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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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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敢打赌,一旦赵瑗当真这么做了,那么整个金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拦她,

    宗弼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也越来越急促,必须拄着弯刀才能勉强站着。或许是出于直觉又或许是因为天生的警惕心,他始终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四下张望。

    他能感觉到赵瑗没走。

    但是,他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赵瑗倏然出现的那一刻,宗弼没有来得及向她挥刀。他眼睁睁地看着赵瑗拿起一个的银块——对,一个巨大的银块,长得很像宋人女婴用的银锁——向他砸了过来。

    这帝姬是打算用银子把他砸死么!

    宗弼必须得承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狰狞”的银子,虽然他曾经从汴梁弄走了不少银锭。

    所以,在那一瞬间,他被这种土豪式的打法给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那块巨大无比的白银立刻被丢进了他的怀里。

    宗弼抱着那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巨大银块,呆呆地站着。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已经足够。

    赵瑗跑了。

    废话,宗弼手里拿着刀呢!

    她一口气跑到营帐外头,对周围无聊到打哈欠的将士们说道:“各位军爷,方才我瞧见里头有块小山大小的银子,正被金国王子抱在怀里呢……”

    话音未落,一群军汉已经嗷嗷叫着冲进营帐里,团团围住了宗弼。

    殴。

    群殴。

    互殴。

    四王子兀术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二场噩梦:被一群狼一样的汉子揍得鼻青脸肿,因为他无辜地抱着一块巨大的白银。

    赵瑗在营帐外头拢了拢蓑衣,稍稍平复了一会激荡的心绪,又开始琢磨着下一步的计策。

    “帝姬。”有人喊她。

    赵瑗不用回头就能知道,叫她的人是种沂。

    这位生于马背、长于军。旅的少年,在面对她时,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拘谨。

    “我们……什么时候去上京?”种沂说着,从赵瑗身后绕到了她的身前。

    “你才是头儿。”赵瑗无谓地耸耸肩,“什么时候去上京,当然由你说了算。”

    “我……”

    少年一愣,欲言又止。

    ——我下意识地就来问你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慧最沉静也最大胆的帝姬,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永远镇定如常,从容不迫,连我这个男子也自愧弗如。

    ——所以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你当成了主心骨。

    少年一点一点地垂下头,有些羞愧。

    她再怎么聪慧再怎么大胆,也是个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的帝姬,那里能够像祖父和叔祖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话锋一转,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听说鸿翎急使带来了康王殿下的手令,还有枢密院的签文。自从祖父、叔祖殁后西军再无统帅,所以……所以,李纲以枢密院副使的身份,监管西军。”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先前宗泽已经接替了祖父的位置。”

    “所以?”赵瑗问他。

    “我有些担心。”少年有些苦恼,“就算宗老将军和李相公年纪大了,还有一个正值壮年的姚平仲。我……不管怎么说,终究有些不甘心。”

    “你妄自菲薄了。”

    “帝姬?……”少年猛地抬头,眼中渐渐泛起了几分神采。

    “大宋数百年来重文轻武,所有的武将都妄自菲薄了。十三郎,你是两位经略相公亲手调。教的将门虎子,你认为自己会不如人么?”

    “我上头还有……”

    “你上头还有十二位族兄。”赵瑗截过了他的话头,“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十二位种家子弟,未必个个如你。”

    少年再次低垂下头,轻声说道:“十二位族兄,已有大半战死沙场。”

 第15章 囚徒困境

    十二位族兄,已有大半战死沙场。

    赵瑗不知道他是怎样以平静的语气,陈述出这个事实的。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像是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胸口钝钝地疼。

    “大宋开国之初设下西军,本是为了抵御西夏元昊。说句犯忌讳的话,军。资粮草从汴梁直到陕西路,早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儿郎们闲时农、战时兵,甚至开了‘军。市’……”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目光也有些黯淡。

    “早年一位族兄少年心性,在休耕的田埂上纵马,被祖父狠狠打了二十军棍,几乎连命都送了。后来他走了,葬身在大漠黄沙深处,再也没有回来。”

    “军报只有六个字:死战,力竭,身陨。”

    “因为战死的弟兄们太多,即便是祖父的嫡亲孙儿,也断不能占太多字句。”

    “直到……”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泛红。

    “直到童宣帅惨败,京营半数覆没,才又将我们从西北调了回来。祖父当时拿着签文老泪纵横,连手都在抖。官家和枢密院都不喜欢兵。家势大,但祖父却又必须势大,这样才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晓得么,军士们最恨的,就是接到一支愚蠢的令箭,白白送死。”

    种沂与她并排走在营寨中,一排排黑衣黑甲的军士齐齐行礼。

    毡笠上的红缨低垂着,宛如悲歌泣血。

    “祠堂中的灵位越设越多,我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祖父西去之前,将我们尽数叫到跟前,让我们齐齐跟着他念:戍我边关,卫我河山,长河饮马,黄沙为葬。”

    “祖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西夏连根拔了。可是他没有等到这一点,却等来了汴梁城破的消息。”

    “我……”

    “我今天贸然说了这许多,你会不会嫌我烦?”

    他转过头,看着赵瑗,依旧一如既往地英挺锐气,眼中却有着惊涛骇浪在翻涌。

    赵瑗心里沉沉的,鼻尖也有些泛酸。

    她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怎么会?”

    可她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笑起来特别像哭。

    戍我边关,卫我河山。

    长河饮马,黄沙为葬。

    种家世世代代葬身在西夏与北宋的交界之处,每一个男孩生下来,都是短促而沉默的六个字:死战,力竭,身陨。仁宗年间军费贪污惊人,他们的性命,就是抵御西夏的厚盾缨枪。

    直到狄青当了枢密院副使,西军才稍稍好过一些。

    所以,现今赵构阵前换将,种家悲愤,也是必然。

    “我很难受,却不知该如何去做。论资历、论能力、论……种家的人,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已经战死。况且兵。权是官家的,康王……”

    种沂话头一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又说出这些话了。早年因为胡乱说话,被祖父叫过去打了好几回军棍。可我……”

    他微微侧头,眼中隐隐带着几分祈求:“请您当我今天什么也不曾说过。”

    赵瑗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种沂脸色微微一变。

    “对外,我只当你今天‘什么也不曾说过’。可我实际上,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赵瑗努力让自己笑得不那么像哭,“你这是在信任我么,十三郎?”

    种沂松了口气:“自然是信任你的。”

    “可你我统共才认识了三个月。”

    “帝姬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种沂微微一笑,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就像祖父一样。”

    唔……

    对一个极其崇拜祖父的少年来说,这是极高的赞誉了。

    赵瑗又是一笑,努力想把话题变得轻松一些。可他们没走两步,便又有军士匆匆忙忙地来找种沂。或许是事关机密的缘故,军士是咬着种沂耳朵说的。说完之后,种沂沉默了很久。

    “混帐!”

    平素极富涵养的少年一旦爆发,骂起人来也是相当凶残,“他们当自己是谁?一群吃饱了撑着的文官!退守黄河,亏他们想得出来!一会儿说金兵势大不可轻易得罪,一会儿又说金兵弱得不堪一击当亟取之——当真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混帐!”

    “不,简直连纸上谈兵都不如!”少年气得涨红了脸,“宗老将军就这么纵容着?李相公没有二话?康王不懂,他们身在枢密院难道也不懂?鸿翎急使呢?我要见他!”

    军士又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种沂急急向赵瑗解释了片刻,见赵瑗神色如常,冲他微微点头,才心急火燎地跟着军士离开。

    没过多久,赵瑗就从别的将领口中听说了鸿翎急使的来意。

    枢密院那帮光拿钱不干活的老头子,居然打算让宋军南撤黄河留。守!

    据说李纲据理力争,却依旧抵不过那些老头子“们”。自从韩琦狄青去世之后枢密院一代不如一代,这回竟然下发了这种无可救药的签文,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虽然赵瑗很不想承认,但依旧不得不感慨一句“书生误国”。

    无论是宗泽、吴玠还是种沂,甚至是赵瑗自己,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撤军。

    好不容易才扳回了半局,现在撤军,岂不是天大的荒唐!

    但眼下康王赵构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无论西军还是京营,通通都要归赵构节制管辖。赵构和枢密院说要撤军,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来她还是高估赵构了。

    那家伙不但像赵佶一样忌惮将领,还喜欢学童贯一再贻误军机!

    赵瑗最终还是去找了鸿翎急使。

    她也没跟对方废话,当先一句便是:“我是康王殿下亲妹,柔福帝姬。”

    鸿翎急使丝毫没有感到意外,直接从腰间取出一封加盖了赵构私印的信件,递给赵瑗,并劝说道:“帝姬还是早些回南边罢。这处兵荒马乱的,始终不美。”

    赵瑗将信件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通篇都是赵构对她这个妹子的担忧和嘘寒问暖。不可否认赵构是个心疼妹子的好哥哥,但同样不能否认,在用兵上赵构就是个专拖后腿的战五渣!

    好吧,她不能强求一个没上过战场的王爷有多厉害,这不现实。

    但至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后腿,对不对?

    赵瑗略略思考了片刻,询问鸿翎急使:“依你之见,金人厉害么?”

    鸿翎急使一副后怕的模样:“当日某随康王殿下前往金营,充作人质……”

    “够了,不必再说。”赵瑗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一些:“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口中无比强大的金兵,究竟弱得多么不堪一击。”

    鸿翎急使一脸菜色:“帝姬莫要捉弄某。”

    赵瑗瞥了他一眼:“我只会让你亲眼看看,金人究竟有多么‘强大’,仅此而已。”

    鸿翎急使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翻白眼。

    赵瑗没有和他废话太多,而是去找种沂,征得同意之后,给宗弼和他的亲兵们分别带了两句话。

    首先她对宗弼说,他的亲兵们都死了。

    紧接着她又对宗弼的亲兵们说,宗弼已经死了。

    金营的天,彻底翻了。

 第16章 赵构来访

    听说过“囚徒困境”吗?

    当两个囚徒被分开关押时,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是一场豪赌。

    而眼下的情形,就是一个金国版的囚徒困境。

    宗弼的那些亲兵,有一半相信宗弼真的死了,另一半则是死都不相信。

    宗弼自己铁青着脸,质问宋军,是不是打算和金国彻底撕破脸。

    赵瑗又请人给宗弼带了三句话:

    “若你试图联络麾下大军,我们会很高兴,因为我们可以顺势将金人相互联络的方式摸得透透的。记住,在这里,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五万宋军。”

    “若你还指望着上京会来人——相信我,你绝对见不到上京的使者。”

    “我们永远不会相信你‘心灰意冷’。一旦你开始装疯卖傻或是绝食等死,那么你立刻会死。”

    据说宗弼听完这三句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不是气得发白,也不是怒得通红,而是惨败的灰。

    因为这三句话,已经将他所有可能脱困的方式,一个不留地掐断。

    “帝姬以为,他会乖乖等死么?”鸿翎急使看赵瑗的眼神已经有了一点敬畏。

    赵瑗答道:“他不会等死,但他越是想脱困,就越是痛苦。”

    “那您……”

    “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大名鼎鼎的金兀术,其实也并不十分强大,您说呢?”

    鸿翎急使被她一句话噎翻了眼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根本不是完颜宗弼愚笨无能,而是眼前这位帝姬太过妖孽。

    也幸亏,她只是个帝姬。

    鸿翎急使决定闭嘴,然后默默地给赵构写起了回信。

    没过多久,另一头又传来了消息,宗弼的亲兵们自杀了大半,还有一小半试图突出重围回去报信,又死了不少。剩下几个不是折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种沂差人来问赵瑗,这几个人,是杀掉,还是留着?

    赵瑗毫不犹豫地说留着。

    鸿翎急使在一旁连连跳脚:“这几个人,留下了是祸害!”

    “我何尝不知道那是几枚定时炸弹?”赵瑗颇有些无奈,“但就算是定时炸弹,也还能拆出几个定时器呢。将他们的腿打折,分开关押,好吃好喝地伺候几天,我留着有用。”

    鸿翎急使目瞪口呆。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定时炸弹”,但最后一句“腿打折”却听得明明白白。

    “觉得我很残忍?”赵瑗看着他笑。

    鸿翎急使咽了口唾沫。

    “作为妇人,我的确太过歹毒了些。”赵瑗无谓地耸耸肩,“但谁在乎呢?就算死后要去刀山火海滚上一轮,那也是死后的事情。”

    谁在乎呢?

    一个又一个战死沙场的汉家儿郎们在乎,被夺去口粮踟蹰在茫茫荒原上的汴梁难民们在乎……

    那她不妨当个心狠手辣的祸国妖孽。

    赵瑗安置好那几个特殊的“囚徒”之后,窝在褥子里稍稍眯了一会儿。鸿翎急使一刻不停地在外头写信,种沂来来去去好几回,都是怔怔看了她片刻就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赵瑗了。打折腿?分开关押?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想做什么?

    少年很挫败。

    似乎每一次在赵瑗面前,他都有这种跟不上的感觉。

    越远越追,越追越远。

    少年抱着长枪去了演武场,将祖父传授的枪法演练了一遍又一遍。他想不透自己是怎么了,只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赵瑗淡淡的笑,还有她那副永远沉静从容的样子。

    深宫里教导出来的帝姬们,都是这个样子么?

    柔福……帝姬……

    “郎君。”有家将在叫他。

    种沂停止了演练,汗水已经浸湿了里衣。

    “枢密院的调令下来了,您擢了陕西路副都总管、眉州防御使。”

    种沂猛然一惊:“眉州?!……”

    他们疯了吗?

    “吴玠吴大人呢?”

    “说是擢了汴州团练副使。”家将小心翼翼地答道。

    这回河北路大捷,从康王到底下的士兵无不精神振奋,连带着领兵的种沂和吴玠也连连破格拔擢。可……他们疯了吗?

    都总管、防御使、团练使,官阶其实是一致的。比起两人原先的身份,这种拔擢,绝对算得上是青云直上。

    但是……

    陕西路,是与西夏接壤的地方,从来都是种家西军的主战场。

    眉州,地处成都府路,与吐蕃诸部遥遥相对,再往南就是大理。

    汴州,其实就是王庭所在的汴梁。

    这三个位置,都异常凶险。但是很明显,两人都在黄河以北打了胜仗,但种沂被调去防御西夏、吐蕃、大理,吴玠专攻一点:镇守京畿。

    看出什么来了吗?

    种沂的战线拉得太长了!

    这种要命的时候被调去同时镇守西北、西南边关,那些老头子究竟在想什么?!

    “恐怕要调的不是我,是整个种家。”种沂微微皱眉,“这回北上渡河,种家只派了我一个人过来……大约康王的意思是,种家守好边关就行,旁的不用去管。”

    “郎君?”

    种沂笑了一下:“毕竟是祖父、叔祖生前夙愿。我不做,总会有种家儿郎要去做的。”

    他收起长枪,预备去接印鉴兵符,忽然又有人匆匆来报:“康王殿下来了。”

    “什么?”种沂一惊。

    “康王殿下亲自来了。”

    ——————————————————

    赵瑗睡饱了。

    营帐里燃着袅袅的香,两位乖巧的女婢一左一右地侍奉在床前。案几旁,一位略显瘦削颀长的青年正在低头写着些什么,砚台边搁着一卷诏书——就是当初她伪造的那封太上皇血诏。

    “九哥?”赵瑗一惊。

    竟是康王赵构。

    赵构淡淡地“唔”了一声:“待我写完这幅字。”

    赵瑗默不作声地往被子里缩了缩,暗暗琢磨着赵构这回来访,究竟是为了什么。片刻之后,赵构收了笔,招呼婢女上前,替他将那幅字缓缓展开。

    淋漓的墨迹有些狰狞,嶙峋中不乏风骨。赵瑗掩口呵呵笑了两声:“好字。”

    “好字?”赵构也笑了,“嬛嬛,你当真认为九哥这字写得好么?”

    雪白的宣纸上头,统共只有两个字——制衡。

    制衡之道,帝王之术。

    赵瑗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赵构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你很聪明,嬛嬛,可你毕竟不是男子——不是皇子。身为帝姬,你已足以惊才绝艳……”

    “够了!”

    “……你生气了,是我说的话触到你了么。”赵构来到床沿上坐下,看着赵瑗的眼睛,静静地对她说道,“相信九哥,九哥不会害你。这天下,只能由赵家人来坐。”

    “我管不了这些!”赵瑗几乎有些口不择言,“我恨死了金人恨死了辽人恨死了——”

    “我也恨。”赵构伸出手,仔细拢了拢她的领口。

    赵瑗话头蓦地一刹,脸色有些变了。

    赵构慢慢收回了手,依旧静静地看着赵瑗,问她:“那么接下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赵瑗深深吸气,慢慢平复了心绪,朝外头望了一眼。赵构又淡淡地“唔”了一声,清脆地拍了两下巴掌,随即便有两个人抬了一个大沙盘'1'上来。

    “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嬛嬛。”赵构说道。

    赵瑗定了定神,指着沙盘上一道绵延起伏的山脉说道:“这里。”

    “太行山?”

    “太行山,长城古道,京杭大运河,可兵分三路。但最重要的,是涿州。”

    赵构顺着赵瑗手指的地方看去,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是说,燕云十六州?”

    “对,就是燕云十六州。”赵瑗点头承认,“虽然千里急行。军有些冒险,但的确可以从燕云撕开一道口子,抄了他家后门。”

    “也就是——围魏救赵。”

    '1'沙盘在东汉时就有了,虽然肯定不能跟现代的比……

 第17章 与宗泽的激辩

    赵构皱眉:“也未免太过冒险。”

    但他没有拒绝。

    燕云十六州,是牢牢扎在宋人心底的一根刺。

    自从后晋石敬瑭将燕云割让给了契丹之后,从古北口到太行山再到阴山的一整片土地,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再加上河西走廊曾经一度划到了西夏的地盘上,宋军几乎是回回挨打,天天死战。

    那处地方有多重要?

    长城从整个燕云十六州横贯而过,尽头就是山海关。再加上一个险要的古北口,简直就是整个天下的北大门。但这处北大门,已经被异族牢牢控制在手中数百年之久。即便后周世宗与□□太宗曾经无数次想要谋夺……也只是“想”而已。

    当初童贯他掌。军之后,第一个想要“招抚”的,同样是燕云十六州。

    所以赵构没有拒绝,也不会拒绝。

    赵瑗微微垂下头,没有说话。

    赵构站起身来,挥手命人撤了沙盘,静静地看了赵瑗许久。直到赵瑗以为他要直接变成泥雕木塑时,才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嬛嬛,你想念大哥么?”

    赵构口中的“大哥”,就是被金人掳走的钦宗赵桓。

    赵瑗猛地抬头,眼中微微泄了一丝不悦。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

    “或许我这时候问你并不合适。”赵构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快,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都是你的兄长,你自然不能偏颇。嬛嬛,我从小就知道你才思敏捷,却没想到你……”没想到你连行军布阵也如此了得。

    幸亏,幸亏你不是男子。

    赵构起身来到香炉前,背对着赵瑗,用一根小签子轻轻拨弄香灰,眼神有些晦暗。

    就在半天前,他召集了整个宋军中能打得大将,一个一个地问过去。大部分将领面面相觑,唯有宗泽说了同样的话:“不妨从燕云撕开一道口子。”

    只不过,这个口子,宗泽认为应该从朔州去撕,而不是赵瑗所提议的涿州。

    当时赵瑗仍在沉睡,他们议事的地方距离这里足足有半里地,她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句,竟然都与宗泽不谋而合。

    赵构渐渐拨弄了一会儿香灰,又仔细想了想方才的沙盘,忍不住有些发懵。

    打死他也看不明白,为什么要从燕云十六州开始动手。

    围魏救赵?

    “魏”是这么好围的么?一个不小心就……

    可柔福……柔福……

    赵构从来不曾怀疑柔福的大胆聪敏。

    那封血诏,那封号称“太上皇泣血而书”的诏命,他早就笃定是柔福伪造的。因为徽宗赵佶,他们的父亲,根本没有这种挥师北上的野心和胆气。

    但他不会去拆穿。

    因为时机卡得太好了。

    天子血诏、金营夜惊、北上渡河、生擒兀术……虽然她故意埋下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但很明显,这几个“隐患”,依旧牢牢掌控在她的手心里。

    她太大胆也太聪敏。

    也幸亏,她只是个帝姬。

    赵构略微收拾了一下心情,将签子丢在铜质香炉里,转身去问赵瑗:“想不想见见宗老将军?”

    —————————————

    宗泽,宋金之战中拼死力抗的大将,也是现今唯一一个既有资历又能打的大将。

    但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在另一个时空,宗泽会在明年溘然长逝,死前三呼“过河”,令人扼腕。

    但现今赵瑗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呵呵笑着指点小兵枪法。只有在束上铠甲的一瞬间,才隐然透出一种凌厉的杀意。见到赵瑗的那一瞬间,宗泽不悦地皱起眉——虽然赵瑗披了蓑衣穿了斗笠,打扮得完全像个男子,但终究是个女人。

    先前赵构执意要带婢女进来,他已经很是生气,如今赵构竟然……

    “宗老将军。”他听见那位少女缓缓开口,“从朔州到山海关再到古北口,一路崇山峻岭,也未免太过艰难了些。若从涿州入手,反倒可以占一个‘快’字。”

    宗泽瞳孔微缩。

    这少女……是谁?

    赵瑗无意识地拢了拢蓑衣的领口,黑白分明的瞳子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宗泽。赵构一脸嘲弄的表情站在她后头,却有意无意地握紧了手中的玉钩。在那一瞬间,宗泽想起了一个人:那位替李渊和李世民打下小半个江山,最终却以悲剧收尾的平阳公主。

    “此为军机。”宗泽的心情平复了些,口气也有些和缓。

    既然是“军机”,当然就不能随意外泄了。

    赵瑗略微皱了一会儿眉。她本想开门见山地惊老将军一惊,打开他的话匣子,现在看来没有任何用处。掌。兵的是宗泽,她没有官阶没有品级还是个帝姬……

    “朔州处在燕云十六州的最西段,再往南便是代州。西汉时在此设代郡,连通太行山、阴山、燕山、祁连山并河西走廊,卡死了到潼关、函谷关、玉门关的粮道,也是一处绝佳的马场。巧的是,西军驻地离朔州并不远,若是直接调动,可事半功倍。”

    赵瑗娓娓道来,听得宗泽一阵心惊肉跳。

    “可是总老将军,若从朔州调兵,就必须从寰州、蔚州一路向东,才能牢牢卡住金人南下的关口。若是卡不住这个关口,那么这场仗打起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会白白损兵折将。老将军,您应当知晓‘兵贵神速’。”

    宗泽的脸色从白到红再到白,眼中呈现一抹奇异的神采,也不知是高兴多些,还是愤怒多谢。

    “涿州,是上古涿鹿之野!再往南便是一大片平原,金人有骑兵!”

    骑兵,铁浮图,是宋人永远的噩梦。

    在亘古苍茫的涿鹿之野上,一旦放开了跑,那么必定如同摧枯拉朽,将整个宋军摧残殆尽。

    这一回,连赵构也皱起了眉头:“嬛嬛,这是在送死。”

    赵瑗恨恨地跺了一下脚:“那里有条大河,可以从涿州直通燕州!甚至它的第二条支流,距离古北口只有百里之遥!”它的支流,分别贯通燕州(今北京)和檀州。

    宗泽眼中透着矍铄的光:“从朔州到太行山,也有一条河。”

    赵瑗几乎要给他跪了:“但太行山以西是高原和崇山峻岭,以东才是易行大船的平原!”

    宗泽笑了:“谁说……非大船不可?”

    赵瑗愣住了。

    谁说非大船不可?

    宗泽真心诚意地朝赵瑗施了一礼。直到这时,他才隐约猜到了赵瑗的身份,也才真正把赵瑗当成了一位真正的武将在对待。正如赵瑗所说,朔州的位置太要命了,若是能够直接拿下来,一定会占据地利人和。至于天时……

    三占其二,已经相当不错了,宗泽不想太过贪心。

    “方才您提醒了我,宋军可以走水道,然后避开金兵最厉害的铁浮屠。那群拐子马只要到了水里,立刻就成了一撮枯草。虽然最终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但至少,能将损耗降上三成。”

    “峻岭、急流、小舟,可比大船要快多了。”

    “涿州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经由京杭大运河,源源不断地从南边运兵,但也很容易会被金人一口吞掉。如今金人分了三路南下,东、西、中已截其二。若从朔州入手,可以直接断他最后一条道。”

    赵瑗又愣了片刻,才佩服地点点头。

    果真不愧是宿将名将,比她只会耍阴招强多了。

    “将军。”赵瑗低声说道,“其实我原本还定了一个‘回流’之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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