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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锦绣山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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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杀吧……”吴玠望着北方,眼神晦暗莫名。
“可……”
赵瑗“可”了半天,却没“可”出个所以然来。
在她看来,若是做个套子让宗弼来钻,也足够金国贵族忙活一阵子的了。
第11章 下套(二)
赵瑗不带兵。
更要命的是,她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婢,说出口的话没有丝毫分量。
所以方才那些话,赵瑗也只当自己从未说过。
而吴玠和种沂会如何去做,她也根本无从干涉。
当下的情形是,若宗弼迟一些死,那么金国或许会乱上一阵子;若是宗弼立刻就死,那么势必会迎来金兵的疯狂反扑。
可是,愤怒到了极点的宋军,那里还能容得下宗弼多活一天半日?
夜已经深了,却没有多少人能够安然入睡。
尽管吴玠带的人已经勉强能够假扮金兵,可宋俘呢?金国那些熟悉的面孔呢?别说宗弼是个权贵倾轧中出生的皇子,就算是个普通人,也能够轻易挑出十个八个破绽来。
赵瑗抱着膝,坐在沾满夜露的草地上,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发愣。半人多高的茅草将她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也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沙沙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是甲叶交撞的喀喀声:“帝姬。”
“我早已说过……”
“帝姬。”身后那人依旧坚持,持着长剑半跪在半步开外的地方,眼神晦暗莫名,“帝姬方才欲言又止。”
赵瑗轻轻摇头,笑了一下:“只需照着你们想要的去做就是了。”
“若是依帝姬之意呢?”
“我说过……”
“我想听听您的意思。”那人的声音极为醇和,在夜风中远远透了开去,分外动听。
赵瑗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先前的一些思虑和盘托出。包括宗弼进入“假金营”后的猜测,包括骤然消失的宋俘,还有残留一地的猩红……“若宗弼是个聪明人,那么我们很难瞒过他;若他是个蠢人,那么也没必要做这么一场戏。”
种沂微微愣了一下,良久之后,方才问道:“那依帝姬的意思呢?”
“囚起来。”
“囚?”种沂愣住了。
赵瑗缓缓点头:“骗不过宗弼亲眼所见,总能骗过旁人的‘亲耳听闻’。”
他没听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赵瑗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身为帝姬,她自幼生长于皇权倾轧之中。
——所以,她对宗弼的揣测和论定,或许会比我,比我们,都要精准。
种沂低低说了声“好”,执起配剑,起身离去。走了没两步,他忽然停下来,转身看着赵瑗,目光灼灼:“在帝姬看来……在您看来,面上刺金,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丑。事么?”
赵瑗一愣,缓缓扭头。
月光下少年身形挺拔长眉入鬓,面上却有一个淡淡的青色痕迹,如同洪荒狰狞的兽,平添了几分凛冽的气息。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宋朝重文轻武,一旦入营,必须在脸上刺字。
即便是昔年鼎鼎有名的北宋战神狄青,也依旧免不了这场“刺配”的命运。
“这些文字么……”
赵瑗浅浅笑开,明眸之中光华流转。
“你不觉得很像青铜器上的铭文,凛冽、且肃杀?”
种沂一愣。
赵瑗一字一字地说道:“利剑出鞘,厮战于野,如铿铿龙吟。”
“龙吟大泽。”种沂低声重复着,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神采,“祖父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官家泽被天下,复燕云、平西夏、逐金辽……帝姬以为,我当得上那柄利剑么?”
“非卿莫属。”
种沂忽然笑了,朝赵瑗行了个硬气且挺拔的礼,转身离去。
赵瑗继续抱着膝头发呆,思考着若是他们当真这么做了……后头的事情,一定有趣得很。
只是每每想起宋朝那条特别操。蛋的规定,总是会替他们觉得不值。
强虏、天下、黄河……
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总在她的脑子里盘桓着,久久挥之不去。她就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想着,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时,营帐鸣金。
一乘轻骑朝这边飞奔而来,铠甲在霞光中泛起粼粼冷光。
宗弼来了。
然后,他被囚。禁了。
赵瑗先是惊讶宗弼来得如此之快,随后又觉得不过是理所当然。
她比照着一国帝姬的服舆,略加梳洗打扮之后,由十八名黑衣黑甲的种家子弟领着,来到了宗弼面前。
四目相对。
赵瑗忽然笑了。
她先是浅笑再是大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仪态,最后走上前去,弯下腰,用字正腔圆的女真话问宗弼:“想不想知道,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宗弼没有说话,目光却是冷的。
赵瑗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唔,今天着实是我大意了,只带了很少的几个人来,陷入了宋人的计策里。没想到宋人竟然能抢先一步,更没想到宋人竟然偷偷渡过了黄河!不出三天,这些消息就会传到上京去,到时候……这处破烂到了极点的营帐,能拦下我么?’”
宗弼脸色微微一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
这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明显被赵瑗捕捉到了。赵瑗轻轻嗤笑一声,继续问道:“你猜猜,为什么头一个来见你的人,是我?”
“哼。”宗弼又微微冷笑了一下。
“你不说。”赵瑗用了肯定的句式,“那么我再来猜一猜。‘宋人狡诈,妄图以女子之身来羞辱我,想我堂堂大金勇士、勇猛善战的第四皇子,怎么能被一个女人,甚至像女人一样孱弱的宋人激怒?哈,来得好,今夜你就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一回,宗弼脸色彻底变了。
“最末一句是我临时加上去的。”赵瑗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看来我猜对了大半。四皇子,我们宋人有个游戏,唤作‘棋’。每走一步,都要预先揣测到三四步之后,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对手的。四皇子殿下,您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游戏的。”
“看来你是极精通‘棋’的帝姬。”宗弼的声音有些沙哑。
“错了,我不懂棋,但我略懂一点棋术。”赵瑗笑吟吟地说道,“方才我对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一步棋。你的每一个反应,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包括现在。如果你愿意,可以猜猜我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以一国帝姬的身份,来挑衅你?”
宗弼被赵瑗七绕八绕地绕晕了,额头上青。筋暴起,嘶嘶地吼叫一声,立刻就要将赵瑗脆弱的小身板给拆碎。十八位黑甲武士齐齐将宗弼困了起来,暗红色的披风在营帐之中分外耀眼。
宗弼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睁圆了双眼,似乎已经明白了。
赵瑗微微颔首,抬头挺胸,学着柔福记忆中汴梁贵女们的矜骄范儿,施施转身,略略收了大袖,不紧不慢地朝帐子外头走去。
每走一步,宗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表情也越痛苦一分。
等到赵瑗完全走出营帐之外,里头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接着是一句字正腔圆的汴梁官话:“狡诈如狐的宋人,总有一天我要削掉你的头盖骨盛酒!”
“……我还是不大明白。”伫立在营帐外的种沂有些挫败。
金营中的另一个头儿,吴玠吴大人则是冷着脸看赵瑗,手一直没有离开过剑柄。
赵瑗转头朝营帐中瞥了一眼,笑着说道:“可以向上京传信了。”
“传什么?”种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二皇子暴毙,四皇子夺营。”
“可宗弼……”
“‘四皇子’,‘夺营’。”赵瑗又刻意强调了一遍,朝营帐中努努嘴,示意“四皇子在我们手上”。若是种沂还不明白,那她就……
“……原来是这样。”种沂长长吁了口气,“你之所以要囚。禁四皇子,就是为了冒他的名?”
赵瑗微微颔首。
“之所以留着他的性命,也是为了将来上京‘来使’,至少要留着一个活人对峙?”
赵瑗轻轻“唔”了一声。
“那我们……”
“扶灵上京。”
种沂瞥了吴玠一眼,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从今往后,你就是金国四皇子完颜宗弼,可以在金营之中发号施令了。唔,他的那些令旗令箭……”
“都在我这里。”吴玠答得很干脆,而后朝赵瑗拱了拱手,“娘子大才。”
赵瑗表情有些扭曲。
“娘子”什么的,是对少女的敬称,敬称……唐朝的驸马也经常称“公主娘子”……呵呵总比晋朝的“小姑子”好多了呵呵……她真的很不习惯啊摔!!!
帝姬殿下在两位诧异的目光中略微调整了表情,依旧一脸的淡定和仪态万方。至于里头那位金国四皇子、金营里残留的金兵、还有四皇子麾下的那支强大军队……她相信将军们会处理好的。
“只是……”种沂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们当真不去奉迎二位官家么?”
赵瑗叹了口气。
“相信我,我比谁都更加焦急。二位官家,一是我的父亲,一是我的兄长……可当下的情形,你捏个沙盘来仔细瞧瞧,当真适合去迎回二位官家么?”
第12章 童贯遗风
种沂沉默。
吴玠也沉默。
赵瑗朝两人略略点了点头,又回去换上了一身素白的衣服——这是“白丁”的服色。帝姬的朝服终究是过于复杂了些,也难受了一些。
最终还是种沂憋不住问她:“你——你为什么要以一国帝姬的身份,去挑衅兀术?我记得……”你明明不大喜欢这个身份。
赵瑗轻轻“唔”了一声:“你没发觉他很生气么?”
“什么?”种沂微微一愣。
赵瑗笑了:“若我是个一般的宋俘,那么他只能感觉到,我在羞。辱他这个统帅;若我是一国帝姬,那么我就是在羞。辱他这个皇子和统帅。你没发现么?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激怒他。”
种沂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激怒?”
“怒火攻心时,人通常会失去理智。”赵瑗尽量说得浅显一些。
“可你后来又……”
“对,我在‘挑衅’他,也在‘激怒’他。甚至到后来,我清清楚楚地向他挑明,我就是在激怒他。虽然他明知这是我的计策,他还是失控了。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不了,那么他还能做些什么?”赵瑗莞尔一笑,“他会对自己感觉到失望。当一个人,无法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又对自己倍加失望时……你觉得,他会做些什么?”
种沂目瞪口呆。
他早知道赵瑗说的每一个字都意味深长,却没想到连宗弼的每一个反应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他忍不住觉得喉咙有些干。
赵瑗继续说道:“当一个人处于极端愤怒、又极端自我否定的情绪下,经常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也比较容易掌控。唔,方才我的措辞似乎奇异了些,你能听懂么?”
种沂似懂非懂,最后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你很可怕。”
赵瑗颇有些得意:“那是自然。”
“你一向是这样……”种沂摇摇头,叹息一声,“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这样。你不像个平常的帝姬,甚至不像个平常的女子。你聪明得过分,也聪明得有些残忍。”
赵瑗轻轻“唔”了一声,“我喜欢这个评价。”
种沂一字一字地说道:“多智近妖。”
赵瑗笑得前仰后合:“那我不妨当个祸国殃民的妖女。祸的是金国,殃的是金兵。”
种沂沉默。
“公子多虑了。”赵瑗收敛了笑容,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很清楚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正因为我清楚自己的手段,所以我才会慎用这些手段。何况我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女子,你手中佩剑轻轻一刺,我立刻一命呜呼。”
种沂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公子预备什么时候北上,与我一同祸害金国?”赵瑗笑弯了一双眉眼。
种沂再次愣住了:“我?”
“自然是你,或者吴大人。”赵瑗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这儿,我可没法子女扮男装。”
种沂不知想起了什么,耳根微红。
赵瑗无谓地耸耸肩,又披上了蓑衣和斗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不会骑马。
一个不会骑马的帝姬,在这乱世之中,无异于累赘。
她正琢磨着应该怎样把这块短板补足,忽然听见了一些近乎愤怒的吼声,字正腔圆的女真话:
“老子进寨子的第一刻就感觉有问题!你还老说没有没有!”
“能怪我吗?四大王自己也觉得有问题,还不是进来了!”
“现在四大王被关起来来,外面至少三五万宋军,恐怕没杀出去,狼刀都磨钝了!”
“这么大声气,怕宋人听不见吗!”
“你凭什么管我!”
“……”
紧接着就没声音了,再接着,囚。禁宗弼亲兵的营寨里传出了砰砰的声音,没过多久,里头就抬出了一具尸体,外加一条断掉的胳膊。
失血这样多,恐怕断掉胳膊的那位仁兄也活不过今晚了。
种沂忽然有些后怕:“这就是‘愤怒’?”
赵瑗点点头:“是。所以才会让你将他们分开关押。如果当时宗弼在场,肯定会强力弹压这股情绪,因为他是所有人的头儿。如果他顺势纠集所有人奋力杀出重围,我们不一定拦得住。事实上,我们还可以分别向他们撒一些小谎。”
“撒谎?”种沂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赵瑗笑得有些残忍:“‘囚徒悖论’。”
“囚徒悖论”,是博弈论里的一个经典案例。
当两位囚徒同时处在极端愤怒的情绪下,比如现在,这个经典案例恐怕会更加“经典”。
最理想的结果,是两位囚徒从双赢变成双输,然后狱。警变成最大的赢家。
赵瑗随即又开始琢磨着怎样去撒这个小谎。
也真难为她脑子里同时转两件事情居然不会乱。
“鸿翎急使——”
悠远绵长的声音遥遥传来,有几分急促,又有几分惶恐。种沂对赵瑗说了声抱歉,转身便去了主营帐中。赵瑗合计了一下,知道“金营中其实住着宋军”的,约莫也只有宗泽宗老将军了。
鸿翎急使……只有官家才能动用的鸿翎急使……宗泽,赵构,还有迟迟未曾现身的秦桧岳飞……
她裹了裹蓑衣的领口,压低斗笠,朝营寨外头走去。
原本以她的身份,是决计不能在营寨中随意走动的。可昨天这里刚刚打了一场恶仗,今天又得死死看住宗弼和他的亲兵们,所以竟然没有人拦下赵瑗,就任由她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经过寨门时,她略略停留了片刻,恰好听见一位西军将领义愤填膺地说道:“康王殿下又要走宣帅的老路不成?当年老种经略相公被童宣帅一激,被李相公一刺,被……”
“童宣帅已然殁了。”另一人皱眉,接口。
“但康王殿下今日行事,实与他如出一辙!……”
——赵构又扯后腿了?
——不能吧?
——明明这回宋军打了个大胜仗,明明赵构高高兴兴地提拔了宗泽又调来了吴玠……
等等。
“童”这个字,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
赵瑗将南北宋赫赫有名的姓童的“宣帅”在脑内过了一遍,这回当真呵呵了。
“童”,“宣帅”,很明显就是童贯那个死太监!
身为一个宦官,童贯无疑是合格的。体官家之所愿察官家之所急,甚至还能使些小计谋讨官家开心,但千不该万不该,这混蛋居然跑去掌。兵了!
没错,童贯跑去掌。兵了,掌的还是当时号称战无不胜的京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家伙一步错步步错,贻误战机是家常便饭,最后还把极有可能收复的两座城池拱手让人。种师道被童贯压得处处喘不过气,再加上什么乌七八糟的议和使割地使……就此溘然长逝。
据说,赵佶之所以力挺童贯打压西军,完全是害怕闹出另外一场“陈桥兵。变”。
每回想起这些要命的事情,她总觉得胸中有一股气憋着不上不下的堵得慌。
就算童贯已经死了,就算死者为大,她也依旧很想把那家伙拖出来狠抽一顿。
更何况,听方才那将领的口气,赵构似乎想要做和当年童贯一样的事情?!
“如今人人都知道,能打的只有西军。”那位将领有些苦恼,“你晓得康王用了什么人?康王用了宗泽、李刚、姚……唔,某忘了他叫什么。反正那三人不多时就要成为西军的头子啦。嘿嘿,再过上三两年,又有谁还记得,世上还有西北种家,还有两位奋力死战的种老将军!”
赵瑗猛地一惊。
她错估了赵构。
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会担心将领势大?
皇帝。
只有皇帝才会担心手下的将领势力过大,不好掌控,才会一步步地□□削权。比如赵匡胤,比如赵佶,比如古往今来一个又一个兔死狗烹、杯酒释兵权的帝王们。
赵构已经完全将自己摆在了“皇帝”的位置上。
赵瑗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皇权倾轧、权力争斗本是融进皇族骨血里的东西。如今它们已经被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如同狰狞的兽,在这乱世之中吞噬绞杀,步步为营。
第1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赵构已经动用了鸿翎急使。
一般说来,只有官家才有权力动用鸿翎急使,也只有官家才能随意调动这些掌兵的大将。
至于枢密院?
别忘了,整个北宋王庭有大半被掳走,黄河以南只剩下赵构这一支独苗。无论天下人怎么想、怎么看,赵构即位都是名正言顺!
宗泽、李纲、姚平仲。
不能否认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将、相公,但是同样不能否认,赵构在给西军换血。
从太宗时起,西北种家就在边陲戍守,足足过了五代直到种师道,俨然就是一门真实的杨门虎将。不知是谁说过,种家满门军将,大宋西军早就姓了种。
这种人,是最受皇帝忌惮的。
先是赵佶,现在是赵构。
赵瑗闭了闭眼睛,装作没听到那几位将领的窃窃私语,抬脚朝营帐外头走去。
她想先去收集一些废弃的箭簇。
穿越时随身携带的空间,已经被赵瑗摸得透透的了。正如她原先料想的那样,在空间里,金银铜铁都可以像种菜一样种出来。可惜在收获之前,还是需要洒一些种子下去。
种子越好,结出来的果子也越好。
种子与果子的比例大约是一比十,纯度越高收获时间越短。但是要在这个冶炼技术极其原。始的宋代,找到纯粹的铜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个年代,上等的铜器铁器,一定会在其中添加不同比例的铬、锡、碳。
赵瑗曾经问种沂借过他的佩剑,结果足足种了三天三夜也没冒芽,最终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她走了整整半天,也没找到一两户工匠或是猎人,却发现不过是妄想:随时都有可能被战火波及的地方,那里还会有什么猎户或是工匠?
自从金人马踏中原的那一刻起,黄河以北便已经十室九空。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好吧,或许这个句子太残忍了一些,但在赵瑗看来,的确是这样无疑。
“小娘子。”
一个黑衣黑甲的军士匆匆跑来,虽然在认真地向她行礼,却不时偷偷地打量她。等赵瑗微微颔首之后,他才继续说道,“十三郎说,那人要见你。”
赵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种沂和宗弼。
“见我?”她诧异地问了一句,“确定是见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军士点点头。
赵瑗拢了拢蓑衣,在宽大的衣袖下,将好不容易拾到的一块镔铁丢到空间里,又冲军士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可……”
“还有什么事?”
“军营中一概不准女娘进入,您……”
赵瑗微微一笑:“我是原先被虏走的宋俘,不是随军女眷。”
军士啊地一声,张大了嘴。
赵瑗无谓地耸耸肩,没再继续纠缠下去,而是直接去找了宗弼。
宗弼的神情有些萎靡,看来那番话将他打击得不轻。
赵瑗笑吟吟地拢了张胡凳过来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干的木柴在火盆中毕剥毕剥地响,散着浓重的黑烟,宗弼那张长着络腮胡子的脸,在黑烟中显得有些狰狞。
良久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为什么决意要对付我?”
“这番话该问你自己。”赵瑗不动声色地将话又推了回去。
宗弼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要告诉你,这没用。”
赵瑗瞥了他一眼:“有用没用,不是你说了算的。”
“真是嫩。”宗弼摇摇头,出神地拨弄了一会儿火,良久才说道,“我读过许多宋史,你们宋人的规矩,是嫡长子承嗣,对不对?”
赵瑗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黑山白水里出来的汉子,没那么多啰里吧嗦的事情可讲。哥哥的婆娘可以让给弟弟,哥哥的王位当然也可以让给弟弟。你是一个好棋手,但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棋盘,不只是宋人在做,金人也在做。”
赵瑗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如果宗望是板上钉钉的太子,而我也是仅次于他的继承人,那么你之前所有的计策,但真是精妙绝伦。可惜啊,黑山白水的规矩宋人不懂,你也不懂。你知道么,自从我父王生病的那一天起,我叔叔就接收了他的全部亲兵。我父王已经去世很久了,你知道么?”
赵瑗猛地站了起来。
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金国就已经完成了政。权的绝对交接。
在汴梁,只要皇帝死了,所有人——无论是赤胆忠心的还是包藏祸心的,都会拥护太子。
可是在金国上京,被拥护的那个人,是王弟。
她先前布下的一手好棋,全部被打乱了。
赵瑗脸色只难看了那么一瞬间。
没关系。
张邦昌出走绞断了她的连环局,宗弼被擒破掉了她的第二次连环局,那么现在……
她抬头看了宗弼一眼,竟然从那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得意”的情绪。
“你生气了。”宗弼诡异地笑了一下,“你们宋人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赵瑗倏地站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慢慢坐了回去。
“你果然不简单,兀术王子。”
“但……”
“你真觉得我会生气?”
第14章 白银的正确使用方法
宗弼脸色变了。
不是因为赵瑗更擅长控制情绪,而是因为……而是因为,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子淡淡一扫,他立刻有了一种利箭穿胸的错觉,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偏偏赵瑗什么也没做,依然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不是一个亡国帝姬该有的眼神。
这更不该是一个亡国帝姬该有的威仪和气度。
他敢肯定,这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可怕的女人,比他自幼敬畏的父王、金国□□完颜阿骨打还要可怕千倍万倍。
“兀术王子,我最后再称您一声王子。难道你会认为,我会在自己用熟了的计谋上栽跟头?不过真是要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很可能就要贸然前往上京,被打个措手不及……”
赵瑗缓缓开口,声音很平和,甚至有些温吞。宗弼渐渐喘了口气,胸口压着的一块大石头一点一点地放了下来。
可随即赵瑗话锋一转,略略扫了宗弼一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极冷的笑:“可我只会做得更加完美、更加天衣无缝。无论是你、你的兄长宗望,或是你的王叔吴乞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宗弼霍地站了起来,砰地一声踢翻了眼前的火盆,登时火星四溅。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对金人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强者为王,弱宋归顺强金,这不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吗?!谁让宋国常年积弱!”
“闭嘴!”赵瑗同样站了起来,一股闷气从胸口直冲上脑门,眼中渐渐泛起了血丝。
“大宋常年积弱?是啊,□□杯酒释兵权,非但助长了西夏的狼子野心也助长金国的嚣张气焰!你们踏碎了宋人江山打破了宋人的宁静掳掠了宋人的妻女夺走了宋人的食粮,现在竟然跟我说宋国积弱!完颜宗弼,不,金兀术,我想你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给宋人带来了多大的痛苦,永远不知道‘兀术’这个名字,在未来千年岁月里代表着什么!”
国恨,家仇。
忘不了金兵铁骑下的嗷嗷小儿,忘不了烧断黄河浮桥时那一声声悲切的嚎哭,忘不了黄河浊流滚滚巨浪滔天,忘不了国破家亡山河倾覆大厦轰塌!
“你,成,功,了。”
赵瑗红着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成功地挑起了我的怒意,我两生两世也无法控制的怒意。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王师北定中原日……
没有家祭了。
她缓缓坐了下来,望着宗弼,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你会死。”
砰!
宗弼一脚将火盆朝赵瑗身上踢去。
赵瑗没有躲闪,没有惊叫,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
然后,她在宗弼惊骇万分的目光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火盆直直掉在了胡凳上,将那张不甚结实的凳子给烧了个精光。
宗弼脸色黑了,又渐渐白了。
他知道赵瑗在自己面前瞬间消失意味着什么。如果她能在他面前瞬间消失,那么她同样能在现今的金帝完颜吴乞买,或是任何一个金国将领面前消失。
在那一瞬间,宗弼想到了很多。
比如暗杀,比如刺探军情,比如……在食水中下毒,将整个金国屠杀干净。
他敢打赌,一旦赵瑗当真这么做了,那么整个金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拦她,
宗弼的呼吸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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