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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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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燕华果然顿了下,连笑都在脸上僵了僵。
元邑觉得有趣,捏着她的手心儿紧了紧:“怎么?说不上来了?”
萧燕华摇摇头:“寿康宫是非之地,于皇后娘娘而言,更甚之。”
她短短一句话,叫元邑手上的动作,就霎时间收住了。
他眯了眼去看她:“连这个,你都知道啊。”
“这个不光奴才知道,昭妃,贞贵妃,明妃,怕是没有不知道的。奴才在京城长大的,宫里的这几位,奴才不敢说相知,可也是打小就有交情的。文嫔是怯弱之人,定嫔是纯良之辈,有些事情,万岁不必将她们算进其中。可是旁的人嘛,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她有些悻悻的耸肩,“我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呢?太后想为高家谋什么,怕天下共知。皇后娘娘错不在送走让哥儿,她的错,是在六年前,就铸下的。”
六年前,嫁入太子府,做了太子妃。
打从那个时候起,江南董氏,还有她,就已然是太后所不能容的了。
从前有先帝在,且高令仪尚年幼,太后能忍则忍了。
如今呢?
先帝撒手一去,高令仪也侍选入了宫,再没有什么,能阻止太后的动作。
元邑伤怀,长吁短叹:“无论皇后做过什么,我应该要保全她的,可你该知道,太后的手腕,非常人所能及,她一时称病,又点明要皇后去侍疾,看起来合情合理,我竟不知,她打算对皇后做些什么。”
他松开握着萧燕华的手,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带着生来的贵气,而偶有一处突兀的茧子,却并不会破坏了那只手的美感——那是这位少年君主虚怀若谷,多年蛰伏待机的最好证明。
萧燕华心头为之所动:“您护不住皇后的。”
大势已然如此。
皇后不是她,不是徐明惠,更不是卫玉容。
董氏远在江南,自四年前又远离朝堂,皇后母家势弱,如何能支撑的起她的一个后位?
今日,若换做她位中宫,即便肃国公府已非当年之势,高太后也终归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下手害她。
可董善瑶——
“万岁,您不是今日护不住皇后娘娘了的。”萧燕华心中不忍,别开脸,不敢再去看他,“六年前,靖贵妃与昭妃皆年幼,连贞贵妃都不过十岁耳。先帝钦点皇后为太子妃,在您十三岁时,就急着赐婚,其中深意,时至今日,您未必不知。是打从那个时候起,您就护不住皇后娘娘的。”
元邑眼中错愕一闪而过,他知萧燕华之智,却万万没料到,她竟连当年父皇深意,都能了然于胸。
父皇在他十三岁时就急着定下董氏这门亲,就是不愿在高令仪和徐明惠之间做这个选择。
他幼时无知,曾说出愿以徐氏女为妻,一生珍而重之这样的话,彼时父皇不过一笑置之,可只怕那句话,早就在父皇和徐娘娘心里,扎了根的。
太后为徐娘娘,一生恨透了徐家人,徐娘娘怎么可能叫徐明惠做他的正头太子妃?
若然如此,岂非更将徐氏一族,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可在父皇眼中,又决然不许高氏女嫁他为妻。
原本徐高二姓皆不可取时,容娘是最好的选择,可父皇他,甚至不忍叫徐明惠去迎上高太后的锋芒,又怎么会把容娘推到那个位置上去。
世人皆道董氏女生来有福,有幸嫁做皇家妇,可个中滋味,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父皇倘若真的爱重董氏,则绝不会以她做太子妃。
萧燕华所言不虚,打从六年前,父皇赐婚的旨意颁下来时,对于董善瑶的命运,他就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然而六年过去,他自欺欺人的以为,天下太平,如此也可度日时,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第七十八章:慈宁宫的为难
而就在元邑与萧燕华长谈之时,徐明惠却呆坐在长春宫院中,久久不能平复下心情来。
她不能明白的是,元邑为何会突然想起了萧燕华,又是为什么,匆匆丢下她,去了延禧宫?
萧燕华的为人和聪颖,她是知道的。
元邑应该也看出来了她的小把戏吧……可这些,跟延禧宫,有什么关系?
出云抿着唇上了前去:“主子,回屋吧,过会儿该用午膳了,奴才叫人备您爱吃的菜了,您别这么着,奴才看着担心的很。”
徐明惠左手扬了下:“你说,萧燕华的身上,有什么,是能够吸引万岁的呢?还是说,他是想借延禧宫,来警告我呢?”
“主子您怎么这么说,万岁待您从来是不同旁人的,哪里有什么警告不警告的。”出云扶上她伸出来的那只手,“事情都过去了,也许万岁就是一时兴起,想去看看呢。明儿皇后就去侍疾了,庆妃好歹担着协理的名儿,总这么避不见人,也不是个事儿,万岁没准儿是为这个,去敲打她的呢。”
不会,这不是元邑会干的事情。
要敲打萧燕华,不急在眼下这一时三刻,连在她这里用午膳都等不了了吗?非要在她刚传过太医时,就去延禧宫看萧燕华。
看样子,她还是应该,好好的跟萧燕华谈一谈啊。
进了宫,还想躲清闲,萧燕华也把这禁庭中,想得太简单了。
……
慈宁宫,慈宁正殿内。
太皇太后这两日身上见了好,已经能下床走动几步了,也正因如此,她跟前不必卫玉容一时一刻不离身的盯着,故而这****给卫玉容放了话,叫卫玉容好好歇一歇。
随珠扶着她在正殿内踱步,脸上全是笑意:“奴才看啊,主子的身子骨,且硬朗着呢,经历了这一遭后,反倒更见好了。”
“我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你这个话,还真以为我当真呢?”太皇太后似乎是有些累了,喘了两口气,就摆着手念叨了两声,“也是不经夸,这才夸了我,就受不住了,扶我坐下吧。”
随珠欸了一声,忙扶着她往西次间过去,安置完了,才不经意似的问:“昭妃的事情,您就不管了?”
太皇太后歪了歪身子,靠在软枕上:“怎么管?整个后宫,都觉着她是皇帝的心肝儿,我管什么?更何况,这都是小打小闹,有什么很过分的吗?黄炳封了内府几个奴才的口,要罚她,也没罪名,我乐得清闲。”
随珠扑哧一声笑了,忙掩唇遮掩了下:“要奴才说啊,您哪里是乐得清闲,左不过是眼下贵主儿在慈宁宫,外头的闲事一概扯不到贵主儿身上来,您才懒得腾出手去料理。她们自闹她们的去,闹得越是厉害,于贵主儿,才越是安然呢。”
“数你知道的多。”太皇太后眼儿一斜,丢了个白眼过去,却也并不是真的恼了,“荣昌还是不待见容儿,我劝她的,她也未必听。她既然不肯听,就做她想做的事情去,愿意帮着徐氏,我也不管她。但我还是那句话,她如今一味的得罪容儿,来日于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徐氏闹出些事情,她前后脚的忙活,正好没工夫来折腾容儿。”
“您是怕……”随珠讶然,又连连摇头,“不会的,万岁打小就跟殿下走的近,那样亲厚的长起来的,您想得太多了。”
太皇太后却肃了容,一本正经的否定她的话:“苦熬数年,才能把心尖上的人,光明正大的带在身边。到了那一日,谁敢阻挠他,谁就是他的敌人。随珠啊,皇帝是个性情中人不假,可他,也一定是个不容人置疑的天子。在高氏手上经历这么一回,他与开国之君,有何异?开国之君战沙场,流血四方,建功立业,他呢?在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杀出一条活路,走成他的盛世——他还年少,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怕只怕荣昌娇纵惯了,真有一日,连他要爱谁,都想插手管上一管。”
“这……”随珠咬了咬牙,“主子何不将此事明说与殿下?殿下蕙质兰心,又有高才,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还有将来要如何走这条路。”
“不成!”太皇太后却猛然拔高了音调,“她把徐家看的百丈高,说给她知道,只怕她包藏祸心,要置容儿于死地。徐家呢?赔了个庶女,又送进来个嫡女。你我皆不知道,荣昌到底许诺过他们什么,但也无非,是那个位置罢了。这些人,都魔怔了。当年他们家差了一步,如今,只怕牟足了劲,要把女儿推上去,也好尝一尝,这高处,究竟是何种滋味。这个险,不能冒,这些话,更不能说。”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随珠眸中一暗,看荣昌殿下和贞贵妃之间,八成是没法子和睦了的。
昭妃能一日闹出事,总不可能一直闹出事。
殿下为她筹谋,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且说不定,殿下的筹谋之中,早就将贵妃算在了里头。
要是太皇太后一语成谶……
随珠不敢再往下想:“要不然,给殿下赐婚吧。成了家,在宫外开了府,宫里头的事儿,插手的就少了。”
太皇太后迟疑了片刻,又摇头:“这法子,我也想过,可是荣昌眼高于顶,寻常人家,她看不上,我也不愿委屈了她。但要是簪缨世族,高门大户,现在,又不是时候。高氏最得意的时候,怎么会容许有士族子弟做了荣昌的驸马,从而对皇帝有所助益呢?荣昌住在宫里,高氏不敢对她下手,可一旦出了宫,宫外事,我周全不了,荣昌她,更无力与高氏相抗。”
随珠一是沉默下去,只觉得主子一辈子都在为难着。
从太子妃,到皇后,到太后,再到太皇太后。
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她主子一生好命,丈夫是皇帝,儿子是皇帝,孙子也是皇帝,且个个都对她极好。
可是这里头的苦,外人又如何得知?
主子这一辈子,为儿孙担忧着,清福才真正享过几日呢。
她心下伤怀,便长叹了两声,也不知道该再劝些什么,便索性闭了嘴,只字不言了。
☆、第七十九章: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见得大亮之时,元邑便肃整衣冠,传了辇轿,往景仁宫而去。
董善瑶知道今日要娶寿康宫侍奉的,躲是躲不过去了,本来萧燕华要是不抱病,她当日还可以借口身子不爽,能拖一日是一日。
可如今,延禧宫,慈宁宫,寿康宫,接连病倒了,她还要以此为由,不到寿康宫去侍疾,实在说不过去,按高太后的脾气,也不会轻易由着她去。
是以她起得很早,梳妆打扮时又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一事一物都不敢彰显华贵,更唯恐色彩过于艳丽,等入了寿康宫,成了高太后的把柄。
元邑到的时候,她已经梳妆完毕了,只是元邑因之前萧燕华的一番话,心下对董善瑶又多出几分复杂的感慨来,便没有在宫门口等她出来,反倒是留下李良等人候着,径直往董善瑶的寝宫而去。
翡翠端了金盆要去倒水,不妨撞见元邑,吓了一跳,作势就要跪下去。
元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忙去,不必多这份儿礼。
翡翠便端着水盆,纳福蹲了蹲,又往一旁侧身一让,叫他先过去了。
元邑提步入了暖阁去,正巧间董善瑶背对着门口,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比照着。
他唇角隐有了笑意,脚下虽然轻,却还是惊动了人。
玳瑁回过神时,掖着手就已经跪下去了:“万岁万安。”
元邑嘴角的笑就沉了沉:“才在外头拦着翡翠不声张,进了门,没拦住你的这张嘴。”
董善瑶已经起了身,正对着他,很是恭敬地行礼下去:“万岁来了她们也不通禀,奴才失礼了。”
元邑摆摆手,上前去扶她起来:“没什么失礼的,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你这里,本想着吓一吓你,谁知道玳瑁的嘴就那样快。”
玳瑁哭丧着脸儿,嘴角往下垂着:“万岁悄默声的进门来,哪里是奴才嘴快了。”
董善瑶白她一眼:“还多话。”
“别骂她了。”元邑劝了一句,却显然不怎么上心,他一双眼上下打量了董善瑶一回,又摇摇头,“你怎么穿的这样素,头上一根金钗都不见,全换成了青玉的。”
董善瑶始终挂着笑:“奴才是去给太后侍疾的,花枝招展的,没的惹太后恼。”
元邑哦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拉着她的手,往外缓缓地走:“时辰也差不多了,穿着打扮你都这样仔细了,时辰上,更别耽搁出岔子。我的辇轿在外头,送你去寿康宫。”
董善瑶的笑至此才僵了下:“还是叫翡翠另传奴才的辇来,奴才跟在您的后头。”
元邑耸耸肩头,原本也没指望着,她能坐到他的辇轿上去。
这个人,六年来规矩礼教一刻都不曾放下过。
也不是……她若真那样本分着,薛氏一个初入宫的贵人,她就不会那样过分的抬举了。
想到这些事,他脚下就不由的顿住,看向董善瑶的眼神,也更为复杂了些:“瑶瑶,令贵人的事……你要抬举她,什么好东西不能从库里去挑,你陪嫁的屏风,何必给了她。”
董善瑶呼吸一滞,却掩饰得很好,她反握住元邑的手,脚步只是略停了一下,就又往门外走,反倒成了她在牵引着他:“那天翡翠回来,把您的话说给奴才听,奴才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赵贵人和她平起平坐,确实有些不合适,可是嫔位上头,又不能予了她。您给了个号,这是天大的恩赐,奴才也没什么别的好抬举她,库里寻常的东西,又不够重,思来想去的,也只有那扇屏风了。”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就已经出了寝殿的门。
董善瑶吸了口气,瞧着天上还藏着层层白云之后的一轮圆日,呀了一声:“看样子,今日也是个好天气。但愿三日后新秀们入宫,天儿也是晴朗和煦的。”
“你……”元邑有那么一瞬间,想跟她谈谈心,也想问问她,六年过去,如今的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她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在屋中时,连一刻的停留都不多做,他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就全都说不出口了。
萧燕华说,对错是以他的好恶来定论的,可是平心而论,他并不讨厌董善瑶,只是不爱而已,却并不厌恶的。
她走错了路,做错了事,他也愿意给她机会。
她想要的,在他力所能及处,也愿意成全了她。
可时至今日,结发的夫妻,她却不愿意坦诚相待了。
他突然有些不敢去质问她,唯恐得到的答案,会让他更加失望。
元邑抬头望了眼天空,不辨喜怒的嗯了一声,而后就缓缓地,从她手中抽出了手来:“快走吧。”
董善瑶见他大步如流星,低头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心,在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来。
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愿倾尽所有去守护的人,终究不是她。
深宫之中的路,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和高太后博弈,她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失败的,可是没法子,她不得不执起子来,从容落下。
也许这就是命吧。
她敛起心神来,快步跟了上去,然而二人之间,却一路再无言。
到寿康宫的路,说远也远,说近也很近。
董善瑶的步辇跟在元邑后头,她一路上盯着那道明黄。色的背影,却始终看不透。
至于寿康宫外时,二人步下辇来,在宫门下对视一眼,才双双提步入内去。
元邑大约终究不忍心,扬了扬胳膊,在她肩膀上虚压了下:“做你该做的,不要太紧张,也不要害怕。”
董善瑶心头一暖,抿紧唇角,随后笑了声:“奴才知道了。”
两个人便不再言声,往高太后的寝宫方向而去时,正巧春喜一路迎出来。
丫头见了两位主子,脚下走得更快些,近了前去,蹲身纳福:“主子病的古怪,奴才本该早早地出来迎万岁和娘娘,出来的迟了,叫您……”
这是寿康宫的大丫头,给太后侍寝的体面,寻常哪里有人去为难她?更不要说,眼下太后还病着。
是以元邑摆摆手:“无妨。太后的病,还是不见好吗?”
☆、第八十章:唇齿相讥
春喜低着头,眼神却闪了两闪,好在是元邑和董善瑶皆看不见。
她稳了稳心神,才敢开口回话:“太医说不是很要紧的病,一则是操劳过度,二则是经年积的,如今一下子爆发了,得好好的养一阵子才行。前两日也好了些,可是今儿一早起来,又说头晕恶心,才刚问了早膳想进些什么,竟说一点子胃口也没有,今儿不进了……”
元邑立时拧眉,他不待见高太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可没人敢提到明面上来。
高太后养他一场,无论怎么说,都还有个母子的情分在。
按大陈以仁孝治天下来说,高太后病了,一连几日反复着,他这个做儿子的,是要很着急的。
他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也懂得怎么去拿捏脸上的表情,正好做了一副紧张又着急的神色出来:“这怎么行?如今全靠太医院的药,还有日常吃的东西来养这份精气神儿了,不进膳,可不成。”
他一面说着,已经大步上了踏朵去,径直往内殿而去了。
董善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太后这一日,万岁心里着急,你们在跟前服侍,怎么也不规劝着呢?”
春喜便连忙告罪:“是奴才们的错。”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到寿康宫来问罪的,你是太后跟前的人,要罚你,也得是太后来罚,”她绕过春喜,摇一摇头,“还不快随我进殿去。”
而元邑那头一路入了内室去,便先闻到了浓浓的药味儿,是苦的,更是涩的。
他眉头紧锁,上前去问了安,径直站起身来,往高太后床榻前凑过去几分,扫过去一回,发觉高太后似乎正在昏睡之中。
难道,真的病了?
传了太医问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医院统一了口径,没有人该忤逆寿康宫。
可他还是不大相信。
怎么就病的这么恰好?
元让送出宫,大选将至时,而且还点了名叫皇后来侍奉。
她最亲的,不是高令仪吗?
他正想着,董善瑶和春喜两个也已经尾随而至。
他略一回身,怒瞪向春喜:“太后怎么昏昏沉沉,一早起来便是这样吗?传了太医没有?你在跟前服侍,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春喜显然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了好几个头。
此一番动静闹得不大不小,却正好惊动了高太后。
她悠悠转醒,面色不大好,似乎整个人还有些浑噩,没瞧清楚是谁在床榻旁,张口就骂:“素日里纵的你们太厉害,眼下我病着,你们就敢在我面前叫嚣着闹腾起来吗?”
元邑后背一僵,阴恻恻的扭过头来,盯了她一回,旋即又将这样的目光收敛起来,换了副恭敬神色:“母后,母后醒醒。”
高太后好似如梦初醒,一扬手,手背在眼睛上揉了两把,看清是他,松了口气:“是皇帝啊。”
元邑欸了一声:“儿子陪着皇后过来的,大选的事情落定了,她来跟您侍疾。”
说着,他同董善瑶招了招手。
高太后的目光绕过他,看向了不远处的董善瑶,见她是一身素净,眼中明显顿了下,很快又掩盖过去:“难为你们孝心大,来得这样早。”
董善瑶几步近了前来,柔着嗓子,生怕说话声音大了,就惊扰到她一样:“您病了几日都不见好,今儿外头的事情忙完了,可不是要急着来服侍您了。”
高太后笑了两声,然而笑意未达眼底。
她动了动身子,元邑立时会意,上了手去扶着她起身,又抽了两个靠枕来,与她垫在身后。
安置完了,他才顺着高太后的手势,在床尾旁的高脚圆凳上坐下去,脸上尽是愁苦之色:“儿子方才听春喜说,您今早起来又觉着不舒服,也没胃口,竟连早膳都不要进了吗?”
高太后先是嗯了一声,才去骂春喜:“她在我跟前服侍的久了,胆子是越发的大,嘱咐了不许说,见了你,还是全说了。”
“您的病,一直反复着,还要瞒着儿子不成?”元邑拉下脸来,转头看向春喜,“快去传太医来。”
春喜忙着站起身,弓着身子就要往外退。
高太后那头却扬声叫住她,又与元邑道:“传太医做什么,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有什么大病大灾?叫他们来,请了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无非是说经年累月操劳着,积下的病根儿罢了。”
元邑情真意切的紧张着:“既然是操劳累着了,该好好歇一歇,养养神,可要养神,总不能全靠太医院的药吊着,您这连东西都不想吃了,可不就是大事儿吗?”
“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要紧了。”
董善瑶一直陪站在一旁,这会儿才开口接起高太后的话来:“万岁难得这么一大早的过来,太后就是胃口不佳,也该吃两口,叫万岁陪着您进膳,奴才在旁边儿服侍着,给您布菜。”
元邑略抬了头,拿余光扫过她一回,又收回目光,看向高太后:“儿子跟媳妇儿伺候您进膳,也算是天伦之乐。”他说完了,心下又犯起嘀咕,须臾又添了一句,“要是让儿没出宫,这会儿去把他抱过来,您瞧见孙子,这病就该好一半了。”
高太后的笑,霎时间就僵住了:“这话说的不错,焉知我这场病,不是病在了这上头的。”
元邑唉声叹气的:“如今已经这样了,您若真是为这个做下的病,千万宽心吧。将来让儿年纪大一些了,您是他亲祖母,他还能够不认您吗?太医都说了,您这是操劳过度,外头有多少事儿要您来经手,心里头再放不下让儿,自然要病倒的。”
高太后心中冷笑不已。
当初小小的人儿,一眨眼,十九了,他很快就要过二十岁的寿辰。
如今翅膀渐渐的要硬起来,敢跟她叫嚣唱对戏了。
一大早的送着董氏进寿康,坐下没说两句话,张口就提元让。
这个下马威,给的委实很好。
只可惜,他还是太稚嫩,她风雨里走了几十年的人,这点子唇齿相讥,在她看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第八十一章:为难
于是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复挂了笑在风韵犹存的脸上:“皇帝难得有这份孝心,我若总驳了你,倒真如皇后说的那样,辜负了你的这份心。让哥儿的事,也不必再提了,庆都抚养他,我放心,皇帝也该放心,你这位皇姑,是脂粉堆里英雄,挑在大拇哥上的好本事。至于你们说的这个天伦之乐——”
她拖长了音,噙着笑摇头,“我这一病,积攒下许多的政务,有些很紧要的,皇帝年轻,尚处理不了,都已经送到寿康宫来了,有些个不紧要的,我昨儿吩咐了下去,叫他们今天送到了乾清宫去。皇帝大了,也该学着处理政务了,就别杵在我这里了?”
元邑眸色倏尔暗下去。
现在的高太后,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比他棋高一着。
他抛出去一个元让,她就立马拿朝堂政务压了回来。
这二者相比,哪一个分量更重,自然是不必言说的。
他都快二十的人了,还年轻不懂事吗?先帝十五岁就亲了政,朝廷的事,大大小小,处理的那样得当。
轮到了他时,因有一个高太后压着,就总也喘不过气来。
他登基也有一年多了,而今批几道折子,还是些无关痛痒的,就即便是如此,也仍旧是高太后的恩典和施舍。
愤怒,恨意,这两种情绪交杂着,在元邑的心头愈烧愈烈。
他攥紧了拳头,面色阴沉难看。
也许是他周身肃杀之气已经悄悄露了头,也许是夫妻多年仅存的一点默契,此时的董善瑶,站在他身后,小手悄悄地扯了他一把。
这一扯,令元邑稍稍回了神思。
董善瑶提心吊胆的,又开口叫他:“朝廷里的事才最紧要,万岁爷快回去吧,太后这里有奴才,奴才一定侍奉好。”
寿康宫是不能久留了的,高太后这几句话,直接戳进了元邑的胸口。
再待下去,元邑还能不能克制住自己,就成了未可知的。
跟高太后撕破脸,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再说了,她还站在殿内呢,真要是闹嚷起来,到最后无论能不能收场,太皇太后对她,是少不了一顿责骂,而高太后若有积怨撒不出这口气,还是得归到她头上来。
她心头颤了颤,只盼着元邑还能听进去她的话,也能够有一丝理智尚存。
高太后看戏似的盯着元邑瞧,却一个字都不说。
元邑呼吸急。促,缓了好几口,才稍稍的平复下去一些。
他站起身来,可是站的急了,带翻了身下的圆凳。
红木的凳翻倒在地的一瞬间,发出一声闷响来。
高太后凤眸眯的狭长:“怎么?叫你处理些朝政,还发起脾气来了?”
元邑一惊,瞳孔倏尔放大,咬牙切齿的拱手一礼,可是开口时,语调却出奇的平静:“儿子怎么会与您置气,适才起的急了些,一时没留神。您安心养病,儿子后半天再来看您。”他说完了,直起身来,回过头看董善瑶,又轻拍她两下,“好好服侍太后,药要按时吃,饭也得按时吃。我先回乾清宫理事,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是背对着高太后的,五官分明,线条硬朗的脸上,已然满是杀意。
董善瑶惊骇之余,还要努力保持着镇定,一面应是,一面以眼神示意他收敛些:“万岁只管放心的去,不要分心劳神。”
……
董善瑶是听了高太后的话,又送着元邑出寝殿门的,只是他两个很谨慎,这毕竟是寿康宫的地方,绝不是能说话的地儿。
她有心劝,不敢说,他有心抱怨,也不敢说。
两个人视线交汇,又彼此了然。
元邑迈着步子自踏朵上一阶一阶的走下去,留给董善瑶的,只是一个孤傲的背影而已。
董善瑶有一瞬间愣住,那样的感觉,仿佛她被他隔离在外,他的心思,埋的那样深,深到她无法触及……
再一回神,想到寝殿内的高太后,她忙摇了摇头,把这样的情绪逐出脑海,又调整了一番,才打了帘子,复又入内去。
高太后见她回来时,脸上早没了和颜悦色,一开口,语气也全是淡漠:“这两日我病着,朝廷的事尚且处理不过来,大选就顾不上,只你也太没规矩,昨日就落了定,缘何没有遣人来回一声?”
董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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