冷着脸将那散落在地的衣衫悉数系上,冷笑道:“是我痴念了,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你心里始终是没我的……”
三年前的事早已记不清,三年后心里是谁?只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方才那泪并非抗拒,而是从心底莫名翻腾上来的委屈,到底是委屈的什么我却寻不到踪迹。
他抬手间,我这才发现他手底有一道深深的口子,汩汩的血往流,我握住他的手却被他推开,凉凉道:“若是没有吐蕃的休战书,你打算劫狱救他?”
我垂着头,算是默认。
他冷然一笑,“若是我给了你休战书,大食国国君仍旧要杀他,你又如何?”
我明白他的性子,便是绕开话题,不过三言两语也终将被他绕回来,便随着他的问题答道:“那我也只能效仿专诸的鱼肠剑刺吴王僚了。”
他冷淡一笑,立在重重帷幔下,负手而立,手下的血一滴一滴晕开在厚厚的毡毯上,语气里尽是凉薄:“是了,你对他情深一片,就算损了性命也会救他……”【可我却舍不得你一丝一豪的伤】
我心里一阵犯堵,又看看他那流血的手,心里益发的烦乱,强按捺下摔门而出的愤怒,将一小瓶金疮药塞到他手里,幽幽道,“赤德兄,我身为吐蕃王后却私下助大食意图谋取吐蕃,按理当斩;只是你我既无夫妻之实,也无需按此例。我如今只求一纸休书,到时,便是出了什么差池,也断断牵扯不到吐蕃。”
我琢磨着,万一东窗事发,至少是不牵扯吐蕃的。
他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药瓶暮地摔在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他转过身,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仿佛要记刻在心里一般。在我抬眸那一瞬,他挑了挑桃花目,一弯冷笑挂在两弯浅浅的酒窝间:“你在此等半个时辰,休战书……半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节的专业性知识,选自《酋阳杂录》
☆、第69章
我穿过重重绿纱幔,立在雕花飘窗前,来时还是阳光明媚,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竟变的阴雨绵绵,灰蒙蒙的天,像是放肆的哭泣,他眸底那一瞬的黯然,一抹苦笑就像这漫天的阴雨,淋湿了我纷乱的心。
我伸手,狂风和细雨夹杂着不知名的落花扑面而来,江老头踢了踢脚上的花泥,踢了很久很久 ,扭过头皱眉看着发愣地我,“丫头,你这身子可是老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阎王手里夺回来的,你少少给我折腾!瞧这满身的雨!”江老头登上鞋,将我一手拖到内堂。
难得江老头还能做出这等娇嗔的怪调子来埋怨我,我望着这满院疯长的杂草,那墙角处有一架歪歪斜斜的蔷薇,其实这院子好好的打理一下倒是一处不错的宅院,无奈这江老头抠抠搜搜的,连个下人都不肯买,更不要说雇花匠打理这院落了。
江老头朝我扔过一件青布衫子,怪里怪气地敲了我的脑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这院子就得杂草丛生,才是老夫的风格,你这丫头成日里淡吃萝卜闲操心,我瞧着赞普那眼神甚是可怜,吐蕃赞普三争四讨杀伐决断,这西域哪个国君不忌惮他三分?就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唉……命数,真是命数,这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的。”
我怔了怔,看江老头一副微微发白的眉低低地垂着,十足一介受气的小媳妇模样,我皱眉盯了他半晌:“这个可不怪我,你也知道他宫里那堆破事,光是那个尺珍侧妃就够讨厌的,还有一个极品太后,你是不知道我入宫第一天就受到那太后撒狗血染驱魔香的待遇……”
江老头敛了敛眉,一张唇紧紧地抿着,问道:“就为这个?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你自幼在宫里长大,那韦后不知多刁钻,你又何尝这般计较过?”
我撇撇嘴,韦后刁钻,这个太后更甚,她生病一宿,若非我为她施针,熬药,哪能恢复的如此健全,饶是如此,她那好孙儿还气势汹汹地朝我问责。
江老头听完大笑,笑了好一阵子。我受了这等委屈,他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来大笑挖苦我,实在是过分了些,他端了一杯清茶吹了吹上面的茶沫,幽幽道:“丫头,你可知道你房里有满满一箱牛膝。”
我心里一惊,牛膝?当日大食使团是想拿此来邀我说情,可当时鬼使神差地拒绝了,怎有会有牛膝。况这牛膝不是被截了?在吐蕃境内被劫,使团被屠,牛膝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房内。
我捧茶盏的手微微的颤抖,我忽然忆起,那日吃饭时尼妹说太后差人送来一个箱子,当时没在意,莫非那里面便是牛膝?太后陷害我?
江老头端着茶盏,适才那放肆的笑早已散尽,手指若有似无地敲击着茶几:“这牛膝确实是太后送给你的,只是这牛膝的来源却该问问尺珍侧妃,老夫去查探过那些大食国使团的伤口,是被泥婆罗弯刀所伤……老夫之所以能轻松出入吐蕃王宫,是吐蕃赞普一早便交待好的……”
我顿了顿,缓缓扭过头顺着他的目光落在那大木箱上,是了,大食国国风开放,可是王宫的防卫却丝毫不差于大唐,没道理吐蕃就送成这样,“你偷了牛膝?”
江老头干干咳了几声,算是默认。
“你疯了!万一查到,那全部的事情就会嫁祸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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