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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妇[榜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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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相夷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眼光却从未离开过为林妙香诊治的赛华陀。
少倾,赛华陀检查完毕。他侧身从带来的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
目光一沉,手下的动作已经把银针插到了林妙香的穴道上面。他的手法看似缓慢,却让人捕捉不到它的轨迹。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赛华陀收回了插在林妙香身上的银针。
看见林妙香逐渐红润起来的脸庞,赵相夷提到嗓子口的心终于放了回去。看来是自己大惊小怪了,这次林妙香也不过是同心蛊发作而已,只不过这次她痛昏了过去。
赛华陀看着赵相夷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反来时的不在意。赛华陀一脸凝重地收拾好自己的药箱转头望向赵相夷,“皇上,我有话对你说,你出来一下。”
正要跑过去守着林妙香的赵相夷一愣,有些不太情愿地跟着赛华陀走到木屋外。
留在屋内的江玉案不得已代替了赵相夷的工作,看守起林妙香来。他淡淡地扫过林妙香那张绝世的容颜,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林妙香,看来你这次昏阙背后,不只是体力不支那么简单啊。他可从来没有在赛华陀脸上看见那种凝重的表情。或者说,束手无策的表情。
赛华陀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相夷的身后。直到他在隔着小木屋一定距离的森林入口停了下来。
“有什么事。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赵相夷背靠在一棵向着夜空不停生长的树干上。一头长发没有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脑后。被夜风不经意间地勾起,飘在微湿的空气中。
“是,皇上。”赛华陀此刻恭敬的态度和他被吵醒时大相径庭。
他沉默半晌,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后问到。“皇上觉得这次林妙香的身体状况如何?”
“在你的医治下,已经好了很多了。”赵相夷老老实实地回答到,他把一句谢谢憋在了肚子里。
“那么,想必你已经知道她身种同心蛊的事了吧?”赛华陀一直不切入正题,这让赵相夷有些不耐烦。
“朕当然知道,”他沉下脸阴沉沉地问到,“你究竟想说什么?”
听到赵相夷自称朕了,赛华陀也不敢继续废话。
“不瞒你说,林妙香的情况很不好。也许。她撑不过半个月了。”赛华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用眼角打量着赵相夷。
果不其然,赵相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他漂亮的双眼眯着把赛华陀牢牢盯住,凌厉而危险的目光压迫性地围困了他。
在赵相夷的注视下,赛华陀隐隐觉得自己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强自压下心里的紧张,颤抖的声音却早已将她出卖。“皇上,放她走吧,让她回去,回沈千山的身边去吧。”
“你给朕闭嘴!”赵相夷一个闪身,还没有看清他是如何行动的,赛华陀已经被他压在的树干上。
“你告诉朕,什么叫放他回去,什么叫情况不妙。赛华陀,朕要你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给朕说个清楚,说个痛快!”
赵相夷的身子欺前,赛华陀避无可避。
头顶那灼灼的目光夹杂着愤怒让他居然生出了恐惧的感觉。
“皇上,林妙香的同心蛊已经到了晚期。她必须要拿回沈千山取下的母蛊。”
如若不然呢?”赵相夷颤抖着声音埋下头去,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了赛华陀的。
毫无感情波动的问话让人一动也不敢动。
赛华陀抬眼与赵相夷平视着,一字一顿地回答到,“万虫穿心,死无全尸。”
万虫穿心。
死无全尸。
赵相夷仿佛被扔进了万古寒潭,彻骨的冷意侵袭了他。
大团大团的情绪郁积在左胸的位置,赵相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着什么。不得已,他努力扯起自己的嘴角。
既然哭不出来,那就笑吧。
只是,从赛华陀眼瞳里倒映的画面看来,自己的笑,比哭还更难看。
赛华陀不忍心再看赵相夷那张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他失神的双眼写满了不可置信的惊讶。
“皇上,同心蛊一旦种下,是没有办法逃离的。要么,让人重新种上被沈千山逼出母蛊。要么,让沈千山用蛊王取出她体内的子蛊。”
赛华陀把事实摊开在赵相夷的眼前。
“这些都必须要沈千山才能做到。”他坚定地望着赵相夷,“我知道皇上你不愿意林妙香回到沈千山的身边去,可是,已经别无他法了。”
赵相夷颓败地制止了赛华陀的话。
他松开被他钳制住的赛华陀,喉咙里发出朦胧的声响,“你让朕再考虑考虑。”
这是一片无边蔓延的迷迭花海。
纯黑色的精致花瓣浓艳地绽放在白雪之上。
每一朵花都只有一片花瓣,正如迷迭的特性一样,孤独地行走在这世间。既使周围人潮攒动,它也始终孑然一身。寂寞一生。
它们只会在雪夜里盛开。
雪,冷得慑魂。夜,静得躲魄。
林妙香一身白衣地立于这片黑色的花海之中,头上的迷迭木簪与脚下的花瓣交相辉映。
无论是人还是花,都是如此诱人。冷傲,孤羁。
林妙香半仰着头,头顶的月光扫落在她倾世的容颜上面。她飘然欲飞的身影突然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
妙香。妙香。
林妙香听见身后的人贴在她耳侧温柔的呼唤着她。满满的爱意里有着淡淡的柔情。
林妙香的心被那一声声的呼唤震住了。她讷讷的转身,对上了却是沈千山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
妙香,我回来了。
林妙香咬紧了下唇不发一言。只是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死死地望着眼前的人。
妙香,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呢。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啊。
林妙香想开口,喉咙却灼伤般地疼痛着。所有的话语都被迫压制在了心底。她只能拼命地摇着头。
不能啊。
我们不能在一起啊。
林妙香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迷迭花海里面。那些娇小地花得到滋养后便疯狂地生长起来。
迷迭花,养于雪日,绽于黑夜,孕于眼泪。其香温淳,久之成瘾。迷人心智,是忘情之选。
细长的花茎顺着林妙香的脚底迅速地攀爬,密密麻麻地纠缠住了她。令人恐惧的窒息感迫使林妙香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我们不能在一起,沈千山。
因为,这只是一个甜美而醉人的梦啊。
林妙香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潮湿,一片冰凉也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屋内漆黑一片,分不出时辰。林妙香没有点灯,黑暗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她摸索着下床开了窗,皎洁的月华似水般汩汩流入。豁然明朗的视线让她想起昏迷之前所听到的事情,身子一震,林妙香听得身后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香香,你醒了,身子还痛么?”
林妙香转过身子,敛了眼,“还好。”
“你……”赵相夷眯眼打量着她,她垂着的长发挡住了脸上的表情,“林震天夫妇失踪的事我会查清楚的,香香,你留在这里好好养病,其他事情不用担心。”
林妙香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里仿佛流著一汪水,“我相信你。”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冷风自开著的窗透了进来。赵相夷忍不住伸手想抬起林妙香的脸,看看她究竟是什么表情。触手处的冰凉却让他眉间一凝。
林妙香伸手在桌上摸索著,摸到了一个青瓷的茶碗。茶碗已经空了。
“帮我倒杯茶吧。”
赵相夷几乎又是出於习惯地接了过来,又顿住,看了一眼林妙香。林妙香垂着头站在他的身前,白衣松松地披在身上,脸上似笑却又非笑。
☆、第一百零九章 血洗
“你等我。”赵相夷转过身出了门,去倒茶。
再回来时,哪里还有林妙香的踪影。地上的包袱散乱了一地,什么都没有带走。
青瓷的茶碗摔到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滚烫,溅在赵相夷身上,也似毫无所觉。
半晌,赵相夷抬起头茫然地望著窗外。满院的竹叶被雨水洗得碧青水泽,时不时地滴下几点雨珠,凝在紫青的竹身上,也不知哪点是湘妃的泪,哪点是天上的雨。
临仙镇。
地处南北两大王朝交界之处,地偏土僻,黄沙阵阵。
万家灯火中,酒幌在烈风中猎猎作响——“悦来客栈”。
此时夜已过半,但镇上却正是热闹之时。客栈内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子风尘仆仆地弯身进来,她低着头,径自走到客栈的角落坐下。
“拿酒来。”虽然看不清她的面貌,但是声音却煞是好听,像是山涧的清泉一样,从高处伶仃地溅落下来,飞起的水珠扑在脸上,舒适至极。
掌柜的应了一声,佝偻着身子,把酒菜端了上来。偷偷打量了那女子一眼,脸上满是惊艳之色,好在他也是厮混了好几年的人,只是一瞬间,神色就恢复了正常,怕自己的表情引起了这人的不满。
敢在临仙镇行走的人,哪一个身上不是带着两把刷子。
可惜这次他猜错了。林妙香身上莫说刷子,就连银子也没几个。
那日从幽谷出来之后,她几乎是徒步行到这里。
不会骑马,每天走不了几里路。让她奇怪的是,赵相夷也没有追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已经欠他太多了,再欠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来还。所以这次她才决定独自回永安查探自己父母的消息。
不是不相信赵相夷,而是她等不了那么久。
自从那日于思过院逃走之后,她的心里就老是笼着一层不安。林妙香不知道自己的直觉从哪里来的,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提起酒坛,往口中直倒下去。辛辣的酒液冲进喉咙,喝得太急,太快,呛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忽然间,原本沸腾的客栈安静下来。
林妙香诧异,一边咳嗽一边寻望四周,随着他们的视线一起,将目光落在了门口的男子身上。手中的酒壶啪的一声掉了下来,眼里闪过几分惊疑。
客栈门口。一个黑色玄衣的男子慢慢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周身散发的暴虐之气却让客栈内刀剑舔血的众人心里一骇。一股寒意不自觉地从心里最深处冒了上来。
月光洒在来人的身上。不仅没有淡化他的戾气,反而自身为他的气息所染,原本金黄柔和的满月,竟变成了青白的颜色。像死人的脸。
他没有理会众人惊惧的注视,不疾不徐地朝着林妙香走去,也不多话,只是沉默地拿起她桌上剩余的竹叶青,缓缓饮尽。
青铜的鬼面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在幽暗的烛火照射下,更是恐怖。
林妙香稍震之后,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她洋葱般纤白的五指轻轻一勾,将刚才的那坛酒拾起。幽幽开口,“都说人生有四大幸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她幽然地转动着手中的酒坛,好看的双眼斜斜地往上一挑,朱唇轻启,眼波含水,“看来,妙香今日是遇上最后这一幸了。对么,公子。”
夜重垂着头,将空掉的酒坛搁在桌上,沉沉地道,“我随你去永安。”
林妙香一挑眉,心下诧异,脸色却是无动于衷,“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夜重缓慢而无比清晰地回到,“要去永安,你一个人恐怕困难重重,但是你不愿欠赵相夷更多,所以也只得孤身前往。而我,能给你的比赵相夷给你的更多,你也不必害怕会对我有所亏欠。这样的好事,你永远无法拒绝。”
听他说完,林妙香苦笑一声,却未反驳。只是她心里明白,她之所以不会对夜重有所歉疚是因为她知道,此时这人虽处处帮己,但是日后,她要付出的恐怕比现在得到的多得多。
“你说得对。”林妙香摇摇头,视线却无法从夜重眼睛上面移开。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自己醉酒缠了他许久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可偏偏这个男子眼中还是古潭般的平静无波,仿佛那夜之事只是一场幻梦。
虽然如此,但说到底那也是自己失态,与他无关,林妙香也不便指责,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皱眉,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这人动容。
几坛酒后,两人便离开了临仙镇。
日夜皆行,林妙香催促着夜重一路打马狂奔,已连换了三次马。偏逢这狂风暴雪,赶起路来更是艰难。
眼见永安离此还有数十里,坐骑却已不支,林妙香皱紧了眉,不耐地道,“弃马吧。这样速度太慢了。”
夜重看了她一眼,没有反驳。他一跃下马,提起林妙香,展开轻功,如飞奔去。
被这样随意地提在手中,林妙香不禁有些头昏眼花,她横了夜重一眼,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襟攀住他,夜重一手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来,“不准碰我。”
他的眉头紧皱,像是这几日来不得不与林妙香近距离解除已让他十分厌烦。
林妙香吃痛缩回了手,心知他的脾气,也不再多言,免得自讨苦吃。
夜重武功盖世,真要飞奔起来,更胜过那千里马几许。不多时,两人便窜进了永安。
稀疏的残星挂在天际,夜重站在林震天大将军府前,盯着紧闭的大门,眼睛里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很安静,太安静了。
林妙香忍不住颤抖,她突然想要离去。可夜重却是一把拎起了她,越墙而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妙香吸了一口气,抬头四望。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偌大的将军府,竟是尸横遍地。断肢残躯,遍布府中。本来碧水深深的池塘,也生生被鲜血染红。几具尸体漂浮在上头,宛如小船一般。
林妙香身子一颤,她、快步向正厅行去。整个将军府,只有那一处,灯火通明。
一路上的尸体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地几乎覆盖了本来的道路。林妙香恍恍惚惚地踩了上去,只听得咯吱作响。
正厅里,尸体倒不多,正中的大椅上坐了一具威武的尸体,他的手旁还搁着半盏茶水,袅袅热气正徐徐从中冒出,缓缓上升,迷糊了那具尸体已经被砍下头颅的颈部。
林妙香只看了一眼,两腿就是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厅上。白衫上沾满血迹,但神情却安闲自在,脸上带着个淡淡的笑意,手中端着一个酒杯。凝神一看,那杯中却并非美酒,而是一泓诡异的鲜红之色。
见林妙香到来,他对她举了举杯,嘴角血迹未干,缓声说道,“这林将军的血,果然是比他人美味。”
林妙香浑身发颤,她死死地盯着上座的男子,他容颜如玉,眉目如画,真仿佛是夜色中走出的谪降仙人。只是他的唇间,却是林震天的鲜血。
“妙香姑娘,”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轻笑出声,“可愿与我共饮?”
林妙香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咆哮,也不顾夜重并未跟来,抄起脚边尸体腰间的佩刀,就冲了过去,眼里是疯狂的杀意。
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爹!
林妙香高高地举起刀,毫无章法地朝那人刺去。那人依旧是笑,轻易地躲开,连酒杯里的鲜血都没有一丝波动。
他仰着下颌,不紧不慢地问道,“妙香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女孩子舞刀弄枪可不好。”
男子的声音温文尔雅,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看上去很是病弱,就像血洗林府的人并非是他。
林妙香眼前全是林震天被砍下头颅的尸体,她恨恨地举起佩刀,又是一刀朝着他砍去,“你杀我父亲,血洗林府,今日休想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男子挑了挑眉,幡然醒悟一般点了点头,“可是,容在下提醒你一句,你方才也说我杀了你父亲,那么,你母亲呢,你不想知道她在哪里么?”
林妙香一怔,眼里怒火更甚,正欲再动,男子却已鬼魅般地起身向前,也没看见他是如何动作,一只异常瘦弱的手一瞬间就抓住了林妙香的脖子。
只是这短短的一眨眼间,他就站起了身。
“若是想救袁双双,或是要为林震天报仇,三月十五,青山一聚。当然,”男子话语一顿,脸上浮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另一只手在林妙香面前摊开,“若是你命薄,也便不必来了。”
林妙香低头,只见那骨瘦如柴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枚黑色的药丸,也不知是什么做的,隐隐有一抹血腥之气。
男子把她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眼角闪过一抹嘲讽,手上微微用力,被勒紧了脖子的林妙香呼吸微滞,脸色逐渐苍白起来,她不由想要伸手去扯那人的手臂,可是浑身却奇怪地使不出半分力气。
☆、第一百一十章 寒昙
“你可以拒绝。”男子笑得轻柔,林妙香的脸却因为空气的越来越稀薄而变得更白。她望着那黑色的药丸,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抬手,一把抓住了那神秘的药丸,一口吞进了嘴里。
男子的手几乎是同时放开,“算你聪明,不枉我特意将林震天带到这里来杀掉。”
林妙香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她知道,刚才的她根本就毫无选择。这男子身怀绝技,而夜重根本没有进这屋中,他要自己的命不过是一念之间。但是,自己不能死。
他说得对,她要活着,不仅要救自己的母亲,也要为父亲报仇。
所以不管他的目的如何,也不管这药丸究竟是什么,她都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她要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林妙香深吸了几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掠门而去,指尖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之中,从来没有哪一次,她比现在更怨恨自己的无能。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就没能守住过任何一样东西。
爱情是这样,亲人也是这样。
林妙香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突然一转身,跪在了林震天的尸体旁边,一滴鲜血状的眼泪缓缓从她眼中流出,带走了曾经的天真,她那双始终泛着灵光的眼里一时间风起云涌。
等波涛平息的时候,已经多了一抹暗色。那是对力量的渴求。
她垂着头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想起林震天曾经宽厚而坚实的肩膀。他淡淡的胡须扎总是不顾自己的反对,硬是戳在自己的脸上。他背着年幼的自己外出登山,带着自己看日出,看月落。他陪自己过生日,偌大的将军府放满了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他总是宠着她,爱着她。可是唯一的一次,她忤逆了他,嫁给了沈千山。
偏偏,落得这般结局。
林妙香盯着林震天脚边的令牌。紧紧地咬住了下唇,那令牌她一直认得,是曾经沈千山王府的最高调动令——生死令。
她不知刚才那男子究竟是谁,但这令牌已说明了太多。林妙香心中一阵阵地抽痛。
沈千山啊沈千山,我当真是爱错你了。
我可以容忍你对我的百般伤害,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伤了生我养我的父母。
林妙香的眼前血红一片,若此时有人在场,定会看见她的眼里。已经被暴戾的杀意所淹没。
那种*裸的血腥之气。和野兽别无二致。
永安城南。林府依旧屹立其上。淡淡的血腥味从府内传来,沿着空无一人的小巷,飘进了角落的一户农家。
熟睡的主人听见敲门声后,揉着眼睛起床开门。正要询问。一柄大刀已毫无预兆地从门外劈来,生生把他的面门劈成了两半。
他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连脸上也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这是他最后的表情。
很快,屋内传来了刺耳的救命声,一朵凄然的血花溅在雪白的窗户纸上,晕成了一团。
夜深雪重,小屋内传来了女子凄厉的惨叫……
林妙香悠悠醒转,眼前渐渐清晰。黄幔垂地。富丽堂皇。
她脑中一片混乱,头疼得厉害,她勉勉强强地张开眼,只见一袭紫色的衣角在床边铺开,顺着精致的衣摆往上望去。是九九一张稍显妩媚的脸。
林妙香眼神一暗。
这段日子,她同心蛊发作日益频繁,在她习惯了那些疼痛的同时,更先习惯的,是自己睁开眼睛就能看见的那人——赵相夷。
林妙香张了张口,不知为何,喉间一片火烧地嘶哑,她皱了皱眉,九九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从床前端了一碗早已备好的温茶递于林妙香,“你受了过大的刺激,身体内的同心蛊也不知被什么药物所牵动,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养病。林震天的事……公子已经留信告知我们。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报不了仇,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
林妙香接过茶水喝了几口,喉间舒适不少。
她捧着茶碗,靠在床头,垂着眉,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自己的情况我明白,你放心,没有确定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自投罗网。”
九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赞叹。能忍住杀父之仇,不飞蛾扑火,这样的心智远非一般女子所有。
林妙香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茶,水面倒映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庞,她淡淡地问到,“今天几月几日?”
“二月初十。”九九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到。他看不清林妙香的表情,只能看着她的侧影弯成了一个倔强的姿势。
“二月初十啊。”林妙香意味深长地重复到。那个人与自己约定的日子,是三月十五。
时间很紧,林妙香双眼一眯,抬起头来望着九九,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九九不由一震,明明林妙香还是以前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怎么回事,九九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赛华佗也来了么?”林妙香将茶碗递给九九,让他将它放回原处。
九九点点头,解释到,“那日你突然离开,皇上担忧你的安危便叫上我们一行人追了出来。可是半途他一人先行离去了,直到回了永安城才和他汇合。他倒是比我们先找到你。”
林妙香一听,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公子呢?”
“什么?”九九将茶碗放好,回头不明所以地看了林妙香一眼。
“没什么。”林妙香摇摇头,话题一转,坐起半个身子来,“你让赛华佗过来一趟,我昨夜吃了一枚奇怪的药丸,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影响。”
九九惊讶地站了起来,见林妙香一脸严肃,当下不敢耽搁,匆匆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赛华佗便跟着她来了。
耗过脉之后,他又取了林妙香的一滴血细心装起来,给她扎了几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林妙香不由皱眉,“赛先生,我这身上真无大碍?”
“放心吧,夫人。”赛华佗习惯性地抚着他白花花的胡子,正色道,“昨晚我就替夫人诊治过了,你的脉象虽然弱于常人,但那是同心蛊的影响,和你昨晚吞下的药丸无关。”
林妙香虽然困惑,但赛华佗的医术可是举世无双,连他都说无碍,应该是没有多大坏处。然而昨晚那个人让自己服下时那诡异的笑容总是让自己心里不安。
赛华佗像是看出了她的烦躁,温和地笑道,“想来夫人最近心绪不宁,才会想得太多。我为你开一些凝神静气的药,你服过之后自然不会再觉得不安了。”
林妙香无奈地点点头,复有躺下。
她必须尽快养好身子,不然三月的青山之约,恐怕真的要作废。
赛华佗出了房间,留下九九照顾着林妙香。他径自走进皇宫南面的长信殿。
那是赵相夷平日的居住之所。没容他敲门,身后便传来了赵相夷有些疲惫的声音,“赛先生,何事找朕?”
“皇上。”赛华佗神色一凝,看着风尘仆仆的赵相夷,困惑地问到,“你这是去了哪里?”
“处理一些小事。”赵相夷摆摆手,明显不愿多说。
赛华佗见他脸色不好,却也不便询问,他低头对赵相夷说到,“昨晚老朽跟你提及夫人她脉象有异,但说不出所以然。今日再为她诊断了一番,心里已有了大概。”
“哦。”赵相夷拖长了声音,脸色稍稍红润了几分,他点点头,示意赛华佗继续说下去。
“依老朽猜测,她服下的药丸恐怕就是消失已久的问情。”赛华佗一字字地解释下去,“所谓问情,便是问人心中究竟有多少情。此毒功效不明,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它的存在会诱发林妙香体内的同心蛊,是蛊毒发作更为剧烈,夫人体内的同心蛊本就危险之极,加之这问情一诱导,恐怕就算现在皇上立马出发前往北冥帝国寻沈千山拿蛊母,她也支撑不了这么久。”
赵相夷神色一变,他目光微沉地望着赛华佗,“有何解救之法?”
既然赛华佗说了出来,想必是已知道了解毒方法。
赛华佗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道,“不知皇上可否记得先皇曾与姜家一女相恋,这问情,便是那人所制。问情问情,问的是赵家人的情。”
“要解此毒,可以易如反掌,也可以困难重重。说来简单,只需用香月寒昙为引,便能驱毒。”
赵相夷倒吸了一口冷气。
香月寒昙,孕于沧澜山顶。据传,自从赵家于这南方称帝之后,这香月寒昙便一直生长于那处。从来没有人将它摘下。
原因无他,香月寒昙一旦摘下,必得以赵家人之血日夜浇灌,方能维持生机。
“皇上。”赛华佗犹豫地开口。他其实是不希望把这方法告诉赵相夷的,但他知道,若是不说,赵相夷肯定会想到别的更为激烈的方法。
赵相夷沉思少许,突然笑道,“好一个问情,朕倒要看看,你如何问出朕究竟情深几许!”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曲
月色如水,溶溶地铺在雪地之上。
林妙香自梦中惊醒,窗外轻风,残月,柳枝,静得像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人。
远处,湖水覆冰,再看不见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的景致。几片雪花飘入空中,轻轻旋转,如舞蹈般落在冰面,融为了一体。
心绪难宁,林妙香翻了身走下床去,想去院中走走。离自己到这皇宫住下已过数日,赛华佗之后给了自己一颗药丸,服下之后,同心蛊发作减缓了不少。
只是一闭眼,脑海中便全是那日林府尸横遍野的景象。林妙香不由打了个寒噤。忆起一月前血流成河的战场,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便是因果报应,她造了滔天杀孽,上天便将一场灾祸降临自身。
推开门,迎面有寒风吹来。林妙香脚步一顿,愕然地看着几丈远处的空地上,倚着石桌的英俊男子。他右手斜斜地勾着一壶清酒,眼里醉意深深,肩头铺满雪花,应该是在院中站了许久。
见到林妙香夜半出现,他也是一怔,继而笑了笑,对林妙香招了招手,“香香,过来陪我喝几杯吧。”
林妙香缓缓走了过去,眼前的赵相夷皇袍在身,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走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烈的酒味,林妙香瞥了一眼他脚下空落的几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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