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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大宫女-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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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止心咚地一跳,凭着从宫中学来的谨慎直觉,她几乎可以断定,身后的那名黑衣男子是在跟踪她,而且从出宫到现在,他就一直在跟踪着她。
  难道,‘她’始终都不肯放过我吗?我不过一名放逐出宫的小小宫女,又有什么地方劳动‘她’如此大费心思呢?
  柔止深呼了口气,她望了望四周,知道此时并不是伤春悲秋、顾影自怜的时候,于是,将视线落在一个地方,她猛地站了起来,对那买面摊的伙计说了声‘对不起,我不要了”,然后,也顾不得对方的埋怨,匆匆向一名正在墙角打盹儿的马车夫跑了过去——
  “大叔大叔,能不能载我一程?”
  车夫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姑娘这是要去哪儿?”
  柔止将方才那枚素银簪子拿出来,递给他笑道:“大叔,我想去红蓝乡,你能不能将我载到桃花渡?”
  车夫看了看她手上的银簪子,眼睛大放光亮:“桃花渡?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就这样,柔止迅速跳了马车。
  马车启动了,就在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柔止根本不知道,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在雨中扬鞭摧马,急驰飞奔,他不是别人,正是四处焦急寻找他的太子刘子毓。
  两个人就这样再次擦肩而过,拥挤而嘈杂的街道,他们的距离越行越远…
  ※※※※※※※※
  暮色沉重起来,一条小河在如黛的青山下蜿蜒绕过。柔止伫立在河岸边,从胸口长长呼了口气,原来,到了这桃花渡才意识过来,现在的自己,没有包袱,没有首饰,没有银两,没有食物,甚至,就连一枚小小的铜子儿她都拿不出来。想要渡船过去,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她该怎么办呢?
  已经东游西逛了两天两夜了,这两天之中,她像一只流浪的饿狗到处游荡在这陌生的风雨街头,然而,走来走去,除了接受到路人们各种异样复杂的眼光,她简直是一无所获。柔止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随时会饿死在街头,于是,重又振作起精神,拖着一双疲惫不堪的双足,再一次地,她又来到了昨晚所经过的一家小饭馆——
  “请问,你们现在真的不需要人吗?”
  妇人一见又是她,立即不耐烦地摆摆手:“给你说了不要,我们都是做的小本生意,给不起工钱,不需要任何人!”说着,便自顾自去忙她手中的活了。
  柔止尴尬极了,她本想小心翼翼地再去向妇人讨点东西吃,奈何一看见对方那忙上忙下的样子,她就始终开不了口,是啊,在宫中虽然是个奴才,可好歹也是拿着七品俸禄的高品级女官,现在,要这样猪狗一样的向人乞讨,她怎么能够拉得下那脸呢?
  柔止悻悻地掉转过身,心中酸楚地想,现在的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走投无路,落魄如此,是不是又要再经历一次十岁失去父母时的那种困窘潦倒呢?她好担心,担心自己再也没有体力支撑下去,担心自己这匮乏饥饿的肉躯随时会倒毙在街头,担心她真的别无选择了,最后会为了一块馒头被迫去偷去抢…
  “女儿啊…接下来,你还会遇见很多痛苦和辛酸的事,到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
  “到时候,你会饿死,会冻死吗?”
  走着走着,一阵头昏眼花后,忽然,她的耳边又好像出现了一阵幻听,她心中一震,再次打起精神,又转了过去。
  是啊,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是什么调粉熏香的司饰女官了,现在的自己,沦落到如此下贱的地步,能够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还顾得上什么体面不体面呢?
  于是,在饥饿和寒冷迫使下,她深吸了口气,不得不再次厚着脸皮,重又折了回了那家小餐馆:“大娘,我……能不能、能不能…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声音不大,但说出这几个字却是想当不容易的,然而,那妇人恍若未闻,依旧蹲在地下洗她的锅碗,滴水的屋檐下,一盏气死风灯晃晃悠悠地照在她的脸上,冷漠而嘲讽,柔止看着她的样子,终于绝望地闭上眼,掉过头去。
  “哎,我说姑娘。”正要挪步就走,忽然,那名妇人又站了起来,抖了抖手上的水,面无表情打量了柔止一眼,然后朝她翻了个白眼道:“你也真是的,要讨饭就直接说吧,我这里现在虽不招工,但剩菜剩饭还是有一些,你等等啊,我马上去给你拿过来。”说着,摇头叹息一声,朝厨房走了进去。
  “谢谢…”
  两行泪水簌簌滚落,就这样,在最最绝望的情况下,柔止总算又解决了一顿。
  夜越来越深了,当柔止离开那家小饭馆,正当拖着困顿的身子沿着河岸继续走时,忽然,不经意一回头,却见身后几十步远的地方,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影正悄无声息地立在一家酒肆旁。
  一触及那道人影,柔止的心‘咯噔’一沉,暗叫一声糟糕,还来不及思考,第一个反应就是拔脚就跑。
  凛冽的夜风扑面而来,柔止想也不想急匆匆提裙跑着,然而,跑着跑着,跑了差不多一丈远时,忽然,那人将朱口一咧,接着,缓缓伸出手,不疾不徐地从身后的箭袋取下一支羽箭,竖起长弓,就像对准一只猎物般,“咻”的一声,手中的羽箭朝柔止的背部射了过去。
  
  ☆、第59章 找寻
  
  雨,仍旧在下。细绵绵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飞絮,淅淅沥沥地飘洒在灰蒙蒙的京城上空。刘子毓坐于马背上,手捏着那枚兰花玉佩,就像许多年前薛定之寻找心珠时一样,他的眼前,一片纷纷扬扬的混乱。
  果儿,有人告诉过我,这人活一世,红尘孽债皆为天意,可如果你真是我的孽我的债,那我又何时才能还清呢?
  雨水斜斜打将下来,打湿了他身上的黑衣丝质披风,打湿了他如精美如画的清俊面颊,他身后的冯得誉实在看不下去了,缓辔上前:“主子,您看,雨下得这么大,您都出宫两天了,就算是借着到皇觉寺祈福上香的由头,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万一皇后她怀疑起来…”
  刘子毓正在气头上,冯德誉如此一说,猛地掉转过头,正待发作,忽然,他又怒及反笑:“老冯啊,还是本王来教你给个乖吧。”“主子…”冯德誉嗫嚅地倾身过来,刘子毓将玉佩小心揣好,微偏了偏身,轻声道:“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两天就好好地闭上嘴,想想怎么抗住肩上的那颗脑袋才是,你说呢?”说着,一夹马肚,冷哼一声,继续向另外一条街道缓辔驶去。
  冯德誉大惊失色,身子颤颤一歪,差点从马背翻了下来——
  哎,罢了罢了,是福躲不过,是祸躲不过啊!
  时令深秋,天气本有些恶劣,很多人足不出户,彼时的京都内城游人越发稀少。刘子毓目光聚集在街上几名撑着油伞的年轻女子上,然而,搜寻来搜寻去,却始终不是自己想要找到的影子。他蹙了蹙眉,正要掉转马头,忽然,一名梳着总角的小男孩骑着竹马在街沿边跑来跑去,身后一名穿着花布衣的小女孩在急匆匆追他:“你等等我,等等我呀…”
  刘子毓坐立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看看着,不由微微一笑,唇角的笑容如同水波轻轻勾动了一下。他旁边的一名锦衣侍卫不明所以,摸了摸后脑勺:“主子…”刘子毓丝毫未闻,只是恍恍惚惚地伸出右手,像是在抚摸记忆的温度。
  “主子…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终于,侍卫这一声小心询问,刘子毓才恍然一醒:“去桃花渡!”眼眸一亮,拨转马头,“驾”的一声,扬鞭而去。
  烟水茫茫的江河岸边,连天的衰草枯杨在风雨中凄迷摇摆。下了几天的雨,桃花渡的码头到处都停靠着上行下行的船只,地上一片潮湿泥泞,隐约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穿梭其间,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霉味。刘子毓昂首乘坐于马背,远远地,他就看见岸上围着一堆人,纷纷打着伞,指指点点,听不清楚口中在说些什么。
  心中感到一阵好奇,刘子毓用马鞭指着人堆的方向,像旁边的一名侍卫吩咐道:“去看看那儿出了什么事?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是!”
  侍卫利落地翻身下马,立即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又迅速转身跪向刘子毓跟前报道:“回禀主子,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一个刚捞上的死人而已。”
  刘子毓颔首轻“嗯”的一声,也不在意,只是抬手扬鞭,继续绕道前行。
  然而,就在他刚要策马离开的时候,突然,人群之中,一名中年男子突然跑过来急匆匆拦住了他,“大人,请留步!请留步!”
  刘子毓勒住缰绳,微微侧过身来。
  这一侧,中年男子委实大吃一惊。原先,他只见刘子毓端端稳稳地乘着骏马之上,锦衣玉带,气场不凡,身边跟着的几名卫戍近侍也是威风凛凛。却没想到,转过脸看仔细时,此人竟是如此的俊美惊人——挺直的鼻,微翘的唇,一张面孔生得如玉碾就、雪堆成,尤其是那深黑的星眸往这边淡淡一扫,便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贵族之气。不觉又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大、大人,是这样的,小的是这里拉船的纤夫,今天早晨不巧捞了一具年轻的女尸,小的见这女尸肩上还插着支箭,死得有些可疑,所以正准备将这事报告给官府衙门,不想大、大人正好路过这里,那么大人能不能管管这事儿…”
  年轻的女尸?
  刘子毓心咯噔往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隐约袭上全身,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迅速掉转马头,朝人堆厉喝一声:“让开!”
  人群纷纷回望过来,像是被马上男子的气场所慑,听得这声喝令,竟全都乖乖地让了开来。
   …果儿?
  目光下落的一刹那间,刘子毓整个人胸口一窒,呼吸都停止了!
  柔止一动不动地侧躺在潮湿的泥岸上,双眼紧闭,血色尽失,右边的肩头竟还斜斜地插着一支羽箭,被箭伤着的地方汩汩往外涌着鲜血,那血顺着衣襟一滴一滴往下掉,和着身下积了一大滩的雨水,蜿蜿蜒蜒,仿佛要流成一条河。
  “果儿,果儿……”急促紊乱的喘息声中,刘子毓猛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趔趔趄趄刚一奔到柔止所躺的地上,便双手发抖地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人群开始喧哗起来,像是实在不明这位贵气的年轻男子和这名女尸有何关系,纷纷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起来。刘子毓依旧将柔止搂在怀里,像搂着一件已经破碎的稀世珍宝,战栗而绝望的狼狈模样,完全是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冯德誉大惊失色,也摇摇晃晃从马背栽了下来,人还没站稳,便连滚带爬跑向刘子毓:“主子,你快看看薛姑娘还有没有气?快看看!”
  刘子毓如梦初醒,这才抖着手用手去探柔止的鼻息,一股若有若无的游丝隐隐拂过指尖,原来柔止的呼吸尽管微不可触,但尚存一气,尚存一气……
  他闭目深深地吸了口气,猛地将布满血丝的双眸一睁,二话不说将柔止打横抱起,走到马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翻上马背,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胸前,轻轻拉过披风,“驾”的一声,扬鞭而去。
  如果你不再醒来,果儿,我会恨我一辈子你知道吗?恨我一辈子……
  雨越下越大了,后面的冯德誉和侍卫一路跟上,一队人马就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众人膛目结舌的表情下,旋风般一闪而逝。
  ******
  “禀娘娘,据奴才派出去的人来报,太子这两天并不在皇觉寺祈福上香。”
  甘泉宫内,一名内侍执着拂尘急匆匆跑到皇后跟前跪报,皇后听后大震,猛地从椅榻上站了起来:“什么?!不在皇觉寺,那他人现在在哪儿?!
  内侍擦了擦额上的汗,低下头嗫嗫嚅嚅道:“这群没用的东西,他们、他们跟丢了…”
  “跟丢了?!”皇后又是一惊,气得再也忍不住垮下脸骂道:“这孩子,真是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按说平时,他要怎么胡闹本宫都由着他去,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他父皇抱病在身,他在外面如此晃荡,都不怕御史台的那帮言官怎么议论吗?!”
  如果说她从一开始就想扶植一个提线木偶,任意操纵,那么现在这个‘木偶’是不是太过‘木’了点?他老子重病在身,不说能做些什么,就是在文武官员面前做出个孝子典范也是好的,怎能在如此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哎,真是没心没肝的孩子,没心没肝啊…”皇后头疼地扶着额头,疲惫地坐了下来,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又有一名内侍走了进来禀道:“娘娘,工部侍郎明瑟明大人正在殿外恭候召见,娘娘,现在就传他进来吗?”
  皇后一怔,这才想起今日要办的一件头等要事,遂丢开了刘子毓的事儿,说了声“快传!”,站起身,命人从古架上取来一条长长的红木匣子。
  不一会儿,明瑟走了进来,恭敬地参拜一礼:“臣侄明瑟拜见皇后殿下,娘娘千岁。”他一身石青广袖袍服,举手投足间风清月朗,温文尔雅,眉宇间依旧一股仕人文士之气。皇后上下打量他一眼,唇角终于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本宫知道你刚从台州那边回来,所以,有些事情可能还不知道。”她扬手,命人将匣子里的一卷画轴取了出来,然后接过走下榻,立于书案前轻轻展了开来:“这是金吾卫李统领的掌上明珠,年刚十八,呵,本宫千挑万选,总算挑出这么个才貌双全,匹配得上你的女子了。”
  明瑟猛地抬头,目光错愕地看着画上那正盈盈浅笑的陌生女子,虽然他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而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可如今来得如此突然,他还是觉得晴天霹雳,措手不及!
  皇后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叹道:“瑟儿啊,现如今宫中的情势想必你也听说了,陛下的身子每况愈下,太医们说怕挨不过这个冬日,本宫真担心,如果、如果真有什么不测的话,你的婚事又不知延误到哪年哪月了?”
  “皇…”
  明瑟正欲说什么,皇后扬了扬手,将他打断继续说:“你是知道的,万氏和我们明家一族一向水火不容,假若陛下真有不测,以后这朝局会发生新的逆转都不好说,所以,为了太子能够顺利登基,为了咱们明氏家族的基业着想,咱们现在得尽快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对象。而这金吾卫李统领位属亲军十六卫的重要军职,正是咱们现在迫切需要的一股重要力量,所以,本宫和你父亲商量过了,这一两个月期间,部院你可以不必去当值了,台州那边也不要去了,而是安安分分呆在府里,因为,你的婚期本宫已经命礼部拟好了,就在下个月的二十九…”
  
  ☆、第60章 流光
  
  下个月二十九!
  明瑟一动不动地看着桌案上的画轴,浑身如被雷击,皇后还在说,他却耳边嗡嗡的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最后,他张了张口,想找出一种理由阻止这段‘好姻缘’,奈何皇后那一副不容商议的表情终于让他死了心。是啊,从出生开始,他的婚姻就注定是一场没有感情、只为维持政治利益的关系纽带,现在,他要用什么借口来推拒?
  雨停了,天空露出水洗过的淡青色,明瑟穿过凤仪殿的门楼,抬起头时,一对剪尾飞燕正好掠过银杏树的树梢。他正倒背着手看得出神,忽然,一道浅浅的女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明大人…”,明瑟心中一跳,猛地转过头去,然而,看清了来人时,一双澄亮的瞳仁瞬间黯淡了下去,“下官明瑟,拜见淑妃娘娘!”
  “明大人,这些礼仪规矩你定要做得这么全吗?”采薇两手交握着慢慢走了过来,她定定看着他,唇角勾出一抹自嘲和讽刺,明瑟一怔,依旧客气鞠了一躬:“娘娘为上,下官不敢丝毫逾矩。”
  采薇冷笑着不再说什么,只抬起头望着远处萧瑟的秋景:“大人,我想请您帮我去找一个人。”明瑟愣住,采薇顿了顿,又干笑道:“…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帮我找,而是在帮大人你自己找呢。”
  “娘娘要下官找人?”明瑟更是听得糊涂,正疑惑不解地抬起头,采薇已经将目光定定看向他:“大人,我说的是柔止。”
  ******
  柔止面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上。
  这是一间精致上等的厢房,因为考虑到各种利害关系,东宫是不能回了,皇宫更是不能回了,所以,这倚红楼便成了刘子毓暂时抢救柔止的安全之地。京城最有名气的两位大夫被抓了来,正满头大汗围在榻上为病人抢救诊脉。侍女们端水的端水,拧毛巾的拧毛巾,熬药的熬药,倒茶的倒茶,穿来穿去,好不忙碌。刘子毓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唇角紧绷着,手捏着椅子的扶手用力得指甲都已发白。旁边的柳香兰手思忖了会儿,转身走到案桌沏了杯热茶,为他轻轻捧了过去:“殿下,您先喝口茶吧。”刘子毓一把推翻在地,站起身径直朝床榻走了过去,抓住一名大夫的衣襟:“她到底能不能活过来?!”
  他双眸通红,语气如冰,大夫哆哆嗦嗦道:“这位公子,我看,您还是放了我们吧。这位姑娘昏迷得太久,体力早已亏损耗尽,而那箭又伤得那么深,只怕拔箭的时候心脏承受不住,万一有个什么、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我们实在不敢保证啊!”另一名大夫也赞同地说:“是啊是啊,公子,这位姑娘存着一口气都是奇迹,我们怎能乱敢做出承诺和保证呢?要不、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另请高明吧!”说着,就要慌慌张张收拾药箱,准备赶快闪人。
  刘子毓目光一凌,他身旁的侍卫立即抽出腰间佩刀,亮晃晃地横在大夫的脖子上。大夫吓得双腿一软,跪下来哭诉道:“公子啊,大夫不瞒病情,您、您就是将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我们还是那句话,拔箭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我们真的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啊!”
  两名大夫觉得自己倒霉到了极点,本来好好地在自己医馆做他的生意,却没想到遇见了这个煞神爷,还被抓了过来走也走也不得。刘子毓仰头吸了口气,缓缓坐于床沿边,一双眼睛定定看着昏迷中的柔止。因为中箭的部位是在后肩,所以现在的柔止只能面朝床内侧躺着,他看不清她的正面,只看着箭杆被取下之后,那尖锐而冰冷的箭镞像钉子一样狠狠嵌进她肩头的皮肤里。血液和着衣料已经凝固成块,那团刺人心脏的暗红色像一张巨大的网看得他透不过气,刘子毓再也承受不住地站了起来,他终于闭上眼,背对过身,朝那两名大夫摆摆手:“你们拔吧,拔吧……”
  “…?”两名大夫相视一怔,似还没反应过来,刘子毓提高声音,大喝一声:“废物!叫你们拔!没听见吗?!”
  “是是是。”大夫哆嗦点头,赶紧动手准备起来,又是在柔止胳膊上寻找穴位,又是小心翼翼地捻针做灸,几名侍女拿着止血的纱布焦急等候在一旁。刘子毓重又静静地转过身去,然而,当他看见一名大夫从红木药箱里取出一把银制小钳,准备拔去柔止肩上那支短小的箭镞时,他瞳孔陡然一缩,无意识伸出手——
  可惜,还是来不及了,猝手不及间,只听榻上女子“嗯”的一声痛哼,几点鲜血像梅花一样斑斑点点喷洒到他的脸上。
  箭镞被拔了出来,锯齿撕出来的一块血淋淋鲜肉就那么一目了然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刘子毓缓缓闭上眼,心如撕裂般疼痛。而伴随着柔止首次于昏迷中发出的那声痛哼,她又再次陷入昏厥过去。空气凝固成一团,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在床上那不知能否活过来的姑娘身上,因为他们都不敢设想,如果这位姑娘真不能活过来,眼前这位男子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夜幕降临,壁上的水晶沙漏在紧张的气氛中无声流逝,里面还在忙碌抢救,刘子毓已经从厢房走了出来。外面是一间宽敞精致的古雅花厅,红烛摇曳,熏香细细,墙壁的正中挂着一件青玉山水挂屏,夜风斜着阵阵凉意从敞开的窗户钻了进来,那挂屏下的万寿菊也在水晶瓶子里抖抖擞擞地摇摆着。刘子毓看着那金黄的万寿菊,手揪着膝上的敝屣,背上一个寒战,再也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推开窗户,大口大口吸着外面的空气。
  冯德誉取来一件披风,踌踌躇躇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走了过去:“主子,夜寒风冷,添件衣吧。奴才相信薛姑娘她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刘子毓恶狠狠地转过身,转手夺过侍卫腰带上悬挂的鞭子,一脚就将冯德誉踹翻在地,不待他说什么,劈劈啪啪就朝他打了过去。冯德誉像雕塑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也不呻0吟叫喊,也不躲闪求饶,只垂下头道:“主子,仔细手疼。”刘子毓勃然大怒,手上力道越发加狠,“叫你多嘴!叫你多嘴!”旁边的侍卫和丫环全都惊呆了,当今的太子殿下性格虽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可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暴虐阴狠和失态的模样啊!大家纷纷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柳香兰静静地站在房门边,淡淡的双眸闪动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情愫。
  过了好久,大概是打得累了,刘子毓才厌恶地扔下鞭子,头也不回朝里间走了进去。众人见冯德誉背上皮开衣裂,赶紧上来搀扶:“公公,公公,您不要紧吧…”,冯德誉艰难地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的,这点痛哪及得上,哪及得上…”余下的话他没有说了,但众人都大致猜出了话中的意思。
  房内静悄悄的,柔止依旧昏睡未醒,烛光摇曳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睫毛始终未曾动一下。刘子毓锁着眉刚一走了进去,两名大夫赶紧从床榻站了起来,神情无比激动:“啊,公子,太好了,太好了,从这位姑娘现在的脉像看,她基本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能够活下来了。”“对对对!”另外一名大夫也附和着说:“公子,说来也奇怪,照姑娘先前的情况来看,那么弱的体力是根本承受不了拔箭的那一瞬的,可老朽却万万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承受了下来…哎,现在看来,或是这位姑娘求生的意志再支撑着她自己吧!真是奇迹,奇迹啊!”
  刘子毓闭上眼长吁了口气,终于,脸上释放的笑意像一道回暖的阳光穿过蔼蔼的暮云冬雪。
  ******
  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柔止独自一人跪坐在双亲的遗体前,小小的四合院,是孩子的哭声惊破了黑暗的穹苍。“母亲,爹爹,爹爹…”她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梦中也知是梦,可缠绕不断的梦境还是以这样的画面时常出现:没有日月,没有星辰,没有花鸟,没有树木,茫茫的黑夜长得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她浑身剧痛地趴伏在那个像魔窟一样的鬼地方,母亲走了,爹爹也走了,她不停求救呼喊,不停喘息挣扎,奈何张大着嘴,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果儿。”有声音在轻轻唤她,黑暗之中,她惊喜地睁开了眼,一道白色的亮光像柔美的月华倾泻下来。原来是母亲,不,不是母亲,虽然看不真切,可他的声音那么磁性温和,是爹爹,是爹爹在唤她的乳名。她站起来东张西望:“爹爹,娘呢?”父亲朝她嘘了一声,慈祥地问:“果儿,爹爹昨天都教你的诗都会背了吗?”她站在廊下望向天空,四月的雨水缠绵流转,轻盈地敲点着屋顶的瓦片,一股股的细流沿着瓦槽潺潺而下,她伸出手,笑盈盈地转过头:“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父亲温和地笑了,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那沾染着水气的海棠花香也随风扑鼻而来,不一会儿,她转过头,母亲拿着戒尺从影壁严厉地走了过来,“果儿,娘叫你挑选干花呢?天黑之前,你还没完成吗?”
  花开了,瞬间又谢了,童年的洁光片羽就那样永驻在四月春光的一隅,像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洗掉了胭脂之色,絮絮飘飘,纷纷繁繁,落了满地的青苍台阶。再回过头时,父亲和母亲的背影早已穿过重重雨丝,越走越远。
  “爹爹,母亲……”
  一颗莹然的泪珠顺着眼角滚了下来,刘子毓心尖某处一痛,然后轻轻伸出右手,温柔地抚着柔止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颊,抚着抚着,再也忍不住俯下身,用唇轻轻吮去她眼角的泪水:“果儿,我没有办法把你爹爹和母亲还给你,怎么办……”
  
  ☆、第61章 困惑
  
  皇帝病重,朝堂事紧,饶是东宫的太子再怎么‘荒唐胡闹’,他也不可能天天逗留在这秦楼楚馆的烟花之地。待确定柔止彻底脱离生命危险后,他这个储君还是要时不时到御前尽个孝道、在诸位臣子面前应个卯的。这日,议政大会一散,刘子毓又匆匆从皇宫折回倚红楼。皇后知道刘子毓的行径后,倒也懒得多费口舌劝说,只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他胡闹不再过问。
  彼时,谋士李磐也刚从永州回来,乍见刘子毓眼窝微青,眼底布满红血丝,心中甚是诧异,这天,向柳香兰打听之后,方知道这位太子爷竟然连日不休,衣带解带只为照顾一位病重的姑娘?!
  “本王脸上可有脏东西,牧之为何这般打量本王?”
  “咳,没、没有啊。”李磐抚着鼻干咳两声,赶紧走向桌边,展开手中的地图指着道:“殿下,经在下秘密勘察,万氏果然乘着回京叙职期间,携了两千亲兵护卫于京机要道安扎住营,除此之外,还有五百两大车和两千载驿驮一路随行,而对此,九门步军巡捕统领是睁只眼,闭只眼,很明显,这人早已被万氏收买。”
  刘子毓点了点头,手指敲点着桌面冷笑道:“真是好大的气派!如此看来,他这个大将军早已是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我父皇的那口气一断,就明着大举义旗,发动政变呢!”李磐侧首问道:“殿下,明相那边有什么动静?”
  “还能有什么动静?”刘子毓抚着手上的扳指一脸嘲讽:“京军十二卫的大半卫所都是他明党的人,如今,又借着为他儿子成婚的由头,欲以联姻的方式拉拢金吾左卫统领李培林,嗬,看来啊,要不了多久,自直属皇帝的京都十二卫也快变成他们明家的了!”顿了顿,他端起桌上一碗盖碗冷笑道:“所以,对于万国公的逼宫本王倒不是太担心,反而是明钰这个人!”李磐颔首叹道:“是啊,外有悍将,内有强相,这悍将一除,这个明钰以后怕是……”李磐没有说下去,只向刘子毓拱了拱手道:“殿下,在下曾说过,这君王之道,也是用人之道,知人善用者得天下,知人而不用者失天下,所以,在下自回京以来,就一直在替殿下揣摩着一个人。”
  “谁?”
  “曾做为陛下的顾命大臣之一,纪怀远。”
  刘子毓面色一滞,说道:“他?这个老匹夫,他不是早为明钰所不容,自请免官,以躬耕田园为乐了吗?你提他又有何用?难道,你觉得他还能和明钰抗衡?”,李磐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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