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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娘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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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娘这时候只静静听着,顾周氏又接着说:“还有他那边的亲眷,这些话说过一次,如今再嘱咐你。虽然周家姑爷和亲近亲戚关系不睦,其余的又远了些。但是你还是要宗族里好好接人待物,养出个好名声,这些都是有用的。”
反反复复叮嘱,顾周氏又道:“还有那些家里老仆,女婿在家万事不管已经十几年了,都是一些体面仆妇在打理,也就知道他们该是何等树大根深了。我见那个周妈妈和钱妈妈都是十分脑子明白的,但保不齐还有些浑的呢。总之到时候你小心些,可别被这些人欺了去——当然也别戾气太重,不然传出你刻薄的名声怎么好。”
顾周氏就是这样忧虑这个又忧虑那个,总之没个心安。说到最后还要道:“嗳,你快快睡眠,明日要早起还要行礼,是一日的劳累。这时候不好生休息,到时候不是顶不住。”
真等到祯娘真的闭了眼睛,她忽然又轻声道:“其实这些又有什么打紧,还是你日子舒服最重要——到时候你就顺着心意来就是了。真个有什么过不下去了也不怕,到时候与女婿和离,家来住难道不成,依旧做你的大小姐。”
说到这时候,她自己呸呸呸了几声,只觉得自己太不吉利,在女儿出门前一日说这样的话。再去看祯娘竟是睡着了样子,心里觉得这样好,那不吉利的还是不听到的好。只是祯娘是不是真的这样快就睡着了,这就不好说了,只怕只有她自己是清楚的罢。
正月十一,宜嫁娶。天不亮的时候顾家上上下下就忙碌起来了,这时候一应礼节都是按着南边的规矩来的——就是周家来人,因为尊重,也全是照着这边地面上的风俗。
譬如这时候小顺儿就是带着几个抬着东西的脚夫往多喜巷子顾家去,他们这是要去‘送正担’——所谓送正担就是成亲当日,新郎的兄弟们给女家送去活鸡、鲜鱼、猪肉等,还有孝敬女家长辈一些用红桶装着的干果。周世泽自然没得亲兄弟,至于堂兄弟表兄弟这些人也是俱没跟过一个来的,也就是拿小顺儿顶上了。
当然,与此同时还要送红包,这红包可不是装着钱的红封儿——小顺儿带着人进了门先入厨房,这时候厨房里已经开始忙乱。请来的帮厨师傅,正在看徒弟送来的食材,见到这几个抬着东西的小哥,立刻就知道有什么事了,脸上带出笑来。
小顺儿立刻作了揖,道:“给师傅送‘厨头包’,今日劳烦师傅了!”
说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这红包用红纸包成菱形,再用丝线捆扎得牢牢的,里头装着的是南北干果。
是的,这就是他们送的红包了。按着习俗他们还要送‘梳头红包’和‘肚痛红包’这和刚刚送的厨头包是一个样子的,只是给的人不同。厨头包给给操办酒席的厨头,感谢他今日的功劳。梳头红包给梳头娘姨,让她给新娘子好好梳妆。肚痛红包给丈母娘,感恩她当年的生育之苦。
外头已经这样响动起来了,宝瓶轩里自然更是灯火通明。丫鬟们拥着祯娘坐定在梳妆台前,请来梳头娘。这梳头娘原也是只做大户人家生意的有名梳头娘,各种小娘子见过不少,但是祯娘这般的却不见几个。
不说眼前似仙子一般,只说脸上不见喜色就十分不解了。要知道这些新嫁娘或者满面含春,或者忐忑紧张,总之是红通通的,哪见祯娘这样。她拿了丝线绞面,只觉得分明同妆奁的白玉坠子一般,美则美矣,却不是新娘子的样子。
不过想到这是远嫁太原,梳头娘心里就了然了——这和古时候和亲有什么两样呢。那样远的地界,终身再不能回家乡,又有骨肉分离。唉,倒是不知这家原来为了什么订下这桩婚事,按说这样身家丰厚的新娘子就是别的差些又什么婆家找不到?
心里是这样想的,梳头娘却不会说出来。脸上没有一点遗憾,有的只是喜气洋洋:“小姐好容貌,我打扮过多少新嫁娘就没见过这样的,不想今日有福送个仙女儿似的小姐出门。似小姐有这般好容貌,姑爷见了一定格外喜欢!”
都晓得是梳头娘的好话,不过依旧是爱听的。在场的包括祯娘都脸上带了一些笑影儿,红豆嘴快道:“那是自然的,我家小姐比个天上七仙女儿也不差了,若是我家小姐这样的还不欢天喜地,还想要个甚样人?”
梳头娘也是连声说是,一边说些吉利话,一边就手脚轻快替祯娘化妆——这样的新嫁娘妆都是一般的,总归是厚厚的一层妆粉刷上去,就似刷墙一般。祯娘只觉得脸上厚厚一层,还不能笑,一笑就是细细纹路 ,这样一日下来只怕要僵。不过祯娘本来就不大笑,倒是免了她这一点。
红豆见识祯娘辛苦就有些犯嘀咕了,拉住将离问道:“这是为什么?小姐这是远嫁。待会儿是送去码头上船的,姑爷也不是今日挑盖头,到时候还是要等到到了山西。可是却又要今日这样为难小姐,白费了啊。”
将离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姑奶奶,您今日就少说些话罢!这日子有什么不对的,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这些礼仪上头的事情只管遵从就是了,做什么还要说三道四?话说回来这样的妆难道是为了给人看,那不如平常好看,又是这样不舒适,只是礼仪如此罢了。”
总之这一番化妆完毕,便到了最重要的梳头——这些人做什么叫梳头娘?明明还要管着新娘子化妆的么,正是因为梳头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候梳头娘只是笑着赞了祯娘一头好头发,留的这样长了还是乌黑油亮——这既是祯娘底子好,也有顾家养护的好。都说只看容貌有时候看不出一个女子身份,毕竟西施王嫱这些人也原是村女。
但是更加隐蔽的地方会显露一切,譬如一个人的手,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给女孩子养出白玉一般的手来。头发也是一样的,多少人只能拿些皂荚洗头,甚至这也用不上,那就不要谈头发能够有多好了。
那婆子拿了篦子先给祯娘通过头发,这个是极容易的,毕竟祯娘有一头好头发么。然后就一面梳头一面唱梳头歌:“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祯娘倒是听过这梳头歌,虽然觉得也太无稽了一些,但这时候倒是明白一些意思了。正是好祝愿,如同母亲给自己全部准备的妥妥当当了,依旧还在求全。这个时候自然都是希望女孩儿能够万事顺利,想是什么就是什么,正如这梳头歌里唱的一般。
祯娘本身头发就是浓密润泽的,加上她今日是戴冠子,而不是那些梳高头戴全套首饰的,所以头发梳起来简单,她自己也不大受罪——不过是一个杭州一窝瓒罢了。这时候子夜捧来一只金厢鸳鸯戏莲大珍宝冠子,这正是祯娘今日要戴的。
其实原来周家也送来过一顶冠子,戴上也不是使不得。不过顾周氏想着如今祯娘出门,还是一丝一缕都来自自家好些,于是又特意打了另一顶冠子。
梳头娘只把冠子稳稳地戴在了祯娘头上,然后还有啄针、小插、押发这些,全都是镶珠嵌宝的,把祯娘装点完毕,果然称得上是满头珠翠了。
这时候祯娘觉得觉脖子十分坠的慌,只是还在忍受内。她这时候忽然忍不住胡思乱想:有那些不是戴冠子的新嫁娘,梳的是高发,高上两尺的都有,满头全是枝枝蔓蔓的,怎么撑得住!
不管祯娘怎么想,她今日倒还算好过的。旁边的人也是手脚不停,将离和子夜两个大丫头捧着礼服,等到梳完头赶紧捧着礼服上前,给祯娘换上了一层一层的大衣裳。这样的服饰自然是极尽隆重的,总之祯娘穿完,再不能自己行动了。她只在心里想,那些夏日里的怕是更加难熬。
这时候收拾完毕,祯娘就只管在床上端端正正坐着就是了。忙活了一上午的宝瓶轩总算这时候也能够休息,有厨房的人提着食盒过来,让里头侍奉的轮着在外头用早饭。
也有专门为祯娘的——都是些点心干果,怕的是别的东西容易脏了妆容衣服,或者还要更衣,那就更加麻烦了。祯娘只觉得起的早了些,没什么胃口,况且化妆之前就拿了两个鸡蛋垫肚子的,倒是用不上这些,便示意端下去。
伺候的人也没打个等儿,反正这些东西今日府里什么时候都备着,到时候小姐要再上上来就是了。于是只与祯娘身边几个管事大丫头说过,这就端着茶盘退了出去。
祯娘就像是一个菩萨一般,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她平常在这上头厉害,姿态什么的都是教规矩的老师赞过的。但是今日也觉得格外吃力,不由得心里也想快快到时候——好在这时候早就不遵从古礼,所谓婚礼,非要黄昏时候举行了。往往就是在女家吃过中午的筵席就送到男家去。何况祯娘这是远嫁,真个黄昏时候上船,今日还能不能离岸了?
大概一会儿外头就十分热闹起来,原来是新郎带着迎亲的到了,正被关在门外哩!只听得门里面有歌传出:“今夜拦门第一重,仙女要开桃源洞。玉门金锁不开封,严严实实好威风。”
这正是顾周氏请来的交好人家妇人在唱‘拦门歌’——此时女家要故意关紧大门阻挡迎亲队伍,称之为‘拦轿门’,而女方为了表示‘拦轿门’的理由,为首的妇人要领唱一曲,这便是‘拦门歌’。
周世泽这时候满脸喜色,他只是一身红色喜服,倒是把他身上一身英气显出来。这时候他站在头一位,不懂这些南边的风俗,却跟着众请来的安家男傧相唱:“盘古开天上苍定,玉女纤纤二条心。一为父母养育恩,二为郎君表春情。”
这就是回应拦门歌了,说的是要进门的理由。想来是周世泽上心,竟然临时学了这许多。只是想要进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唱过之后依旧不见开门,周世泽又赶紧自怀里拿出许多红封儿,从门缝递过去,只道:“还请各位夫人通融了。”
这些红封儿里头自然是真金白银,而且周世泽包的还很厚实。以至于里头拿红包的都夸了几句。倒不是为了这点钱,正是为这家大方,至少舍得做脸不是。只是红包到手,大门依旧紧闭。
这也是拦门一部分,也是周世泽最喜欢的一部分,立刻回身道:“兄弟们该是出力的时候了,太太奶奶们不放行,直往里头去就是了!”
要知道女方都是些妇人,哪里敌得过周世泽年轻男子,自然是让他们‘强行’通过了。说是强行通过,可是这样一闹,大家反而是欢腾喜悦热闹的样子,更是喜庆。
祯娘自己在宝瓶轩,自然不晓得外头的热闹——一众人都拥簇着进了安乐堂,正在那里难姑爷哩。这个倒是周世泽熟悉的了,在山西也有差不多的风俗,他亲眼见自家一个同袍在这个场面里出尽了洋相。
然而即使是如此依旧是一副喜滋滋的样子,当时他不懂得,这时候轮到自己才晓得比起讨老婆这都是毛毛雨一般的小事了。于是在旁的人看来,就是这位卫所子弟新郎早没了平常一点子煞气,全是‘傻气’了。
在场的多是女眷,见到这样场面都是笑了,也晓得这一定是两家通过气的,不然怎么见是这样满意的样子!也因为这个,原本只打算小小为难的,倒是临时多了些主意,反正也不会生气怪罪新娘子么。
第82章
“奴本就在太原长大的; 家里原是做掮客向导生意,再没有比奴更知道太原大家小巷的!咱们说起有趣儿的也有不少——似一人巷、二市场、三圣庵、四岔楼、五福庵、六平巷、七府坟、八吊沟、韶九巷、十里铺街、百货巷子、千家坟、万柏林; 连成一串也是好记的。”
祯娘此时在舱房里; 半歪在一张榻儿上头; 听原来自太原来的丫头说起太原风物。这正是之前顾周氏托付薛嫂买来的山西女孩子中的一个; 她是太原出身,和另一个大同出身的女孩子均是十一二岁。原来送去给家里□□嬷嬷教养了一些时日,临到祯娘出门了才送来服侍。
晓得两人一个名为‘珍’; 一个名为‘玉’,祯娘便唤两人一个为珍珠; 一个做白玉。这两人有了新名字便给祯娘磕头,算是她身边人了。不过因为年纪资历; 虽说已经得用,却还是占着三等的份例。
如今祯娘正要嫁去山西,两人越发摩拳擦掌想要显出自家本事; 也好趁着正得用; 在祯娘面前站住脚跟。不过两人性子不同; 法子也不同。出身太原的珍珠性子活泼; 最是伶牙俐齿; 祯娘问太原种种她没有不知的。至于大同来的白玉就性子腼腆一些了,就连一口官话说的也差些,只是她手上绣艺好; 一个劲儿给祯娘做活儿。
祯娘对珍珠白玉两个都是合眼缘的,平常常常叫珍珠近前说太原种种; 至于白玉也让红豆平常多多教她——红豆的绣活儿在祯娘身边的丫头里是首屈一指的,而且还有绣娘专门教过,自然比白玉懂得的多多了。
今日又是正行船,左右无事,就算看看外头运河景象也是无聊——头一日看还是新鲜,往后一日日过去难道还能看出花来?也就是到了大码头的时候,因为热闹还有点趣味罢了。
因此祯娘又让珍珠过来与她讲些太原的掌故,想到珍珠原来出身什么人家,这样的事儿简直是手到擒来。只听她随意起了一个头儿,然后就带出一裤子的话来。先不过说些太原的街巷,然后就随出了古迹、特产等。她说的有意思,舱房里伺候的大小丫鬟都听住了。
这是祯娘最近的日子,自那一日成亲后就是这样了——她是远嫁,出门和拜堂自然不能是同一日的。周世泽满身红衣地进了顾家,又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般经人难为这才见到了盖着红盖头,被丫鬟搀扶着出来的祯娘
这也是个傻的,当时还四处看,只想照着装称的托盘,以为这时候就要挑盖头。后头遍寻不着,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远远不到洞房揭盖头的时候。不过心里还是欣喜,当时就想抱过祯娘进花轿,幸亏后头男傧相抱住了他,这才没出丑。
只是到底让旁边的人看出端倪,一时大家都笑起来。只有祯娘头上盖着自己亲手绣成的龙凤呈祥销金点翠盖头,看不见这些,什么也不知。只是由着丫鬟扶到了该站定的位置,往脚边看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男靴。
就是祯娘这时候也有些胡思乱想起来,一会儿想着母亲,一会儿又想着周世泽——两人其实已经两年不见了,他与当初有多大变化?他当初是什么样子来着?心里一时混混沌沌,外头什么也没了知觉。
也幸亏这时候祯娘也用不着自己想事,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提前排演过的,旁边还有丫鬟提示。这时候就只听坐在正位的顾周氏与两人说些以后好生过日子之类的老话,然而虽是回回成亲长辈都会说的,却是顾周氏全部的期盼,旁人听着也觉得目酸。最后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小辈,带着请求郑重道:“我把这女儿就交给你了,以后你多多担待,体谅她年纪小,让着她些罢。”
一般人听了只怕以为顾周氏是没的话说了,竟是词不达意起来了。就算请女婿多多担待自家女儿也不该是说什么年纪小的,周世泽比祯娘大哥五岁不假,但祯娘今岁也十七了,算什么年纪小呢。
但是晓得内情的都知道这就是爱之深了,女儿正要远嫁,做母亲的最后方寸大乱,几句话说的不清楚算什么。但这也是她最真的意思,在她眼里女儿永远都太小了,她只期待周世泽能永永远远让着祯娘就好。
周世泽从小就没得母亲,就算有父亲,到底是个男子,对待唯一的儿子不能说不上心,但是更多是在严厉处。这时候见顾周氏的一腔母爱,心里触动,深深作了一个揖,他这便是他答应了。而周世泽的性子,应声不悔。
然后就有一个从太仓老家那边花钱请来的堂哥上前,要把祯娘背到花轿。祯娘伏在人背上,忽然唱道:“妈妈呀,昨夜与你共床眠,今天与你隔山屏。娘边的心头肉,你怎舍得心头肉离娘远去呀!”
顾周氏在旁听了,立刻回唱:“女儿呀,不是娘亲心太狠,女大当嫁上天定。从今以后要自立,孝敬公婆敬重夫。今年抬去明年生,子子孙孙做宰相呀!”
这是祯娘和顾周氏的一问一答的哭嫁,虽说是夸张了些,可哭嫁歌是固定的,谁家都是这么唱的。然而就是这样排演过多少遍的哭嫁歌,顾周氏真在外头眼睛通红落下泪来。
罩着盖头的祯娘也是泪珠扑漱漱顺着腮边滚落下来,若是这时候没得盖头就该知道妆全花了。祯娘这时候想不到不许哭花妆的告诫,反而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也不是今日揭盖头,管这个做什么呢!
祯娘在堂哥背着、女傧相跟着中上了花轿,这时候她身上一点力气也无,倒不是用在了唱哭嫁歌里,而是全随着滚滚的泪珠去了,身上似乎一下没了脊梁,非得手扶住轿子隔板,不然竟是连坐也坐不住。
然后就在顾周氏不舍中放下轿帘——她晓得以后就难见女儿了,真的再相伴,那也该是多少年后的事儿?一时也是身上一软,亏得旁边有丫鬟婆子扶住,她还能继续唱着哭嫁词,这其中似乎她的魂儿也随着唱词走了。
鸣锣敲鼓,百子炮仗噼里啪啦。周世泽脸上全是笑意,就连眉毛也是高高扬起。手上抓着马鞭,利索上了马便往码头那边走。后头就是队伍跟随,特别是祯娘的嫁妆队伍,总共是一百二十八抬,全是红杠箱红绸花红双喜,连绵着往码头去。虽然做不到真的‘十里红妆’,但哪怕在金陵也是了不得的排场了。
还有专人一路上撒着瓜子花生红枣糖块之类,夹杂着铜钱,周围哪个小孩子不去抢?周遭的人也啧啧称奇。
“嗐!真不愧是独养女儿了,这正是把个全副家产都做了陪嫁才能有的场面!我听说人家还是紧凑着来的,不然真个按着平常装嫁妆,两百抬也打不住!”
“这有什么,应该的!毕竟人家是珍珠顾家,整个家产难道这些都没有?不过为了不显得暴发户般炫耀罢了,如今虽然没什么嫁妆抬数僭越的说法,大家还不是默默遵从?”
“唉,只是可惜了!这样好大一注财货,又听说顾家小姐是个难得的美人——怎么就便宜了个九边的军汉?难道我们金陵爷们都瞎了眼,错过了这颗明珠?”
“也别这样说,当初定亲的时候珍珠顾家还不是珍珠顾家呢,自然不像如今这样出挑。又说什么九边军汉,人家可正是正五品千户官,还因着立功赐了正四品明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当大用的意思,很快就要高升了。”
旁边却还有人酸溜溜地道:“文贵武贱早就成了定例,就是正五品正四品又是如何?正一品的武官见了正一品的文官还不是门下一走狗!到底是西班出身,虽有兴头,却没得十分尊重。”
这话就是有些妄断了,不说九边武官与其他武官分别大着。就说普通的武职,自从武宗皇帝之后也不是那样没地位了。虽说千百年以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定见不是能够轻易解除的,但也不至于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不说别个闲人如何议论,祯娘的花轿在十里红妆之中,周围又有十几个丫鬟跟随有周世泽在最前头坐着高头大马,然后就这样一路上人马浩浩荡荡,带着这豪华的发嫁队伍到了停靠着好些官船的大码头。
金陵就在秦淮河边,依水而生,码头自然不少。其中最大的一处港口,总有十几个码头,还单单留出了一个小些的专门给官船走的。
船只也有各种各样的,海上的不论,只说专走运河的大抵可分做三种。头一种是专门运送漕粮的运粮船,这都是大船,出入江南和京杭大运河,把南边的税米给运到帝国的都城去。这样的船自然要大,同时也少不了,按着个省编成了‘帮’,总共有数千条。
这些运粮船不停歇地南来北往,输送漕粮。然而却也不只是运送漕粮,要知道漕上漕丁们的收入是受到层层盘剥的,偏偏要养活家小,自然就要找些偏门财了。往漕船上捎带零星货物和客人,本就是惯例了。特别是自京城空船归来,哪里有走空的道理。
第二种就是各种小船,从单舱船到各种小船都在此列。有名的绍兴乌篷船、武昌□□燕、扬州草上飞等等有一样算一样,都是的,也没法子细说。
第三种,也就是最后一种就是官船了。只是官船并不是顾名思义是当官人家的船,这是专门指专门坐人的大木船。相比运粮船它是专门载人的,自然舒适的多,相比小船它大很多,更加适宜远行。
这样的官船也分作两种,一种是官宦大户人家自己自备的,专门供自家使用。另一种则是车马行和船户所有,他们打造这样的大官船专门就是租用给一些大户人家使用的。
但凡称之为官船的,收尾三丈是至少,分作了前舱、中舱、后舱。里头有床、桌椅等各种家伙,路上也可以自起伙食,收拾的也往往十分干净讲究。一路行船,同在家一样方便。
今日在这港口专门的官船小码头上,总共泊了七八只装饰喜庆的官船,其中两只是周家的,其余的就是顾家的。周家前来接亲自然有自己的船,顾家则是为了送新娘子及押送嫁妆。给祯娘及陪嫁下人居住的船是自家打造的,至于押送嫁妆的船则是问车马行租的。
这时候所有穿都是装饰着彩球绸花,上头也是绘着红漆,好不吉利!
等到一行人到了,嫁妆则是抬到专门的船上,旁边有的是人监督检视,只一样样记录好,最后封舱。一行下人则是跟着花轿上船——祯娘可不能中途落地!花轿只能把轿子抬上船,直到祯娘的舱房,这才下轿。
轿帘子被打了起来,祯娘只觉得眼前似乎明亮了许多,便知道是要下轿。旁边丫鬟来搀扶,这才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舱房的床上。
这时候不相干的人自然退了出去,余下的有祯娘的贴身丫头,还有几个周家人。外头是热热闹闹的,既有炮仗噼里啪啦,还有各种人来人往。安顿嫁妆和行礼,各人各司其职、各寻其位,在这样反衬下,这舱房好似独立成了一个安静的小小世界,直到祯娘自己摘了盖头才又有了响动。
若是寻常婚礼,自然只有新郎来挑盖头的道理。只是在祯娘到太原与周世泽拜堂成亲之前两人都没个相见的,更不要说什么挑盖头了。既然是这样,难道让祯娘一路顶着盖头么,自然是要自己撤了的。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凡是祯娘身边伺候的丫鬟都动了起来。只看祯娘哭花了的妆便是要热水的要热水,开箱笼的开箱笼。将离开了早准备的随身箱笼,拿了香皂、大手巾、小手巾、香脂、香露等,和红豆两个就到祯娘身旁扶着她坐直了身子,低声道:“这就给小姐梳洗”
至于子夜则是叫小丫头去取热水,她也跟着去船上厨房要些祯娘爱吃的东西,要知道祯娘从早到现在只吃了两个鸡蛋,应该是早饿了的。还有微雨,她则是和鸢尾、辛夷两个去开衣裳箱笼,这些日子可都要在船上过了,总不能一直礼服上身罢。就算没得不方便,也要想到太原拜堂的时候还要穿呢。
之前梳头娘给祯娘化妆,头油、黏汁、妆粉、胭脂都是一层一层地上上去的,这时候从头皮到脸面,祯娘只觉得都不再是自己的了——总算等来了这时候的解脱!
然后将离红豆两个便拿着大手巾围着祯娘的脖子,利落地给她拆了簪钗,放到旁边小丫头捧着的茶盘里。最后是一点儿衣服也没打湿就洗过了头发,又有三四个小丫头围着祯娘拿棉布一缕一缕地给她揩干头发。
两个站着的周家媳妇子可是呆住了,她们平常见外头女眷也不多,哪里见过祯娘这样的排场。真个是一脚迈八脚出的,小小一件事也是有众人一起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打理。全程下来没有一点迟疑慌乱,熟练又恰到好处。
再等她们回过神来,就只见将离这个大丫头拿了个大手巾一包,然后伺候祯娘洗脸,洗去脸上一层又一层脂粉胭脂,祯娘微微觉得重新喘过气来。然后闭着眼睛让红豆亲手给她上了一点薄薄的香脂,微微点了红嘴唇,比家常装扮还简单呢。
这时候再打开头发已经干了七八成,微雨也把衣裳寻出来了——这也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身大红织金过肩蟒缎夹袄,一条红妆花绒女裙。给祯娘换过,这时候看去,正像个刚刚嫁人的新妇了。
微雨重新收过祯娘的礼服,小心单独存放在一处箱笼里。将离则是拿了梳子篦子给祯娘小心地通头发,等到头发梳顺了,竟然是一根头发也没掉的。这时候头发差不多干透,只剩下梳头,那便是红豆是手艺了。
祯娘依旧闭着眼睛,并不看一眼,道:“便给梳个家常些的,在这里走动,不用坠的慌!”
说着这话,梳头的红豆自然明白。手上轻巧灵活,一会儿功夫就绾出来一个温婉漂亮的弯月髻。又打开妆奁从首饰盒中挑选了几样,金厢蝴蝶戏花珍宝珠花两朵、金厢猫睛押发一对、金厢红宝石倒垂莲簪二根。给祯娘装饰完毕,最后才往发间插上一支金凤点翠嵌大珍宝步摇,祯娘轻轻动作,也就随着微微颤动。
旁边周家的媳妇子只是看完全套,却是插手不上,也没得说话的机会。这时候只在墙角站着,倒是有些缩手缩脚了——其实她们平常也不这样,到底是千户府上的仆妇,有些气度还是有的,只是这时候再祯娘跟前竟是一点也是不出来了。
还是等到一切完毕了,这才找着空儿,前来磕头认识。祯娘只冲她们招手道:“过来一些,咱们认识一番,以后要去家里了,处的日子还长着。只说这些日子,只怕就要麻烦你们了。”
这两个如何不知这是少奶奶与她们客气,不然按着祯娘身边这些人能干的样子,怎么也麻烦不着她们的。于是赶紧又是行礼磕头,连声说着‘不敢’。
祯娘见她们这样,只对着将离点点头,将离立刻会意会意。从床后的小皮箱里拿出两个秋香色荷包递给她们道:“这也是第一回见少奶奶,这是少奶奶与你们沾沾喜气的,以后还要你们互相周全呢!”
体面人家嫁女儿,总归会给百八十个荷包,里头都装一些铜钱或者银锞子。顾家当时给祯娘准备了两三百个,里头都放着金银锞子。就是准备她拿去,这一路上以及到了太原,上下寻人情,见人就撒钱。
两个媳妇子接了荷包,只看这荷包精细功夫,再轻轻一捏,自然明白其中价值。自袖中袖了,然后赶紧磕头,道:“谢少奶奶赏赐,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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