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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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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某是何样人,你知道便好!不要跑到我面前来向我展现你有多关心她,你不配!”
此刻杨进有些火大,唐兴文来得不是时候,若非使劲控制着情绪,怕是已下重手伤了他……杨进眸中的火焰被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尾低垂,他负手匆匆远去。
夜里容渺安睡在重重锦帐之中,屋内坠着夜明珠,发出柔光,大汗淋漓中,她独自一人在雪原中奔跑,脚下一个踉跄,霎时坠入刺骨的冰窟……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托住了她!
“怎么,做噩梦了?”
低醇悦耳的嗓音,像从遥远的异世界传来。
接着那双手抚她的额角,替她抹去满头的汗。
“别怕,我在。”
容渺睁开眼,眸中不期然泪水滑落,那手又抹去她的泪珠,捧住她整张脸。
“梦到什么了?怎么怕成这样?”
“你……”容渺清醒了,冷静了,接着就不淡定了。
这大半夜的,她好好睡着,床边坐着个大男人,她那些侍女、侍卫、包括唐领卫,竟没一个人知道?
“我怎么了?”见她目光从迷离恢复到清明,他收回了手,微笑相对。
“杨进!你这是在干什么?”先是撩拨她,再是夜闯闺房,他真想监守自盗?
“来看你啊!”他答得坦然,说着,还站起身倒了杯茶给她。
一把挥开他的手,容渺下意识地整了整衣衫,同时默默地往床里侧退了退。
捕捉到她面上的戒备神色和躲避的小动作,他笑容更盛,丢开茶杯,他朝她靠去,“怎么,见我不够地方睡?让半边床铺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却之不恭嘛,对不对?”
说着,解开自己前襟第一粒扣子,笑嘻嘻道,“没想到,你们南国女子如此主动大胆……”
容渺气急,一脚踢去。 
力道被卸个干净,脚腕被铁般大手紧紧钳住,杨进笑得十分得意,朝她眨眼道,“你急什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这可不好……”
“杨进,你到底想干嘛?你再这样,别怪我在北帝面前……”
“嘘!”猛然靠近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他已改搂住她的肩膀,他上她下地倒在锦被上。
容渺被吓得眼都不敢眨,心口噗噗直跳,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夜明珠柔和的光打在他脸上,高挺的鼻子,薄而湿润的嘴唇,最要命是那对狭长的、勾人的凤眼……
容渺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脑子里霎时一片空白,整个世界只余这咫尺间的俊颜。
“北帝老了,你甘愿么?”他重新抚上她的脸庞,温柔地摩挲,“不如从了我,你瞧,我正当年,又十分俊美,与你正相配……”
容渺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就彻底没脸面了,“你……你……无耻!”
一张口,毫无气势,竟结巴起来。容渺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男、欢、女、爱,这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无耻了?卿卿,别害臊……”说着,就低头吻下来。
容渺睁大了眼睛,将头一扭,那一吻落在腮边,如一团火,瞬间燎原,羞得她面红一片。
“放……放开我……杨进!你这王八蛋!”
巨大的委屈就那么袭上心头。
她怎么就没法躲开?还是根本没尽全力去躲开?
似乎一遇上这杨进,就只有被他挑逗惹恼的份儿。什么聪明才智都使不上,什么手脚功夫都没了用处。
他差点杀她,差点推她去死,又来撩她干什么?
前生遇到一个梅时雨已够了,今生为何还要遇上一个更卑鄙无耻几倍的杨进!
她究竟是欠了谁?
最委屈,她还是要远嫁北宫,要成为一个年纪轻轻的活死人。
夫妻恩爱,子孙满堂,那种平淡而唾手可得的幸福,却是她的奢望!
她注定要一个人,孤零零地了此一生!
可她不要哭给他看,不要哭给这人渣看!
强忍住泪意,她的声音嘶哑不已。
“杨进,你再不放开,我就死给你看!你试试!”
带着几分倔强,她闭紧了嘴巴。
杨进猛地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仍是来不及,嘴角已溢出一条红色血迹。
杨进翻身而起,笑容全无。
幔帐之中,只余容渺一个,适才那一吻,早凉了去。一如她满心的空寂,一如她矛盾的心绪。
原来她想要的不只有家人平安,还有更多,更多……






第56章 教引
门被打开又关上,冷风夹裹着隐约的嘈杂声响传来。容渺披衣下床,外间丹桂、红杏悄无声息地立着,见她过来,纷纷垂下头去。
适才杨进进来,他们不曾阻止,甚至不曾通传,不知郡主会否怪罪。
容渺狐疑地扫他们一眼,知道事情定不简单,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信得过这两个与她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侍女。
她推开门,北风卷着飞雪吹拂进来,铺面的寒气,却半点比不上廊下杨进高大的背影那般凛冽。
院中落了厚厚一层雪,上面密密点点各种大大小小的足印和其他痕迹。
这院中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她陡然明白了为何丹桂红杏任由杨进闯入,也明白了为何杨进会出现在这里。
又来了刺客,他特地来护她的么?
不愿她为此事忧心,因此故意逗弄她,宁愿她恼了他,却也不肯辩解,是这样么?
她与他萍水相逢,身份有别,甚至隔着化不开的国仇家恨,他为她如此费心做什么?
只因她是北帝指名要娶的皇妃,出不得差错?他究竟是为了做好这迎婚使的差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杨进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开口。阖上房门,将他与风雪隔离在门外。
一室融融暖意,她却觉得内心空落落的,似乎被寒风吹得凉透。
唐兴文抹去腮边溅上的血,匆匆向内院赶。
隔着风雪,一个高大的影子正缓缓向他走来。
这府宅专为容渺所置,后院只住着一个容渺。唐兴文想到他的来处,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刀。
杨进与他擦身而过,看也未看他一眼。
唐兴文觉得自己被轻视,被侮辱了!
“杨进!”他扬声唤住他,一步步朝他走去。
“上回是我疏忽,不如趁今晚,你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如果你输了,请你不要再跟郡主说半句话!如果我输了……我斩一条手臂与你。”
他说得很慢,心意却很坚决。待他成了废人,便不会再有痴想,心心念念地忘不掉郡主了吧?那根本是他不配拥有的美梦。
可对方若是杨进,他也不甘。杨进这样阴险狡诈,郡主怎么玩的过他?
这一仗他必须打,为了郡主,也为他自己。
杨进闻言,又迈开长腿,走了。
“杨进,你这是何意?你怕什么?难道是输不起么?”
“不必激我,没用。”杨进淡淡回道,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因为……”
杨进眼尾低垂,掩住眼中流溢的不耐和杀意,“你没资格与我动手,更没资格为她而战。”
唐兴文的脸色,由红转白。羞愧难当,就是这个滋味了。
杨进当真从未瞧得起他……
“记住你的身份。”杨进冷冷地令道,“时刻记住。唐领卫!”
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此刻唐兴文只想抽刀而出,一招结果了面前这刻薄至极的小人。
的确,杨进是小人,真小人。连伪君子都懒得去做。
“那你呢?你这一路是在干什么?”唐兴文目眦欲裂,满腔羞愤无处发泄。他只是个迎婚使,为何总是想尽办法与她独处?为何频频邀约她,赴那只有她与他两个人的夜宴?
“你会知道的……”
声音,从风中飘来,听得不甚真切。唐兴文捏着刀柄,蓦地抽刀出鞘,狠狠地劈在一旁石桌上。
杨进走出垂花门,一众黑影般的禁卫迎过来,“主上!全抓获了,死了十来个,其余的都给为了软筋散,连咬舌自尽都不能……”
听到“咬舌自尽”几个字,杨进的眸光闪了闪,似乎更幽暗阴沉了些。
杨进摆了摆手:“将里面挑出几个,连夜送回京城,交给乔太师。”
“这……岂非泄露了主上的行踪?”
“不必瞒着!”杨进拂去肩头落雪,唇角勾成一弯月,“也该让他们知道,这天下,早就不一样了!”
“是!”禁卫首领收回目光,恭敬地领命。他们的天子强大起来,他们这些天子近臣才能有将来可言。一味忍让,还夺来这江山作甚?
从那晚过后,杨进再不曾出现在容渺面前,唐兴文亦变得异常沉默。浩浩荡荡的队伍,又行进近十天,才到达北国皇城之前的最后一个城。
容渺会在这里出嫁,进北宫,成为北帝后宫中女人中的一员。褪去路上穿的南国嫁衣,明天她会穿上北国送来的宫装,觐见北帝。
等待她的,不知是怎样的羞辱,怎样的水深火热。
她拼命的躲避着前生所有不该接近的人,躲避罩在她头上的厄运,事实上,她所做的,也足够多了,可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让她依旧不得不踏上这条路?难道有些事真的注定无法改变,无法扭转?
沐浴罢,她被侍女们扶起,换上华丽的衣裙,披上厚重的裘衣。高高的金冠,镶满稀世珍宝,据说是北帝亲自选定样式命人所造。这样为她费心,不知道的,也许还以为她是北帝心尖上的人呢。
丹桂不复从前的亲昵随意,恭谨地行礼秉道,“郡主,北宫来人了,司礼内侍和教引尚宫,就候在门外。”
容渺轻叹一声,扶了扶头冠,“传!”
司礼内侍,是教她北宫礼仪,见到皇帝如何扣头行礼,如何问安。如何答大臣们或外命妇的礼仪。前生她学过,只是多数用在了冷宫那些疯掉的妃嫔和那些奴才身上。
教引尚宫,是教她如何伺候北帝。她还记得当初,那眼高于顶的半老女人是如何羞辱于她,他们瞧不起这南国来的冒牌郡主。
饶是如今,她也不可避免的担忧,隐隐抗拒。
两人身穿吉祥服色而入,身后各带着许多随行从人。
那内侍一直低垂着头,向她行礼时声音微不可闻。教引尚宫皱眉杵了杵他,他才咬着嘴唇抬起头来。
容渺朝他瞧了一眼,只一眼,就如定住般,不动不言,不知如何反应。
她想过很多回,杨进会不会答应的要求,会如何处置梅时雨,如何如她所愿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痛苦地苟活于世。
杨进可真懂人心。
明知他骄傲,明知他自命不凡,明知他要用那张俊颜去迷惑女人替自己挣前程,就偏偏毁去他所在意的一切。
那无数大儒所赞誉过的才子梅时雨,竟成了北宫中一低贱屈辱的内侍!
梅时雨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他钻进去。
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偏偏,偏偏这一切要让容渺、让他曾经的未婚妻、他青梅竹马的表妹面前,被全然揭露。
他甘愿留在北宫,就是没脸再回去南国。可怎想到,嫁来的靖安郡主,就是他的表妹!
“梅公公,开始吧!”
教引尚宫不耐地出言催促,他只有硬着头皮支撑下去,可那一声“梅公公”,被在容渺面前叫出,仍是令他羞愤欲死,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容渺震惊之余,收回了视线。她没再多瞧梅时雨一眼。如今这人,已不值得她再浪费哪怕一刻半刻时间。
梅时雨翻开礼册,开始了礼仪教学。
讽刺的是,这本宫礼守则是他来北宫后依据原有的北宫习俗编纂的,竟比司礼监做得不知详尽周到多少倍。北帝欣赏他,于是将他从最底层的小监濯拔上来,任司礼大太监。
容渺本有基础,学的很快,梅时雨急于脱身,也不加为难。
轮到教引尚宫时,梅时雨飞快地觑了容渺一眼。明晚,她就要躺在北帝身下,婉转承欢,将所有原本属于他的美好,尽数向那人献了去。
心痛,令他脚步虚浮,艰难地移出房去。所有人都退了出来,侍女们各个儿红了脸,均知道尚宫大人要教郡主的是什么。
隐约听见容渺轻声惊呼,接着教引尚宫含笑走了出来,吩咐众人,“先别进去,郡主怕羞,叫她一个人瞧一会儿……”众人均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容渺捧着手里厚厚一沓画册,面红耳赤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并没有被人为难。前生不堪的一幕幕,一样都没有发生。
难道明晚,她真要用到这画册上的……
想到此,她已忘了去想梅时雨,忘了去想怎么对付冷宫那些刁奴。
如今更担心的,是如何去面对年迈残暴的北帝。她该怎么办?与其被那样一个年长她三轮的人触碰,她还不如……
“唔,瞧得很认真么!”
戏谑地说话声传来,她抬眼,见到闲闲倚在门口的杨进。
手中的画册立时变得十分烫手,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安放。
杨进大咧咧地迈步进来,随手夺过一本,翻了几页,赞道,“画的不错。细细一看,这上面的美人,有几分像你。”
“杨进!”这王八蛋!不知道她正窘得紧么,简直找死!
见她动怒,隐有要用这些画册砸他的架势,杨进倒退一步,笑嘻嘻道,“好好好,知道你恼我打搅你研习……”
“你!”扬手抄起一本,朝他掷去。
杨进嘿嘿笑着接住,“休要暴殄天物,宫里就这么点好东西,都在你这儿了!”见她又要恼,飞快地话音一转,“我是来告辞的。明天会有正式的迎亲礼官和宗室代表来迎你。”
容渺不知为何,听说他要走,听说自己当真要嫁,就不痛快起来。
“一路上我待你如何,你心知的吧?如果给你机会选,你选北帝,还是选我杨进?”
漫不经心的笑,眼底飞快闪过的一抹在意。他知道这一问,是为难她,也是折磨自己。可到底盼着她是甘愿的。
“……”这问题太荒谬,选他,为何选他?他是什么人?骗她那么久,利用她那么多次,还数回对她动手动脚毫不尊重……
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偏偏说出令自己也被吓住的一句,——
“我不想嫁,我宁愿是你!”









第57章 入宫
唇角勾起,他凑近她,将她手上那些画册丢到地上去,鞋底踏在某张颜色浓重的纸页上面,留下浅浅一道痕迹。
她却下意识地退,一点一点,紧绷着,把自己缩起,“我……我随口说说罢了。”难道还真能如何不成?他们的身份这样摆着,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
“随口说说?”浓眉高高挑起,不赞同地睨着她,指尖挑起她小巧的下巴,“这种事,也可随口说说?对旁人,也是如此轻佻随意的对么?难怪惹下不少桃花债来。”
他陡然升起满腔怒火。
“那梅时雨告诉我不少关于你的事,你猜猜,他怎么说?”
“听说,你处处向他献殷勤,连他的鞋袜亵衣都不肯假手于人?”
“你在军中,与那唐兴文宿在一处?军中盛传,你以色侍之,方得安稳……”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室内霎时静谧下来,只余二人忿忿的喘息之声。
杨进偏着头,左颊火辣辣的痛。
她力道比寻常女子大些,又是一气之下失了控制,一掌打下去,她自己的手掌亦震得发麻。
他没闪躲,凤眼闭起,不怒反笑。
她强忍住鼻中的酸意,高高扬起下巴,“不错,我名声早已毁了。可这关你何事?你是我的谁?杨进,我与你毫无关系,你不是要告辞么?好,今后我在后宫,你在前朝,你我老死不相往来,不必再会面,如果你对我名节有所怀疑,请上书启奏贵国陛下,只有北国皇帝、我未来的丈夫,才有资格介意我的过去!我不愿与你多言,也不必与你解释。丹桂!红杏!送客!今后再有人求见,你们记得你们的本分,本郡主便是战败国送来的礼物,也依旧是一国郡主!”
杨进不是不悔的,明天就要大婚,欢欢喜喜的日子,弄成这步田地,实非他所愿。可她那句话,也实在太不该说。难道感情之事,也能当作儿戏么?他宣她入北宫,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排除了多少困难,才下定这决心,她竟用一句“随口说说”搪塞于他,难道当他是个木头人,没脾气的么?
他初听到她说那声“宁愿选你”,他恍惚听到自己胸腔里如雷的回声,是兴奋,是喜悦,是得其所。
可转瞬,她就开始退缩,逃避,丝毫没有战场上那勇敢果决、明朗坚定的模样。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从来没看懂过她?
杨进没有停留,大步走了出去,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靖安郡主待嫁的大殿灯火通明。这一夜没有人能够安睡。天亮后就要开始冗长繁琐的庆典,唐兴文立在外头远远瞧着那片灯火辉煌,那进进出出熙攘不绝的人流,唯独瞧不见里面枯坐的那一抹浓艳的人影。
明天宴后,他必须告别她,跟随送亲使团启程南返。留在她身边服侍的人里,不包含他的名字。那长长的名单中,只有丹桂红杏是她争取而来,其余,尽是南国皇帝和太后以及各家各族派来的眼线。唐兴文想找杨进问问看,是否能想个留下来办法,可杨进一晚上都不见人影,不知跑去了何处。
清晨,礼乐声便已响起,容渺脸上挂着厚厚的妆,脂粉掩住眼下两团青色。她像一座宝相威严的雕塑,被司礼内侍引导着,行礼,或受礼。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让头上沉重礼冠上坠着的金色花枝摇晃得太厉害。
从她居住的殿内到院外,一路红锦铺就,四周树上均结了彩色绸缎,远远看去,白雪皑皑的北地之中,一片扎眼的姹紫嫣红。
那样花团锦簇的热闹,那样钟鸣鼎沸的喧嚣。
似乎一件一件,都在宣示着北帝对这名异国郡主的重视程度。
南国送嫁官员面上有光,在北人面前本以为会抬不起头来,谁会想到被这般礼遇?
靖安郡主不知走了什么大运,竟被北帝当成了宝。
这个差点嫁给白身的侯门闺秀,父亲已然失势、要靠她的远嫁才换来勉强支撑住只剩一个空壳子侯府的机会。她会否在北宫扎下根,为北帝生儿育女,与北宫妃嫔们争胜,杀出一片天来?
未来的事,就连容渺自己也不晓。这总算一个好的开端,不是么?
前来迎她的,是金凤四马鸾车。一国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
车前负责指点礼仪的,是司礼大宦梅时雨。她从前的未婚夫,要亲手将她带去另一个男子身前去,将她的现在和未来,一并交托给那人。
出了城向北,一路风景渐渐萧瑟起来,寂静的巷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礼官不知因何停了礼乐。彩绸不再,红锦无影,整个皇都犹如一个空寂的死城。
容渺没注意到外面的变化,突然静下来的气氛倒令她微微松了口气。北帝太看重,未知是祸是福。她心情很复杂,眼看并不陌生的北国皇宫跃入视线范围内,双目霎时就模糊起来。她好好地待在北宫中,不出差错,南帝才没理由去动她的家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鬼门地狱,就是她此生唯一的归属!
她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昨晚她顺从心内那一丝丝悸动,与杨进许了终身又当如何?凭他的本事,当真护得住她,能保住她,也能保住她的家人么?
她不敢赌。
这一生,她只信自己,即使对方再有本事,再值得托付,她也不敢冒险。
绕过正阳门,她从右侧轩安内入宫。正阳门,只有正统皇后嫁入时才能走,而她,只是老迈北帝的又一玩物。
他是她唯一的丈夫,她却不是他的妻。
过三层宫门,两重护城河,终是正殿了。
她在九十九层白玉阶下跪地听宣,“……兹闻南国容氏有女,雅承华胄,秀毓名门,淑静贤美,敏而颖慧,重孝行,有懿范,朕闻知甚悦,恭奉皇太后慈谕,特召之入宫,圣奉朝夕,充盈内闱。皇考孝满后,另行封赏……”
容渺心内沉沉一坠,如果她没听错,皇考?
老北帝死了?那登位的是何人?
送往南国的招降书上,除国玺外,盖的仍是老北帝的印,难道北国新帝登位,因朝局不稳,怕南国趁虚反抗,竟刻意瞒下了新帝登基一事?
原来不是没有选择的!如果父亲再强硬些,置南帝口谕不顾,领兵跟北国打持久战,南国未必会输!而她,也本无需嫁入北国!
霎时天昏地暗,容渺不知自己是用什么力气在支撑着,没有掀掉头上屈辱沉重的礼冠,去指天咒骂北国那狡诈的狗皇帝!
隐约间,总觉得这事与那杨进脱不了干系!
梅时雨催请了三遍,容渺才回神过来接旨谢恩。
好嘛,不但被骗来和亲,还连个份位都没捞到。若这北帝发现自己不及传说中那么“淑静贤美”,不知会不会如他老爹一样,直接将她丢进冷宫。
而那杨进也不知有没有吹什么歪风,将她的一系列惊世骇俗的“壮举”说给北帝知道。
原本就不愿意,此刻更是连勉强的笑脸都挤不出来。
容渺就那么敛容肃穆,不情不愿地来到昭德殿。
北国重臣尽会于此。容渺昂首前行,目不斜视,心中却愤愤地想到,如果她身后那些南国礼官和随从人员都有些功夫,突然发难,说不定能屠尽了这满殿的北国权贵,那北国至少三十年都缓不过来,只有任南国随意拿捏的份了吧?
最恨人的就是那上首的狗皇帝,他会是那突然冒头的北晋王吗?
若是能活捉了他,也叫他尝尝梅时雨此刻的滋味,在南宫做个宦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屈辱一世。
充满恨意和讽刺的眼眸,向上首着玄色绣金龙礼衣戴九旒冕冠的人看去。

容渺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的目光,呆呆地望住上首。
一众北国朝臣,不由恼南国这郡主无礼。直视天颜,那是大不敬!南国人以诗书礼仪治国,竟会送来一个如此无礼的郡主!是想故意激怒他们北国么?
梅时雨已急得满头汗来,其实不只郡主,就连后面一众南国礼官也都是浑噩状态。传说中的北帝,与眼前这威风凛凛却太过年轻的男子,显然不是同一个。
他是北帝!他是北帝!
北晋王、北帝、杨进,是同一人!
他不为任何人效忠,他筹谋一切,是为他自己!
龙座上的人,缓缓站起身来,龙章凤姿,原来就是如此模样。他的面容,隐在九旒之后,喜怒难辨,慑人的威严,高高在上藐视天下的气势,与那个她熟悉的、爱调笑的杨进,分明是一个人,却又如此不同。
她的双眼涩得难受,见他身侧,立起一道与他着同色礼服的影。
“皇上?”
那声音轻轻柔柔,温婉动人,一双手扶在他手臂上,袖口绣有金凤,再向上,丹阳朝凤的金冠,鬓后十二只凤翅红宝簪,这种服色她曾见过,那是北国皇后的大礼服。
他是北帝,而他已有了皇后!






第58章 乔婕妤
浑浑噩噩的行礼,浑浑噩噩的被请入后殿,前殿北帝与众臣接见送婚使臣,享受丝竹歌舞美酒美食,她则像一个被参观的新奇动物,被后宫众人窥探。
人人都说南国女子秀美温婉,白皙柔弱,妖娆动人。可眼前这身穿隆重繁复礼服的郡主,身材高挑,冷若冰霜,跟传说中的模样丝毫不似。容渺随意瞟了几眼,已将对方身份认了个七七八八。
那两个身穿同色狐裘的,应是较受宠的妃嫔,因国丧未满,宫中一切从简,不在前殿接待外宾的妃嫔都不能戴太过扎眼的步摇,饶是如此,那头上的珠玉晶石也累累堆了一团,颜色虽浅淡,太阳下一晃,就现出了五光十色来。
而后跟着的几个女子,穿着打扮稍克制些,许是不受宠,面上不见半点笑容,望向容渺时眼神中充满羡慕嫉妒恨等各种情绪。
谁叫她是北帝一上位就点名要纳入宫的人呢?
怕是北国人早把她吹捧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美人,因此才惹得这许多女人巴巴地来窥探。
她倒是没想过,杨进年纪不大,后宫竟已纳了这许多美人,随便数数,光是来瞧她的就有八人之多。那些宫人、女官中又不知有多少服侍过他的……
想到这里,心里闷闷地不痛快。
他已有了这许多解语花,还非要迫她离家远嫁做什么呢?
北国冬天白昼很短,申时天色便暗了下来。钟鼓声鸣中,皇后慕容氏随北帝在中宫升座,等待新人前来行礼。
容渺已换过一套上玄下朱的礼服,为避免冲撞国丧,首饰均挑了不打眼的珠玉,被宫人们请到殿外等候帝后传召。
皇后四顾座下,忽道:“怎不曾见到乔妹妹?莫不是打扮忘了时间?待会新人来了,还要与她见礼,快去迎迎……”
北帝抿着香茶,似没有听见。
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乔娘娘一早身子不爽利,已禀过陛下,陛下允其在宫中歇息,不必前来参宴……”
皇后温笑道:“原是这样。既然陛下已允了,不必去叨扰妹妹了。只可惜今晚妹妹瞧不见咱们新来的这位姐妹,啧啧,冰肌玉骨、袅娜仙姿,陛下的眼光果是极好的!”
北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气氛稍显尴尬,座下众妃嫔鸦雀无声。
一阵钟鸣打断了屋内沉静,殿前内侍尖锐的嗓音唱道,“南国靖安郡主容氏觐见!”
容渺走入殿中,身后是刺骨的冷风,滴水成冰的北国之夜。身前是香暖的大殿,莺声燕语,人影重重。她一步步走来,足尖犹如踩在杨进心上,她越来越近,走入他的后宫,走进他的生活,走到他生命中去,再不分你我……
“妾容氏,叩见陛下、娘娘!”
“起来吧。”不待皇后出言,北帝已唤起她,命人看座。
今晚她是主角,有资格坐在北帝左侧的空位上。那座位比右边皇后的矮上几分,摆设的杯盘碗碟形制也不一样。
为何人人都想爬上那高位?因为样样都有品阶压着、比着,很难忽视旁人的精致、自己的将就。
尚未落座,就听一阵埋怨声传来,“糟了糟了,小云,你瞧瞧,不早些唤醒我,险些错过受新妹妹的礼……”
那人一面笑,一面朝殿内走来,皇后疑惑地望向北帝,见北帝面色不改,嘴角依旧抿着笑意。容渺慌忙退下玉阶准备见礼,来人一开口就唤她“妹妹”,可见份位不低。
“呀,果然已经错过了!”只见一团耀眼的红云飘入大殿,厚重的鬓发上毫不含糊地插了十二根凤翅,各坠着流苏,竟比皇后会见外宾时戴的那套还奢华几分。而此刻皇后回到后宫,早已换上了素淡的装扮,只一顶玄色金珠礼冠彰显至高无上的凤位。这位迟来的丽人,未免太过招摇。
只见一个颇丰腴的美人身穿大红宫缎掐腰曳地裙,眉若远山,目若秋水,随意地弯了弯腰就算给帝后行过了礼,径直就往上座的空位上走,嘟起红唇解释道,“皇上,可不是臣妾有意迟来给新妹妹没脸,实在是午后犯了头痛症,睡到下午仍是昏昏沉沉,侍女们又不敢唤起,亏得臣妾心里记挂着今天是皇上跟新妹妹的好日子,这才勉强爬起来凑个热闹,替皇上高兴高兴。”
北帝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哟!这就是那南国来的美人吧?果然是娇俏可人。”目光大胆地上下打量容渺一番,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了一句。
皇后忙打圆场:“靖安,这位是乔婕妤。”
容渺这才施礼问安,乔婕妤娇声道:“起来吧。”可她当真起来了,却发现自己没地方坐。那张原本属于她的、杨进左侧的席位,被后来居上的乔婕妤占了。
北帝未言语,皇后只得出面调停,“给郡主看座!”说着,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望了望乔婕妤。
乔婕妤全然不觉有何不妥,圣上身边的位置,除了皇后,必然只有她能坐。难道这南国郡主这么没眼色,还想与她争抢么?
宫人很快在乔婕妤下首置了一张席,横亘在阶下,突兀地摆在上座与下面的席位之间,显得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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