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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宫-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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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陈宫
作者:春梦关情
文案:
元邑曾说过,愿以徐氏女为妻,一生珍而重之。
其实到最后,珍而重之的徐氏女也不过如此。
许多年后,已登后位的卫玉容独倚高楼,登高望月,回想起那些故人时,不由感慨——这大陈禁庭中啊,才最是风月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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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四月的上京建平,阴雨连绵着,一连已下了四五日。
淅淅沥沥的,不大,可就是叫人觉着潮湿又阴凉。
卫玉容是最爱雨的,她常说,一场雨落下来,不知将这人世间的罪孽洗刷了多少。
一大早,她便叫宫人们撑着伞,又罩了油绸衣,一路登了望月楼。
“玲珑,你瞧——”
此时的卫玉容,登高远望,凭栏出神,身边也只跟着玲珑一个,其余的宫女太监,都叫她留在了楼下。
忽而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泥土伴花的香气,卫玉容深吸一口,又觉得通体舒畅,她手往外一指,那是对面生出来的斜杈枝头上,立着一对鹊儿鸟。
“成双成对的,多好。”
玲珑顺着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却只瞧见了卫玉容伸出去的那只手,已然沾上了雨,水珠顺着她如削葱根的指尖儿,滑落下来。
丫头怔了下,连忙拉了下她的胳膊,又掏了帕子来,细细的与她净手:“主子这样的天气要到望月楼,给万岁爷知道了,肯定要骂奴才们,您好歹顾念些肚子里的小主子,真要是沾了雨,受了凉,可怎么好?”
她口中念叨个没完,手上的功夫却已做好,“再过几天就是立后的大典了,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殿下盼了这么些年,好容易盼来了这一天,您可别再出什么岔子,回头真病倒了,奴才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原本脸上带着笑意的卫玉容,却为着她的这几句话,倏尔收回了微扬起的唇角。
她一向算得上和气,对待自己跟前服侍的奴才,更多出好些包容的心,尤其玲珑还是她带进宫来的陪嫁。
这些年里,多少苦,多少难,都是玲珑陪着她,熬着,撑着。
最难的那段日子,她的储秀宫成了冷宫,堂堂的郡主,那样高的出身,却被禁足着。
她看尽了人间百态,也受尽了冷眼折磨。
她低下头去,看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玉手放在肚皮上,轻轻的抚。摸着:“其实,我有些怕。”
玲珑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主子,您怎么说胡话,如今您怀着龙嗣,得立中宫,这是大喜,再过几个月,您生下个小皇子来,小主子就是中宫嫡子,还有什么人,能够撼动得了您。万岁爷是真心真意的待您,这些年,从没有一日变过……”
“从没一日变过……”卫玉容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许久后,才又开了口,“元后,继后,明康贵妃,昭嘉贵妃,甚至是文妃、祥妃还有荣嫔——这些人,这些日子,总在我眼前出现。有时候我会想,禁庭这数年间,生生死死,看过了那样多,我真的还能够,安然的位正中宫吗?”
“主子!”玲珑吓坏了,提了裙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脚边,“您想她们做什么?生死荣辱,都是她们自己的祸与福,有人不知福,有人不惜福,大祸临头了,跟旁人从来就没有干系。”
“是吗?”卫玉容低头,怔怔的盯着她看,手上动了动,却在弯腰的瞬间,收住了动作,又站直起来,没去扶她起身。
她长叹一声:“真的与旁人,毫无干系吗?元后受栽赃,被废黜后不堪羞辱,自缢而亡。昭嘉贵妃这一生,都是受了我的连累,临了了,万岁与她摊牌道尽详由,她那样傲气的一个人,在冷宫选择了死亡。明康贵妃,文妃和荣嫔,哪一个不是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呢?若说无辜,连我,都不是无辜的。”
话音落下,她举着双手,微微的颤。抖着:“我的这双手,何尝不是,染满了鲜血。”
玲珑惊愕的张大了嘴,抬着头看她,又伏下身去连连叩首:“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才啊。”
“是啊,我是怎么了呢——”
原以为,她终于苦尽甘来,有了第一个孩子,也很快就是元邑的皇后,能够与他比肩而立,坐拥这锦绣河山。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没有高太后,没有高令仪,更没有徐明惠和徐家,也没有荣昌。
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竟又生出了无限的感慨来。
身边的人,来了走,走了来,到最后,居然只剩下了一个萧燕华。
她有时候会想,那些年里,若非萧燕华一向退让,一向无争,这个人,又是否能够留下来呢?
大陈禁庭的这场戏,她仿佛成了最终的赢家,可实际上,她早在这些年里,变得面目全非。
卫玉容低下头去扶玲珑,“初入禁庭时,一切都还那么美好,我们每一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你觉得我是大喜吗?有了孩子,有了后位,这就是大喜吗?”
高令仪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到这人世上看一看,就没了。
她一时觉得头疼,竟不怎么能够想的起来,那年里,高令仪是如何小产的。
还有明康贵妃最后没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徐明惠不足月就夭折了的那个孩子……
一时之间,玲珑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卫玉容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满是凄凉,“景也好,人也好,一向都是如此的。万岁的大选还会有,一拨又一拨的新人,还会进到这禁庭中,她们在最美好的年纪,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将要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身处这大陈风景最佳处,可实际上,又是怎样的呢?”
玲珑心中惶惶然,委实不明白,今日的主子,怎么偏生出了这样多的感慨来。
她已起了身,多年养出来的尊贵,储秀宫的玲珑姑娘,放到了御前,万岁都不会说句重话,她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这样跪过人了。
膝盖有些发疼,可眼下哪里顾得上,她欺身上前去,扶稳了卫玉容:“这都是各人的命,有的人命数好,可有的人,就是命数不济。多少风风雨雨的走过了,多少的艰难险阻都踏平了,您熬出了头,万岁也盼出了头,名正言顺的正头夫妻,这就足够了。您不要再去想这些,想多了,心下郁结,怕伤了身子啊。”
是啊,心结,从前那些事,终归是她心底的一个结。
她不提不说,却并不意味着,结散事消。
卫玉容正正神色,偏过了头来,又向之前的那枝斜生出来的树杈看过去,哪里还有那只鹊儿鸟的影子。
就如同董善瑶、高令仪、徐明惠、胡媛,连同着魏宜、赵姜等人,她们真切的存在过,可最后,也都是踪迹难寻,烟消云散。
来日史书工笔之下,也不过寥寥几句,一笔带过,她们的一生,再也不会有人来追忆,来回想。
她今日,真是太多愁善感了。
可如果能够选择,她倒是宁可回到十六岁的那一年——那是辅圣元年的二月里,她和高令仪等人一起,住进了集清殿,是元邑御极之初,礼聘入宫的第一批世家贵女们。
一切开始的时候,也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第一章:集清风波
尖细的喊声划破寂静的夜,那声音里分明是带着恐惧与慌张,像巨浪,一声声打在人心尖儿上。
摇光阁里打叶子牌的姑娘们跟着颤了颤。
冯嘉柔把手里的牌一扣,就要起身。
隔壁坐的魏宜却拦了一下,指指外头,白着一张鹅蛋脸问她:“你要做什么去?没瞧是什么时辰吗?”
冯嘉柔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我听着像是摇雀的动静,声儿都不对了这个,”她说着挣了下,“叫我去看看。”
“别去。”她对家坐着卫玉容,伸手抓牌的工夫轻斥了她一句,“肯定要惊动掌事姑姑的,别去凑热闹,仔细惹祸上身。”
可外头掌事的姑姑还没到,已经有人先至,开口语调端是慵懒极了,像就站在这西配殿前院落的正中间儿:“大半夜不睡觉瞎闹什么呢?”外头的人打了个呵欠,“才刚是谁叫的?滚出来。”
卫玉容眉心微动,索性把手里的牌扔进了牌堆里,拍拍手起了身:“我看今儿是打不成了,”说着推了一把凳子往外头,“出去看看吧。”
冯嘉柔才要说话,一直没开口的萧燕华笑着揉她:“她都来了,有什么事儿也落不到咱们头上,”就顺势拉了她一把,“走。”
……
这就是辅圣元年的大选前夕。
先仁宗显庆皇帝在几个月前崩于养心殿,端献皇贵妃徐氏随殉,新帝登基之初,尊先太后胡氏为太皇太后,先皇后嫡母高氏为太后,发妻董氏为皇后,又给生母许氏追了贵妃位,在仁宗昆陵以西单独起了个墓陵,迁了进去。其后又改定年号辅圣,令第二年初改元纪年。
于是到了辅圣元年的二月,董皇后承太后懿旨,于大选前夕礼聘了六位姑娘入宫来。
这座跟内廷相连接的集清殿,就是用来安置六位姑娘的。
只是今日站在集清西配殿中的几位里,颇有连掌事姑姑也不敢得罪的人物——譬如那位叫嚣着叫人滚出来的姑娘,又如这位沉静的卫玉容,再有就是闹出了动静来的摇雀阁主人。
卫玉容是最先踏出摇光阁的,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她们门口不远处的高令仪。
因夜深露重,高令仪身上还披着大氅,领口狐狸毛绕了一圈,又把里头坎肩儿的元宝领堆在脸颊旁边儿,看着俏皮又尊贵。
她步下台阶走过去,家常似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高令仪见有人来,原本是嗤鼻不屑,眼风微扫过,看见是卫玉容,才扭扭身子正眼看她,伸手拉了拉大氅,啧声道:“你们西殿大半夜闹成这样,我睡不着,来看看谁在作怪。”
卫玉容哦了一声,后话还没提,就见高令仪指向她身后,颐指气使的交代:“你去看看,摇雀的人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闹什么呢,叫徐明芷出来。”
扭头看过去,她指的人正好就是魏宜。
魏宜脸色越发的白,脚下发软,全凭萧燕华托着她。
卫玉容皱皱眉:“别胡闹,阿宜不去。”
高令仪呵了一声待要奚落,西殿殿门口已有了掌事姑姑的身影。
杨姑姑外衣都没套好,只是披在身上,脚下踏着小靴,搓着手领人朝她们过来,人未走近先冷声呵斥:“夜里不睡,明儿还学不学规矩,上不上课了?”
“这话是说我呢?”高令仪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我正想问问姑姑,徐明芷的规矩能不能好好教?她不睡,我还要睡觉呢。”
杨姑姑一听这声儿,就疾走几步凑了过去,看清了是谁站在那里,才赶紧低垂了眼皮:“您怎么到西殿来了。”
冯嘉柔扯着萧燕华的衣角,丢给她个不服气的眼神。
卫玉容往她身前挡了挡,笑的很和气,同杨姑姑道:“姑姑打发人去看看吧,我夜里睡不着,叫了燕华她们来打牌,摇雀的声儿是够吓人的,估计三娘是被闹醒了。”
杨姑姑知道她是个最和气不过的人,就悄悄的挪步子,跟高令仪保持着距离,反倒往卫玉容身边儿凑了凑。
随后一招手叫了个圆脸小眼睛的丫头,打发她去摇雀阁。
只是丫头还没提步走,有个人已摇摇晃晃的从摇雀跑了出来。
杨姑姑正要拧眉训斥,就见是徐明芷身边跟着的宝意,把眉头舒展开,只是低沉了声儿:“姑娘怎么了?你嚷嚷什么?”又是咬牙切齿的吓唬她,“不要命啦?”
宝意雀扑通一声跪在她脚边儿,吓得她几乎要跳开,哭着叫起来:“姑娘断了气儿,身子都凉了,”宝意咚咚的磕头,“姑姑做主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姑娘叫我去给她做糕吃,我才回了屋就……”
“闭嘴!”高令仪看不得人哭哭啼啼,上前两步照着宝意肩膀就是一脚,直接踢翻了她,虎着一张俏脸看杨姑姑,“你就这么叫她哭喊?胡说八道的都是什么,这是恶心谁呢?”
杨姑姑也叫宝意的话吓的三魂去了七魄,板着脸脚啐骂她:“没了王法的小蹄子,安生给我住嘴!”却又见她啼哭不止,唯恐冲撞了高令仪几个,朝左右,“快把她给我叉出去。”
卫玉容她们都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话说的?才住进来集清第五天,死了人了?
冯嘉柔她们是面面相觑,卫玉容却上前一步拉了杨姑姑一把,拽着她往旁边让了让,难得是寒声道:“这是怎么说?我们都住在这里,真出了这样晦气的事,也太膈应人了,姑姑快报上去吧。”
高令仪也跟着她凑了过来,听了这话先讥笑讽她:“我当你是个活菩萨,听出了人命要先念‘阿弥陀佛’呢,原来你也是个……”她掩唇笑,后话却又不提,转而对杨姑姑道,“你先叫人去摇雀,不管怎么样,先把她弄出来,这里还住着人呢,不能把她放在这儿。”
杨姑姑一时没了动作,冷眼看摇雀方向,也不知在想什么。
高令仪看她出神,脸色愈发难看,张嘴要骂人。
卫玉容先拉了她,抢在她前头出了声:“姑姑先报进去吧,我领她们回屋里去,你好歹先叫人把着摇雀,这深更半夜的,真要是冲撞了哪个,姑姑也担待不起。”就看高令仪还有话说,于是啧了一声,“别瞎出主意,姑姑有这个分寸,你跟我进屋去。”
说完了,杨姑姑那头冲她丢过去个感激的眼神,卫玉容受了,没再多话,拽了高令仪回屋,又喊上了几个姑娘。
☆、第二章:值夜
集清殿这里出了人命,杨姑姑哪里敢自己随意的处置?于是便着人连夜报给了宫里面。
此时天色已晚,各处都交了钥匙下了值,少不得就要一趟的麻烦,请钥匙、登记,一样也少不了。姑姑身上担着重责,就掏了二两银子出来请当值的喝茶。
寿康宫是最先得的信儿,如今高太后把着权呢,别看景仁宫里住着主子娘娘,可是那都不顶事儿,凡宫里出的事,都得先把话递到寿康来。
太后听说集清出了事儿,披了罩衫就招手叫值夜的春喜近前吩咐:“你叫崔四儿过去一趟,把人都归置到东殿去住一夜,西殿暂且封起来,等到明儿一早再行验看。对了,东殿里供的有一尊菩萨,叫她们都去好好拜一拜,能辟邪。大晚上闹出这样的事来,看叫吓坏了。”
春喜嗳一声儿应下来,跪在床前脚踏上没挪动,一把嗓子又细又软,要掐出水儿来似的:“小姑奶奶也还在外头住着吗?是不是领进里头来安置一夜?”
太后坐着,往后头的大背枕头上靠了靠:“叫她且住着吧,领进来太扎眼,太皇太后要是知道了也不好,”说完了又觉得不太妥当,紧着添来句,“这么着,叫崔四儿到塌塌里叫起喜鹊她们四个,把她们领出去,给你小姑奶奶分两个值夜,再给福玳分两个。明儿一早再叫崔四儿去接人,回宫来一人赏两条枣红月线编的绳儿,是我的恩典,去吧。”
春喜一一记在心里,挪步出去,同外间的吩咐下去,交代好了才又回屋里去。
太后听见脚步声,叫了句:“春儿。”
春喜知道这就是还有话要吩咐了,赶紧又跪上前去,恭敬一句:“您说。”
太后默了会儿,平声问她:“荣昌睡下了没?”
春喜想了会儿,还是柔声回:“这个时辰应该没呢,按殿下往常的习惯是要再诵一段经,进些小食,才安置的。”
“那去叫她过来吧,”说罢又过了几个念想,“明儿一早你亲自去一趟景仁宫,把这个事儿告诉皇后。”
春喜怔了一把,没起身,声音里带了些犹豫和迟疑:“这时辰去寿安堂请殿下,只怕要惊动了太皇太后,依奴才说,不如明儿一早再去请殿下。”
太后哦了一声,才想起来一样:“那就算了,明儿再叫她来吧,徐家送的是妾生的那个丫头?”
“是呢,”说起这个来,春喜怕她闹不高兴,声儿更软,也更轻,“前头她们太太托殿下回话,说她们二姑娘眼下正病着,早就送到庄子上养病,怕辜负了太皇太后与您的恩典,问能不能送大姑娘进来,您许了的。”
“那就不要紧了,”太后声儿里不辩喜怒,“人老了,记不住事儿了,徐家啊。”
……
太后这里自安置了,崔四儿是寿康宫的二把手,太后亲自指派他,他怎么敢不上心?顾不上埋怨天寒地冻,赶紧叫他徒弟去塌塌里叫起来四个姑娘,领着人一路往集清殿去。
喜鹊是四个人里资历最老的,胆子又正的,平日又仗义,寿康宫里数她人缘最好,这会儿爬起来还哈欠连连,听了几个小的抱怨,就笑了声儿,往前凑了两步跟崔四儿并肩,柔着嗓子问:“谙达叫我问一问,这大晚上的领我们上哪儿去?”
宫里头不兴多问,主子派了活儿,你只管干,还有你问的份儿?
于是崔四儿冷了脸要骂人,扭头看见是喜鹊,就收住了,脸色也缓和了一把:“姑娘别多问,我只告诉你,荣升的机会指不定就要来了。”他说着往前头指,又压低了声,“太后派了话,叫姑娘去给小姑奶奶值夜,另分出两个给郡主值夜。姑娘只管合计,稳赚不赔的活儿,干好了不光太后有赏的,两位主儿哪个不记着姑娘的好?快别问了。”
喜鹊一边儿笑着说“谢您提点”,一边儿拢了拢罩衫退回去。
跟在后头的莺歌比她迟了两年服侍太后,但总比两个小的有脸面,看她问了崔四儿话,就凑了过去,拿肩膀撞撞她:“崔谙达怎么说?”
喜鹊一个哈欠收住:“叫去值夜的,集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太后派话,叫给小姑奶奶值夜。估计是怕太皇太后知道了不好看,才多带了两个,分给郡主的。”她说着嗳了一声,推搡了她一把,“小姑奶奶用人挑剔,她两个年纪小,一会儿我领一个叫她守在外间,剩下那个你领着去郡主屋里。”
莺歌哟了一声,吓得喜鹊去捂她嘴,崔四儿也板着脸回头瞪了一眼,她陪笑,跟着压了声儿:“是大长公主家的福玳郡主吗?我可听说这位主子顶好的性子,亲妈是皇姑,外祖母是太皇太后,管咱们先帝爷叫舅舅,跟咱们陛下叫声哥子,这样的出身可一点儿不拿捏人,再随和没有的。”
喜鹊嗯了一声,也随着她笑:“就是福玳郡主。”
莺歌听了立马转了转眼珠子,脑子里不知闪过了什么,眼看着集清殿就在眼前,她凑上前两步,扯着喜鹊的胳膊摇了摇:“好姐姐,我同你打个商量。小姑奶奶那里叫我去,你看成不成?”
喜鹊吃了一惊,伸手去碰她额头,虎着脸嗔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
莺歌哪里管这个,这会儿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升发,就抿着嘴笑:“我虽说没有给太后侍寝的这份儿体面,可怎么也是敬烟职上的,伺候小姑奶奶一夜还能出错?姐姐放宽了心,只管瞧好儿吧。”
“那不成……”喜鹊心说要真出了茬子,那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的,还得我们来顶缸。
可是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呢,崔四儿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集清殿内,扭头看了一眼见她们四个还在后头悠闲似的,嘴里喊了声儿什么,又躬身折出来,也不好板着脸,可就是不见了笑:“我的姑奶奶们,你们当是领着你们来玩儿的?赶快着点儿吧。”
☆、第三章:枉死
崔四儿是太监,照理是不能进姑娘们住处的,于是留在了外头指挥杨姑姑他们封起西殿。
喜鹊领着她们三个进屋的时候,高令仪一个人歪在翘头贵妃塌上,哈欠连连的,卫玉容倒是端正的坐在主位上,一边儿劝着其它几位。
把这个情形看在了眼里,喜鹊上前去矮身纳福,软着一把嗓子回话:“太后娘娘派奴才们来给郡主和高姑娘值夜。”
高令仪咦了一声,瞌睡醒了大半,稍坐正了些看过来:“是喜鹊啊。”
“是奴才,”喜鹊脸上还是挂着笑,“请小姑奶奶移步,”说着又去看卫玉容,倒没有再开口请,只是又端了一礼而已。
高令仪这才扶着丫头站起身来,虚点了喜鹊一把:“你……”
她话音没落下,莺歌先凑上前一步:“奴才伺候您。”
高令仪皱着眉头退了一步,看着莺歌的那张脸想了好一会儿,到底也没想起来她叫什么,于是就放弃了,哦了一声径直出了门去。
喜鹊见状也无奈,总不能拦下她,把莺歌换下来吧?就又请了卫玉容一回。
冯嘉柔整个人原本有些蔫儿,这会儿反倒来劲了,还没等卫玉容动呢,张口就问:“那我们呢?”
饶是喜鹊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也叫她倒噎了一口气,心说您还真排不到太后眼里去,可不能这样说啊,那是冲撞贵人,找死呢,于是只好给卫玉容投过去个求助的眼神,希望这位郡主好歹看在她来值夜的份儿上帮个腔。
卫玉容也真没辜负喜鹊的期望,按了冯嘉柔一把,柔声劝她:“这大晚上的你就别闹了,还不困吗?有什么怕的,东殿里有菩萨镇着,你同她也无怨无仇,自然睡你的去。”
她小嘴撇着,粉扑扑的小脸儿上写满了不服气,脚下动了一步分明要理论,萧燕华往前面一挡,笑着同卫玉容道:“这话说的正是了,”说完了又扭脸儿警告似的盯冯嘉柔,“你可别闹了,我陪你睡一处。”
于是三个人同卫玉容半蹲平礼后出了屋往东殿挪过去,卫玉容摇头笑了一回,才扬声谓喜鹊:“走吧。”
……
东殿的主殿是高令仪住着的,底下的人勤谨,卫玉容是什么身份?一时要腾屋子给她,虽说夜里仓促,可也知事儿的挑了最敞亮的一间出来。
卫玉容进去时候入眼先是一张楠木云纹翘头案,案上有莲花牡丹纹玉香炉,炉上正有青烟缕缕,她深吸了口仔细品了一回,燃的是袛精香。
再顺着青烟看上去,挂着的是唐寅的《焚香默坐歌》,再侧目左右各有黑漆描金三足几,各置有一只霁红釉双耳瓶,于是对此间甚是中意。
提了步绕过剔红嵌百宝的流云纹京式五扇屏风,后头隔开的就是卧室。
喜鹊交代了跟着的小丫头几句,就扶着卫玉容进了卧室中,又上前将床铺理好,才服侍她去了珠钗,褪了外衫,双手叠在膝头蹲了福,再拜一句:“郡主安置吧。”
卫玉容嗯了一声,踩着步子往床榻上,喜鹊服侍完了,自退到了西墙角跟儿蹲坐靠着。
可又听卫玉容叫了一声:“喜鹊。”
她赶紧应了一声:“奴才在。”
跟着就没了声音,不多时见卫玉容素净白皙的手伸出帐幔来,手里捧着条云锦被:“集清没有值夜的差事,我瞧她们也没给你准备东西,你拿出去自个儿铺开,且将就一夜吧。”
这就是主子看得起了,喜鹊满心感恩戴德,又口念谢恩,上前去接下来,复又退回去。
她只听着窸窸窣窣的一阵,紧接着卫玉容温润的声音就又响在了她耳边:“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子话吧。”
喜鹊怔住有须臾,心思却转的很快。
卫玉容的亲娘是先帝一母同胞的长姐,是以她一出生就被先帝赐了郡主的衔儿,赏了号为福玳,到了今上御极后,又加了五百食邑。喜鹊本以为,这样一位几乎是在紫禁城中长大的郡主娘娘,遇见集清今日的事,是不会怕的……
“明儿一早怕还有的折腾呢,”喜鹊把云锦被子铺开在地上,就在西墙角根儿盘腿坐着,一双鹿眼滴溜溜转着看向床帐处,“您想跟奴才说什么呀?”
卫玉容似乎嗤了一声,可是喜鹊没能听仔细了。等到她再想认真去听的时候,便只剩下了卫玉容无奈的叹息:“你说好端端的,徐明芷怎么会……”
她顿了一下:“这事儿太后知道了吗?”
卫玉容从小在紫禁城走动,一个月里少说有十天是住在宫里,陪在太皇太后跟前的,是以她对这看似高深莫测的禁宫里的门道,实则是门儿清。
高太后年轻时就是个干政把权的好手,先帝因抬举端献皇贵妃,一心觉得亏欠了这位发妻,便对她的追名逐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在前朝中捧着高家人。
想到这里,卫玉容心底不由的升出些许不屑来。
高家是在成祖一朝才真正起了家的,成祖皇帝金口一开,点了他们家的大姑奶奶做了东宫太子妃,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高皇后,现而今的高太后。
若真要计较起来,高家可拿什么与徐家比?
不过是当年高家从武,徐家从文,成祖皇帝一辈子重武轻文……要不然凭先帝打小与端献皇贵妃的情分,凭徐家的百年名望,这个太子妃,且轮不上高太后来做。
卫玉容藏在幔帐后,知道喜鹊看不见她的神色,才敢在脸上露出些鄙夷与不屑来。
她清楚,慈宁宫的奴才是这禁庭中最忠心不过的,要叫他们知道她不敬重这位高太后……啧,高太后御下有方呐。
喜鹊心头颤了颤:“您好好的怎么说这个呢?主子生怕冲撞了您和小姑奶奶,连夜叫二总管提了我们出来值夜,您快别说这个了,怕夜里出事儿的人怨气重,回头……”
“回头再缠上我?”卫玉容声音清冽如泉,截下了她的话,“喜鹊,要不是枉死的,怎么会怨气重呢?”
☆、第四章:自杀
第二天一大早,崔四儿就往集清这边来,领了旨意叫喜鹊几个人回寿康宫,他带着几个小太监在西殿查起了摇雀阁来。
内宫是威严而又庄重的,琉璃瓦,朱红墙,清晨旭日初升,薄弱的金光洒下来,将这一派原本就金碧辉煌的宫廷,更映照出熠熠生辉来。
元邑没有去上朝,寻常样式的藏青长袍套在身上,他双腿盘着坐在炕床之上,面前是金漆黑木扁头案,几案上有白玉棋盘摆开,无人与之对弈,他一会儿执黑,一会儿又执白。
这一年来都是如此的——顺安四十三年的正月里,他父皇宾天,打从那以后,朝堂政务就叫高太后一手把持了起来。
十九岁的少年天子,胸怀天下,满腔抱负,可都没有用。
元邑眼底闪过不耐烦,手上的黑子啪的扔在棋盘上,打乱了原本布好的局。
李良有眼色,忙端了碗热茶过来:“主子,您歇一歇神?”
他伸手接了,白李良一眼:“集清的事儿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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