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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后作死日常-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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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铎听到这话,垂眸审视了她半响,却见寒风吹拂下,她细碎的额发在那白净的额头上瑟缩颤抖。
    他眸底倏然变了颜色,骤然抬眸看向别处,冰冷鄙夷地道:“一个丑丫头罢了,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说完,他一撩袍角,拾阶而上,径自往枯木深处走去了。
    阿砚抬起头来,看向他离去的方向,却见那背影削瘦寂寥,袍角飞扬间原本是该飞扬洒脱的,可是此时却透出一股凄冷的无奈。
    其实这么多辈子了,自己和他的缘分也就那样吧。
    一面之缘,生生死死,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魔咒。
    她打不破,便不再强求。
    
    其实萧铎的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艰难。
    他脚底下犹如尖刀铺地,每迈出一步,都觉得脚底剧痛难当,鲜血淋漓。
    他没有回头看,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就在他的身后,阿砚一定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
    据说她失忆了,可是他知道,她应该没有的。
    好好的怎么会失去记忆呢,她不过是为了蒙蔽自己而装傻罢了。
    就如同她在自己面前装作不会说话,傻乎乎地把自己当一只猫,其实都不过是厌恶自己罢了。
    那一日几乎将她活生生掐死,如今又冷落了十几日,也折磨了她十几日,她——可曾有半点的后悔?
    萧铎僵硬地命令自己抬起脚来,不要回头看,就那么一直往前走。
    假如这个时候阿砚能叫住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不,其实不需要解释,只要她叫住自己,让自己停下来,他就可以原谅,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当萧铎一步慢似一步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条小径的尽头,身后依然不曾传来任何声响。
    小径深处,其实是一片荒芜萧瑟,枯叶满地,枝桠覆霜,偶尔间有些许残雪不曾融化,冬日里的衰竭依旧笼罩着这里。抬头间,是灰蒙蒙的天,其间有光秃的枝桠,并寂寥凄清的鸟巢孤零零地高悬其上。
    萧铎清冷好看的唇角勾起一个凄凉寂寞的笑来,带着浓浓的嘲讽。
    他是在嘲笑自己。
    如果说之前的那番绝情绝义的话语已经让他的心化为一片死灰,那现在她的沉默,无异于在这死灰之上狠狠地践踏几脚。
    她是真得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会这样。
    萧铎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脑中却浮现出在凄冷寒风中,她白净额头上那细碎的额发,细软生动,就那么在她眉眼上方轻颤。
    绝望从心底某一处缓慢地扩散开来,犹如一滴墨汁浸润在空白的宣纸上,迅速地蔓延淫润,最后将整张宣纸染为黑色。
    萧铎清冷到没有情绪的眸子微微眯起,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地落在了心口处。
    在那里,那种陌生又熟悉的疼痛在一点点地啃噬着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第74章
    
    柴大管家面无表情地伺候在萧铎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喝酒。
    谁都知道,萧铎是没办法喝酒的,他是沾酒必醉的。
    在当今建宁帝发现自己这个最心爱的儿子是完全无法饮酒的时候,他就禁止旁人在萧铎面前饮酒,满朝文武百官并后宫妃嫔皇子公主,没有一个人敢劝萧铎饮酒。
    萧铎自己也很少饮酒。
    可是现在,萧铎却在捧着一杯九酿春狂饮不止。
    此时外面已经大黑,远处的山上又飘起了雪花,北方夹裹着那缠绵细软的雪,肆无忌惮地呼啸着。暖阁里烧着银炭,烛台上的蜡烛在这暖室中安静地闪烁,萧铎抬起手来,优雅修长的手紧握着那如意盏,仰起的颈子上喉结处在动着,不羁的黑发被不经意间流淌出的美酒打湿。
    九酿色光泽清亮,醇厚浓烈,酒意袭来,萧铎狭长的眸子里是醉酒微醺时的茫然,棱角分明的脸庞是清贵而漠然的。
    一盏酒空了,他眯起醉意朦胧的眸子,低哑地道:“十七,我还要喝。”
    声音清冷,并不见醉意,可是柴大管家知道,他必然是醉得不轻。
    柴大管家撩起灰袍来,跪在那里,恭敬地道:“殿下可知,为何殿下饮酒必醉?”
    萧铎挑眉,烛火迷离中,俊美的脸庞上有一丝红晕,他哑声问道:“为何?”
    柴大管家长叹一声:“因为借酒消愁,乃是凡世庸人所为,九殿下龙章凤姿,乃不世出之英才,生来帝王之格,非世间凡夫俗子,怎可耽搁于男女之情,让自己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萧铎听得这话,却是冷笑不止:“柴火,你告诉我,什么是情,为何我会招惹了,又弄得自己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柴大管家俯首望着地,地上以白玉石板铺就,上面烛火摇曳,光影迷离。
    他苍老的声音中带了一点悲凉:“主爷,于世人而言,情或许是人之所钟,可是于主爷而言,情是毒药,情是水草,情是寒鸦塘外一片惨败的荷叶,一旦陷入其中,便缠绵不休,让主爷坠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萧铎听闻,却是一愣,愣了半响后,忽而间就仰起颈子,哈哈大笑。
    笑声凄凉,狂放不羁,一缕黑发掩映在他刀斧凿刻一般的脸庞间,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眉眼。
    柴大管家低头轻叹:“九殿下,你若能过此关,从此后我便是坠入耳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也心甘情愿啊!”
    
    这一晚,阿砚麻木地站在灶台边,准备着醒酒汤。
    先将青梅糕和山楂糕切成小粒,又把白梨切成小片,之后再用糯米粉做成豌豆大小的汤圆。那边吩咐厨娘洗净了锅,加水烧开了后,在水里放入了葛仙米和百合等,待到煮沸了,再加了白糖,放进小汤圆,并放入山楂粒、青梅粒,雪梨片并醪糟汁等,一时等得锅里烧开了,便取出来,并滴入几滴白醋。
    今日又是颍荷当值,她吩咐颍荷将这粥仿佛白瓷煲中,这才道:“这个是八仙汤,和往日常见的八珍醒酒汤并不同,有解醉酒之功效,亦可以补脾益肾的,唱起来也酸甜可口。”
    颍荷点头:“好,我这就赶紧送过去,怕是那边等急了的。”
    一时颍荷去了,阿砚打了一个哈欠,脑中晕沉沉的想睡,可是外面呼啸的风就那么拍打着厨房门,她也睡不真切。
    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怕是再熬一熬,天都要亮了,又该准备早膳了。
    正想着呢,门却是开了,阿砚听着那脚步,只因为是颍荷回来了,便随口道:“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话音出去,却不听到回音,抬头看过去,不由吃了一惊,竟然是何小起。
    何小起面色苍白,眼眸深深地陷进去,显见得精神极为不好的。
    整个人瘦了许多,身上的袍子裹在身上,犹如裹在竹竿上一般,空荡荡的。
    阿砚忙过去,紧声问:“一直想找你,却根本找不到的,你最近去了哪里?看你这样,倒是像大病了一场?”
    何小起麻木地摇了摇头:“我是病了一些时日,不过如今已经好了,我之前一直住在一个僻静院子里,是以你才没见过我。”
    阿砚上前,还待问他其他,比如那一日自己险些被萧铎掐死,他当时如何,可曾被殃及,后来萧铎又是怎么放过他的。
    好多时日不曾相见,如今她是有万千言语要问的。
    谁知道何小起却摇头道:“这些话留待日后再说,我如今偷溜过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这是十分机密重要,关系性命之忧,你可要听在心里,牢牢记住。”
    阿砚一听,竟是关系性命大事,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何小起上前一步,一把握紧了她的手,盯着她,郑重地道:“师父,你记住,三日之后,便是元宵节,这府中会起火的,到时候府中必然大乱,你提前准备好,万万不可睡去,到时候看情形赶紧逃出府去。”
    阿砚听得这话难免大惊:“小起,这事儿你从谁哪里听来的,你可是——”
    她心里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何小起和三皇子或者玉香楼的人勾结了?他不过是个厨师罢了,竟然被牵连进这等争权之事。
    何小起却越发攥紧了她的手:“师父,我时间不多,马上要偷偷回去,你万万记住这个,其他的我一时不能和你解释了!还有就是厨房后面有一片苔藓,那苔藓下面其实是有一个洞的,到时候你可以从那里钻出去!”
    说完这个,他最后看了阿砚一眼,放开阿砚的手,径自转身离去了。
    阿砚哪里能放他走呢。
    说白了他不过是个稚嫩少年罢了,一心想着当个天下名厨,拿到那白玉兰花,如今卷入这是是非非中,说不得是受了自己的连累,想到这里,她哪里忍心他误入这等歧途。
    可是何小起速度却是极快的,刚一走出厨房,整个人便钻入了黑暗中。
    阿砚待要追出去,却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抬眼看时,竟是颍荷回来了。
    颍荷见厨房门大开,阿砚一个人站在门前,强劲的山风呼啸着吹起她的头发和衣裙,她整个人单薄得仿佛要被吹走一般,不免担忧。
    “顾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站在风口上,仔细冻坏了。”
    阿砚抬头看了下颍荷,沉默了下,还是进厨房去了。
    坐在灶房旁边,偎依着那暖烘烘的墙壁,她闭上眼睛,开始想何小起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他是铤而走险做了什么吗?
    自己如果现在找到他,不管不顾地要他悬崖勒马,会怎么样?
    一旦踏出了这一步,若是被萧铎知道了,他还能回头吗,还有命在吗?
    就这么想着,外面天不知不觉要亮了,阿砚开始亲自烧火准备早膳。
    一夜未睡的脑子里却昏沉沉的,不断地回想着何小起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正想着间,忽而就听到颍荷低叫了声:“顾姑娘,你的手!”
    阿砚低头一看,却见火苗已经舔上了自己的手指,她竟未曾觉得疼痛。
    当下忙将那根柴塞进去一些,把火势严密地堵进灶洞里。
    
    做完了早膳,她总算有片刻的空闲,本来应该赶紧回去补觉的,可是她却揣着袖儿,胡乱在这府里逛起来。
    何小起到底住在哪里呢,她想找到他,问个清楚。
    可是这府邸实在大得紧,她随口问了几个丫鬟,也根本打听不到,收拢了下棉衣领口,她将冻得发红的手缩进棉袖里。
    正犹豫着间,却见柴大管家背着手过来了。
    柴大管家看向阿砚的时候,目光中的情绪,是阿砚无法参透的。
    打量的,不甘的,怨恨的,种种情绪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年纪悬殊,阿砚几乎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辜负了他的情义,或者抢了他的夫人。
    “你先去厨房吧,等到巳时,便要给九爷准备午膳了。”他在打量了她良久后,终于背起手,慢腾腾地吩咐下来。
    阿砚盯着他,却是反问道:“你不是说放我走的吗?什么时候?”
    柴大管家冷笑:“总是要选个好时机。”
    阿砚点头:“好,我知道了,我等着。”
    一时告别了柴大管家,阿砚也不再去找何小起了,便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屋子里一穷二白的,现在她也没几件换洗衣物。
    略想了想,她卷起了一个棉被,用包袱扎紧了,压在被褥下面。
    万一真要逃的话,外面风雪大,天又冷得厉害,她总不能活活冻死。
    准备了棉被后,阿砚便琢磨着为自己筹备一些干粮,这事儿倒是好办的,厨房里如今她当家,要什么没有呢。
    水倒是不用带的,外面四处都是残雪,到时候渴了抓一把来塞嘴里就行,关键是干粮。阿砚趁着晚上做夜宵的功夫,偷偷地给自己做了糜饼、杂饼和皱饭等,统统装在竹筒里,自己揣怀里带到房间,又塞进那个卷起来的棉被里。
    反正现在天冷,一时半刻也不怕这干粮坏掉的。
    提心吊胆地过了这几日,眼瞅着这天就是元宵节了。
    
    第75章
    
    元宵节这一日,若是外间,必然是灯火通明鞭炮四起的,可是这府里却是和别处不同,即便到了元宵节,也是冷冷清清的。只是今年不同,因前些日子出去游玩的小十七爷回来了,他是要玩鞭炮的。
    于是柴大管家格外开恩,说是因着今年小十七爷在,趁机下人们可以在偏远里挂上灯笼,并放点烟火鞭炮。
    这令一出,大家纷纷感恩戴德的,只说这柴大管家实在是个好人,平日里就极为和善的,如今更是体恤众人。
    阿砚却想起他对自己的种种不喜来,想着或许他这个人真得不错,只是对自己不好罢了,对其他寻常人等那是极好的一个管家呢——也怪不得萧铎格外信任他,便是当初自己吹枕边风,也没能把他铲除。
    眼瞅着大家都去偏院了,阿砚看了看身旁陪着自己的两个厨娘,便笑问道:“你们不过去?”
    两个厨娘眼中有所期望:“可以吗?”
    阿砚点头:“去吧。”
    这两个厨娘听着分外惊喜,当下谢过了阿砚,便披上棉罩,戴上了帽子,径自出门去了。
    阿砚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不免想着,今晚若是真得会走水,这火会从哪里起来呢,会否伤了这些无辜性命?
    低头细想,何小起那人和这些厨娘也是曾朝夕相处的,若是真都葬身火海,他又怎么忍心?一时又不免想起那一日酒楼上挂着的那伙计尸体,那情状实在是分外凄惨,又是一条枉死的性命。
    可是其实世间枉死的性命何其多,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这个时候想着晚上的走水,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
    阿砚苦笑了声,不再去想了。
    她连自己今晚能不能逃过这一劫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能力去关心别人呢。
    当下偷偷地从厨房取了一把锅底灰,回了自己房中,也不敢开灯,就用手去摸索了那棉被以及里面藏着的干粮,都是好好的呢,以她的食量,吃个七八日总是没问题的。
    她将棉被重新用一张兰花粗布大包袱卷起来,打了一个结后,背起来掂量了下,自己背着跑是没问题的。
    至于厨房后面的那个洞,看样子应该是个狗洞,有些年月了的样子,虽很是脏乱破败,不过她这个身量钻出去也是没问题的。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何小起所说的走水了。
    她心里有事,难免觉得这时间分外的难熬,背着那包袱,时不时看看外面,却见外面零星雪花又飘了起来,夜色浓重,朦胧远山连绵不绝,偶尔间会有轻微的鞭炮声传来,那是沉闷多日的府邸中久久不曾有过的欢快。
    正想着间,忽而便听到外面的声音杂乱起来,侧耳倾听,却觉夜色中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喊叫“走水”的声音,那声音此起彼伏的,不绝于耳。
    阿砚心里一喜,知道这事儿是应了何小起所说,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背起自己的包袱来,用锅底灰把脸上一抹,又把头发弄乱了,低着头直接冲出屋门。
    一出这房间,外面的喊叫声和脚步声就更清晰了,听起来像是一处偏院着了火,那火势直向着萧铎的房中去了。
    冲着萧铎去了……
    阿砚在心里细细品味了这其中的意思,不免攥紧了手中的包袱系带。
    其实何小起那晚对自己说出这话,她应该是早就猜透了的。何小起定时和外人勾结,里应外合地给这宅子放火,他放火,不是烧那些无辜下人,而是冲着萧铎去的。
    萧铎武功高强,剑法了得,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可是现在趁乱放火,再行些下流恶毒手段,萧铎或许就此栽了呢。
    再者,不是说今晚小十七爷回来了么,看得出,那个少年是个天真的,而萧铎也是在乎这个弟弟的。若是对方以这位小十七爷为要挟,萧铎未必就逃脱得了。
    也就是说,今晚萧铎怕是真有些麻烦。
    雪花飘零中,阿砚深吸了口气,抬头往那茫茫苍穹。
    这一夜,一如上一世那个酷冷的夜里,她抱着那个冻僵的少年,却为自己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她想活,无论如何想活下去,不想死。
    阿砚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包袱系带,咬紧牙,狠狠心,一溜小跑往厨房方向跑去。
    到了厨房那里,隐约可见远处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设法救火,还有人大喊大叫,远处则是已经传来打斗声响。
    这是一个杂乱纷呈的夜,雪花,杀戮,阴谋,和死亡。
    阿砚不再犹豫,一个转身,径自跑到了厨房后面的狗洞里,先将包袱推出去,自己又收腹吸气,小心翼翼地往外钻。
    费了半天功夫,弄了一身的雪和泥,总算钻出来了。
    她大口地喘着气,看看四周围,却见果然有走动守卫的侍卫,便忙蹲在那里,不敢动弹。
    这府里果然是戒备森严的,只是如今那些侍卫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大家低声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便也纵身一跃进了府内。
    府内此时喊杀声打斗声越发激烈了。
    这可真乃是非之地啊。
    阿砚四处瞅过去,并不见什么人影,当下弯着腰,背着包袱,迈开步子开始往外狂奔。
    自由了,只要跑出这府中方圆十里地,她就能得自由了!
    
    北风凛冽,雪花飞扬间,有剑芒几乎和这漫天雪花融为一体。
    剑芒所指之处,朵朵艳丽的腊梅瞬间绽放开来,染湿了地上的雪,也惊到了一旁的众人。
    萧铎一柄长剑在手,犹如松柏一般立于这苍茫天地之间,肩头一只雄鹰孤傲而立,身后却是火光漫天。
    抬起眼来,他盯着这层出不穷的刺客,绽唇一个冷笑:“谁还要来?”
    他这一笑间,众位刺客纷纷面面相觑,眸中尽是惊恐。
    传闻九皇子剑法了得,可是此时他们详细筹谋,请来了唐家暗器高手,并出动玉香楼七十二名顶级杀手,逼得他腹背受敌,可是谁知道,他一柄长剑在手,却是森寒凛冽,所向披靡。
    他哪管你是什么阴谋诡计,更不畏惧什么毒刺毒烟,竟是一柄长剑所到之处,尽皆倒下。
    此时地上的雪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体。寒风吹起那些死去人的头发,混着红色的血,白色的雪,在这刺骨的寒夜中一起一落的,看着分外的惊悚。
    而那位杀了这许多人的九皇子,此时却那么勾唇一笑,笑得犹如暗夜里的鬼魅,带着他那夺人性命的凶残恶鹰,犹如来到人世间的勾魂使者。
    众人全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今天算是栽了,栽了。
    萧铎鄙夷地望着眼前这群已经失去了斗志的刺客,淡声吩咐一旁的柴大管家:“你带着小十七,离开这里。”
    小十七担忧地望着萧铎:“九哥,那你呢?”
    他也不傻,知道外面刺客绝对不止眼前这些,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手段,一个个都想着夺他性命呢!
    萧铎眯眸,冷道:“少废话,走。”
    柴大管家看了萧铎一眼,提起小十七来,面向萧铎恭声道:“九殿下,保重,我先保护十七爷离开了!”
    话音刚落,也不顾小十七的抗议声,运起轻功,纵身而去了。
    待到小十七和柴大管家离开后,萧铎微垂下眼睛,看着自己飞扬的黑发上沾染的雪花,淡声道:“其实我并不喜欢杀人。”
    众人一惊,纷纷提防地望着这个鬼魅一般的男人。
    他不喜欢杀人,谁信!
    萧铎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依旧用那平静到几乎淡漠的声音道:“可惜,总是有人找死。”
    他的话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用了力道。
    话音落时,众位刺客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便见眼前白芒闪烁,众人的心倏然收紧间,便觉得眼前砰的一下有鲜血不知道从哪里喷涌而出。
    谁的血,如此温热,又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他们脑中模糊地滑过这个疑惑后,便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也许当身体倒在沁凉的雪花上时,他们才明白,那血根本是自己的。
    血涌出,他们就死了。
    熊熊烈火依旧在燃烧,那烈火迅速蔓延,燃上了这带血的尸首,呼啸的风声中便有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萧铎一双修长而冷静的手握着长剑,让长剑冰寒的锋刃擦过地上白色的雪,拭去了上面的血污。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府中,知道这宅子是彻底没法住下去了。
    当下将剑缓慢地插回到剑鞘中,他转首阔步而行。
    他刚才受了伤,内伤,别人不知,可是自己知道,总是要好生休养,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谁知道正走着,忽而心间一动,却是想起一桩心事。
    阿砚。
    其实柴大管家说得对,过去这一关,萧铎依然是以前那个萧铎。
    萧铎本来应该绝情绝义,哪里会在乎那么一个小臭丫头。
    在一场醉酒之后,他再想起过去那曾经对小丫头的喜欢,再去想那些昔日情情爱爱,不免鄙夷曾经的那个自己。
    不过是一个初尝情滋味的笨小子罢了,只以为自己得了个宝,把个臭丫头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临到头来,还不是戳心窝子的一刀,让他痛不欲生。
    风雪肆虐之中,萧铎眯起眼睛,黑眸中有暴戾残忍一闪而过。
    其实他可以对别人残忍,也可以对自己残忍。
    绝情断义,从此后对那个臭丫头视若无睹,他完全可以做到。
    想明白了这个,他微抿起好看的唇,施展轻功,就要离开此地。
    谁知道他刚要那么纵身一跃,身形便略一凝滞,他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
    身体内,有另一个声音,却是起了疑惑。
    那个臭丫头,是不是就会死在那里了?烧死?砍死?还是吓死?她那么笨,一定逃不过的。
    萧铎僵硬地立在那里,咬紧了牙,泛白的指骨攥住了手中的剑柄,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就这么离开,还是去看看她?
    许久后,他再次睁开眼睛,雪花迷离了他的双眼,他终于对自己这么说。
    “如今身受重伤,总是要逃离此地,可是若要离开,一路上风餐露宿,岂不是没个好膳食,总是要把厨娘带上的。”
    这么一想,他的主意便定了,当下丝毫不再停留,纵身前往厨房方向。
    当萧铎这道黑影从天而降倏然出现在阿砚面前的时候,阿砚正背着包袱跑得灰头土脸。
    她仰起脸,望着眼前那个一身黑袍长身玉立,肩头一只非天鹰的男人,却见那锐利的双眸直直地望向自己,不由得有片刻的呆愣。
    他,不是应该身陷囹圄之中吗?
    萧铎乍然看到眼前一脸黑炭狼狈如鬼的小丫头,不由得微微拧眉。
    他先是去了厨房,可是厨房中空无一人,后来查看厨房附近,却无意中发现有脚印直去了厨房后面,并最终追着那点线索发现了狗洞,一路追随而来。
    他疑惑地望着眼前分明在逃命的阿砚,皱起的剑眉压下,细长的眸子里有了森寒凛冽的审视。
    “你这是做什么?”他挑眉,淡声问道。
    阿砚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犹如鬼魅一般从天而降,仿佛就是来夺取自己性命的。
    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黑亮的长发丝丝缕缕,在风雪中和那宽大的玄袍不羁地飘扬,狭长的黑眸迸射出锐利而冰冷的光,削薄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些许的不悦。
    风雪狂卷,一人一鹰一剑,这仿佛是一副画,黑与白动静错落交织的画面,冷傲孤清,居高临下,清贵中自有一股傲视天地的气势。
    阿砚一时有些惊到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萧铎会忽然从天而降,就这么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她咬了咬唇,想着该如何躲过此劫,装傻,扮猫,或者依旧假作失忆?还是干脆上前求饶讨好?
    万千主意犹如流水一般自脑中滑过,最后她到底是越发咬紧了唇,什么都没说。
    事到如今,她还能解释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会信!
    锐利的双眸紧盯着阿砚,萧铎抿紧的唇微微勾起,泛起一抹嘲讽鄙夷的笑来。
    “你可以解释。”他的声音低凉而危险,在这风雪怒吼之中不急不缓地传入阿砚的耳中,却让阿砚听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事到如今,也许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比她更能了解萧铎了。
    他这是起了杀心。
    假如自己没有办法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阿砚甚至能感到他身上透体而出的那股冰寒之气,已经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压迫感,那股冰冷甚至比着漫天风雪还要让人骨寒。
    阿砚苦笑了下,坦然地对萧铎道:“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如你所看到的,我打算逃走,因为我不想留在这里。”
    这话一出,萧铎的双眸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浑身散发出冰冷暴戾的气势,森寒凛冽,让人看得不由得心底发颤。
    偏生此时,那非天鹰展开双翅,在空中一个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让这风雪鬼魅之夜越发的惊魂。
    萧铎挑眉,黑白交错的画面中,那点分外夺目的艳红薄唇轻轻动了下,依旧是低凉的语调:“勾结外人的,是你?”
    说着这话时,他往前迈了一步。
    阿砚听得这话,忙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有勾结外人来害你,我只是想逃离这里而已。”
    死是一回事,可是像韩大白那样惨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铎的手段她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萧铎却是越发勾唇笑了,再出声时,他的语音竟然是难得的温柔。
    “到底是不是,我们看一看就知道了。”
    语音刚落,阿砚还未及反应,一道剑芒犹如闪电一般滑过耳边,阿砚惊魂不定间,却见那包袱已经到了萧铎手中。
    萧铎鄙夷地看着那印兰花包袱皮,伸出修长完美的手,缓慢地打开那包袱。
    阿砚顿时脚底下一软,险些栽倒在那里,心知一切都完了。
    包袱里面,各样竹筒争先恐后地滚了出来,还有那没有装进竹筒的糜饼和花卷,花卷还白嫩得很……
    她仰起脸来看萧铎,却见萧铎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此时正捏着一个白胖的花卷,轻轻一捏,那花卷就碎成了粉末,如同雪花一般散落了一地。
    她呼吸开始变得艰难起来,勉强蠕动了下唇,尝试着解释道:“我只是想逃……至少我没有真得里应外合背叛你……”
    “你事先早已知道了今日的火灾!”萧铎一双锐利的黑眸骤然射出冰冷暴戾的杀意,就那么直直地射向阿砚,而说出口的话音,更是带着凛冽怒意。
    阿砚被逮个正着,此时也无话可说,耷拉着脑袋,蔫蔫地道:“这……这可能是凑巧……”
    萧铎却一个箭步上前,精准而迅捷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清贵俊美而冰冷紧绷的脸庞就在眼前,幽深锐利的眸子直盯着她,他冰冷的杀气带来摄人的压迫感,而掐住自己颈子的那双冰冷到让人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手,更是透出骇人诡残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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