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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虎三百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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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了就该歇歇,还不是人之常情?”
  回想几日之前,他也享受了封蔷这位宗门少主“环绕榻前奉汤喂药”这等优待……立时间,些微的心虚之感涌上温萦心头。
  “我就从来不歇!”封蔷说着仰起头来,雄赳赳气昂昂地满脸得意。
  “切,哪有那么娇气呀?要不是我二娘老来看着我喝药,我连药还懒得喝呢。不像封嗅这样,没有一点习武之人的风骨……”
  话说到这里,封蔷愈发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儿。俯身细看温萦的脸,见他果然神色不豫。想着一定是他心疼自己不爱惜身子,所以生气了。
  心尖儿一软,眉头一松,爱一个人就要懂得看他眼色,语调一转,封蔷暧昧地嘿嘿笑道:
  “不过嘛现在和以前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等我哪天病一场,你来看顾我啊,寸步不离的那种。我保证就在床上一躺不起,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半载都你说了算,风骨什么的,不要了不要了!”
  说罢,她更低下身子同温萦坐上一张矮凳,凑近他耳边,打算接着说些什么。
  “……胡说八道,懒得理你。”
  温萦别过脸去,看似抗拒,不愿与她多说。然则不知不觉间,却早有一丝蜜意从心底漾到眼里,再往眉梢和唇角爬去。
  “哎呀,才不是故意气你。我说真的呢,温萦,以后有你在,让我把药汤当美酒喝都行……”
  这份偷喜悄咪咪藏得太深,封蔷哪里看得出来?她心想不能让温萦因为这么点小事不理自己,那可真是亏大了。
  想着,她轻轻咬了咬舌头,左臂一抬,揽着温萦最近长了点儿肉的肩膀,眨眼道:“嘿,你看着我,跟我说话好嘛。嗯?温哥哥,温哥哥……”
  就这么被她缠着粘着,好话连串儿听着,肩上那汹涌的暖流涌入心头。温萦手上推拒,却不肯真的用力将封蔷赶下凳子。
  过了一阵儿,温萦也终于再绷不住,扑哧一笑,回头去看身边的人。
  “好啦,乖一点。不要闹了……”
  人间世事往往风水轮转,一时蜜糖二刻□□,谁也没法子,谁也左右不了。
  仲夏五月,人世间诸恶横行,世事难得顺遂。也将封蔷这份愉悦的心情彻底颠覆,以至于土崩瓦解,粒尘不留。
  民间约定俗称的恶月恶日,今年似乎在封嗅这位“金贵小姐”,以及封家众人身上应验得尤其真切。
  先是前些日子封二夫人遇刺,虽说她贵人命大并未受伤,却也受了惊吓,搞得阖家上下不甚安宁。好容易这档子缓过来些了,封嗅这位大少爷却又一病不起。
  这一病不起的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三天而已,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起先,封嗅只说胃里有点积食,吃不下东西,手上也没力气,才躺在床上懒了几个时日。期间也找大夫开过两道调理方子,三天用完,期间好像也有点起色。
  谁成想今早起来,小厮们忽然绕着院子一个接一个地通报。很快,封嗅病重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封家大院,传进封蔷等一干人的耳朵里。
  “五脏牵机,绞痛难耐,眼神涣散,四肢僵直……”无论哪一条症状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大有油尽灯枯之势。
  一条条地接连念着,封薇越念越是鼻梁发酸,双眼泛红,两手抖起来仿若筛糠。
  再怎么不好,封嗅也是从小就庇佑回护他们兄妹三人的哥哥。现如今封霸天年事渐高,佳境渐去,封蔷虽为少主,一心却不往正事上扑。
  封嗅称不上封家的顶梁柱,多多少少也算一个挑起大梁的柱墩子。没了他,其他人无论情理都不好过。
  封蔷蹙眉道:“前些天还说吃多了积食,怎么今儿个就像快要死了似的……”
  “瞎说什么呢?封嗅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平常说两句玩笑的也就罢了,现在这种时候你还乌鸦嘴,我就去娘那儿告状,让她收拾你!”
  “真有那么严重嘛……”
  听这封蔷竟然还不把这当一回事,封薇急得跳脚,怒道:“怎么没那么严重,你是练武练傻了不成!若是小病小灾,爹爹何苦来四处通报,把我们都交过去?”
  其实封蔷并非是把封嗅生死置之度外的无情无义之人,她只觉得他病得实在突然,区区几天竟严重到了如斯地步,猴急猴急地还要把他们兄弟姐妹都叫过去。
  明明一两天前还找大夫看过,也没看出什么要死要活的大问题来啊……
  ——别是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搞什么幺蛾子打算针对温萦吧?
  以封嗅的为人,封蔷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
  “罢了!我死活是说不动你,我们去找温小哥,他也懂些医理之术,让他和你说!”
  封嗅忽然病重的消息自然不会在第一时间传给温萦知晓。于是比起封蔷,他对此事更是一头雾水,只好让封薇又哆哆嗦嗦地将一条条症状陈述罢了,俯首沉思起来。
  “温小哥,如何,这是不是很严重的病?我跟封蔷说了,她怎么都不肯信!”
  “二夫人看过了么?”
  “还不知道,大概正在赶去的路上呢,我和封蔷一会儿也得过去。”
  “哦……”
  想当年母亲离去之前,传授给他的那些个医理之术,小病小伤用用尚可,这种疑难杂症,他心知自己一知半解,无能为力,也就不好怎么多嘴。
  “温萦,到底如何,严重不严重?”见他如此,封蔷也有些慌了,急促道。
  “四肢僵直,眼神迷离涣散的,一个是将睡之人,一个是将醒之人,还有一个,是将死之人。”这话说罢,温萦抬头看她,“你说严重不严重?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早就跟她说了,别总因为自己伤了兄妹感情,为什么这个丫头死活就是不听呢?
  给温萦这话顶得喉头一哽,封蔷呆呆地空咽了一下。转眼去看封薇,她也是又气又急之于,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封霸天此人心大如海,照料子女更是一绝,大多时候放养,偶尔拉过来操练一顿,从来不宠溺着。
  因此,兄妹四人就连封薇这个最娇气的,相对来说也很皮实。平常病了伤了,大夫随意看看就行。除却封二夫人忧心这种事,提不起家里其他人多大重视的。
  “前些日子还说没病多重,怎么现如今就成了这样了……”
  封薇说着,两条眉毛蔫哒哒地撇了下来下来,哭腔道:“我娘和爹爹肯定已经到了。封蔷,你听温小哥的,快跟我去看看吧。”
  “大少爷他……到底什么时候病的,怎么病的,都查不出来么?”
  “谁知道呢!只说大夫的方子不管用,究竟病根在哪儿也没告诉。现在他手脚僵硬,翻个身都得丫鬟扶着,真成了半个废人……”
  封蔷说着,又想起前些日子封嗅屡屡找她麻烦,却总是败兴而归,难不成就因为这点小事儿,他自己把自己的气囊子给憋炸了,才至于这样?
  “怎么搞的……”
  温萦这次是真动怒了,也是真的为了封嗅担忧。他能不计前嫌地有这份心,实在难得。
  比起封蔷自己,得知封嗅病重的消息,却要先怀疑他是不是憋着什么阴谋……
  正了正神,她低声宽慰道:“你别着急,我和封薇这就看看去,他好歹是练了快二十年武的人,跟我一样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抬手,两指轻按在砰砰狂跳的右眼皮上。温萦疲惫道:“但愿如此。”
  三人说到这里,封蔷和封薇就打算走。
  她们甫一起身,堪堪迎上个玉雪俏美的轻巧身影闪进屋来。
  她个头不高,青丝向上盘了左右两个相同大小的发髻,身形纤巧地不像个习武之人。
  “玉书?”
  “是我,少主,五小姐。”抬眼,封玉书目光清灵,直看向温萦一人。
  她道:“夫人她看过大少爷了。现在,让温小哥也过去。”                        


  ☆、相信?

  “这是要做什么?”
  没来由地,封蔷心下一紧。
  ——难不成封嗅临死之际还不忘针对温萦,许下遗愿要温萦过去受他临死前的荼毒?这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以为他是将死之人就能为所欲为不成!
  “少主是同去的吧,去了不就知道了?”封玉书微微颔首,神色谨然地道:“夫人何意我也不知。只是现下大少爷正值昏迷之际,严重非同一般,少主和五小姐,还有温小哥,还是早些赶去才好。”
  早些赶去岂非自然,封蔷姐妹二人早就这么打算。
  然则现在事发突然,谁也不知道封二夫人叫温萦过去又是何意。按道理说,温萦跟封嗅十年前在边城见过一面,回到封家后又见了两三面,次次是不欢而散。
  除此之外二人再无交集,封嗅病得如何,温萦是没道理去探的。
  更何况封嗅总是一见温萦就要犯病,还不如谁也见不着谁,也好两相清净,他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日。
  又是忧心封嗅,又是疑惑温萦,封蔷这一时间,倒成了她自己平日最是厌烦的优柔寡断之人。
  “既然是二夫人叫我去,那必是事出有因。”不忍见着封蔷为难,温萦率先道。
  二夫人这时候叫他过去不一定就是坏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里想着,面上却笑:“我去一次又有什么要紧,大少爷病着,又不能跳起来咬我。或许也不是每个姓封的都喜欢咬人,封蔷你说呢?”
  “什么,什么咬人啊?”一旁的封薇听着,前面那番还能明白,后面这句真是一头雾水,她眨巴眼着两只翻花大眼:“我也姓封,也不咬人。封嗅好像……也没咬过人。”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封蔷断想不到这种事态莫测,前路未卜的情境下,温萦还能提及多年前那段不甚光彩的历史来臊自己。一瞬的脸红,她拍板道:“那你就跟我们一道前去好了,既是探病,想来封嗅再怎样也不能如何。”
  但听封蔷言罢,封玉书当即展臂——
  “少主请。”
  奇怪地看了眼这个时常出现在二娘身边,自从温萦搬来也总是热情相待,现在却一脸谨慎严肃,与以往判若两人的小师妹。封蔷也肃声道:“请。”
  四人一行前来猛虎山大院之外,往日一近院门数丈之外就涌入耳廓练功时那嚯嚯的声浪,现如今却是杳无动静。
  院里院外,说是鸦雀无声并不为过。
  “今天没人练功了?”
  “两天没人练功了,少主。”封玉书说着抿唇,顿了一顿,终是再没下文。
  对于封嗅这个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封蔷上起心来不及温萦那边的千万分之一。必然是他病得极其严重了,同门师兄弟才没有那日日精勤练习的劲头。
  猛虎山的演武场已经两日无人操练,封蔷却是一次没来看过。
  分外安静的园子渗透出压抑的气氛,一点点渗入皮肉和血脉,附着在每一寸骨髓之上。
  越是往前一步,心就越沉一截。
  “玉书,封嗅到底病得如何了?”
  “如何了,只有夫人说她知道。”
  “好,那就听听二娘她怎么说。”
  封蔷为首的四个人甫一进门,自是迎来满屋子的目光齐齐相聚在他们身上。
  达成任务的封玉书规规矩矩站在最后,封蔷封薇姐妹前头并排。而主座旁边,封霸天身侧拢手而立的封二夫人,则是直接略过二人,去看紧跟其后的第三个位置。
  他姓温,他来了。
  封二夫人从前面面俱到的客气在这非常时候变得有些敷衍,只随意扫了封蔷她们一眼,点了点头便再无话。
  进而她抬起眼睑直视温萦,一字一顿道:“温小哥,可否请你上前来?”
  “且凭夫人指示。”
  向前一个揖礼,温萦大大方方步了上来。
  他对此事并非心如明镜,也没有什么无所畏惧之说。却是知道这一灾,这道劫,今儿个势必要上去走一遭,躲躲闪闪地就算躲过了今天,以后也定然永无宁日。
  便是他一个人不得安宁也就罢了,还要牵扯上封蔷一起。
  太不厚道,他也再忍不下心。
  “老爷,这就是……温妹妹在那边儿的遗孤了。”淡扫温萦一眼,二夫人俯首低声。
  封霸天摆了摆手,兀自直勾勾盯着温萦那张美颜不复的面孔。显然用不着封二夫人解释太多。
  ——那个女人的相貌,化成灰了他都认得。
  “那贱人!你还拿她当妹妹?”眈眈虎目如同带了钩子,直盯得温萦像是要将他一刺到底。好特殊的恨意,好复杂的情感。
  “老爷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月姐姐她……”
  被发现了啊,果不其然。
  温萦不知为何,却很笃定不是封嗅告状。他避开封霸天如狼似虎要吃人似的眼神,转而淡淡看向那人身侧柔声慢语,神色间满是凄婉无奈的封二夫人。
  照旧是素纱禅意极简至朴,穿了一身灰蓝。
  温妹妹,月姐姐。
  一个是封霸天口中的“贱人”,温萦十岁往后便再没见过一面的温娘子;另一个便是常被沙普尔称作月姨,封蔷早年亡故的生母。
  姐妹三个,听起来倒是满耳朵和谐。却是只有夹在当间儿的这么一位二夫人有那个好运气,活到了现如今。
  “爹,二娘。”
  “爹,娘。”
  正室夫人身死一事,原本便成了封家上下不可议论,不能言传,不见天日的秘史一件。封蔷封薇身为小辈,加之其他人刻意隐瞒,封尘往事自然没机会了解,当下更是听得满头雾水。
  两个人面面相看,皆是不知其然,异口同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何意?”
  封霸天怒而嗤笑一声,却看封蔷:“那要问你带回来的这个妓子!”
  莫说两个姑娘一头雾水,就连他这个当爹的又何尝不是百思不得其解?
  ——封蔷这个孩子若论起来,不及封薇懂得疼人讨巧,也不像她大哥二哥多多少少能为父亲分忧解难。尽管她是兄妹四人当中根骨绝佳,武学资质也最上等,性情却一等一地顽劣不灵,常常惹怒父亲,气得他五脏六腑,从心到肝都疼个遍。
  纵使如此,封霸天对封蔷百般的回护,千番的疼爱,却仍是雷打不动,他生怕哪里亏待了亡妻遗留下的女儿。
  就连矗立在麒麟门外这一方铁桶江山,根深叶茂的族氏基业都只等着交予她一人手中。
  一切因缘结果,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一腔愧疚作祟,不过是想弥补当年那场意外带给她终生难圆的遗憾罢了!但为什么,为什么封蔷这小兔崽子就不能让她年过五旬,半百知命的老爹省一点儿心?!
  “你不着家,包妓子,把妓子往家里带,我全都忍了你。”
  正所谓越想越气,封霸天现在就是这等状态。眼睛瞪得宛如铜铃一般大小。一头发丝掺白,却同鬃毛似的蓬乱粗硬,即刻便要耸立三尺,直直冲上云霄。
  紧接着,他周身不住狂颤,咬牙切齿道:
  “这些年你想如何做,想要什么,家里人不吝条件地包容你,由着你去任性。你为何不仔细看清楚了,你这次带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股怫然怒气被封蔷看在眼里,非但不能感受父亲怒从何来,反而觉得莫名非常。若非方才二娘言语间提到母亲的名字,她只会怀疑爹爹是被封嗅这病吓得失去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我带回来的,是我喜欢的人。”
  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下半生相守相伴的人。他不是随随便便的妓子,也不是“东西”!
  “四姑娘……”
  “我知道!”
  二夫人正待开口说话,但见封蔷只一抬手,堪堪将其打断。她自顾自道:“二娘,我知道我爹因何缘故对妓子有所偏见,我娘当年就死于妓子之手。对于加害我娘的凶手,我自然比谁都痛恨入骨。可温萦现在却是清白之身,爹爹何必要在这种时候与他为难,仇视他的过去?”
  此时的封蔷只当封霸天忧心长子,念及亡妻,于是迁怒与杀人凶手同样做过妓子的温萦。
  她怀恋亡故的母亲,也有些理解父亲的心情,却不愿温萦受一丁点儿的气。爹爹怎么可以拿温萦和当年那个害死母亲的坏女人相提并论呢,真是太过分了。
  想着,不由咕哝道:“再者说来,那妓子不也是爹爹看走了眼才带来封家的一个祸患?我却不一样了,我保证……”
  “你保证,保证什么?”
  此时此刻的封霸天略略颔首,从下往上翻起眼珠去瞪封蔷,嘴角竟然勾起了淡淡一丝冷笑。
  “我保证自己从一而终,这辈子专心温萦一人。保证温萦清清白白,这辈子绝不会辜负于我!”
  “你拿什么保证?”
  “我拿我的少主之位保证,拿我项上人头保证,拿封蔷这个名字保证!随便拿什么保证都可以,因为我相信……”
  相信温萦!
  最后的两个字含在喉咙里酝酿了好半天,封蔷还没来得及将它们一个一个铿锵有声地掷于地上,砸在封霸天面前,想不到却被半路拦了回去。
  她惊愕地看着回身袭来的身影,看向他将誓言最后几个字堵在自己口中的那只手。
  是她相信的那个人。
  “你还是,别太相信我的好。”
  

  ☆、护短

  眼睫轻颤之下,封蔷一双眸子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么意思,什么叫别太相信他才好?
  “温小哥?”
  惊讶的当然不止封蔷一人,还有封薇与她并列,到现在为止不明白在座众人打的是什么哑谜。
  见此,封二夫人示意封霸天稍安勿躁,转眼看了看堂前三名小辈。她缓缓正身,移上前来,轻轻地推开封薇,道:“温小哥不介意的话,我来跟两个姑娘解释解释可好?”
  “夫人早先便知道了吧,何必现在才跟她们解释呢?”回话间,温萦早已松开了制约封蔷不叫她说话的那只手。
  他淡然抬眼,却是紧盯着封二夫人那张清丽不显老态的面容,一下也不挪开目光。
  后者封蔷,却全然没有这么沉稳。她一手颓然垂落身侧,另一只软绵绵地搭在封薇左肩,双目怔愣,脸色苍白,整个人恰如一头羊崽儿受到了什么惊吓。
  封二夫人哀叹一声,幽幽地朝向厅堂侧门看了一眼,那有条走廊不长,正通往卧病在床的封嗅的住处。
  “是我的错,”二夫人说着,满面无奈,一脸自责,“我哪里想到……哪里想到温小哥你会这么着急?”
  许久无人吱声,正当久坐一旁的封霸天沉不住气,即刻就要发作之际,众人却忽听温萦嘲弄般的一声轻笑。
  这妓倌胆子可是真大,竟敢无端哂弄夫人!
  屋里侍候的小厮丫鬟有三四个人,无不这般心想。却看见尚未回过神来,还瞪着一副死羊眼的封蔷,好像又觉得无可厚非。
  ——这位温姓小哥在他们眼里纵然只是乏善可陈的一名妓倌,在少主眼里他可不亚于稀世珍宝。毕竟是被少主捧在手心里疼的人呢,难道还不兴人家嚣张则个了?
  唯独封霸天当即震怒,暴吼如雷:“贱人留下的孽障!你还有什么脸笑?”
  “既然是贱人留下的孽障,二夫人还要向我征求的是什么意见?”目光微寒,将在座众人挨个扫过一遍,温萦轻嗤一声:“假惺惺到如此地步,我倒真想听听,老爷口中的‘贱人’当年跟您是怎样一段情史。”
  封霸天万万没有想到,像温娘子那样慢声细语,说话从来徐徐不急的女人,竟生得出这样一个利喙赡辞,口齿伶俐的儿子。三言两语便罢,简直说得他老脸发烫。
  的确,当年是他色迷心窍,引狼入室,让那包藏祸心的温娘子害死月娘,害得封蔷从小没了母亲。这乃事实不容辩驳,实属万恨根源……
  “爹,温萦,二娘!”
  若论起往事来,封霸天颜面难却。然则现在的封蔷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越听他们说话越发觉不对劲儿,却委实是有力气没处使,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焦心如焚地只能干着急。
  “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时至今日瞒也再瞒不住,四姑娘大了,不再是四六不懂的小女孩子,有些事情迟早是要知道的。”
  抚了抚封蔷因紧张而绷直了的脊背,封二夫人温柔道:“不必紧张,都是些过往烟云,听完之后也用不着放在心上。”
  封蔷舔舔嘴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依然灼急道:“二娘,你快说。”
  “唉,这种事,要我从哪里开口才好?”
  片刻的为难过后,封二夫人哀哀抬起眼睑,声色缓慢:“四姑娘可还记得你两三岁时,除却你娘和我,家中还有一位姨娘,你很喜欢她,问你我们三个谁最漂亮,每次你都指她。”
  “记得啊,漂亮姨姨,三姨娘。”封蔷点头,稔知道:“不就是她毒杀我娘,随后因为事情败露,于是畏罪自尽么?”
  说得这么熟稔,倒不是因为封蔷年幼早熟,懂得这么许多,而是她后来渐渐长大的那段时间内,家里人将这样的消息慢慢地渗透给她知道。
  于是她从最初的想要娘亲,想要漂亮的三姨娘,转变成了悼念娘亲,记恨三姨娘。
  两三岁的孩童不大记事儿,她却一直记得母亲对自己最好,那个年轻漂亮的三姨娘也很喜欢她,对她第二好。
  然则,封蔷对此事的知情程度及其印象也就仅止于此了。
  其余更多细节无人相告,她自己也有些抵触的情结居于其中,想着反正凶手早已给母亲殉葬,自然也没道理再平添一道仇恨的烙印在心上折磨自己。
  正因如此,这件事理所当然地成了封家一桩禁谈。
  事隔多年,这桩禁谈被再次提及,谁也没料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下。
  “看来你还记得清楚,却是她辜负了你这孩子……那四姑娘可还记得,你那位三姨娘姓什么?”
  封蔷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姓温。”
  ……
  她一时无话,只稍微瞪大了眼,目光却逐渐涣散开来。
  见状,封二夫人迟疑片刻,终于还是狠了狠心,接着道:“这次我叫温小哥来,一个是叫老爷认认,第二个便是你大哥的病情有些蹊跷……不能怪大夫昏庸,因为你娘当年也有相似的病状,试出中毒之前,同样没有一个医者能诊断确切。”
  话毕,二夫人言尽于此。
  “……温萦,是真的吗?”
  其实话已至此,想必封霸天和封二夫人早已经给温萦定了投毒之罪。封薇也惊得倒吸冷气,双手拳在嘴边,强忍着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封蔷却问温萦,是真的吗?
  他说不是真的,她相信吗?
  “你问的是哪一句?”温萦侧了侧脸,静静地看着封蔷。两个人,四颗凝汇一起的眸子波澜不起,如同宁静却又深沉,与星辰交织的良夜。
  “都问,我都问!”
  “好。”
  莞尔一笑,温萦就这么看着她道:“第一句,你那三姨娘的确是我母亲;第二句,我娘将你母亲毒杀后畏罪自尽,这件事我说它是假的,我娘不是会那样做的人;第三句夫人没有明说,那我就自己来说。不过是二夫人推测我用了跟我娘一样的手段毒害封大少爷,对么?”
  他正说着,目光移向封二夫人,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过瞬息时间。
  瞬息过后,仍旧是对望的四颗眸子,“封蔷,这最后一句,我问你信不信?”
  “我不……”
  “各位,打扰一下。”
  “谁?!”
  这种时候被人“打扰”,封蔷多想砍死这个毫无眼力见儿的不速之客可想而知。待她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顿时拉下脸来,眼前黑气缭绕。
  手里捏着一方小小的墨黑色牌子,向南微笑道:“我来送个东西与各位瞧瞧。”
  “什么东西,非得这种时候送到这儿来?”
  俗话都说家丑不能外扬,现在家事缠人,剪不断理还乱好似团团乱麻。向南却真是挑了个好时候,信步就闯进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饶是封霸天这人再如何热情待客,现时脸上也很难看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受温公子所托送沙普尔出去时,他无意间落下的东西罢了。”向南说着一笑,梨涡深陷脸颊两侧,“想着或许会对几位有些用处,就拿来了。”
  “你是说那个行刺未遂,畏罪潜逃西域小蛮子?”
  剑眉一蹙,封霸天心道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实在烦死个人。
  诸事缠烦之下,他恨不能干脆往自己天庭上狠拍一掌,直接伸腿瞪眼驾鹤西去,再不管这些凡尘琐事了才好。
  “就是他咯。”
  至于他是不是单纯的西域蛮子,这点似乎还有待考量。
  向南说得轻松毫不在意,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却是封二夫人最先意识到其中不对。
  立时,她紧张道:“是……温妹妹的儿子,温小哥托你,护送那个孩子离开封家?”
  倒不怪封二夫人紧张成这副样子,实在是遇刺那夜受到的惊吓不浅,时至现今,尚且不能忘怀。却听当下最新消息,竟称沙普尔行刺一事未遂,随后在温萦授意之下由向南带离封家……
  如此一来,她看温萦和向南二人的眼神愈发添了几分复杂。
  点了点头,向南手下一抛,那方“沙普尔无意落下”的灵牌便是轻盈一跃,恰好落于封霸天双掌之间。
  待得后者定睛一看,看清灵牌上刻着主人姓甚名谁之后,原本炭黑的一张脸骤然惨惨如同菜色。
  却听与此同时,封蔷厉声斥道:“屁话!以为我会信你?”
  话音未落,她便反手一拔,夜叉铮然出鞘,三尺青锋第二次横在向南脖颈之间。
  堂屋内众声哗然——结合起今日才开诚布公的温萦的身份,再加上向南方才那一席话十有八九凿凿未曾掺假,就连温萦本人都不反驳,谁都没成想到,这封蔷却是护短到如斯地步!
  她艰难地调度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勾起笑容一抹,回头望向温萦,“你说吧,我信你。”
  只要你一句否定,或者你只是摇摇头都可以。我相信你,这只笑面狐狸敢这样编排诬陷于你,只要你一句话,我让她以死给你谢罪。
  当下的封蔷心弦紧绷,表面虽然强悍无匹,心神却早已脆弱至极。她面上虽然是笑,眼里即将夺眶的泪水更加不容忽略。
  祈祷,期盼,甚至乞求……
  她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在场众人哪一个看不出来?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谁知温萦却不看她,自顾自凝视着一不留神就有性命之虞的向南,更叫这一屋子人,每只手里都捏了把汗。依照他们对封蔷的了解,温萦只需要对向南所说的概不承认,遑论是真是假,她都会选择相信。
  那可不妙。
  “封蔷,许是还有什么误会,你先把刀收一收……”
  “闭嘴!”刀刃一颤,封蔷恶狠狠道。
  被她吼了这么一句,封薇眼睛微热,两肩瑟缩,很是委屈地瘪了瘪嘴。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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