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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表哥数不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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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乙拒了金家的求亲,怕金家人再上门烦扰,也想早些回乡下,奈何年底事多,一时抽不得身。
  李绮节也忙得晕头转向,她既要忙着理清李家铺子上的账务,还得偷偷摸摸和花庆福对账。每天孟家的鸡才一啼鸣,她已经坐在房里打算盘,夜里各家点起灯烛,她还在案前忙活。连吃饭都是囫囵吞枣,不管咸淡,用菜汤泡一碗米饭,随意扒两口就是了。
  因为冬日严寒,天天粥汤进补,又整日不出门,城里的小娘子们脸蛋都圆润了一些,唯有李绮节反而瘦了。
  李子恒和进宝却是逍遥自在,忙完了家里的杂活,整日结伴去渡口坐大船、看热闹:年底许多富户人家携家带口,回乡祭祖,渡口的往来船只要比往常多出一倍,船上装的都是南北东西的各种稀罕物儿。
  更还有从南边买来的,操着一口吴侬软语、会吹弹拉唱、貌若天仙的十二花娘,扎了戏台,在江边连唱三天,仿照淮扬之地的风俗,要斗花魁。
  瑶江县文风不盛,花娘们也不似南方名妓——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渡口的那些花娘迎来送往的都是本地富商、渡口水手,自然无须认字,不过是会些俚曲小调罢了。
  于是南方买来的十二花娘成了稀罕,城里人都想去瞧个新鲜,见识一下南方佳人的风采。
  斗花魁时,碍于风俗,花娘们不能抛头露面,戏台上蒙了纱帐帷幔,花娘们在里头,或鼓瑟或吹笛或奏琴箫或弹琵琶。
  老百姓们隔着一条江,一边对戏台子上堆的百宝箱品头论足,猜测里头装有多少金元宝,一边抱怨离得太远,看不清花娘们的相貌。至于花娘们到底唱得怎样,弹得如何,是无人晓得的。
  湖广之地民风彪悍,城里还不觉得,乡野地方就放肆得多了,宗族势大,乡人野蛮,朝廷律法、儒家清规,还不如家里老娘的木棒管用,甚而还一度风行抢婚的旧俗。民间小娘子多半生得泼辣,言语惊人,行动大胆,并且不以为粗俗。斗花魁算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乐事,还有人斥责出资举办赛花魁的读书人伤风败俗,不配考取功名,但仍有许多好奇的年轻小娘子、小媳妇结伴来瞧热闹,想亲眼看看以美貌婉约闻名的南国佳人。
  瑶江县的少年公子、半大小子们,这些天都在私底下品评那十二位花娘的美貌,其实隔了一道江水,笼了轻纱,花娘们又个个涂了厚厚一层铅粉,抹了大红的胭脂,一张张脸雪白似碗里的豆腐,艳红如灶膛的柴火,哪个瞧得明白?
  进宝和李子恒那天也去瞧了回斗花魁的盛景,一路上两人争执不休,回到家里,还没争出个胜负。
  他们也说不清花娘们到底美不美,甚至连个胖瘦高矮都没瞧明白,但还是当着宝珠的面,把斗花魁夸了又夸。
  气得宝珠揎拳掳袖,把进宝按住狠狠揍了一顿。
  李绮节没说什么,只是收回了李子恒可以任意进出球场的腰牌。
  李子恒连忙赌咒发誓,说他只是去江边看热闹,绝不会和杨天保那样流连风月。
  李绮节低头拨弄珠子,不为所动。
  不能去球场观摩那些伎人们训练,对李子恒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急得他抓耳挠腮,围着李绮节团团转,恨不能以头抢地,来表达他的决心。
  爱热闹是少年人的天性,李子恒五大三粗,向来对情爱之事看得很淡然,对孟春芳的绮念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去江边看斗花魁,的的确确完全是出于好奇。
  李绮节自小和李子恒一块长大,当然明白李子恒的心思,不过她还是没有心软。少年公子都爱风流,哪怕李子恒和风流一个字都不沾边,她也要把源头掐得死死的。
  李子恒作小服低,每天对李绮节嘘寒问暖,一大早亲自为她打热水洗漱,一天十几趟来回检视她脚下的火盆,看炭火烧得不旺,连忙去灶房添炭,栗子、红苕、芋头烤得金黄,一碗碗端到书案前,还剥了几只解燥的卢橘,放在碗边,就差没喂到李绮节嘴里了。
  然而终于等到李绮节终于“大人大量“,原谅李子恒时,也到了一家人归乡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下一章的部分内容在作者的另一篇文里出现过,那篇文里的设定女主是这篇文的女二金蔷薇,所以挪用了小部分内容,另外女二是友军。
  关于断更,因为上个星期爸妈都生病了,一个人来回照顾,心力交瘁,没有时间还是其次,主要是心里一直悬着,所以实在忙不过来,只能抽一天补齐字数,非常抱歉,接下来会尽快完结。

☆、第52章

  临出发前; 孟家的丫头上门; 看到李家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小山包似的牛车; 笑道:“可是来得不巧。“
  原来,孟春芳正准备邀请李绮节一道去武昌府的弥陀寺上香。
  湖广省道教昌盛,山中多设道观; 佛寺也很常见,虽然寺庙的规模不算宏大; 但巧在殿舍别致,风景幽丽。
  武昌府的几座佛寺都建在长江之畔的山谷之中。唐朝时某位驻守武昌府的官员为讨好国公爷; 在弥陀寺原先的旧址之上,培植园林; 重塑金身,将弥陀寺建造得金碧辉煌、光彩夺目。因殿舍、法堂大多借着山势修建,是以弥陀寺的规格并不宏大开阔,不过白墙乌瓦,花树掩映; 柏木森森,古朴玲珑; 风景极为秀丽,加之寺中解签灵验,因而一年四季都能吸引大批香客。
  弥陀寺香火旺盛,寺中供有几百座罗汉真人。去武昌府游玩的人,多半会去一趟弥陀寺,不为别的; 就为了数一数寺中的罗汉。
  孟春芳上次去武昌府,已经数过罗汉了,这一回是去还愿的。她觉得庙中的解签确实很灵验,这才想邀请李绮节一道去寺中求签。
  去武昌府可以坐船,十分便宜,但弥陀寺建在山谷之中,进出需要走山路。腊月里风雪交加,山路不通,走不得牲畜马匹,唯有扛摔打的山里人才敢冒雪走山路。
  一般人不会选在这个时节去武昌府,孟春芳原本是打算年后春暖花开时节再去的,可孟娘子觉得路越难走,才越显得她虔诚,佛祖也就越会怜悯孟春芳,求的签就越灵,因此执意要上山去。
  李绮节婉拒了孟春芳的邀请,寒冬腊月天,不管裹多少衣裳都冷得瑟瑟发抖,她恨不能从早到晚坐在火盆边取暖,别说是出远门了,就是坐船回李家村,她都嫌麻烦。
  江面上风大,坐在船上,寒风扑面,比外头陡然冷了好几倍。到渡口下船时,李绮节的双手双脚几乎没有知觉了。
  下了船,她没坐牛车,和李乙、李子恒一起走路回李宅,渡口和李家村离得不远,走一走,她还能暖和些。
  一路上碰见不少和李家几口一样在年底回乡的熟人,免不了要寒暄几句。一路走走停停,到李宅门口时,先回家的进宝竟然还未进门,牛车停在门口,老牛哞哞两声,尾巴轻轻甩动,急着进院吃草料。
  李乙皱眉道:“怎么回事?“
  李家门口挨挨挤挤,围了不下数十人,男女老少,妇孺儿郎,把大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进宝无法,只得跳下牛车,请看热闹的村人们让出一条路。
  招财和官家出门迎客,领着李乙几人进门:“二爷不知,家里来客了,这些人都是来瞧热闹的。“
  宝珠啧啧几声:“哪里的客人?这么大的排场?“
  几人进了院子,进宝还在外头和村人们道扰,让他们为他让出地方来,村人们嘻嘻哈哈,各自退去,牛车终于慢吞吞进了院子。
  等进宝和牛车进了大门,村人门又呼啦一声,重新堵住李家门口。
  刘婆子让丫头们端来热茶火盆,几人不及问其他,先脱下鞋袜,换上暖和的棉鞋,围坐在火盆旁取暖。
  周氏在里头陪客,李大伯提着一只带手柄的小手炉,走出来道:“可回来了,路上没冻着吧?“
  一巴掌拍在李子恒肩膀上,“大郎晒黑了。“
  又细细端详李绮节,笑道:“三娘长高了好些,像个大姑娘了。“
  李乙道:“谁在里头?“
  李大伯嗐了一声,朝外边指了指:“张家的大少奶奶和他家那个小闺女。“
  李绮节恍然大悟:难怪村里的人都挤在李家门口,原来是等着看张桂花。
  张桂花是张老太爷的掌上明珠,十几年从未踏出过张家一步。对于张桂花的相貌,村里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她貌若天仙,也有人说她是无盐女。不管外人如何揣测窥探,张老太爷始终风雨不动,不许小女儿出门。
  如今张桂花竟然来李家做客,村里人自然蜂拥而至,等着一睹张家小娘子的风采。
  曹氏听说李乙几人归家,从正房出来,找到宝珠:“二爷回来可有带滴稣鲍螺?“
  宝珠摇摇头,花庆福为李绮节张罗球场那边的铺子,忙得脚不沾地,花娘子也得跟着打下手,没来得及拣鲍螺。
  曹氏哼道:“张大少奶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嫌咱们家的茶点太粗呢!“
  李绮节在一旁听见,放下茶碗:“这有什么,做几个鸡蛋糕便是了。“
  曹氏:“鸡蛋糕?“
  李绮节道:“宝珠会做。“
  材料不齐全,没有法子做那些花样百出的巧克力蛋糕,但打发奶油、蒸几个简易蛋糕还是很容易的。李绮节笨手笨脚的,就会蒸几个简易蛋糕糊弄人,就是太过浪费,宝珠跟着她学蒸糕点的时候,一直念叨着罪过可惜。
  宝珠一拍手:“我跟着三娘学的新鲜玩意儿,县里人都没见过,张大少奶奶肯定也没吃过,就做这个!“
  曹氏连忙拉着宝珠去灶房忙活。
  不一会儿,刘婆子拉着李昭节和李九冬来给李乙见礼。
  不知是不是几个月不见的原因,李绮节觉得姐妹俩好像长高了一大截。
  李昭节和李九冬怯怯地向李绮节问好,姐妹俩怕周氏,连带着也怕李绮节,加上一段时间不见,生疏了许多。
  李绮节把姐妹俩抱到火盆边的罗汉床上,陪着她们玩了会儿翻花绳,看两人兴致缺缺,又让进宝取来行李里的棋盘,和两人一起玩双陆。
  双陆棋本来是最热闹的,李昭节和李九冬很快玩得揎拳掳袖,在罗汉床上蹦来跳去,但李绮节硬是玩得哈欠连连,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得外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丫头们簇拥着张大少奶奶和一个身量高挑的小娘子走出正房。
  张大少奶奶仍是娇小玲珑,粉光脂艳,头梳狄髻,满头珠翠,一身绫罗,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柔弱无骨。
  她身旁的小娘子年岁不大,但已经比张大少奶奶高出一个头,削肩细腰,眉眼秀丽,身着丁香色缠枝四季花卉宁绸袄,梅红春罗裙,行走间裙幅皱褶流动似波动的水纹,色泽艳丽,仿若盛开的红梅。
  张桂花名叫桂花,人却不似桂花,更像落雪时节绽放在枯枝上的一簇老梅,冷而艳。
  周氏拉着张桂花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显然十分爱重张桂花。
  李大伯、李乙和李子恒在隔间说话,李绮节带着李昭节和李九冬迎上前,送张大少奶奶出门。
  张大少奶奶见了李绮节,立刻笑得合不拢嘴,“三娘回来了?哪日闲了,来我们家坐坐。“
  笑了笑,忽然道:“才刚吃的点心,在别处没见过,是南边传过来的?“
  周氏连忙给李绮节使眼色。
  李绮节意会,含笑道:“难得大嫂子喜欢,是宝珠自己鼓捣出来的。“
  当着一屋子丫头,张大少奶奶不好追问,只得作罢。
  周氏和张大少奶奶给李绮节和张桂花序过年齿,发现张桂花年长李绮节几个月,当下便让两人改口。
  李绮节笑盈盈道:“张姐姐。“
  张桂花眼帘微抬,冷冷地瞥了李绮节一眼,淡淡道:“李妹妹。“
  如果不是周氏在一旁看着,李绮节真想打个哆嗦,屋外北风呼啸,冷得人牙齿打颤,张桂花的眼神,比外头的北风还冷!
  等张大少奶奶领着小姑子告辞离去,李绮节问周氏道:“张姐姐比我大几个月,怎么取名叫桂花?“
  李家几个小娘子的名字是按着四季节气取的,李昭节生在春天,便取名昭节,李九冬是冬天落草的,所以叫九冬。李家另外一支的小娘子,刚好是夏天的生辰,叫朱律。至于李绮节的名字,顾名思义,绮节是七夕的别称,她的生辰是七月初七。
  张桂花比李绮节大上好几个月,生辰在寒冬,按理不该叫桂花的。
  周氏笑道:“咱们这的金桂一年才开一次,桂花出生那年,张家的桂花树却接连开了两次花,所以张老太爷才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村里人都说她的名字取得好呢,俗是俗,可取俗名才好养活呐。“
  周氏话里有些未尽之味,当年李绮节出生时,因为刚好是七夕佳节,周氏便给她取了个小名,叫七巧。李大伯死活不同意,硬是给改成了绮节。周氏总觉得李绮节的名字改得不好,所以小时候才三灾八难,一直体弱多病,心里一直惦记着想给李绮节换个俗气的名字,奈何拗不过李大伯。
  李绮节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李七巧,还在想着张家的桂花小姐,她明明是头一回见张家的小娘子,怎么老觉得这位冷美人有些眼熟?

☆、第53章

  周氏很喜欢张桂花; 接下来的几天始终桂花桂花不离口; 惹得李大伯道:“快去调碗桂花藕粉来给你们太太吃; 别饿着你们太太。“
  丫头们都捂着嘴低笑。
  李大伯道:“三娘回来过年,你不晓得惦记自己侄女,老是提那个张小娘子做什么?她虽然生得灵醒; 和三娘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周氏笑道:“官人又说胡话了。“
  张桂花生得颀长冷艳,和杏脸桃腮、娇俏标致的李绮节相比; 又是一种风致,李大伯说张桂花不如李绮节; 完全是出于偏心。
  曹氏也劝周氏:“三小姐瞧着漫不经心的,其实心思细着呢!这几天家里的大小丫头; 婆子仆役,都得了宝珠送的礼物,连外头几个出远门的都没落下,显见着三小姐特意吩咐的。太太当着三小姐的面夸张家小姐,三小姐难免会不高兴。“
  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说句难听的,三小姐只是太太您的侄女; 到底不是太太亲生的,始终隔了一层。“
  周氏有些愧疚,怕李绮节真的会和自己生分,这天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探望李绮节。
  李绮节才刚洗了头,正坐在火盆边烤火; 见周氏进来,连忙起身。
  周氏摸摸李绮节的手心,蹙眉道:“虽然在屋里,也得多穿几件衣裳。“
  李绮节应了一声,宝珠乖觉,已经取了件厚袄子过来,为她披上。
  说了些预备过年的闲话,周氏搭讪着道:“前几天宝珠做的那个鸡蛋糕,难不难做?“
  李绮节把半湿的黑发挽了个松散的发辫,笑道:“不难做,就是有些费糖。“
  宝珠道:“不止费糖,还费油,费鸡蛋,费麦粉,什么都费,要是蒸花糕,能做一大笼呢!“
  说着,把烘蛋糕的步骤一点一点说给周氏听。
  周氏听得咋舌,皱眉道:“法子简单是简单,就是太浪费了,可怜见的,谁家舍得这么吃?“
  李绮节忍笑,周氏俭朴惯了,剩下的肉汤从不浪费,还能再煮一次汤面吃,高糖高油的糕点,她是舍不得常吃的。
  再舍不得,周氏还是吩咐宝鹊记住宝珠说的步骤,“好容易有个新鲜茶点是张大少奶奶没吃过的,下回她再上门,就用这个鸡蛋糕打发她,免得回回都是滴稣鲍螺。“
  上个月李家又买了十几个奴仆,周氏渐渐不再管灶间的事,不过糖、油之类的精贵东西,还是她亲自管理。
  说笑一阵,见李绮节言谈如常,周氏放下心来。
  不想李绮节没有因为周氏厚待张桂花吃味,李昭节那头却闹起来了。
  李昭节和李九冬不是周氏生的,原本就有些敏感,加上家里的仆妇喜欢逗弄小娘子,常常对姐妹俩说些“太太更喜欢三小姐,不喜欢你们两个“、“张小姐生得真好看,太太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还说要认张小姐做干女儿呢“、“太太有了张小姐,不要你们了“之类的玩笑话,一来二去的,李昭节当了真,竟然趁刘婆子不注意,钻进后院,闹着要跳井。
  李家养着两个小娘子,怕小孩子贪玩,后院的老井早就封了井盖,还上了一把大锁,只有周氏和后厨的婆子才有开锁的钥匙。
  不过曹氏还是吓出一身冷汗,一把捞起扒在井沿不肯走的李昭节,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自己先淌了一脸的泪。
  周氏也吓得不轻,把几个平日里喜欢碎嘴的仆妇们训斥了一通。
  曹氏安抚好李昭节,等她睡下,走到周氏房里磕头赔罪,自责道:“都怪我一时大意,没看住小姐。“
  周氏一挥手:“怪不了你,以后谁在昭节和九冬跟前提起大姑娘,回来告诉我,管她是服侍多少年的老人,我们家是断断留不起的!“
  下人们噤若寒蝉,自此再没人敢提起李昭节和李九冬的身世。
  恍惚间过了腊月,二十三当天,周氏领着李绮节、李昭节和李九冬,聚在一处看刘婆子她们切麻糖。
  乡下人家,每到年时,本族婆子媳妇,都要带上自家炒好的米糖、芝麻,结伴去村里的宗祠搅麻糖。李家只有一个大嫂子周氏,没有妯娌婆媳,只得把几个小娘子叫到一起,按着乡下的规矩,女眷同聚,亲自拌米糖。
  灶间熬了一大锅糖稀,炉灶里烧得通红,红糖、白糖、麦芽糖熬出黏性,咕嘟咕嘟直冒泡。这一锅糖浆,要不停搅拌,牵扯出老嫩适宜的拉丝,把备好的米糖、花生、熟芝麻、桂花倒入其中,翻炒、搅拌均匀,整块铲起、倒入木盆之中,徒手摊得均匀,再盖上一层木板,拿一根大木棒,跟擀面皮似的,隔着木板来回不停碾压。等糖块压实压紧,再倒出来,铺在干净簟席上,切成一块块麻糖。
  切麻糖要趁着温热松软时下刀,经验老道的婆子拿着蒲刀,沿着麻糖,手起刀落,“咔嚓咔嚓”,眨眼间已经分出整齐的七八块。
  周氏坐在院子里看婆子们整治,说是亲自拌米糖,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无须她亲自动手,只需趁着翻炒的时候,帮着把熟芝麻撒在大锅里就行。周氏平日里会亲自为李大伯做饭熬汤水,熬糖稀却是做不来的。熬糖稀需要时时刻刻注意火候,火旺了糖稀发苦,火小了不成型,只有力气大的婆子能熬出好糖稀。
  满院子都沉浸在一股强烈而馥郁的甜香之中,丫头们都在偷偷咽口水。
  别人还尤可,素来最爱甜食的李子恒闻着浓厚的香气,顾不上矜持,找了个由头跑到灶房,搓着两只大巴掌,围观了一阵。
  婆子拣松软的麻糖切了一小块,一顿揉捏,搓成拳头大小的糖团子,与李昭节和李九冬两人俩甜嘴。姐妹俩并不饿,不过是觉着好玩,捧着糖团子,一边啃,一边笑,比赛谁先吃完、谁吃得多,身后掉了一地的米糖渣子。
  李子恒在一旁眼巴巴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曹氏切了一大块麻糖,给他解馋。
  李绮节不爱吃甜,规规矩矩坐在周氏身后,面前只放了一盅掺了金橘丝的桂花茶。
  周氏见第一锅切麻糖做好了,让李绮节先尝一块——这是求个好兆头的意思。
  李绮节一看到麻糖上乌褐色的松软糖丝,心口一阵发腻,接过一块麻糖,慢慢吃完。刚切好的麻糖还是温热的,丝丝甜意快要甜到肺腑里去了,糖浆黏牙,扯开来依然柔韧有丝。她吃完一块,接连喝了两盅桂花茶,心口犹觉腻得慌。
  而李子恒,吃完一块麻糖,竟然还嫌不够,又偷偷摸摸藏了几块在袖子里,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李绮节有些发愁:李子恒太爱吃甜,以后得让进宝提醒他天天刷三遍牙齿,免得他将来犯牙疼,瑶江县可没有专门为人看牙齿的大夫。
  已近除夕,李家各样大菜都已准备妥当,年礼都往各处送过,门前都换了门神、桃符,领了乡里送来的“福”字,丫头、婆子们从库中取出积年的金银器皿,摆在案前,各院各屋都打扫干净,装饰一新。
  因为家中人口简单,今年还和嫡支那一系闹了些不愉快,年礼都是随便敷衍的,所以身在内院的周氏和李绮节的年过得很清净,不用开门待客,也不用出门交际,正月里也无须摆年酒:不必费钞,逍遥自在,今年这个年,倒是过得轻省。
  李大伯、李乙和李子恒身为外男,还是免不了四处应酬,一直到正月过完,几人才空闲下来。
  到正月底时,估摸着开春各家都要忙着桑田之事,不会上门拜访,周氏带着李昭节和李九冬回娘家周家村省亲。
  这一回李绮节没跟着一起去,留在家中看家,免得有女眷上门时没人招待。周氏知道李乙正在为李绮节张罗订亲的事,想让李绮节历练历练。
  李绮节隐约猜出周氏的意思,老老实实待在家中料理内务,花庆福几次来信催她回城,她一拖再拖。
  花庆福知道李绮节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怕来往的口信太多了给她惹麻烦,没再催请,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时,便让花娘子坐船到李家村问她的意思。
  年后落了几场雪,放晴之后,春日融雪,比年前还冷了几分。瞧着金灿灿的日头晒在白墙黑瓦上,泛起阵阵热乎乎的流光,一伸手,仍旧是寒风透骨。
  李绮节干脆把一应物事都搬到厢房里,一天到晚都窝在房里不出门。婆子们便不再往正院跑,每天早晚都到厢房里回话。
  开春前里家老人在村前的大场院里训话,各家男丁都要前去听训,家中没有男丁的,才许女人们代为出席。这是乡里的老规矩,年年如此,为的是鼓励乡民们辛勤耕作,不能误了时节。
  这天李大伯和李乙起了个大早,匆匆吃了一顿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前去和里家老人们汇合。今天是大日子,里家老人除了训话之外,还会召集乡里有名望的人家,一起商议农桑,李大伯和李乙届时都要出席。
  李子恒年过十二,也被其他人家的儿郎拉去一起听训。
  李绮节坐在厢房里,依稀能听到场院那头的响动,心里有些可怜那些替里家老人,没有扩音器,他们训话全靠嗓子吼,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吼上一两个时辰,就是嗓子不坏,身体也受不住。
  午间李大伯和李乙都不回家吃饭,要留在几处里家老人家开宴。宴席的费用是家家出份子凑齐的,一家一钱银子,拿不出银钱的,就出些粮米柴炭,连柴炭都拿不出的,可以去灶上帮忙。
  李绮节让刘婆子预备好午饭,兄妹两吃饭,没有烧大灶,只用炉子煮了一锅热饭,菜蔬一大半还是年里没吃完的肉丸、鱼糕,放在饭上蒸热就行,只新炒了一道蒜蓉野荠菜,春天的野菜,最是鲜嫩,正好解腻。
  等碗筷都摆放好了,李子恒仍未归家。
  宝珠催李绮节先吃饭,李绮节低头算着账务,头也不抬:“先等大郎回来。“
  宝珠怕饿着李绮节,想出门去寻人。
  刚走到院门口,听见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进宝倚在墙根底下,在一帮小丫头们面前吹牛皮。
  进宝正绘声绘色地和几个丫头描述渡口上的繁华景象,压根没听见宝珠的脚步声,说到得意处,竟口没遮拦,说起去年底选花魁娘子的事来。
  宝珠气得面色紫涨,几步跑到院墙底下,捂住进宝的嘴巴,拖到房里,又摁着揍了一顿。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一哄而散。

☆、第54章

  等李子恒回家的时候; 别说是午饭; 就连晚饭都凉了。
  刘婆子起身披衣; 就着昏黄的烛火,特意为李子恒煮了一锅姜汁鱼片银丝面——年底李家几处池塘拉鱼,除了卖掉的几千斤; 还剩下许多,送人的送人; 腌制的腌制,打鱼糕的打鱼糕; 现在后院一溜大水缸里还养着几十条,婆子怕吃不完; 一天三餐变着法的做各种煎鱼、炖鱼、蒸鱼,煮面也是鱼片面。
  李子恒饿狠了,抄起筷子,稀里哗啦,很快把一锅银丝面吃了个底朝天。
  刘婆子又磕了两个鸡蛋; 切了点酸浆腌菜,抓一把腌好的嫩鱼片; 把白日里的剩饭炒了,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李子恒面前。
  李子恒一连吃了三碗炒饭,打了个饱嗝,后知后觉道:“饿死我了!“
  刘婆子心疼道:“什么大不了的事,连吃饭的工夫都没有?仔细饿出毛病来!“
  又念叨了一阵; 见李子恒实在吃不下了,这才收拾好碗筷,回房困觉。
  李绮节还在灯下忙活,等李子恒吃完饭,才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阿爷和大伯才睡下,明天早上起来肯定要盘问你的。“
  火盆上架了铁架子,上面座了一只大铜壶,壶里的热水原本是用来灌汤婆子的,李子恒见水开了,不等宝珠动手,提起铜壶,先冲了一大碗藕粉。
  宝珠又气又笑,重新添了冷水,把铜壶放在火盆上,取来桂花卤子,把藕粉调好,往李子恒跟前一递:“大晚上的,吃多了积食,大郎夜里不困觉了?“
  李子恒咧嘴一笑,藕粉烫,他撅着嘴巴,小心翼翼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把白天的事情一一向李绮节道来。
  上午,李子恒跟着几个伙伴去场院那头听里家老人宣读朝廷下发的劝农书,晕晕乎乎听了半天,正觉得没劲儿,准备开溜,场院西边忽然打起来了。
  里家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把闹事的几个儿郎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那几个少年李子恒都认得,有一大半是孟家的子弟。
  李绮节听到这里,执笔的右手顿了一下:“为了孟四哥?“
  李子恒点头不迭,“可不就是为了他!“
  孟举人再清高,过年还是要回乡的。孟娘子生怕孟云晖再和五娘子等人有瓜葛,不许五娘子一家上门拜年,也不许孟云晖出去应酬。孟家族人们怕两边尴尬,也尽量不让他们碰面。
  但像开春全乡聚会听里家老人训导这种事,是避不开的。
  孟云晖代表孟举人在台下听老人训导的时候,他的同胞弟弟因为许久不曾见他,忍不住去拉他的衣袖,唤他哥哥,问他为什么不回家去。
  孟云晖来不及回答,旁边的十二郎孟云皓先炸了起来。
  孟十二出门前,孟娘子特意交待他,让他务必看好孟云晖,不许孟云晖和亲弟妹们见面。孟十二自觉有孟娘子做倚仗,一巴掌抽在孟云晖弟弟的脸上,骂道:“他是我家的人,不是你哥哥,一边儿去!“
  孟云晖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把弟弟护到身后,让他赶紧回家去。
  他弟弟年岁还小,看到亲哥哥不帮着自己,心里又委屈又疑惑,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颊,左右张望了一阵,哇哇大哭。
  孟十二看孟云晖的弟弟哭了,愈发耀武扬威,指着孟云晖的弟弟一通骂。
  孟云晖始终一言不发,任孟十二撒泼。
  一旁的孟家其他儿郎却听不下去了,尤其是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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