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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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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仅仅只是在这方面而已。
  譬如,在寻常外出与各府走动结交中,在府中掌事遇到各种各样困惑时,秦玉楼往往需要自己独当一面。
  而魏氏则要幸运得多,凡事有长辈引导着,自然要轻松自在许多。
  所以,万事有利亦有弊,关键瞧你怎么去看待,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唯有知足方能长乐。
  三弟妹魏氏时常过来霁修堂探望她,探望她屋子里的三个小兔崽子们。
  尽管戚家府邸大得没边,可人口却并不多,三房除了个待嫁闺中,日日被拘着未曾出门的小姑戚芸,魏氏能够说话上的怕也唯有她了吧。
  不像旁的府上,妻妾成群,底下的儿女如同雨后春笋似的,不停往外冒,府中自然热热闹闹的。
  不过,现如今三弟已然娶妻,秦玉楼这里一下生了这么多,那边二房小伍氏肚子一日日鼓了起来,眼看也将要生产,他日这魏氏得了好消息,不久又待那四弟在娶上一房媳妇。
  好家伙,戚家这诺大的府邸总该可以填满了罢。
  前景似乎会越来越好。
  可眼下的形势却好似恰好相反,尤其是近些日子,只觉得日渐严峻了起来。
  因秦玉楼在当家,便知柴米油盐贵,尤其是近两月来外头的物件上涨飞快,铺子里的药材、粮食、皮毛等物件都在蹭蹭蹭的往上涨,且各个商行、铺面都在费力提前囤积粮食药材,日前市面上呈现出供不应求之势。
  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说北边隐约是要开战了。
  可那朝堂之上——
  戚家除了三老爷,并无人在朝中任职,相比之下,对于朝中大事不如旁人敏锐。
  秦玉楼担忧了一阵,见杨家的小王氏将要生产了,便特意送了帖子,前去探望了一番。
  戚家毕竟方出仕不久,而杨家则不同,杨家乃是皇后娘家,杨相在朝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此番杨家二老爷及皇后胞弟杨家大少爷即国舅爷一道领兵北上,杨家对于北边的形势定是密切关注。
  小王氏立马便要生产了,本身对于生产一事儿便有些戚戚然,又加上丈夫非但不在跟前,还得日日忧心前方恐有战事发生,因忧思过重,固满面愁容,气色不是很好。
  见秦玉楼来了,小王氏十分欣喜,大抵二人同病相怜,一见了便觉得十分亲切,压抑在心中的万般苦楚也无人说起,逮着秦玉楼便好是吐了一遭苦水。
  秦玉楼终究是过来人,见小王氏心思过重,便耐着性子好生宽慰了一阵,给她助威鼓励。
  见秦玉楼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又联想到她一口气竟然生了三,小王氏心中羡慕的同时又渐渐的松懈下来。
  人家那么多都生下来了,她就生这一个,理应不该如此忧虑的。
  孩子的事儿好不容易暂且放到了一旁,这丈夫的事儿又——
  只见小王氏扶着肚,微微蹙起了眉,半晌只忽然感叹道:“你说咱们这做女子的缘何这般命苦,上至公婆姑嫂,下至子女儿媳,中间还有妯娌叔侄,当真是永远操不完的心啊···”
  秦玉楼见小王氏头上虽梳着一头妇人鬓,也比她还要年长月余,实则因着有孕脸上圆了一圈,瞧着年纪显小,只觉得那张圆圆的脸上还透着一股子稚嫩似的,嘴上却说得如此深沉的话,倒还真真有些不搭。
  秦玉楼默了半晌,难得也随着感慨了一句:“咱们女子的一辈子可不就是这么回事?”
  秦玉楼向来乐观豁达,便是往日话语中总会带着一丝戏谑,难得见她这般感慨,小王氏微微有些诧异。
  半晌,只忽而问了句:“楼儿妹妹可是在担忧世子?”
  秦玉楼听了再次感慨道:“如何能不担忧?这些日子瞧着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说这战事不起罢,这人一去指不定得驻守个好几年?这战事若真起了,哪里又是闹着玩的,战场上不比寻常切磋场,所谓刀剑无眼,若是一个没挺住,伤了残了是小,好歹留下条命回了不是?可若是——”
  秦玉楼越说越激动,一抬眼便见小王氏一脸泛白,秦玉楼赶忙止住了话语,倒是一时忘了这孕妇受不得刺激。
  又忙改口道:“好在国舅爷在军中历练多年,想来不是那等等闲之辈,只是咱们家世子爷,哎,此番一去除了起先派人送了信件回来报平安,便再未曾传回来半分消息了,你说好歹也给回个信是罢,这无声无息的,平白令人多担忧?”
  秦玉楼话音将落,只见小王氏一脸诧异,这才知道,恰逢昨儿个杨家才收到从北方送来了家书。
  只国舅爷杨大少爷写给妻子的无非是些个家常闲话,要紧的大事儿自然是直接送往杨相的书房的,小王氏自然无从得知,但私底下打探说,见公公一脸凝重,小王氏这一整日才会如此的烦扰,心中不得安宁了。
  秦玉楼听了顿时是火冒三丈。
  同样是做人家相公的,这相公与相公之间的差别怎就这般大呢?
  可是气愤过后,更多的却是止不住的担忧。
  总觉得这事儿过于蹊跷。
  按理说,戚修承诺过她的,理应不该食言才对。
  便是食言也好,说话不作数也罢,这些均可通通不与他计较,只盼着他能够平平安安归来方是正理。
  将小王氏安抚好,从杨家回来后,秦玉楼心中的担忧非但未曾减轻,反倒是越来越重,只觉得心中时不时突突几下,颇为不得安宁。
  八月,本该是团圆之月,甭管这世道多么不太平,该娶亲的照样娶亲,该嫁人的照样嫁人,该赏月的照样悠哉赏月。
  八月初,太尉董家前来戚家过定,她的这个小姑戚芸的亲事总算是提上了章程。
  董老太尉历来清廉,董家所送来的聘礼相比旁的人家委实算不得丰厚奢华,可细细观摩,便可发现虽并不奢侈但桩桩件件却十足精细,明眼瞧着是花了十足心思的。
  裘氏十分满意。
  婚事定在了明年五月,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这桩婚事原是最不待见她的尹氏牵的线,遥想去年此时,在杨家杨老爷子的寿宴上,尹氏对她冷嘲热讽,却未想,竟因此结下了这样一桩缘分,命运有时果真是妙不可言。
  八月是个热闹的月份,除了董家与戚家的这场喜事以外,更令人瞩目的该是平阳公主招选驸马一事儿了,据说这十五岁的平阳公主刁钻任性,眼光历来长在了头顶上,却好似对去年名动京城的探花郎现如今的薛侍读是妾意情深。
  据京城太太小姐们的八卦传闻中得知,原来平阳公主已私下求过贵妃娘娘好几回了,这不,贵妃娘娘观察了那薛侍读整整一年光景,观其品行优良,总算松口同意,这便求了陛下旨意,将薛侍郎薛钰指为驸马,配给陛下长女平阳公主。
  一时,此事震惊整个京城,被人热议了整整一个月有余。
  此事热闹过后,不久,北边忽然传来消息,军中出现叛变之人与敌军里应外合,圣上亲封骠骑大将军杨威于半月前在军中遇害,叛变者为建国侯府世子也就是骠骑大将军麾下戚副将戚修是也。
  霎时,一石惊起千层浪,举国震动。
  当日,小王氏费力诞下一女,据说生产时颇为惊险,底下大出血,好在张老太医妙手回春,费力将二人性命捡了回来,母子平安。
  而戚家,至此又仿佛陷入了新一轮的叛君谋反境地。


第137章 
  便是很久很久以后; 秦玉楼仍旧能够十分清晰的回忆起那一日的情形。
  她记得那是在刚过完中秋节不久,所有人都尚且还沉浸在热闹的节日氛围中,但凡遇到这类需要大动干戈的场面,秦玉楼历来皆是最为忙碌的。
  中秋节算是她主事当家以来; 在戚家独自正儿八经操办过的最大宴席了。
  在这一年里,戚家成了不少喜事儿,老夫人发话; 中秋节当日在府中搭台戏,请戚家分出去的二房、三房回府听戏; 一道过节。
  秦玉楼已前前后后的忙碌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节日刚过; 稍稍松懈一下; 秦玉楼难得陪在几个小的跟前逗弄玩乐。
  八月份的天气十分炎热; 闷得直令人心里发慌。
  许是这天气的缘故,近来秦玉楼心中总是烦闷不堪,七上八下的; 平白令人不得安生; 只盼着这炎热的夏日赶快过去才好。
  转眼,小家伙们都已快半岁了。
  事情传到秦玉楼耳中时,秦玉楼手中正执了一柄团扇逗几个小家伙们玩耍。
  三个小家伙每个都光着肥嘟嘟的身子; 仅仅在腹前挂了一抹通红的小肚兜,款式式样一模一样,除了老大身上是粉嘟嘟的粉色,余下老二老幺的皆是红彤彤的大红色。
  每人露出莲藕似的四截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 脚上挂着的银饰小铃铛随着小腿一蹬一蹬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二似乎不喜欢被束缚,但凡铃铛一响起,他便立马伸着小胖手去拽,那小胳膊劲道足着呢,勒的小胖腿都泛红了,也不见撒手,嘴里不断发出“唔唔”的抗议声,结果累得满头大汗,自然是取不下来,还依然不依不挠。
  似乎是急得厉害了,憋得小脸通红,秦玉楼随他去,也并不多做干涉,见他忙活得脑门上冒了一层汗,这才举着小团扇往他脑袋上扇呼扇呼几下。
  得了,见了小扇子,便立马将腿上的小铃铛给忘了,只两眼冒光的要来夺她手中的扇子。
  秦玉楼便举着扇子眉开眼笑的引得老二歪歪扭扭的爬了一阵老远,直至意识到她是在逗他后,便小脸一垮,调转了方向,撅着屁股对着她。
  秦玉楼乐得使劲往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结果小家伙疼得哇哇抗议,小胖墩身子一时不稳,摔了个狗啃地。
  引得身后的顾妈妈忙一脸心疼上去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满眼责备的看着她道着:“夫人又在欺负几位小主子了,瞧瞧小少爷这小脸摔的,夫人不心疼,老奴可心疼坏了···”
  秦玉楼悻悻的笑着:“哪里有妈妈说的这般严重,这小家伙浑身皮实得紧,再说这褥子这般软乎,小小男子汗,摔几个跟头不打紧···”
  说着,只又将小家伙从顾妈妈怀中接了过来,在他肉呼呼的小脸上可劲的啃咬了几下,便又给扔到了床榻上,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然后一转眼,好家伙,好动的老二便又瞄上了老幺腿上那个银饰铃铛,蹭蹭蹭爬过去便要夺。
  老二是三个中劲道最大的,也爬得最快,就是还有些坐不稳,老大与老幺懒些,最多只能匍匐前进,秦玉楼有事没事儿便锻炼几个小的爬行、坐姿,也试着多与他们说话,交流,教一些简单的恭喜发财之类的手势。
  老幺自然不是老二的对手,眼看被胞兄欺负的动弹不得,结果,一激动,只见一柱晶莹的源泉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似的,一泻千里,直直朝着老二结实的小脸扫射去。
  然后,老二一脸懵了,总算是放开了对老幺的钳制,只一脸愣愣的闭着眼,伸着小肉手往脸上探去。
  这一幕发生的委实太快,秦玉楼与顾妈妈几人都懵了,待不多时反应过来,赶忙手忙脚乱的将两个小的抱起,结果老幺一脸懵懂无辜,而老二脸上满是晶莹液体,竟还伸着小舌儿要去舔。
  秦玉楼嘴里微抽,赶忙用帕子将他的小脸给擦干净了,又吩咐丫鬟备水,换洗被褥,顺道给这两位小祖宗清理身子。
  正在这一通忙活之际,只见一向沉稳圆滑的知湫难得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只一脸慌张前来禀着:“夫人,外头不知发生了何时,忽然来了一队官差,将咱们府给封锁起来了——”
  知湫话音方落,便瞧见屋子里所有人一愣,不多时,面上已泛着惊恐不安。
  秦玉楼听了心中亦是咯噔一下,只忙将怀中的老二一把递给了身旁的芳苓,立马起身沉声问着:“怎么回事?是哪路人马?咱们戚家乃是有爵位在身的开国功勋,寻常谁敢轻易闯入?”
  好在知湫心中虽慌乱,面上却还算镇定,来时皆已是打探清楚了,只如实回着:“听说是大理寺的人,现如今老夫人与三老爷已匆匆赶了过去,奴婢瞧着形势有些不对,便立马赶了回来通报——”
  秦玉楼一听竟是大理寺的人,面上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心中一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结果匆匆赶过去时,便得了这个惊涛拍岸的消息。
  这私通敌寇,谋害主将,谋逆造反,这桩桩件件的,倘若此事属实,那么戚家绝无可能像二十年前那般幸运。
  戚副将叛国通敌,谋害军中主帅一事儿现如今已直接越过了刑部,交由大理寺全权审理。
  只听闻那谋逆戚修事败后竟然趁夜逃走,至今下落不明,而军中尚无主将,一时军心大乱,唯恐突厥趁机连夜突袭,北方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日前北方战事不明,整个朝堂所有的精力暂且都投放在了北方战乱上,调兵、遣帅、布局、全力备战。
  暂且只将逆贼戚家一应男丁收监大理寺,而一众女眷封锁圈禁府中,暂且未作发落,相信待他日戚修抓获之日,便是众人伏法之时。
  至此,整个大俞长达数百年的太平盛世终将被打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俞开始陷入了敌寇侵入,谋逆谋反的内忧外患之境地。


第138章 
  戚府虽人丁单薄; 到底是有些丰厚家底的,全府上下丫鬟奴才便有百十时人; 且戚家府上还养着一两百来名护卫; 所有的主事儿的男主子被羁押进入大理寺,余下所有护卫奴才与各房女眷被分开圈禁。
  官队足足来了百十来号人马; 这么大的阵仗; 不多时戚家被抄家的消息便早已震惊了整个街道; 传遍了整个京城。
  没有任何准备,戚家忽然之间就被圈禁起来; 前前后后都被人团团围住; 霎时便彻底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秦玉楼一干人等被限制在后院; 不得随意走动。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令人猝不及防; 昨儿个皆还沉浸在中秋的欢乐热闹中; 人还未完全晃过神来,这日这一出只觉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一时间将所有人的心神都给撞得战战兢兢; 惶恐不安。
  一眼望去,只见老夫人面上一脸凝重; 裘氏面带焦虑; 而魏氏一脸惊魂未定,戚芸坐在裘氏身侧,面色还算镇定,只神色微微呆愣; 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里头最为淡定的要数二房二太太崔氏了,许是之前便经历过这么一遭,又许是这世间万物好似压根就入不了她的耳了似的,由始至终面上神色淡淡,与往日一般无二,好似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似的。
  而里头最为慌乱的要数小伍氏及大太太荣氏了。
  小伍氏是彻底的乱了手脚,她本就是个胆小怯懦之人,如今丈夫被抓走了,眼下,她又大着肚子即将临盆。
  小伍氏心心念念的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么个宝贝疙瘩,倘若此番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想到这里,小伍氏只捂着帕子低声呜咽了起来。
  小伍氏是手足无措,急得低声呜咽,而荣氏则是彻底的失去了主心骨,要知道,此番大理寺竟然将二十余年从未曾踏出过戚府半步的建国侯也给一并羁押回去了。
  要知道,当年还是世子的建国侯,就是如同这般,去了一趟大理寺,回时便失了一双腿及半条命,眼下莫不是又要重蹈当年的覆辙?
  那大理寺的地牢阴冷苦寒,而侯爷的身子又如此羸弱,如何扛得住啊。
  安静的屋子里,只听得到低低的哽咽抽泣声,给这个压抑、惶恐的气氛中更平添了几分慌乱与无措。
  便是连向来淡定自若的秦玉楼都忍不住慌了些手脚。
  秦玉楼只觉得拧着帕子的手止不住有些发抖,怕的并非是现如今自己的处境,而是,如今这局势,一想到千里之外不明就里的丈夫,至今还生死未卜,心中便止不住有些发寒。
  她不断对自己说,莫要慌,莫要慌,丈夫绝对不会有事的,也不会是谋逆之人。
  且不说杨将军是丈夫敬重之人,又是他的上级,便是他戚修上有老下有小,且有着一颗的衷心爱国的赤子之心,他犯得着这般去冒险往火坑里跳吗?难道二十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她绝不可能相信戚修会谋反,这里头一定藏着什么隐情。
  现如今整个戚家早已乱了套,她绝对不能慌,老夫人年岁已大了,还得有人来主事儿呢。
  这般想着,心里头忽而缓缓地静了下来。
  见小伍氏与荣氏二人心急如焚,正要前去安慰,却见荣氏忽而哽咽的埋怨了声:“修儿···修儿如何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来,倘若···倘若侯爷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啊···”
  荣氏说着,便用帕子捂住了脸,面上一脸痛不欲生。
  而骤然听到这一句,秦玉楼似有些不可置信似的,原本踏出的步子忽而收了回,置于腹前的双手微微一紧,双眼的神色慢慢变冷。
  只微微抿着嘴,倒也强忍着未曾直言什么。
  而是忽而扭头瞧了老夫人一眼。
  只见老夫人微微眯起了眼,好半晌,只忽而用力的将手中的拐杖往地面上蹭了一下,随即直直的立了起来,只手撑着拐杖缓缓地走到屋子中央,立定了片刻,忽而抿着嘴一字一句厉声道:“如今修儿下落不明,事情始末未明,休要胡言乱语,咱们戚家这二十年以来处处低调行事、谨小慎微,又如何会做出这等重蹈覆辙、自寻死路的事,修儿历来赤胆忠心,是绝无可能做出那等欺上罔下的事,此事吩咐下去,莫要再提,倘若谁敢多嘴半句,拖下去直接杖毙!”
  老夫人微微眯着眼,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凛凛气势,而这一番话直令整个屋子里的人肃然起敬。
  视线往屋子里一一扫过,触及到的丫鬟婆子纷纷心惊胆战的低下了头,双肩乱颤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目光在荣氏身上停了片刻,见荣氏双手微微一顿,这才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又淡淡道着:“咱们戚家的门匾乃是太祖亲手提字赏赐,已光耀数百年,这百十年来何等大风大浪未曾瞧见过,戚家的女儿历里风骨犹在,皆打起精神来,莫要埋没了这半年门楣!”
  老夫人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只说的整个屋子里一片死寂。
  许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勉不了都慌了神,这会儿见老太太一脸镇定冷静,字字如矶,说的每一句话就如同盘石滚过,令人信服,大家好似渐渐地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心也随着渐渐地冷静的下来。
  秦玉楼的心也渐渐落到了实处,复又往荣氏那边瞧了一眼,见她总算是抹干了眼泪,只面上仍旧一脸愁容,满心满眼除了侯爷,好似再也装不下其它。
  秦玉楼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嘴里一阵苦涩,心中则泛着微微隐痛。
  见老夫人抬眼瞧了她一眼,秦玉楼微微点头,扶着老夫人上座。
  末了,派人将后院所有的女眷召集了起来,又朝着一旁的归昕小声嘱咐了几声,不多时,便瞧见那头顾妈妈领着一群人进来了。
  众人抬眼一瞧,只见三个光着屁股的小胖墩被一一抱着进来了,身上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肚兜,半岁的娃娃已是活灵活现了。
  见屋子里坐满了人,纷纷扭头睁大了眼直稀罕的瞧着,老大手中拿着个拨浪鼓,老二嘴里直唔唔的叫嚷着,老幺直将手指头含在嘴里咬着,三个小胖墩生得一般无二,不哭不闹,娇憨玉质,活像是观音坐下的小仙童似的。
  秦玉楼拿着老大手中的拨浪鼓逗弄了几下,众人瞧见娘亲纷纷探手要娘亲抱,又见娘亲与他们玩乐,顿时嘴角一咧,个个嘴里便发生银铃似的欢笑声来。
  如此娇憨天真的乐趣,倒是一时冲散了屋子里压抑沉寂的气氛。
  不多时,只见老夫人面上亦是微微松懈,只招呼人将人抱过去,亲手抱起了老大在怀中逗弄,裘氏与荣氏见状也一人抱起了一个,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孩童吱吱嘎嘎的欢乐声,好似方才那一幕忧虑只是一阵幻觉。
  秦玉楼见状,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来。
  这一仗不一定得要打到什么时候,既是场战争,哪怕只是个小小的侯府,便也要铸成铜墙铁壁。
  她会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稳定人心,稳定局面,疏通关系,打探消息,吩咐人备足了“粮草”与“药材”,要做的事儿有很多,她会努力守护好这个家,等着他归来。
  自那日被圈禁后不久,戚家便已与外头断了联系,虽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每到夜里便听到锣鼓直咚咚咚的敲个不停,府外街道四处有士兵巡逻,约莫每隔一刻钟便有一对人马巡过。
  起先还以为是看守戚家的人马,后来便觉得渐渐不对,是巡逻无疑,在秦玉楼的记忆中,这等阵仗唯有在除夕新春前后才有的景象。
  原来,全城已在戒严,看来这世道已生变故了,怕是战争已起了。
  私底下曾尝试疏通看守的士兵,或者吩咐买菜挑柴的婆子外出打听几句,却不想便是连负责采买的婆子都有专人看守,严厉得有些不同寻常,秦玉楼心中顿时泛起了一抹奇怪的感觉,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半月后,小伍氏心思郁结,结果大半夜身子提前发作了,府中人要去请大夫,自然被拦下来,未得指令,不得私自进出,却未想,前去禀告之人怕吵醒了已然入睡的首领,竟生生耽误了近两个时辰,还久久未见归来。
  他能等,这孕妇如何等得,情急之下,秦玉楼披着斗篷欲亲自前去请人,结果远远只听到守在大宅门外有人厉声道:“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且先去请大夫,凡事自由我一力承担!”
  秦玉楼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外头之人听到动静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原是刚调到大理寺任职不久的颜邵霆。
  故人相见仍如故,曾为新人现旧人。
  这是来京后,第三次遇见,却未曾想竟是在此等境地,彼时,她为人母,他已为人父。


第139章 
  成亲嫁人或成亲娶妻了的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相貌变得刚毅果敢些了; 眉目间多了一丝沉稳持重,已不再是昔日那名意气风发的英武少年。
  两人远远的对视了片刻。
  颜邵霆呆呆的瞧着她; 只下意识的往前踏了半步; 可刚刚迈出,却又及时收了回; 垂在大腿侧的大掌微微收紧了。
  他在门外; 她在门内。
  在微弱的灯光下; 颜邵霆只能看到秦玉楼模模糊糊的剪影,她身上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 斗篷极大; 将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了里头; 头上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看到一小截柔和的下巴。
  这样一身行头; 便是连近身之人兴许都不一定能立马认出来; 可是,颜邵霆却一眼就认出来是她。
  看着昔日倾心的人儿就在眼前,可是眼下却再也没了上前的资格。
  颜邵霆不敢多看; 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脑海中有股子热流涌了上来; 若是以往定是忍不住冲了上去; 可现如今,却能堪堪压制住了。
  颜邵霆看着秦玉楼微微失神,良久,垂在一侧的大掌微微松开了; 这才回过神来,低低道着:“已派人去请大夫了,你···你莫要心忧···”
  嘴唇动了动,关怀之意在嘴里打转,可蠕动了片刻,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玉楼目光微闪,良久,只遥遥朝颜邵霆福了福身子,感激道:“多谢颜大哥——”
  话语顿了顿,她不知守在这外头的人竟是颜邵霆,在这般危难之际,遇着了熟人便要方便许多,似乎有话想要问,可眼下小伍氏那里紧急,倒是没功夫耽误。
  见请大夫顺利,道过谢后,自然得立即赶回去了,小伍氏的身子虚得厉害,得亲自去陪着,便与颜邵霆匆匆别过,未曾多做寒暄,方要转身,却见颜邵霆忽然抬头,往前走了一步,张口道:“世子绝非那等叛国谋逆之人,定会安然无恙的,你···你莫要担心——”
  秦玉楼听罢有些诧异,少顷,只将头上的帏帽取了下来,直视着颜邵霆的眼睛,淡淡的笑着:“嗯,我知道···”
  笑容极淡,却透着股子云淡风云的味道。
  颜邵霆微愣。
  秦玉楼说完,恰好见后头有丫鬟匆匆跑过来请,秦玉楼便随着一道急急赶了去。
  颜邵霆呆呆的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她那句“嗯,我知道···”,没有埋怨、没有迁怒,没有惶恐及不安,有的皆是慢慢的信任与笃定。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却足够令人心中泛起了微微的苦涩。
  秦玉楼赶去二房不多时,大夫便被请来了。
  小伍氏身子久久不见喜事儿,此番得了这一胎,自然是处处谨小慎微得紧,是日日卧在床榻上,极少出过门,本来身子就虚得紧,眼下即将生产时又赶上了这么一遭,身子与精神的双重打击,于是,这一晚,可没少吃苦头。
  大夫说胎位尚好,理应好生产的,就是孕妇的身子骨差,于是久久生不出来,眼看着小伍氏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眼看就剩下最后一口似地,倘若这最后一口气咽下的话,后果将不可设想。
  秦玉楼便有些急了,想当初她也是过来人,只觉得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地,若非半睡半醒间听到了丈夫的声音,人一激动,便立马有劲了。
  此番大夫稳婆均有些束手无策了,小伍氏身边两个小丫头都急哭了,秦玉楼见状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伸手用力的往小伍氏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又学着方才大夫的动作去掐她鼻下的穴位,嘴里厉声道着:“弟妹,弟妹醒醒快醒醒,孩子要没了,你若再不醒来,孩子就要没了···”
  不知是秦玉楼这话一激,还是如何,只见小伍氏双眼一翻,便又悠悠转醒了,秦玉楼往她脸上用力的拍打着,嘴里继续道着:“使力,赶紧的使力,孩子再不出来就要憋死了···”
  小伍氏方一睁眼便听了这么一句,脸上顿时一慌,只边哭着边用力使力,然后,只见她身子一拱,紧接着又软软的倒下,脸上表情一松,下一瞬,只听到稳婆一脸欣喜的道着:“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孩子被憋得小脸发青,刚出生时未见吭声,只以为是个断了气的,急得大伙直团团乱转。
  还是稳婆经验足,将孩子倒立,用力的往屁股上扇了几下,这才听到小娃娃如猫儿叫似的哭啼了几声。
  是个男娃娃,二房唯一的子嗣,有些虚弱,才三斤多,好在经过这九死一生总是平安来到了这世间,母子平安。
  秦玉楼在小伍氏屋子里守了整整一夜,待出来时,天色已渐渐泛白,新的一天开始到来。
  崔氏、裘氏都候在了屋子外,不多时,老夫人便也赶了来。
  听到母子平安,每个人眼中都散发出一股子如释重负的味道,面上均带着些许喜色,尤其是那二房太太崔氏,虽并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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