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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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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

“不!怎可让他随意触碰奴的手臂?”魏四娘低声哭泣起来,“爷,咱们……咱们回家去吧!奴求您了!”

“姨娘,还是让孟大夫给瞧瞧吧!人命攸关,你腹中怀的可是姐夫的骨肉啊!”容渺一改清冷的态度,关切地劝慰。引得周围人跟着一阵劝,“是啊,什么时候了,还顾忌劳什子礼数?”

也有人冷笑讽刺,“魏四娘从前艳帜高挂,多少入幕之宾!这关头竟摆出贞洁烈女的做派来,真真好笑。”

“你嘴真毒。没瞧见人痛成了那般么?那容家小姐着实可恨,就让她抱一抱腿又怎么了?瞧瞧,她扑了个空,孕妇撞到肚子,弄不好,可就是一尸两命!”怜香惜玉,多是风流多情的少年人。

“这便是她自己的不是了!适才她男人刚责怪人家容小姐不该受她的礼,她偏又扑上去跪拜,容小姐吓了一跳,不敢生受,只能避开,怎么却又成了罪魁祸首了?依你说,容小姐能怎么办?”有人欣赏魏四娘的娇柔之美,亦有人将容渺的无奈看得明白。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徘徊在孟大夫越来越紧蹙的眉头上。

他沉着脸,把了左脉,又把右脉,紧抿着嘴唇,忽而疑惑不解,忽而面色沉重。

庞少游紧张不已,帮他箍着魏四娘的两只胳膊,想要追问,又怕影响了大夫看诊,急得满头汗。

魏四娘闭着双眼,双手怎么也挣不开,心中不断祈求,“各路神仙菩萨,信女一生孤苦,受尽折磨,好容易得此如意郎君,只求菩萨保我过了此关,信女愿茹素一生,赎此罪孽。求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容渺静静地站在一旁,面上无悲无喜。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已被怒火烧灼得多么难当。

片刻时光,竟似数个时辰一般难熬,孟大夫复杂的表情令在场所有人皆有度日如年之感,究竟是怎样?孩子当真留不住了么?

庞少游最先等不下去,“孟大人,她……她究竟如何了?那孩子……”

孟大夫长长一声叹息,望着魏四娘的脸,收回切脉的两手,认真问道:“这位娘子,敢问,今日之前,你竟没有觉得腹痛难忍,亦不曾见红么?”

魏四娘猛地睁开眼睛,泪水滚滚而落,瞒不住了?瞒不住了吗?她该怎么办?此生注定要被厌弃、要再次孤零零的一个人承受世间苦楚么?





第13章 真相
魏四娘当年刚进戏班时,是给正当红的小飞燕当使唤丫头,她犹记得第一回走进小飞燕的屋子,推开门,窗下一张雕花漆金的妆台,翻开的妆奁里躺着几串明晃晃的珠链,一半垂挂在外面,耀得人双眼生疼。金灿灿镶红宝头面,顶簪、掩鬓、小簪、璎珞、耳坠子,臂环,一字排开,跟洒了半盒的香粉、口脂盒子、象牙梳子混在一起,那是她连梦里都不曾见过的奢华。

她告诉自己,要过那样的好日子,因此忍着打骂,受着折磨,硬扛到了自己长大成人、开张会客那一天。穿着此生第一件丝缎衣裳,走进某位富贵闲人的别庄,一场堂会下来,魏四娘的名头响彻半座城。

后来她穿丝缎穿得厌了,满池娇的累丝镂金头面嫌坠得头皮疼。后来她又嫌闺房空旷,前来邀她饮酒赏月的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俗人,偶有几个清贵公子,风流太过,难以交心。

那时不是不能从良的,想买她回家的人从院外排到院内,只是总不甘心,不愿蹉跎了这大好年华,跟这一身冰肌玉骨。她等了许多年,辜负过人,也被辜负过。眼看十九岁年纪,再等下去,许是珠残玉碎,恰遇着新婚宴客的这位良人。

他笑着饮酒,任由人拿他跟新婚妻子的风流事打趣,一杯接一杯地被灌烈酒,半句怨言也无,挥金如土,请她唱一场,出手便是几百两银钱打赏。

他醉酒,东倒西歪的一片醉客,唯他坐得仍直,攀她的袖子,笑着问她:“伊人何故娇似玉,半卷莲舌婉如啼?”

明明是一句极轻佻的戏言,她听过多少比这句话更优美华丽的词句,许是那天酒太浓,月色太美,她蓦地红了脸,起身避开,错踩了裙角,一跤跌进他怀里去。

那晚莲池畔,他的暖阁间,他身旁不是新婚的妻。刹那芳华,万种风情,她用尽手段,缠了他整晚。

自此人影相偎,琴瑟和鸣,她打定主意,今生所归,非他不可。

半年多往来,才终于求得班主肯放人,又半年,方打动他得了那句许诺。从此她不再是人皆可妻的贱伎,是终于有了归属之所的、他的屋里人。

那时她还不知,多年虎狼药,早伤了根本。

魏四娘双眼通红,别过脸去,避过了孟大夫的盯视。

“奴不知大夫说什么,奴向来好得很……”

一旁,庞少游急了,“哪里好得很?孟大夫,不瞒你说,前几天她才昏死过,镇日眩晕无力,吃也吃不下,只是吐,瞒着人不许我知道,怕我忧心!孟大夫,你实话对我说,她这胎,是不是不大好”

孟大夫觉得事大,稍作犹豫。魏四娘只想逃离,哀求道:“爷,咱们回去吧!叫牛郎中瞧瞧,他素来知奴的底细。”只差没直言,信不过眼前的孟大夫。

庞少游哪里等得,一把扯住孟大夫的手臂,“大夫,你只管说,要补要治,全凭您调遣!”

孟大夫回头,容渺微不可见地朝他颔首,孟大夫只得叹道:“或补或治,全无用处了……”

“为何?”不容庞少游不紧张,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容华先报喜讯,有孕两月不足,魏四娘的胎后知后觉,一诊脉,却是近三个月了!

因一心爱宠,盼着她腹中是个如她般玲珑剔透的长女,待容华怀着的嫡子出生,姐姐带着弟弟,多养眼又令人欢喜的一对!

便顾不上正妻的脸面,考虑不及岳家是否着恼,一心盼着她生下那孩儿,连去接有孕的妻子回家这件事,亦耽搁下来。

孟大夫沉吟良久,“此地不宜详述,公子不如……”想先将人带进侯府,关上门再细说。围观人众多,庞公子若是听说,难保颜面尽失。

庞少游失态地推了他一把,“你犹豫什么?快请说吧!四娘,你住口,咱们现在不走!我要知道孩儿到底如何!”

孟大夫摇头,将声音压到最低,“公子见谅,你既见问,老朽不得不答。这位娘子……”接触到魏四娘乞求的泪眼,这回是孟大夫扭头避开,“久服凉药,本就体弱宫寒,不宜成孕,如若老朽未诊错,娘子近两个月应该还曾服用过马钱子一类的方子……此药散血热、消肿毒,腹中胎只怕……早已……早已……”

庞少游愕然半晌,才明白孟大夫所言何意。凉药,不是“良药”,他心尖上那人从前是做什么营生的,他清清楚楚!

“可是……可是孕后……”孕后尚服用马钱子!算来三个月前,她还没进门……班主说,他包了她,她就只接见他一人。

期间她请过那牛郎中问诊,被他恰巧撞见,她推说嗓子肿痛,当时不曾怀疑过,现在一想,很可能是他被当成傻子般戏耍!

“所以,胎死腹中,你仍拿孩儿骗我?”庞公子看向魏四娘,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这多情良人,翩翩公子,何曾对她说过一句狠话?此刻他目龇欲裂,恨不能将她拆骨剥皮,挖开那玲珑心儿瞧瞧,是不是化作了黑色!

她怎忍心如此玩弄他,欺骗他?亏他冷落了结发妻子,一心护着她。亏他忽略了嫡孩儿,单盼着她的骨肉!

魏四娘抖如糠筛,不相信自己筹谋许久,忍耐不发,扛下这死一般的折磨,竟空忙一场,全无所获。

“爷,你休要信他,奶奶恼了奴,容家自容不下奴,他家的郎中,言语怎可信?爷……”明明痛得说话都困难,却强忍着将语句说得流畅而迅速,只求他能扭转心思,再信她一回。

容渺在旁,适时开口,“难怪适才姨娘说,有些事要污了人的耳朵,早知是这等事,我岂会多留半片时刻?”

说得庞少游又愧又痛,抬不起头来,将手中环抱的魏四娘重重掷在地上,痛骂,“我错信了你!”

“还是……先将死胎打下来……保住母体要紧……”

孟大夫满头细汗,多年来他行走各家后宅,全靠医术高明、装聋作哑,如今当朝最得势之侯府与最富贵之大户间的辛秘事,竟从他口中宣扬开来,多年来清名,就此蒙了一层细尘。

回望容渺,见她摇着手帕,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想到她说服自己相助之时那决然狠厉的态度,不由低叹。

损他一人清名,全一桩姻缘,救容华母子、和胎死腹中不肯流掉的魏四娘三人性命,也还算值得。

几人言语音量不大,围观人众察言观色、从只言片语间拼凑出了事情的完整面貌,皆是又笑又叹。笑的是出门一趟,得遇如此好戏,不虚此行。叹的是美人蛇蝎心肠;胎儿早亡,却妄图将祸端栽于无辜人身上。

幸好容渺手疾眼快,没着了她的道,万一孟大夫不在此处,魏四娘胎死一事,不全成了她的罪过?

这时也有心思活络的人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难怪她一开始哭着喊着要见奶奶,怕是原本想将罪过栽给那正头娘子,好回头向夫郎哭诉,说大妇不能容人,伤她骨肉。好毒的心思!”

“可不是?上天保佑,这位大夫刚好就在容家看诊,说不定就是来给那大妇请脉的,也是糟心,家里有这等妖孽祸害,难怪大妇要避回娘家来养胎!”

“瞧那公子也是糊涂,好好的侯门贵女嫁他为妻,他却不识好歹,独宠偏房,得此下场,真是活该!”

刻薄的言语传入庞少游耳中,只羞得他抬不起头来,垂眼见那魏四娘又扑上来抱住他双腿哀求,怒火攻心抬脚踏在她腹上。

往日恩爱点滴在她依旧美好的泪眸中流转,那些笑语温言,那些缠绵缱绻,那些化骨温柔,原来都是假的么?

是他被美色蒙了眼,戏子无情,伎子无义,他竟如入了魔障,全然信了她!

容渺冷声笑道:“想来这等大事,孟大夫一人说与你听,你不肯信的。毕竟姨娘是姐夫心尖上的人,一见她行礼,上来劈头盖脸便将我这小姨一番痛骂。为令姐夫宽心,莫怪错了姨娘,小妹不才,特遣人去将街面上大药铺的坐诊郎中全请了来!姐夫稍待,只怕这会儿就陆续到了!”

庞少游昨日就见识了容渺的不留情面,此刻更被她惊得目瞪口呆,闹将开来,他庞少游自然丢人现眼,可她姐姐是他的发妻,容家就能置舆论流言之外么?

“你……不必……”孟大夫的医术人品,他是信得过的。魏四娘的前后言行再一一对照,稍一推敲,就能明白真伪,还有什么好说?

“哟,来了!”当先一人,缩头缩脑,被高大的护卫押着前来,正是专给花柳街教坊道看诊的牛郎中。

庞少游面上露出乞求神色,踢开不住哭求他相信自己的魏四娘,朝容渺连连作揖拱手,“姨妹,还请给鄙人留些颜面……”

容渺冷笑出声:“我姐姐的颜面呢?你可曾顾及过?昨日是奴仆来闹,今天又是这不入流的东西上门,你态度如何?可有半分顾及我容家荣辱?姐夫咄咄逼人,责骂容家教养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你!”朝那畏缩的牛郎中一指,喝道“”将此事原原本本,说给庞公子知道,有一句谎言,你身上那件官司,就别想善了!”

“我说!我说!庞爷,小人有罪哇,全是魏四姐儿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完虐……当当当当,男主即将上线。





第14章 质问
真相不堪到,令庞少游恨不得就此一剑了结自己的性命。

周围的指指点点,令他身上烫如火烧,脸已不是恼羞成怒的红,而是惨淡可怖的雪白。

他本就孱弱,此时步步退后,一跌跤,坐倒在地上。片尘不染的白色长衫上沾了灰,他却根本顾不到了。

牛郎中一字一句,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部撕裂得纷飞成渣。

“……虽收了公子银钱,奈何不过班主威逼,公子不来,就接了两回旁的贵客,自打提及赎身,便没再用避子汤药,原想调理一年半载,来日若有幸得孕,也是美谈。奈何魏四姐儿年轻硬朗,恢复得极快,人还没出那花街小院儿,就有了那讨债的崽儿,一时拿不定是不是公子……唉!只好忍痛打了,一副药没流掉,再连续用药怕是要送命,更兼来日有孕艰难,她干娘就劝,不若就先进门,拿了名分,把这孩儿推出去用来争宠,大娘子容得人也还罢了,推在哪个通房、姬妾身上,若不能容人,刚好用来拿捏。错在别人身上,未来就算无孕,公子也怜惜无辜……”

庞少游无脸见人,怒火中烧,也顾不上爬起,扑过去揪住魏四娘头发,提手连打了几个耳光,“贱人!你骗得我好苦!”

“这如何使得?”孟大夫秉着医者之心,上前劝阻,“娘子身子已大损,死胎在腹,又伤了皮肉,打不得了!”

牛郎中被容渺一瞥,硬着头皮继续道,“前日入府给诊脉的郎中,是小人同门师弟,混的比小人好,在大户人家行走,她干娘托小人给封了个五百两通票,才求他答允帮忙隐瞒。”

“五百两!好哇!好哇!”庞少游气得乱颤,瞪着面如死灰的魏四娘,“你拿爷的钱,流水般的打赏别人!你拿爷的钱,穿金戴银,拿来封别人的口,回头来帮着你瞒骗爷!你……贱妇!是我瞎了眼,不顾我的嫡子嫡妻,把你肚子里不知哪来的野种当成宝贝供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举目四顾,脸上全是泪痕,疯疯癫癫地四处寻找顺手的武器,只盼杀了那妖女泄愤。

“姐夫,省省吧!”容渺一声冷笑,将他拉回现实,“真相大白,小妹能帮姐夫做的都做了,姐夫现在知道谁忠谁奸,怎么处置,回姐夫家去再论吧!容府门前,还请姐夫注意身份,莫再高声喧哗,左右邻里皆是贵胄,没的惹人闲话。”

脸已丢尽,这时还在乎多一两户人知晓么?明天一早,庞少游就会成为四海九州最大的笑话,最无脑的蠢蛋!

四周之人再无顾忌,此起彼伏的漫笑声,不绝于耳。

庞少游只觉天地忽地一黑,一双手牢牢扶住他,是常去他家看诊的佟大夫。

他听了魏四娘身边的侍女禀报,说是魏四娘被容家人欺负得跪在街面上,飞马前来,连小厮都没带一个,此时没人理会他,竟靠一大夫将他扶起。

细细一想,庞四娘有心栽赃容华,还想设计让他亲眼瞧见,若他认定容华毁了四娘腹中子,冤了容华,夫妻二人,今生还有半点恩情在么?

万一容华焦急伤心,伤了腹中胎儿……他嫡子难保……

不敢再想下去。他沉痛地闭上眼睛,低声哀求:“请佟大夫替我雇个轿子,送……送我回去……”

头昏眼花,浑身脱力,马是骑不得了。

“让开让开,让开!”一阵高声吆喝,划破了镇北侯府门前的喧嚣,人声一静,只听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间或夹杂着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

“六爷……六爷救命哇!”嘶哑的哭泣声,声声刺着庞少游的耳朵,魏四娘的哭求声早低不可闻,这声叫嚷,来自那铁链之下的囚徒,赵婆子之口。

“敢问府上二姑奶奶可在?”一行官差模样的人押着两个婆子,在人群中间,侯府门前站定。

“我姐姐有恙在身,不便见客,大人有话,直管吩咐小女子。”容渺低身持礼,姿势优美。此时围观人众早将挑剔的目光化作欣赏,觉得她刚直聪敏,端雅高贵。

“此二人小姐可识得?”

“识得的。”容渺朝庞少游一指,“是我姐夫庞六爷府上的管事娘子。”

“此二人今晨招供,辱骂朝廷命官,诋毁主母名誉,谋害人命,强逼良家子为奴,私放印子钱,有亲手画押为证,特来通告苦主,游街三日后,便行杖刑,至于其他涉案人等,将一一捉拿归案,仔细审理。请转告二姑奶奶知悉。”

也就是说,庞家人等,包括庞太太在内,都要走一遍衙门了?容渺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讶异,谁插手了此事,竟波及如此之广,判下罪行如此之大?

“什么?怎么亲家太太身边,竟有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容渺讶然提声,一字不漏地钻入庞少游耳中。

庞少游抬指想说什么,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一晃,向后倒去。魏四娘趁机高嚷:“不可能!庞太太身边的人,怎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一定是容家屈打成招!对!是容家,是容家这心狠手辣的小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毁我?为何毁我?爷,奴是冤枉的,奴腹中是你的骨肉!你别信他们,别信他们!”

容渺朝护院抬抬手,看都不愿看那疯癫的魏四娘一眼。

看客们亦不肯再信魏四娘了,凭容渺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就算贵为侯府千金,也不可能调动官兵替她出头。十有八九庞家这些阴鸷事是真的做过,被官府查出来了。

护院上前,七手八脚地将魏四娘抬起来,塞进她来时坐的那顶轿子里,吩咐轿夫,“这可是你们六爷心尖上的人,仔细抬着,送回六爷院子里去!”

远远的街角处,一行穿着光鲜的男子遥遥望向镇北侯府,一人身穿玄色锦衣,玉冠高束,手中扇子“啪”地一声张开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容渺,笑而不语。

“今儿前来,可不是为了瞧妇孺间的闹剧吧?还有正事要办,只怕那头已等急了。”另一人短须鹤发,目光中透着几许无奈,拱手劝谏两句。

持扇公子微微一笑:“便是迟去,他奈我何?”

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转角,没人发觉他们来过,也没人知道他们去向何处。

容渺吩咐关门,解决了魏四娘,心事终于放下一桩,以庞少游的秉性,只怕走了一个魏四娘,还会有吴四娘、关四娘,姐姐终是要自己狠下心,不再对他抱有希望才行。

一转头,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正审视着她。

梅时雨站在阴影中,表情难辨,唯一双眼睛,雪亮尖锐,似乎要透过她的皮相,看清楚她的本心。

“嗳,表哥你吓我一跳!”容渺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准备快速溜掉。

身后声音冰冷,震得她脚步再拔不动。

“我与曲玲珑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是十成十的肯定句!

梅时雨刚才立在门后,将容渺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羞涩乖巧的表妹,她心机深沉,一环套一环,先任对方嚣张,把对方激怒,再四两拨千斤地将对方击溃,狠辣果决,不留情面。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决裂容庞两家的关系,她是要打得庞家挺不直腰,逼容华无法回头!

庞少游是个草包,他看不透,梅时雨却看得清楚分明!

踱步到她身前,不顾身后还跟着几个护院、管事、和侍婢,抬手轻轻拂过她额前发丝,声音温柔如故,“表妹因何恼了我,要这般相待?”

他想不通,为何去书院半载,表妹就对他态度大变。他找人打听过,自己迷茫过,辗转反侧,抓心挠肝,百思不得其解。他被人设计,原以为是曲玲珑耍手段,或是镇北侯夫妇着人下手,单单没怀疑过她!

是他对自己太自信,是他将她看得太轻!他从来没想过,视他如天,从小就立志嫁他为妻的表妹,说翻脸就翻了脸!

她定是爱上了旁人!

有了更好的枝头可攀,便不屑于蹲守在他这个还未开花的灌木丛间了吧?

“那人是谁?”梅时雨问得极温和,似呢喃、似吟唤,“表妹毁我声名,断我前程,总要让我知道,自己是败于谁手啊!”

她能运筹这么多事,十分可疑,说不定,背后便是她那心上人在摆布全局。表妹被人蒙骗,他不论作为表哥,还是作为她未来的夫郎,都有责任帮她逃出泥沼,不是么?

城南最大的酒楼,匾额上书“一品天香”,平时从不待客的后院此刻传来阵阵觥筹之声。

玄衣持扇男子斜倚在一根柱子旁,冷眼看那短须鹤发之人与人寒暄。

他手里的扇子“唰”地一声展开,又“啪”地合上,双眼望天,似乎百无聊赖。

那边推杯换盏,鹤发人笑道:“广陵王,你夸口说三月内必夺皇储之位,如今半载已过,莫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被称为广陵王的,正是当今南朝皇帝第二子,素有贤王之称。

如果此刻容渺在此,就会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凭她前生记忆,此时广陵王还应在封地默默无闻,直到数月后太子暴毙,他才有机会进入京师,与三皇子争夺储位。

广陵王冷笑一声:“慕容将军,你不必激本王!本王说过的话,句句算数,你只等听消息罢了!别忘了你应承本王的事!”

鹤发人慕容羽低低一笑:“如此便好,此杯就祝殿下旗开得胜,心想事成!”

两人响亮地碰杯,酒未入口,听得一声不耐的轻嗤,玄衣男子甩了甩手中扇子,“将军慢坐,属下出去透透气!”

哗啦一声拉开门,大步迈出,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广陵王手中的酒泼湿了半边衣袖,张口结舌半晌,方抬眼讽道,“久闻北国慕容将军治军严明,想不到身边下属竟如此不羁……”

“见笑,见笑!这位非我军中属下,乃是刚招揽的幕僚,”慕容羽只得苦笑着解释,“助我收复了几个山头,正是得意的时候,广陵王勿怪!”

广陵王冷笑,“哦,收复几个贼窟就如此托大?此人姓甚名谁,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此人姓杨名进,是贵国之人……”

“北朝人都如将军一般心宽么?”广陵王闻言蹙眉,“随意信用南朝人,还叫他跟来瞧见你与本王谋面,若此人为本王那短命兄长的眼线,如何是好?”

眼光阴沉地望着大门方向,朝门口侍立的守卫暗暗打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慕容羽将他动作尽收眼底,只做不见,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捏着酒杯暗想,“杨进啊杨进,叫你猖狂,这回不好玩了吧?人家派人来杀你了!”








第15章 再收拾一个
城南住有许多高门大户,从南郊的凤栖山顶看去,朱门碧瓦、鳞次栉比,一派繁荣。自古江南风景如画,杨进似乎被美景迷了眼,怔怔望着山下,全没发觉身后渐渐移近的刺客。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吟诵声未落,便听得一声呼喝,耳旁刀风乍起,惊起鬓发如飞。杨进击连忙侧目,险险避过朝颈项砍来的一刀。

刺客一刀未中,挥臂横刀,劈头就是杀招。

“啊!”

身后林木深处,恰走出几名年轻姑娘,撞见刺客行凶,忍不住叫嚷开来。

杨进趁刺客分神,连忙蹿向一旁密林,刺客跃步追上,留下一众惊得呆住的少女。

几个女子惊魂未定,一人抖声道:“小、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另一人花容失色,险些哭了出来,跺脚抱怨,“玲珑,好好的,非要攀凤栖山散心,为了一个破落户,莫不是要丢了命才甘心?快些走吧!”

来者正是曲玲珑与两名闺中密友,各自带着随身服侍的婢女,手中提着蒲垫、食盒、煮茶用的小泥炉等物。料不到遇此凶险,曲玲珑再无心情去伤春悲秋,扶着侍婢之手,匆匆下山而去。

青帷小轿早候在山下,接了各自府上的小姐,四散而去。白狮巷口一间远近驰名的点心铺子是曲家产业,曲玲珑呼唤停轿,纤纤玉手撩起车帘,吩咐随车侍婢,“带两包蜂蜜果子回去,与娘亲说好是出来买甜食,山上的事,万勿漏了口风。”

眼前一花,一道熟悉的身影自轿旁一闪,曲玲珑抬头看去,惊见适才山上被人持刀行刺的男子漫步道旁。他身旁多了一个僧人,手持禅杖,想他山林遇险,多半为这武僧所救。

那男子玄袖轻摆,冠发齐整,步履从容。很难想象他适才刚刚遭遇过狙杀。手中折扇不时打开又合上,一派文人气质。与梅时雨比起来,面容毫不逊色,身材却高上约五六寸,走在街头行人当中,如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下意识地,便将一街头偶遇的出色男子与梅时雨比较起来,论温润谦和、君子风范,梅郎更胜一筹。心中忽地一沉,暗恼为何总不能自制地频频想他?

转过巷口,轿子停落,侍婢支吾低语,“小姐,前、前头……”

一掀帘子,曲玲珑如花般美颜如霜打雪沁了一般,连个笑容都扯不出来。

硬着头皮招呼:“梅、梅公子……”

梅时雨轻轻颔首,拱了拱手,“小生特在此等待小姐,烦请小姐玉步轻移,赐小生片刻时辰,说几句话。”

他那般持礼规矩之人,巷口截堵于她,定是要紧事!按下狂跳不止的心口,曲玲珑低声吩咐从人远远避开,与梅时雨走入岔路小巷。

容渺并不知梅时雨去了何处,亦不知他见过曲玲珑,与曲玲珑说过些什么。她此刻跪在刘氏房内,身后立着一排婆子侍婢。

刘氏眸光定在容渺平静无波的脸上,很想看透幼女的想法,一盏茶时间过去,她一句话也没说,后面的婆子侍婢早就露出惴惴神态,唯容渺不时抬起头微笑哄一句,“娘亲您别生气,觉得女儿不好,尽管骂一顿出气,打几下也行。”

从何时起,她再也看不透幼女的内心、掌握不了幼女的行踪了?门外发生的事,早有人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刘氏,惊愕于庞少游的怯懦无能、愚蠢可笑之余,容渺的所作所为令她吃惊不已。

她是早有预谋、一步一步的逼庞少游钻入这张大网,魏四娘的行为更早在她掌握当中。事先请来的孟大夫,恰好出现的牛郎中跟其他医者,门口添油加醋将事情分析得透彻明了的看客,不时在庞少游伤口上洒把盐的闲言碎语,适时出现的官差,莫名其妙揭露的罪行……

一件件、一桩桩,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魏四娘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庞少游想将真相捂住都来不及,下到魏四娘上到庞少游跟庞太太、一并被彻底揭了脸面。

“从你提议接你姐姐回来小住……”刘氏说的很慢,不断在心内酝酿措词, “包括她恰好经过前院、撞见你表哥跟曲小姐在花前亲昵……渺儿,都是你安排的么?”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她仍抱有几分疑惑,希望只是她多心,怪错了幼女。

容渺抬起头,眼眸晶亮如星,朝她吐了吐舌头,“女儿哪有那种本事?”

刘氏狐疑,若面前不是她女儿,许她便打死也不肯信的。可容渺是她最疼爱的幼女,年方十五,养在深闺,这等深沉心思,她不该有啊!

“牛郎中为何愿意作证,将魏四娘的丑事抖出来?没人迫他,这么做他有什么好处?”

容渺勾唇一笑:“娘啊,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咱们怎么会知道呢?怕是积怨已久,趁机落井下石罢了,女儿跪得久了,腿好疼呐,娘亲让女儿起来吧,嗯?”

不理会容渺的撒娇耍赖,刘氏又问,“好,便算一切都是巧合,可那官差所言,又是怎么回事?辱骂朝臣,一顿板子便罢了,因何牵连出那许多阴诡之事,连庞家太太跟其他房的恩恩怨怨都绕了进来?没人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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