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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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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欧阳修拟定的取用标准和往年不一样,偏文、怪文着黜落,陈腔滥调也不选,只挑一些立意明确、文风简明中正的。
这一类文章,欧阳修一直很看好曾巩,每回收到曾巩的文章都喜爱不已,翻来覆去地研读,如今他阅卷时也时不时会冒出“这篇文章指不定是曾巩写的”之类的感觉。
欧阳修是又期待又矛盾,因为若是真认了出来,欧阳修反倒会很为难,名次给高了吧,会有人说他徇私;名词给低了吧,自己心里不乐意。
他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为什么要设置别头试了,遇上自己熟识之人还真不好处理!
欧阳修复核着手上的答卷,忽听范镇赞道:“好文章!”
其他人改了半日卷子,都有些乏了,闻言精神大振,都问:“来,给我看看?”范镇手上那答卷当即在所有考官之中转了一圈,最后才转到欧阳修手上。
众考官都觉这文章结构严谨,中心明确,文辞更是清新不流俗,看着叫人如饮甘醴。
在读了两三百篇“应试作文”之后,看到这样一篇文章着实耳目一新。欧阳修见所有人都觉得好,便将它单独放到一边,招呼其他人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文章。
王珪一向喜爱好文章,虽说这文无一华美辞藻,读来却无一字不雅致。
阅卷本就是个容易疲累的工作,尤其是很多文章在王珪看来着实难以入眼,他便和欧阳修道:“那卷子先放我这边吧,我判卷累了,就拿起来看一看,好舒缓舒缓精神。”
一听王珪这么说,其他人竟都有些意动,在座都是正经进士出身,也走过科举这根千军万马挤着走的独木桥,对文章的审美自然非常高。
要他们看那么多一般士子写的文章,相当于让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去吃清菜小粥,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心情肯定不太好!
王珪这个“摆篇好文章在手边随时改善改善心情”的设想很快被贯彻下去,每个人都挑出一两篇摆在手边,批卷累了就拿起来细读一番,只不过看来看去,效果最好的还是范镇挑出来的那篇。
倒是范镇,只看了第一回 便没再看,勤勤恳恳地认真批卷。
等数千份答卷终于改完,到了排名的时刻,第一毫无争议地给了那份众人用来“改善心情”并且效果极佳的文章,其他“舒缓疲劳”效果不错的文章也排在了前列。
当然,诸考官都没打算把这件事宣诸于口,以免传出去后落人口实!
欧阳修对着原考卷核定排名时,赫然发现那份众望所归的答卷属于今科年纪最小的考生,满打满算这小孩今年也不过十四!
这样真的好吗?
欧阳修有些沉吟。
有年长的考官看出欧阳修的犹豫,提示道:“去年年初官家生了场大病,四月又遇大灾,因此去年九月改元‘嘉祐’。嘉者,美也;祐者,助也;今科群英荟萃,奇才辈出,不正应了‘嘉祐’之意。”
欧阳修一听就明白了。官家身体每况愈下,且又子息艰难;去年黄河决口,开封遇灾,不管朝廷还是百姓,都需要点能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若是让欧阳修曲意逢迎,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但这答卷经众考官一致核定,分明就有排第一的资格,何不顺水推舟应了这事?
对官家,欧阳修是十分敬服的,他勤勉而宽和,遇事不会专横独断,总能听取朝臣的意见,哪怕被当面喷得满脸唾沫也不会真正怪罪于谁。
正因如此,欧阳修对官家也于心有愧。作为一个男人子息艰难,亲儿接连早夭,不仅无人宽慰,他倚重的朝臣们还都在他重病痊愈后上书要他选立宗室子!
欧阳修也是曾上书的人之一。
于朝廷,欧阳修问心无愧;于官家,欧阳修始终心怀愧疚。
既然这小孩文章出众,公布出去也无人能质疑,那这场省试出一个史上最年轻的省元也无不可!
欧阳修亲自写下今科进士的第一个名字,而后就是第二、第三、第四……
这名次,只是省试的排名,具体入选的三百余人如何定出身还得看殿试结果。
殿试之后,前三都为一甲,属于“进士及第”;前二百为二甲,属于“进士出身”;余下的百余人则是“同进士出身”,意思是虽然水平没进士那么高,但还是勉勉强强给你个类似进士的出身吧。
而状元、榜眼之类的都属于民间称呼,一甲第二名、一甲第三名都乃榜眼,意思是第二、第三名立于状元之侧,宛如其两眼。
欧阳修把名单拟好,让考官逐个核实,确定无误后才上报。
同一份名单,也由礼部官员统一张贴出去。
此时历年春闱张榜处早被围得水泄不通,应考的士子、忠厚的家仆、设了赌局的关扑爱好者等等都已赶早等候在外头。看见礼部官员拿着三张红榜走出来,人群立刻躁动起来——
春闱放榜了!
第一零一章
放榜这日王安石还在衙门当值; 同僚都看出他心绪不宁; 打趣说让他找借口去礼部问问看。
王安石强辩道:“没有的事; 就我儿那岁数,考上是喜事,考不上也不是坏事。”
王安石没等待多久,竟有人过来朝他贺喜:“介甫,恭喜啊!”
王安石镇定地问:“何喜之有?”
“你还不晓得?”那人立刻把第一手消息告诉王安石,“你儿子得了省元!十四岁的省元,纵观古今; 前所未有!”
其他人闻言也大吃一惊,都聚拢过来朝王安石道贺:“这回你可推不掉了,你可要请我们吃酒啊!”“就是,别的事你可以不请; 这种大喜之事你可不能省!”“对的对的; 得请; 让我那劣子也沾沾喜气!”
王安石还有些发懵,他知道自己儿子文章写得很不错,还揣度过考官们会不会因为他的年纪把他的排名往后压。可儿子得省试头名这种事; 王安石是没想过的,一来年纪摆在那; 二来儿子的文章不一定让主考喜欢。
听其他人都起哄完了,王安石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对同僚们说道:“一定请。不过今日不行; 今日我得回家。”
同僚们自然没为难他; 都约明日。
下午一下衙,王安石便急匆匆赶回家。家中也早得了消息,不少人都登门恭贺,吴氏刚送完一批人呢,转头便见王安石回来了。两人都欢喜不已,齐肩走进屋说话。
王雱这会儿在司马光家。他刚和范仲淹说完话回来,走到司马光家门口又忍不住探头探脑往里看。
司马光正巧下衙,便将他提溜进屋,板着脸训道:“都考省元的人,还这么鬼鬼祟祟像什么样?”
王雱在心里嘀咕,考了省元还不是被你们当孙子一样训。不过见司马光脸色严肃,王雱没敢把话说出口。
司马光见王雱又装出乖乖巧巧的模样,有点头疼。他与范镇素来交好,范镇也是今科考官,因着儿女亲事,司马光在考前都没与范镇见面。
今日办差时偶然遇上了,司马光才得以第一时间知晓王雱得了省元,还知晓王雱早已简在帝心的事。
范镇给司马光说了,王雱考上后谨言慎行还好,要敢弄出什么事情来,台谏那边正摩拳擦掌等着呢,一个不好连着欧阳修、王安石、范仲淹他们也一并弹劾了。
王雱什么性格司马光自是知晓的,要他安安分分绝对是痴心妄想。劝是劝不了的,教又教不动,司马光只能把范镇的话转述给王雱,让他自己看着办。
王雱一听,震惊了,这么刺激的吗!他这还没当官呢,怎么就被台谏盯上了?
台谏其实是两个不同的部门,台官是监察御史、御史中丞、御使大夫之类的,负责纠弹,简单来就是摆事实讲道理喷你这事干得不对;谏官就是谏院那边的,负责规谏,简单来就是捋起袖子告诉你该干点事了以及这事该怎么干才对!
王雱小心翼翼地和司马光讨教官场规则:“要是他们骂我了,我能骂回去不?”
司马光没好气地瞅他一眼。说:“真要觉得冤屈了你可以上书自辨,骂回去就不必了。”
王雱对单方面被喷这种事不感兴趣,顿时表示自己会当个乖孩子,不吵不闹腾,大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司马光不太放心地看了看他,没再训人,打发他赶紧回家去。
王雱见还是见不着人,只能无奈地溜达回家。
王雱一走,司马光便打起门帘进了书房。张氏正带着司马琰在刺绣,见司马光进来了,搁下手里的绣活问道:“阿雱回去了?”
司马光看了眼同样停下绣活的女儿,说道:“我走到家门口时看到他在门口探头探脑,才揪进来说他几句,再不回去介甫在家怕是要等急了。”
司马琰想象着王雱偷偷摸摸想溜进来的模样,唇角染上了一丝丝笑意。
张氏道:“你就别老训阿雱了,哪家孩子能有在这个年纪就当省元?”一想到两家儿女已经定亲了,张氏就欢喜不已,谁家找女婿不想找个出挑的?反正,她怎么看王雱那孩子怎么满意。
见妻女都如此,司马光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王雱那小子还没当上官,就已经被那么多人给盯着了,往后他要是捣腾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东西来还不得变成众矢之的?再想想王安石在信上和他商量过的那些“新法”,司马光更觉得未来肯定不会太平静,这对父子绝对是搅风搅雨的能手!
既然决定把唯一的女儿许给王雱,司马光心里也已有了准备。
若真有不得不为的事,那便为之!
……
春闱放榜之后,国子监把榜上有名的人都找回去教授殿试礼仪。这回人不多,可不能再像举子朝拜时那样丢丑,人少容易被记住!
胡瑗听说了大庆殿前发生的事,对王雱等人的表现很是满意,最近看着他们都挺慈眉善目的。苏轼的排名也很靠前,倒是国子监大考时排在第二的章惇掉到了后面去,竟比他侄子章衡还要落后一些。
说是侄子,实则章衡比章惇还要年长几岁,章惇乃是他父亲章俞的私生子,不过待人宽和有礼,相貌又出众,在同辈之中名声很不错。得知自己的名次后,章惇少有地沉默了,独自去闷头准备殿试。
苏轼看到自己的排名倒是很开心,悄悄和王雱说起自己这些天一直有些忐忑的事儿:“我一直担心会出问题呢,这次我用了个虚构的典故,不晓得考官有没有看出来。”
王雱被苏轼说得有点懵,奇道:“你虚构了什么典故?”
苏轼又悄悄给王雱念了一遍,他写的是这样的:“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意思是尧当皇帝时,皋陶给他干活,要判人死罪。皋陶说该杀了他,尧说该宽恕他,两个人来回扯皮,都很坚持自己的意见!
王雱回忆一下自己看过的典籍,还真没见过这个典故。这是虚构名人事迹啊!只要胆子大,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尧帝和皋陶之事,等闲人还真不熟,所以被苏轼给蒙混过去了!
苏轼道:“我都没敢和我爹说,怕我爹骂我,可憋死我了。”
王雱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等殿试结束后再和人宣扬他的丰功伟绩。他瞅了苏轼一眼:“你可得再忍忍,别再和人说了,殿试这关还没过呢!”
苏轼道:“我晓得的,这不是憋得厉害才找你说吗?”对王雱的人品苏轼是很信任的,虽说王雱这人鬼主意多,可还真没害过谁,王雱帮人的时候更多。
两人说完了悄悄话,又和其他人一块准备殿试去了。
殿试来得并不慢,月中便要开始了,考场设在崇政殿内,考题由官家亲自出。为了防止考官、学生结党,殿试的主考官乃是官家,也就是说决定赐予什么出身的人是官家,每届进士都属于天子门生!
考生殿试之前要先去“请号”,就是去交考试费顺便拿考号,好在考试当天对号入座,丢了这张考号是不给进的。
这活儿一般安排在各个书坊里,书坊顺便提供装订答题纸和租借殿试桌椅服务。
对应试举子来说,考个试前前后后要花的钱可不少。
首先是考试答题纸得自备,在答题纸首页要附上“家状”,也就是你家住何方、祖上有什么人、考过几次科举等等详细信息。然后你还得备上一套桌椅,因为殿试前几日你得给贡院交纳自己要用的桌椅,方便贡院布置考场。
各家书坊、书铺为了吸引士子们到自己书坊来,大多已经跑去贡院那边寻求合作,积极为士子们提供一条龙服务,只要你给够了钱就能很省心,舒舒服服、毫无烦恼地去考试!
甚至还会送你一本《御试须知》。
实在没钱也没问题,还可以先和书坊赊账,书坊很乐意在举子身上投资。
方氏书坊也是贡院选定的定点书坊之一,王雱自然带着小伙伴们去预定了殿试一条龙服务。
天还没亮,王雱便被苏轼他们叫醒了,一行人出发去请号。
王雱原以为自己一行人已经够早了,结果到那以后早就排了长长的队伍。
探出脑袋往前一看,王雱瞅见吏部官员坐在中庭逐个给他们发考号,场面看着有点严肃也有点无趣,不由小声和苏轼、沈括商量:“我们马上要离开国子监了,要不要给梅直讲他们送点好东西?”
苏轼一听,觉得有理,问道:“你觉得送什么好?”
王雱道:“送俗物的话太俗气了,我怕梅直讲他们会把我们赶出门,要不我们给国子监做些石椅在树下供人歇息,顺便在上面刻点字,让师弟们可以了解一下梅直讲他们的厉害之处!”
沈括赞同地点头:“这主意不错。”
王雱道:“比如梅直讲骂人的诗啦,胡直讲训人的话啦,杨直讲发飙时爱冒的口头禅啦,最好在椅背上刻上他们的画像,这样才够形象。画像我已经想好模样了,改天画出来给你们看看!要是时间赶得及的话,我顺便让人赶做一批小玩偶,我们这些同年们人手一套,铭记师恩,永不相忘!”
到时一溜喷火的小老头儿齐刷刷排开,多可爱!
苏轼:“……”
沈括:“……”
苏辙小心翼翼地抒发自己的疑问:“梅直讲他们看到了真的会高兴吗?”
王雱对此信心满满:“一定会的吧!”
几人边说着话边往前挪,王雱将自己的伟大设想完完整整地告诉小伙伴之后,他们也都挪动到前排。王雱立刻摆出自己的乖学生模样,签名画押,从吏部官员手里接过属于自己的号牌。
万事俱备,只等殿试了!
……
短短数日,转瞬即逝,眨眼到了殿试这天。
考生们早早到了崇政殿外,对着礼部张贴出来的座位表查找自己的座位,乖乖站在外头等着朝会结束。
常朝结束之后,便有内侍官出来引士人们按照省试名次入内。
王雱得了头名,排在最前列,入内后规规矩矩地朝着官家躬身一拜。抬头见官家正望着自己,王雱没放过刷印象分机会,立即朝官家乖巧一笑,按照内侍的指引躬身再拜,然后寻到自己的位置对号入座。
考场四周都设有帷幔,王雱抬眼瞧去,依稀能看到帷幔外面立着一些人,约莫是内侍和负责殿试的官员。
殿试开始之后,有人将考题发了下来。这是官家出的题,按照《御试须知》里的说法,考生得先把考题抄下来,然后将御题塞进黄纱袋子里系到颈上保护好,若是弄脏了这御题就是大不敬!
王雱把题目看了一遍才抄录下来,和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把御题收起来,开始思索怎么答题。
这御前考题,首先要不犯忌,然后要写得积极向上点,基调不能太丧,最好还能隐晦地拍个马屁。
像他爹那样写“孺子其朋”,虽然没犯禁,但是让官家看着不舒服,那也是容易影响排名的。
王雱只稍一停顿,便刷刷刷地开始答题,诗赋文章一气呵成。他把自己的卷子核定一遍,确定没问题,痛快地和考官提出要交卷。
考官有些讶异,不过还是把王雱的卷子收了,心道这若是在太宗年间,状元怕是就定出来了。
当初太宗年间科举取士时殿试也就走个过场,取个“天子门生”的含义而已,文章具体如何已经在前头考校过了,是以那时候的状元是按照殿试交卷速度来确定的——你若是最先写出文章,你就是状元!
当然,现在这种“谁写得快谁当状元”的排名方法早被取消了,殿试时敢当快枪手的人也早就不多。
勇敢的快枪手王雱考完科举的最后一场试,在内侍指引下溜达出宫门,美滋滋地回家陪妹妹玩去了。
……
殿试考完之后,又得有十日左右的阅卷时间,由编排官整理好试卷,再经过殿试初考官、覆考官精审定等。
所谓的定等,就是给文章评分确定等次。自真宗大中祥符年间起,殿试文章可分为五等,学识优长、词理精绝才能定为第一等,其余或多或少能挑出毛病来的则循序往后排。
初考、覆考之后还有个详定官,负责核定名次,送到官家那儿。
今年殿试的阅卷效率很高,事实上能排前十的,文章水平都相差不远,争执了几回之后众考官便将前十定了下来。就连往年最有异议的头名,在传看过几篇考生文章之后竟轻轻松松选定!
至于后头的文章,那自然就更轻松了。
详定官将名单送到官家那,官家打开一看,入眼便是前十的名单。看到排在最前的姓名,官家一顿,将名单递给几位宰执让他们传看。
对这位次,官家是很满意的。
前十之中,有年轻的新丁,也有进入了青壮年的老生;籍贯有南边的,也有北边的;有国子监的监生,也有寒门子弟。
更重要的是,这次殿试的头名让官家很是喜欢,年仅十四,年少聪慧,知进退、善交游,入读国子学时与一众监生、直讲们创办了《国风》,文章写得好,办起事来又有主意,与其父一样是朝廷眼下最需要的栋梁之才。
旁的位次可以换,这头名的位置却是不能换的。
官家心中已有决定,宰执之中有提出异议的都被他轻飘飘驳回。在场的都是人精,都到这份上了岂会不知官家的心思?
只是这少年未免太惹眼了,年仅十四便三元及第!
文彦博与其他宰执对视数眼,都看出了彼此的心思——
既然发解试、礼部试的考官将此子推了上来,此子殿试文章又写得无可挑剔,给他一个状元又如何?
文彦博首先表态表示没有异议,然后拍了官家一记马屁,庆贺朝廷将天下英才揽入毂中!
其他人见文彦博先不要脸了,立刻也跟着歌颂一番,再将自己看好的人选稍稍调整一下位次,皆大欢喜地把此次科举的名次确定下来。
为了网罗更多可用人才,今年不仅入选的三百七十三人没有黜落任何一个,还特别赐给十五个没有经过省试的人同进士出身,因此今年科举取士一共三百八十八人,殿试通过率远超百分之百!
殿试名次公布之日,王雱一行人又得一早来到崇政殿等候着,礼部官员让他们排好位次,等着唱名赐第。
所谓的唱名,就是由宰执站在御案前念出“一甲第一名某某某”“一甲第二名某某某”“一甲第三名某某某”。一甲就只有三个,所以待遇很特殊,还要当众由宰执念出应试文章,若是其他考生觉得自己文章比三甲好,心中不服,可以出列辩驳争取改换名次。
今年负责这件事的是文彦博,他看了眼站在底下的准新科进士们,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报出了一甲头名的名字:“一甲第一名王雱。”
报完后文彦博没给准进士们议论的机会,拿起御案上的一甲头名文章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可以清晰地落入殿中所有人耳中,一看就是讲话经验丰富的大领导。
王雱不晓得还有这程序,猝不及防地被当众念出应试作文,还是隐含点不要脸小马屁的那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儿装死,等待第二名接受这种羞耻play的洗礼。
第二名是章衡,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应试经验老到,马屁写得更纯熟,一篇《民监赋》将马屁从太宗拍到当今官家,文章自然流畅,用典贴近考题,果真非常不错。
王雱听了醍醐灌顶,学到了新的拍马姿势:不要只对着官家一个人拍,顺便拍一拍先皇们,这样一来就没人敢跳出来说你写得不对,你是想曲意逢迎了——谁要说这写得不对,岂不是不敬先皇!想夸一夸先皇们你还不许我夸,你是什么居心!
第三名,是苏轼,苏轼的文章这回很收敛了,不过还是写得酣畅淋漓,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还不会拍马屁。
在国子监搞了一年多题海战术,又见天儿想挑战《国风》前三版,苏轼这个本来就有过目不忘能耐的家伙进步飞快!
王雱不记得苏轼在历史上是什么位次,不过应当不是一甲才对,毕竟后世没人称呼他为“苏状元”“苏榜眼”或者“苏探花”。两个人一起高中,最先入内站好,王雱自然是高兴,趁着文彦博往下唱名时越过章衡捅了捅苏轼,然后在苏轼转头看过来时朝他挤眼睛。
苏轼:“……”
苏轼瞪他一眼,让他安分点。
这里可是崇政殿,不是国子监!
三百八十八个名字都报完之后,新科进士按照排名列队谢恩,第一名单独一班,第二、第三名在第二班,一左一右分立状元两侧,宛如两眼,因此这时候第二第三名都被称为“榜眼”,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
第四到第十也单独排成一班,剩下的二甲、三甲都按名次排成一班,二甲、三甲分别赐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
谢恩时,王雱、章衡和苏轼这“三魁”还要作首感恩诗,感激官家选中自己。
这自然难不倒王雱他们,三个人都文思敏捷地现场创作了一首感恩戴德、真情流露的诗献了上去!
官家连听三通马屁,通体舒泰,也礼尚往来地回赠王雱一首状元诗,大意是“朕的状元有才华,长得又好,将来一定能为朝廷做出大贡献”,妥妥地是在和王雱进行商业互吹。
王雱有点小激动,看看,互吹之风都到官家这儿来了!
他感动不已,当场又写了一首诗献给官家,感情更加充沛,言语更加真挚,句里句外拳拳的报国之心溢于言表。
新科状元这么狗腿,杵在殿中围观唱名的台谏官员们看得脸皮直抽抽,若不是场合不对,当场就要喷人了!
唱名结束之后,官家给新科进士赐了官袍和朝笏,官袍是绿色的,鲜绿鲜绿的,配淡黄的衣衫、淡黄绢带。这时场面就有点混乱了,不少新科进士抢先冲出去,里头的衣服也不脱,直接把官袍往身上套,很不讲究!
王雱虽是状元,官袍却也同样是鲜绿鲜绿的,好在他长得好,压得住这过分耀眼的颜色。他穿好衣袍,和苏轼几人对看一眼,都笑了。
沈括他们位列二甲,出去时要自己租用车马,王雱、章衡和苏轼三人却能获得御赐马匹招摇过市一番,很是春风得意!
宫门一开,新科进士骑着高大的马儿鱼贯而出,外面早已等在皇榜之下的人也都激动了。尤其是早早看准未来女婿的人家,更是摩拳擦掌等着把人抢回家去!
作为半个已婚人士,王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人抢了去。于王雱而言,今天唯一的不圆满,就是内侍特地给他戴了朵大红花在胸前让他好好风光一回。
这都什么审美啊!
红配绿,赛狗屁!
第一零二章
王雱沿着御街行了一路, 谢绝了数家富户的“热情相邀”和小娘子们抛来的鲜花手绢, 回到了朱雀门外街。
这就是王雱的地头啦, 许多长久驻扎在朱雀门外街的商贩都挺起胸脯对周围的人说:“我是看着状元郎长大的哩!”说完又说起小时候的状元郎多么多么可爱,多么多么机灵, 当时他们瞧着就觉得状元郎长大后一定会有出息。
路过国子监时,国子监的同窗们、师兄师弟们都站在门口看王雱骑着御赐的马经过, 连梅尧臣他们都出来了, 站在国子监门口看着骑马而来的王雱。
王雱远远见了梅尧臣等人, 当即翻身下了马, 朝着梅尧臣他们躬身行了一礼,等梅尧臣他们回礼后也不上马了, 大大方方地朝邻里们招了招手,在邻里们的注目中走回他们家租用的宅院。
临近家门前, 王雱抬头看去, 瞧见旁边宅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身着春衫的司马琰跟在张氏、司马光身后走了出来, 十三四岁已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纪之一,只须带着浅笑站在那儿,便已是春日之中最美丽的花儿。
王雱上前朝司马光、张氏执了晚辈礼,朝司马琰露出个显出酒窝的笑, 这才转向虎着脸站在一旁的王安石和搂着小妹喜极而泣的吴氏。
见他爹一脸“考中了就考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严肃表情, 王雱张开手就给了他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喜滋滋地说:“爹,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你那会儿才排第四,我一下子中了状元!”
原本看王雱一路镇定自若、斯文有礼的模样,周围围观的百姓们还以为他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天才,这会儿见王雱欢欢喜喜地抱住他爹才发现这是个实打实的少年郎,年纪小,性子活泼!
瞧见王安石脸上的稳重表情轰然崩裂,想把儿子给推开,又觉得这个时刻父子之间理应有个这样的拥抱,犹豫之间眼眶已经红了。
儿子有出息,当父母的哪能不高兴,只是不愿意表现在脸上让旁人看了去而已。
即便眼眶隐隐泛热,王安石还是强自镇定地教训:“这都当进士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叫人看笑话!”
王雱松开了王安石,去抱了抱他娘,然后又抱抱他妹。
王雱到家不久,道喜的人就陆陆续续登门。近年来科举改成两年一轮,状元几乎年年有,可十四岁就得了状元,还是三元及第,绝对是从古到今从未有过的先例!
接下来王安石少有花大钱请了同僚、友人去樊楼庆贺,王雱这个状元郎却不得闲,得去参加为期十几天的公款吃喝。
最开始的一场琼林宴摆在城东的琼林苑,官家会亲自摆宴与新晋进士们同乐,再玩点击鼓传花——哦不,曲水流觞之类的风雅游戏,争取每个人写点好诗在官家面前刷刷脸。苏轼和苏辙兄弟俩因为年纪比较小、模样十分俊秀,被选中当琼林宴的“探花使”。
照理说王雱年纪应该是最小的,长得也出众,也当得上“探花”之名,可这探花使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在琼林苑中寻到好花献给状元。
王雱都没仔细了解过琼林宴的事呢,一听到这些习俗脸色就有些不好。这探花使献的花,是要给状元戴上的,没错,就是给戴头上。
宋朝士人们爱戴花,还爱戴大红大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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