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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汉这件事儿-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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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裴莞问时,她回了神,笑着说:“你们都上场了,我自己在旁边看着又有什么意思?自然也是要打的。”

    “那就好,一会儿你若觉得不济,及早出声,畜生们可不长眼。”裴莞说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视线往徐行俨身上飘了飘。

    那人却只是侧身看着方墨轩离开的方向,对身旁两人仿若未见。

    没过多久,方墨轩领着四个少年郎过来,那四人大概刚从球场上下来,均着紧身球衣,两红两黑,踩长筒马靴,满头大汗,边走边用汗巾擦拭满脸混合着尘土的汗水。

    到了跟前,方墨轩给互相引荐了,裴莞是圣上跟前红人,所有人都认识,主要是给徐行俨介绍。方小伯爷也确实是为了朋友尽心尽力。

    那四人谢瑶都认识,穿红衣的两个是大理寺卿李家的两个儿子,未裹幞头,而是覆了红色抹额,竖了马尾,姿态风流,看起来英俊潇洒。

    另外两个是皇室郡王,和裴莞相熟,与如今已几乎完全汉化的宇文氏皇族不同,这两人均辫了满头小辫子绑在脑后,服饰黑中夹杂着红绿之色,很显异域风姿。

    最后分配下来,裴莞、谢瑶和李氏兄弟为一队,其余四人一队。

    裴莞和谢瑶随着李氏兄弟,一人绑了个红色抹额,配上她们今日特意为出门打球穿的玄色胡服,顿时也是英姿飒爽,显出巾帼不让须眉之态。

    方墨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旁边的徐行俨说:“徐兄,一会儿可千万不能看对面有两个小娘子便下不了手,裴莞可阴着呢!”

    徐行俨往那聚在一起的四人身上望了一眼,没有作声。

    八人分别挑好马,场内已经备好小旗,安排好掌筹站于对方球门旁,一切准备妥当,齐齐拎了球杆翻身上马进入球场。

    为了能让骏马有足够体力完成球赛,这里的马匹都养得高大健壮,谢瑶翻上马背时,看着离得高高的地面,长长地吐了口气。

    裴莞策马到谢瑶身旁,看着她道:“我看你今天脸色不佳,若当真不适,可莫要逞强。”

    谢瑶有些莫名地看着裴莞,道:“我精神好得很,我倒觉得今日你这般三番五次地问我,显得有些反常。”

    裴莞一扯缰绳调了马头,原地转了一圈,右手甩着球杆,笑道:“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一会儿你若摔下了马,就算被踩断了腿,也别指望我去救你!“

    谢瑶正要反唇相讥,觉察到身后动静,扭头就看到徐行俨骑着马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旁经过,顿觉没劲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过也无碍,在场这么多英俊儿郎,总有人愿意英雄救美的。”

    裴莞骑着马溜了一圈,最后停在徐行俨身旁,对着一丈外的谢瑶这般说。

 第十八章

    裴菀说罢,面带笑意地一抖缰绳,进了球场。

    谢瑶总觉得今日的裴菀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场中因刚有人在此赛过一场,原本夯实的平整地面被球杆刮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筹令在场中站好,手里掌着一颗朱红的实心球,双方人马都在距离筹令一丈远的位置停下,紧紧盯着那红球。

    □□黑马大约也感受到紧张,喷着鼻子甩了甩为了防止赛中纠缠而辫成辫子的尾巴。

    谢瑶知道开场抢不过这些儿郎们,便扯了缰绳在外围掠阵。

    筹令将手中朱球抛起时,方墨轩一马当先,球杆一挥,球便飞了出去,眼看就要到一位宇文姓的郡王面前,李大郎却在中间截下一杆,球当即偏了方向。

    随后,便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争抢。

    谢瑶擅断球传球,兼身体柔韧,纵马来去自如,为对手添了不少枝节。

    裴菀马球术了得,原本就是众所周知之事,众人便没被她绚丽的球技惊到。反倒是谢瑶,其他几人原本并没有太将她放在心上,结果被断了几次球后,都开始对其正眼相看,慎重起来。

    一阵激烈追逐,谢瑶一方的球洞之后插了四面小红旗,对方插了两面蓝旗。

    谢瑶握住缰绳悄悄地吐了口气,悄悄擦了擦手心的黏腻。之前她都是和一些贵妇娘子们一起打球,那马大多低矮温顺,不似此时这般高得让人目眩。

    背后裴菀叫道:“阿瑶快断球——”

    她这片刻的出神间,朱球已经在几人之间传了一个来回,谢瑶扯着缰绳回身,就看到徐行俨正带了球从斜后方往前冲,她没有犹豫,一夹马腹就冲了上去。

    有那么一刻,她似乎觉察到徐行俨看了她的眼睛,只是一瞬,她不及思索,球杆已伸了出去。无预料中的阻挡,在两人错肩而过的同时,那颗朱球没有任何悬念地落到谢瑶杖下,她轻轻一挑,便飞向了不远处的李二郎。

    朱球转手后,谢瑶勒马回首,只看到一个挺直的背影

    她拧了拧眉头,看其他人并无反应,以为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直到她再二再三地从徐行俨手中截下球后,不止她自己,连方墨轩都已觉察到不对。

    方墨轩一边打马追球一边对徐行俨喊话:“徐兄,球场如战场,你不能因对方有貌美的小娘子便舍不得下手,也不能为了怜香惜玉便牵累兄弟们,裴舍人阴招可多着呢,你当心别着了她的道儿!”

    裴莞听到后,抽空扯着缰绳笑着道:“方六,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没看到徐兄只给阿瑶让球吗?他对我时可是分毫都不曾留情。”

    方墨轩又被李氏兄弟联手断了个球,啊呀呀地嚷嚷着,“我可不管让了谁,徐兄你赶紧的,快给我把球抢回来!”

    一球朝着球门方向而去,几人嚷嚷笑着追了过去,谢瑶放慢了马速,落在众人身后,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心中却明白事情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徐行俨在让着他。

    他其实是在故意避她。

    她方才留意了数次,不止她去断球时他会毫不犹豫地避走,她带球前行时,他也不会主动靠近。

    若一次两次还只是巧合,但整局均是如此,且如今眼看自己这边已经得了九面小旗,这人却依旧如此,那就不止是故意了,简直可以说是刻意为之。

    想清楚这些的那一刻,谢瑶心中是恼怒的,就如永安寺那晚,自己好心要为他介绍门路却被他毫不留情地喝断一般。

    这人简直……自命不凡!不可理喻!

    第十球被裴莞追上去轻轻拨入球洞,李家两兄弟高喝一声,默契地对了个拳。

    两位郡王抹了一把汗水,脸上带笑,还不及说话,方墨轩已经一脸不服地在马上拽着徐行俨对裴莞耍赖:“徐兄一直在放水,你可是看在眼里的!这一局根本不能算数!“

    裴莞嗤笑,“你这说得,好似是我让他放水的一般,”她轻踢马腹往谢瑶这边挪了两步,“更何况,我们七双眼睛都看着他是在给谁放水,你找谁也不该来找我说理。”

    她说着,随意往后扬了扬球杆。

    谢瑶眼睁睁地看着月型球杖底端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身子下意识便往旁一让。

    可她忘了自己正坐在在马上,这一让,身下猛地一空,只来得及伸手胡乱抓了两下,可什么也没抓到。而那个从谢瑶脸前掠过的球杖正打在她坐下那匹马的眼睛上。

    她本已用双腿勾住马鞍,结果骏马吃痛,猛地扬起前蹄,她使不上力,便直直往地上坠了下去。

    在一群人的惊呼高喝声和一声凄然的骏马嘶鸣声中,她狼狈地跌落在地,又在尘土中滚了两滚。

    裴莞率先扔了球杆跳下马,跑到她跟前,声音急切地问:“阿瑶,如何,可伤到哪里了?”

    谢瑶这一跤因她最初双腿绞了马鞍作缓冲,其实摔得并不疼,只是有些懵。

    方才离她最近,最能来得及护住她的,只有一个被方墨轩拉住的徐行俨。

    她身子后仰的一瞬,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一丝慌乱,可最终他却并没有伸手来援,只是扯住了惊马的缰绳,将它扬起的前蹄按回了原地。

    其他几人也纷纷跳下马跑来,问谢瑶伤到何处。

    谢瑶在裴莞的扶持下撑着身子坐起来,摆了摆手说无碍,坐在地上缓了缓神,可心头一团无名怒火却是攒足了劲儿往脑门上冲,无论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看向站在原地,手上缓缓顺着骏马颈间鬃毛的徐行俨,心想,她谢瑶是杀人放火了还是被传言有蛇蝎心肠了?竟能让这姓徐的一直将她当作蚊蝇甚至是瘟疫一般的存在?

    她谢瑶长这么大,还是打娘胎出来后头一次遇见能如此避她如毒蝎之人。

    裴莞在旁问:“当真无碍?”

    谢瑶努力将心头的怒火压了压,又压了压,勉强控住了,看向裴莞,见她脸色略白,仿佛受惊不轻,不似作假,此刻她心头火太大,一时也不愿去想她方才的行为当真只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

    “摔得不重,只是沾了土狼狈些罢了。”

    她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徐行俨,笑了下,“还多谢徐兄能及时制住这匹马,否则还真应了舍人的那句话,要被马踩断腿了。”

    徐行俨绷着下颌,看了她一眼,又慢吞吞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举手之劳而已。”

    只是这话,到了谢瑶耳中,无论如何都能听出赤。裸裸的心虚。

    她心中呵了一声,在裴菀和方墨轩的搀扶下站起,走了两步,确实并无大碍。

    这一场虚惊之后,众人便无心再继续打下去,均要打道回府。

    出了马球场的栅栏围墙,裴莞再次确认谢瑶无事,便问方墨轩能否将谢瑶送回,她要拐道去办个差事,不能同回。

    谢瑶方才刚惊了马,再骑马显然不妥,还是另寻辆马车送她为佳。

    方墨轩看看升到头顶的日头,犹豫了下,“我父亲今日午时给我请的一位新先生要到了,这一来一去怕耽误不少功夫,误了时辰怕不妥……不如让徐兄送谢娘子回去,”他问徐行俨,“徐兄你今日似乎是没什么事吧?”

    谢瑶看向旁边神情木然的徐行俨,觉察到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略动了动,也就是这一刻,积在她胸口的怒气突然就消散于无形了,她笑了笑,应道:“好啊,徐兄御马功夫了得,驾车必然也是好手。”

 第十九章

    敬善坊位于洛阳城东南,谢府位于宫城以东温名坊,一行人同行两坊之后,便要分为两路。谢瑶乘坐马车跨新通桥过洛水往北,其他人均沿洛水往西。

    从小窗中看到方墨轩和其他几人与车辕上坐着驾车的徐行俨抱拳告辞离开,谢瑶摸索着从耳根后挑落一缕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掀开车帘钻出车门,坐于车辕另一侧,双腿悬空,挨着徐行俨。

    大概对谢瑶这般大胆的行为没有防备,徐行俨愣愣地扭头看着身边人,原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点茫然和无措。

    谢瑶对二人这般并列同坐车辕的行为仿若未觉察出任何不妥,只是两手撑了坐下软垫,晃了晃双脚,显出几分小女儿情态,笑问:“徐兄这般看我作甚?”

    徐行俨回了神,敛了表情回头,专心看路驾车,不动声色地往外沿挪了挪,离谢瑶略远一些,甩了下马鞭,才道:“你刚坠了马,看似无碍,但不定伤了内里,还是车内躺着休息为好。”

    谢瑶不理他的话,往他那边挤了两寸,看了看左右倒退的街景,说:“我刚摔那下其实也不轻,你让马跑慢点。”

    徐行俨唇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出口,只是轻轻勒了缰绳,放缓了马速。

    “我记得在永安寺那晚徐兄曾对我说过,准备离开洛阳回兖州老家。可在玉楼春时却又对我说,你要离京南下。不知徐兄是未决定好,还是为了推辞我而随便找的借口敷衍?”

    谢瑶说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俊朗侧脸,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心中暗哼一声,看样子此人恐怕早已忘了自己到底说过些什么话。

    “看来徐兄当真只是敷衍我。否则这许多天过去了,如今你却仍在洛阳……你若觉得是我多管闲事,可直言相告,以后徐兄前途如何,我必然不再多嘴。”

    徐行俨脸上表情略不自然,说了一句:“谢小娘子多虑了。”

    谢瑶等着他继续解释,结果这人一句说完便没了下文。

    她心中又哼一声,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只是笑着问:“那徐兄接下来可是要留在洛阳了?”

    大概是语气太过欢快,徐行俨又扭头看她。

    她摸了摸因那缕被挑落的发丝扫过而微痒的脖颈,瞪着眼睛等他回答。

    徐行俨往她耳根后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没有出言提醒,回头目视前方,“暂时还未想好去处。”

    谢瑶点了点头,换了话头,转而问:“徐兄今年贵庚?”

    徐行俨噎了一下,半晌,再次扭头看她。

    谢瑶却丝毫没觉着这话有何不妥,又往自己后颈微痒处碰了一下,但脑袋一动,那缕头发便随着偏了两寸,依旧没摸到。

    “徐兄不要误会,我只是见你写得一手好字,还见识不凡,又有武艺傍身,便心中颇好奇你刻苦多久才能这般文武兼顾且样样出类拔萃。”

    徐行俨又瞥了一眼她耳后,喉结动了动,仍旧未多话,只是扯了下嘴角,“谢小娘子过誉了,徐某才疏学浅,拳脚功夫也只是防身,难登大雅之堂。”

    “徐兄谦虚……你几岁开始练字?练了多少年才有这般功底?”

    他脑门跳了跳,良久才道,“徐某今年虚龄二十有一。”

    谢瑶长长“奥——”了一声,闭了嘴。

    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追问其他,徐行俨轻轻吐了口气,说:“谢小娘子还是回车内吧,毕竟……”

    “徐兄应还未婚配吧?”

    骏马嘶鸣,马车骤然停下。

    谢瑶瞪大了双眼背过手扶着车门框稳住身子,顺着勒直的缰绳往上,诧异地看到徐行俨青筋迸起的手背。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转过来,问:“谢小娘子到底想问何事?”

    谢瑶渐渐软下方才被突然停车而吓得绷直的身子,撑着坐下软垫往后挪了挪,慢吞吞地说:“徐兄反应不必过激,我没别的意思,毕竟徐兄的来历和见识让人不得不好奇……”说着,状若无意地再一次伸手去挠了挠后颈,小声嘀咕,“后面怎么有些痒?”

    徐行俨看着谢瑶的侧颜和从她耳后落下的那缕一直在她后颈扫来扫去的发丝,只觉得那缕发不是扫在她的颈后,而是扫在他的心头。

    他强自收敛微颤的心神,忍了忍,才目不斜视地再次抖动缰绳,马车重新缓缓而动。

    但谢瑶却不肯轻易气馁,她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指着自己的颈侧问,“我后面可是有什么东西?”动作自然,仿若熟识多年的老友。

    “……”

    徐行俨盯着她的皓腕和雪白修长的脖颈,喉结再次动了动。

    “莫非没有?我总觉得有。”她说着低了头,领口微松,露出颈下锁骨,又伸手摸了一把,仍旧什么也未摸到。

    徐行俨徐徐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别过眼睛,绷着下颌,终于道:“你耳后有一缕发未束好?”

    “在哪儿?”

    “耳后。”

    她又摸了一把,脑袋一动,仍旧没摸到,便问他,“耳后哪里?”

    徐行俨看着谢瑶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狡黠又灵动,从她眼睛中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

    他有片刻的迟疑,随后,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颈。

    谢瑶有样学样,却用左手去摸另一侧,自然摸了个空。

    徐行俨终究没忍住,伸出手到谢瑶耳畔,去触向那缕散落下来的带着俏皮和不安分的长发。

    谢瑶屏住呼吸,感受到热度缓缓靠近后颈,可最终,徐行俨的手却中途改了道儿,下滑至她肩侧,捏住那缕发丝的尾梢给她看。

    谢瑶侧着身子看着他略显粗粝的手掌中攥着自己的乌黑长发,有那么一瞬,她心头突如其来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兴奋。

    她想到孩童时自己正在换乳牙,整日嚷嚷牙疼,阿娘便不许她再吃甜食,并勒令左右对她严加看管。那时她年纪小,好了伤疤便忘记了疼,数月清汤淡水之后,有一日她实在忍不住,便背着母亲藏了一块糕点在怀中,设法避开奶娘和仆妇,独自躲在花园的假山怪石之间,偷偷将糕点小口小口地细细咀嚼后吞入腹中。

    当时她舔着自己小手上甜腻的糕点残渣时,便同此时此刻一般,得意又兴奋。

    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能够实施却无人发现,兴奋于甜味让口舌之欲得以餍足。

    多日以来,尤其是今日球场之中心头无法纾解的憋闷和气愤也在这一刻突然就消失无踪。

    她道了句谢,若无其事地笑着从他手里接过那缕长发,自己动手将脑后用红绫束缚的马尾解开,青丝徐徐散落,不经意间发梢又在身旁那人的脸侧划过。

    她低头重新束发,余光往徐行俨脸上一瞥,便能看到他强自按捺的表情下压抑着的不自在,而此刻他手背上依旧没有落下的青筋也将他的思绪暴露无遗。

    谢瑶暗笑,她深谙物极必反的道理,知道此刻不宜用力过猛。所以束好发后便钻进了车厢内,但她将车帘掀起,自己靠坐外侧,和他随意闲聊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徐行俨加快了马速,没多久,便到了温名坊外。谢尚书是三品大员,谢府大门可直接开在临街的坊墙上。

    徐行俨站在车旁,仰头看着谢府高高的门楣,一时有些出神。

    谢瑶挑起车帘,避开徐行俨放下的矮凳,直接跳到地上,对着他一抱拳,“多些徐兄不辞辛苦送我一趟,如果不嫌弃,可入府内喝一口淡茶。”

    徐行俨将视线从谢府门头挂着的匾额上移开,落在谢瑶脸上,露出一丝莫名意味,只说了句“不必了”,便重新将矮凳放上马车,又坐上车辕,一抖缰绳驱车离开。

    谢瑶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渐远离,竟突然有一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怅然。

    辚辚车轮声从身后传来,谢瑶回身,正好看到兄长的马车停在门口。

    谢琼掀开车帘下马,打量着谢瑶的一身装扮和满身尘土:“可是裴舍人约你去打马球了?”

    谢瑶不答,跟着谢琼跨入府门,笑道:“阿兄今日休沐?”

    “今日二十三,何来休沐?只是趁着午时回来拿件东西,”谢琼看她一眼,“方才送你回来的是何人?”

    谢瑶眯眼一笑:“雇来的一车夫。”

    谢琼呵了一声,显然不信:“随便雇来的一车夫周身便能有那般气度?”

    谢瑶诧异:“阿兄竟从一人的外形便能看出什么气度来?”

    说话间,两人绕过影壁。

    “自然,方才那人我虽只看到一个侧影,但观其行为,举手投足间谦而不卑,稳而不躁,那般气派,即便如今无甚成就,将来也必然非池中之物,绝不是能从一介车夫身上见到的……你平日如何看人?”

    谢瑶想了想,说:“看容貌吧。”

    “咳咳……”谢琼掩嘴咳嗽,指着她笑得说不出话。

    谢瑶一脸正色,挑眉道:“我这并非无凭无据,胡说八道。心中有鬼之人,看人多鬼祟,贼眉鼠眼之言由来已久。胸怀大志之人多睥睨四方,面目凌然,古人王者之相说也非平白得出。若一人容貌俊朗却心思阴沉,整日眉头紧锁冷眼示人,法令纹自生,阴鸷之气自来。若一人面目普通却有浩然正气,多笑颜舒展,便是吊角眼也能让人看成桃花眼……”

    谢琼笑着摇头,“你说得有理,我辩不过你。午饭之后来我院中,你嫂嫂今日早起后该是做了你喜欢的三鲜莲花酥,便宜了你……”

    ……

    徐行俨驾车离去,行过一坊后,他松开紧攥缰绳的手指,发现双手仍在颤抖。

    方才谢瑶问他,她颈后是否有东西时,一如许多许多年前那般,她笑靥如花地歪着脑袋指着自己耳畔精致的耳坠问他好不好看。

    那一刻,他心头茫然,游移,忧虑,不安。仿佛那一世再现,仿佛悲剧即将重演。

    这是自他多了那些记忆之后,第一次有了命运轮回的错觉。

    他犹豫良久,也挣扎良久,但即便明知她是在给他下套,他仍旧没忍住,睁着眼睛便跳了进去。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他明明有更多机会可以将自己的底细彻底掩盖,明明可以更果决地直接杀了许志切断过往,明明可以更干脆直接地兑现自己曾经的承诺,彻底消失在谢瑶的生命之中。

    但他一直在游移不定,所作所为矛盾重重。

    他总觉得他们之间不该那般草草结束,他总觉得他可以更好地掌握命运、安排未来。

    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心有不甘……

 第二十章

    进了后院,谢琼往东侧跨院去取早上落下的东西,谢瑶先回了自己院子。

    简单沐浴后换了身浅墨色对襟襦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正晌午了,她便晃悠着去了内堂。

    内堂几个婢女仆妇正在等着上饭,却不见谢夫人和林氏,问了才知半晌里如意坊送来几匹颜色新颖质地上乘的布料,两人看了欢喜,此刻还在屋里商量着给家里几人裁何种样式的春衫新衣。

    谢瑶又拐回内苑,来到谢夫人的院子。

    谢夫人平日里喜欢抄经念佛侍弄花草,如今正值春日,院中的海棠牡丹被伺候得极好,开得正艳,有一株‘种生红’竟开得碗口般大小,谢瑶记得她上次看的时候还半死不活。

    小婢女翠玉正拿着小锄在花圃里铲草,扭头看到谢瑶时脆生生地笑着说:“夫人和少夫人都在房内。”

    可当谢瑶站到谢夫人房门前时,就有些后悔了。

    她自认做人行事不是鬼祟之辈,但这不过数日,便接连听齐了父亲和母亲的墙角,她心里还是挺愧疚的。

    此刻屋内两人大概看到布料成色好,已经迫不及待地咔擦咔擦剪了起来。屋里人一面操着剪刀,一面光明正大地说着谢瑶的名字。

    谢瑶犹豫要不要继续听下去,正纠结于走还是留,就是这迟疑的功夫,谢夫人的话已经一字不落全听进了她耳中。

    “……眼看阿瑶再过两个月就要及笄,本来你阿翁已经看好了柳家郎君,我对柳家的这孩子也是满意的,可前两日这老东西却又突然变卦了,要再考虑考虑,说什么柳家的门楣太高,女儿进去要吃亏,还说了些什么对我们谢家不利……”

    “我是不懂这些男人们在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柳家的昀之我也是见过的,那仪表身姿自然没法儿说,而且举止有礼,谈吐文雅,还是皇亲,门楣高些我看也是挺好的,以后没人能欺负了去……”

    听到这里,谢瑶笑了笑,突然有些羡慕母亲没那么多百转柔肠,在谢家这简单到不正常的关系里,不必考虑太多,能一直保持着这点天真。

    而其他一些和谢家地位持平的后院里,无不是数不清的旁支偏房盘枝错节,或者宠妻灭妾鸡犬不宁,或者妻妾之间勾心斗角沸反盈天。连徐行俨那种乡下小户中都免不得……想到这里,谢瑶忙停住思维,将不知不觉偏离的想法甩出脑外。

    林家门第不高,小门小户出身的林氏身上自有一种小家碧玉的韵。味,说话语调不温不火,文文弱弱道:“阿翁必然有啊翁的考虑,朝堂上的那些名堂,媳妇是妇道人家,也说不好。但若对方门第太高,对阿瑶却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只怕若亲事当真成了,阿瑶进了这般人家里要受翁家的窝囊气。”

    谢夫人诧异,“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你进谢府应该没受我气吧?”

    林氏气息一窒,顿了会儿,才笑了一下:“阿家对媳妇自然是极好,但也总会有些不讲道理的人家。”

    谢瑶无声嗤笑,隔着一扇门她都能感觉到嫂嫂脸上的尴尬,父亲和阿娘这不知不觉间给人锤子吃的功夫还真是一家人。

    谢夫人却并没有注意到儿媳脸上的神色,嗯了一声,认真考虑片刻说:“你说得也对,我可舍不得阿瑶受外人的窝囊气。”

    林氏接着道:“若对方门第低,便是受了委屈也有我们给她撑腰,但若门楣过高,我们却只能干着急了。”

    听到这里,谢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正准备转身离开,谢夫人突然道:“对了,我记得你家阿弟已及冠了吧?可说亲了?”

    谢瑶脚下一个趔趄,扶着门外廊柱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只是一口气还没叹完,却听到林氏毫无停顿地细声细语说:“媳妇阿弟正在准备明年科举,眼下分神不得,也还未有说亲的打算,况且以阿瑶这般性子,恐怕也过不惯小门小户的日子……”

    谢瑶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廊下台阶上,负手看着头顶被屋檐框出那片四方形的如洗碧空发呆,心中嘀咕着,阿瑶这般的性子……到底是哪般性子?

    四月初二一大早,谢瑶便在谢夫人的督促和指导下被朱氏从床上拎起来梳洗打扮,只因前几日卫国公夫人下了帖子邀请京城贵女参加春宴,若不是母亲提醒,谢瑶早将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神都这些整日清闲到发慌的贵妇之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形成了个不成文的惯例,每年四月初都会由一位身份地位高贵的贵妇发起一场规模庞大的宴会,不分年龄地邀请一批男女赴宴,名义上一起踏青赏春吟诗作赋,实则是让未婚男女之间互相相看。

    据说这场春宴还曾被以谢父为首的一群顽固们群起弹劾攻击,称之有辱斯文、伤风败俗。当时高祖还在位,并未见他有何处置,但那场弹劾没多久便消弭于无形了,只因老古董们后院起火,被自己夫人拎着耳提面命一顿,便纷纷自觉地将自己的折子扯了。

    谢瑶私心揣测,当年父亲大概也被母亲旁敲侧击了一顿。

    不少未婚男女挤破头皮也想参加这场春宴,抱着的目的并不单纯,且京都贵女多大胆奔放,不觉得自己去相看或者被人相看有何难堪。

    洛阳城中达官贵人太多,如谢家这般人口简单到这般让人发指的地步的,简直凤毛麟角。多数家族中都枝繁叶茂,旁支错杂,庶子庶女更是数不胜数。庶出子女们若能跟着主母露个脸,借着这场宴会攀得一个好姻缘,那才当真是天降福祉。

    谢瑶十二岁那年不知天高地厚地补的那篇《围猎赋》便是在这样一场宴会上,诗宴确实热闹,但年龄渐大之后,未出阁女子之间的攀比就格外明显,年年参加,看着女子间为了一场姻缘而生出的暗潮汹涌和勾心斗角早已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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