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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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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我去了开封府衙一趟,听到了你爹的消息。”那同僚道,“听说他和人合开了个蒙学,不知怎地招惹了无忧洞的人,那蒙学遭了袭击,上百套桌椅被砸得稀巴烂呢!”
  柳涚虽与他爹置气,却也不至于不管不顾,听了这话忙问:“人怎么样?有事吗?”
  “那些人不过是想蒙学开不下去罢了,倒没有伤人。”同僚说道,“可听审问结果,要是他们这蒙学继续开下去,怕还会招来更多祸患,你还是去劝劝他罢!”
  柳涚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与妻子说了这事。
  妻子不乐意与柳永同住,不满地嘟囔:“你爹一天到晚招惹的都是什么人?不是烟花之地的女伎,就是无忧洞那些个渣滓,若你把他接回来了还不得扰得家无宁日?”
  “总不能让爹一直住在外头吧?”柳涚难得强硬了一回,“这事要是传到御史台去,他们非参我一本不可。”
  柳涚妻子想到丈夫的仕途,脾气没了,倒反过来劝柳涚说话软和些,别没把人劝回来又闹新矛盾。
  柳涚点点头,换下官服出门寻那新开的蒙学去了。
  因着同僚提到过蒙学开在居养院旁,柳涚找起来不难,很快到了蒙学门外。
  甫一走近,柳涚便听叮当叮当的钟声从那不起眼的宅院里头传来,接着一群半大小孩排着队从里头鱼贯而出。
  出了大门后,这群小孩又齐齐回头,朝门内一个白发老叟道了别才回旁边的居养院去。
  接着另一批小孩也排着队走了出来,这回在门内相送的是另一个老叟,身形削瘦,脸庞也清减了不少,不过双目灼灼,瞧着精神矍铄,竟是他爹柳永。
  柳永送走自己教的那群小孩,正要回屋,却见儿子柳涚立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柳永有些恍惚,竟想不起自己离家前和儿子吵过什么。
  也许许多争吵本意并不在吵的东西,而在于谁都希望对方先服软。
  柳永最近挺忙碌,又是教小孩又是告官的,没一天是清闲的,也就没时间去回想自己与儿子之间的破事。
  他一生自负才高,哪怕屡试不第,也说什么“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他自己蹉跎了大半辈子,与儿子相处时少不了想把各种要求强加于对方,事事要对方遵循自己的意愿行事,让儿子变得“有出息”,好让自己吐气扬眉。
  这样的父亲,哪个儿子会喜欢?
  细思过去种种,柳永竟能数出自己的许多错处。究其所以然,无非是他老来无事,日日只盯着儿子看。
  如今不同了。在知晓了王雱那小儿的诸多计划之后,他忽然想好好再活个许多年,好看看那豆丁般大的狂妄小子到底能做成几分。
  柳永笑了起来,心情少有地平和,开口邀请柳涚进屋坐下说话。
  面对这样的柳永,柳涚忽然有种感觉:他请不回他的父亲了。


第四十八章
  如果有人问王雱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陪他搞东搞西; 王雱一定会反问他:“搞事情这么开心; 怎么会有人不爱搞事情呢?”
  柳涚劝说柳永回家不得,当即想要见见办这蒙学之人,希望能曲线救国接柳永回去。他先是见了曹立,见曹立还是个半大少年; 便对曹立说相见他主家。
  曹立思索片刻; 领着柳涚去找王雱。
  王雱刚吃过晚饭,见了曹立先问“吃了吗”,听曹立说吃了; 才和曹立出去见柳涚,当时饭后散步消消食。
  柳涚见到王雱,第一感觉是这样的:“你他妈在逗我?”接着他莫名其妙和王雱在外城散起了步。
  王雱年纪虽小,与邻里却都挺熟悉,一路上不少人见了他都招手打招呼。走出一段路,王雱才转头看向还恍恍惚惚的柳涚,这年轻人长得挺像柳永,眉眼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一瞅就知道他和柳永是什么关系。
  王雱主动开口:“柳先生这人啊,别扭,你说话得顺着他的意他才听得进去。您是不是有媳妇了?”
  柳涚见王雱小脸微绷,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 心里颇觉古怪。他只能点头说:“早几年已经娶了妻。”
  “我猜你们夫妻恩爱; 您还有点怕媳妇。”王雱笃定地说。明明是个半大小孩; 提起什么“夫妻”“媳妇”却一点都不害臊。
  柳涚不吭声了。怕媳妇什么的; 能算是怕吗?那叫尊重!
  王雱老气横秋地点明的来意:“相处易,共住难。与其左右为难,不如保持点距离。既然柳先生乐意在蒙学那边住,你又何必强行将他请回家。”
  柳涚已经不把王雱当小孩看待,他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可这蒙学招惹了无忧洞的人,肯定不会安宁。”
  王雱说:“若这蒙学是个安宁的地方,柳先生也不会甘愿留下。”有的人哪怕垂垂老矣,依然不会甘于平淡。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蒙学,哪能请得动柳三变当教谕?柳三变永远都有一颗漂泊不定的心,不受拘束,喜欢美酒,喜欢美人,喜欢挑战,喜欢一切新鲜的事物。
  柳涚沉默下来。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孩比他更了解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也更喜欢眼前这个小孩。
  柳涚道:“我哪能让父亲一个人住在外面?”
  王雱顺势忽悠:“你若不想你父亲一个人在外面,往后休沐日可以抽出半天到蒙学兼任一下教谕,教教孩子们习字也好、读书也好,也算是好好陪伴柳先生了。换一种方式相处,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许能缓和不少。”
  柳涚听了觉得有道理,可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表示回去后一定好好准备准备,休沐日一定会过去。说完他便与王雱话别,回家与妻子说说这事。
  王雱顺利拐到个免费的进士级别教谕,优哉游哉地在曹立陪伴下溜达去蒙学那边,美滋滋地与柳永说往后他每到儿子休沐日都能见着儿子了。
  柳永何等聪明,一听便明白自家傻儿子也被王雱给忽悠了。他直摇头:“我这儿子要有你一半机灵,我以前就不用为他的仕途发愁了。”
  王雱欣然接受夸奖。
  第二日一早,府衙那边把七个歹人送过来了,再三和曹立确认:“当真要他们以工抵债?”
  曹立平静地点头。这群歹人犯起罪来非常专业,只打砸,不偷窃,也不伤人,犯罪程度很轻,只要交得起罚款连牢都不用坐。可惜这几个家伙都穷得响叮当,口袋空空如也,很光棍地说:“抓我去蹲大牢吧正好让我们吃吃牢饭。”
  结果曹立这个原告方代表却提出让他们以工抵债,并且当场让他们签订三年契书。这不,今天衙役就把这群死不悔改的家伙扭送过来了。
  见到曹立,七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想起了这人凶残的战斗力。
  曹立接收了七个人,有条不紊地展开自己的“犯罪分子驯养计划”。被砸掉的桌椅那可都是真金白银买的,换句话说就是这七个人是真金白银买来的牲口,总得派上点用场才不亏!
  ……
  位于外城的小小蒙学在经历过几波来自无忧洞的反扑之后,“保镖”数目大大增加,白天学生们在上课,曹立便带他们去码头干苦活,让他们靠体力吃个饱饭。到傍晚,曹立又领着他们去掏水渠、清垃圾,为京城环保工作做贡献。夜里,他们还得轮流在蒙学当值,给蒙学的学生们撑起一片天。
  一番折腾下来,这些签了三年契书的家伙不仅把脏活累活全干了个遍,出门还得被街头巷尾的老阿伯夸:“小伙子,多谢你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们可是个个都身怀绝技的,什么坑蒙拐骗啦什么偷鸡摸狗啦,他们比谁都擅长,为什么要苦哈哈地干体力活!身为三教九流人士的尊严何在?!
  可是第一次喝到独居老妪端出来的鱼汤那一刻,一辈子没做过好事、没被人正眼看过的“神偷”蔡老九居然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蔡老九,家中有九个兄弟,他继母刚生了个弟弟,又逢上旱年,便悄悄把他带到荒郊野外扔了。
  他跟着流民来到京城时年纪还小,有个老偷儿见机灵,便带他“入了行”。
  这老偷儿不仅善偷,还好赌,教会他偷东西之后每日都叫他出去“赚钱养家”,若是他偷少了便对他拳打脚踢。在外面挨打,回到无忧洞也挨打,想要回家吧,又不记得自己是哪边人士——更别提家在何方,只依稀记得自己在家也不被待见,九个兄弟之中只有他年幼体弱不能帮忙干活,总被继母骂“光吃不做的小赖子”。
  老偷儿死后,他也练出了“神偷”本领,随随便便去大相国寺晃一圈便能拿下许多鼓鼓囊囊的荷包,一整个月不愁吃喝。可他这一辈子,从来没喝过一口家里人端来的热汤,从有记忆以来他就是饥一顿饱一顿。
  蔡老九抹了一把泪,把老妪端来的热汤喝掉,主动提出帮老妪把水缸挑满。老妪慈爱地看着蔡老九笑,连声说:“好好好,谢了啊。”
  临到皇佑二年年末,开封下起了鹅毛大雪,不出几日雪便寄得颇深。这批义工已经成为外城扫雪的主力,还兼了上门修瓦、帮抓窃贼之类的服务,每家每户几乎都认得了他们的面孔。
  蔡老九还给曹立爆了个料,说无忧洞深处藏了个“鬼樊楼”,专门干那拐卖妇女的缺德事。
  樊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据说登到樊楼最高处甚至可以看见皇城内部的情况。樊楼最初叫“白矾楼”,专营白矾生意,这是朝廷垄断的行当之一。可想而知,樊楼定然背景雄厚!
  而这鬼樊楼,正是无忧洞中最穷凶极恶之处。当初他们这些人到蒙学捣乱,实际上也是受鬼樊楼的所有者指使,那边给他们钱,他们前仆后继地来破坏蒙学。
  蔡老九道:“他们不仅拐卖妇孺,还会控制一些卖不出去的小孩出去偷窃。”因着自己就有被驱赶着出去偷东西的经历,蔡老九在见识过曹立的实力之后决定将这些事倾盘托出。
  曹立听了蔡老九的话,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打发蔡老九去监督其他人参加每天的“魔鬼集训”,曹立带着蔡老九给的消息去找王雱。
  王雱早猜出会有这样的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无忧洞这种三教九流人士的聚集地。他们建立蒙学、收编人手,抢走的不仅是各种就业机会,还有廉价劳动力!
  王雱掏出一张特殊的舆图,这是他按照曹立的口述、借司马光和王安石的便利查阅相关营造记录之后画出来的开封下水道图纸。
  作为一个享誉盛名的工程师,复原这种小图纸根本不在话下!
  王雱耐心教曹立辨认舆图,等曹立能够分辨出鬼樊楼的老巢之后,他才给曹立下指示:“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训练了他们那么久,是时候练练手了。你觉得手底下的人都可靠吗?”
  曹立想了想,摇头。无忧洞到底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他虽然有把握把其中大部分人驯服,却还是有一部分心怀叵测的家伙混在其中。
  于是王雱又给曹立讲了些关于“谍中谍”“将计就计”之类的案例,教给曹立兵不厌诈的道理。别人想放暗棋就让他们放,到时候谁中招还不一定呢!
  曹立认真听完,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不过他看向王雱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这小小年纪的,怎么就这么奸滑狡诈!
  王雱一看曹立那眼神儿,马上晓得曹立在想什么了。他板着小脸教育:“先皇作过一首劝学诗,大致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里头什么都有啊,你们赶紧去读书’。”王雱语重心长,“我说的这些东西呢,都是书里讲的,你平时别光顾着练武,也多看看书啊。”
  书里还讲这些吗?曹立半信半疑,点头应了下来。
  王雱也没想过真正让曹立涉险,他对曹立说:“记住,从你们进无忧洞到捣掉他们老巢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限,过了半个时辰,官府的人就会进入无忧洞。要是中途遇到伏击,你千万不要恋战,安全最要紧。”
  曹立“嗯”地一声,虽然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却还是老实服从。
  ……
  自打被王雱拐带到蒙学,柳永便成了开封府府衙的常客。这日刘沆见到柳永再次找过来,眉头一跳,叹着气问道:“柳公这回又是何事?”
  柳永丝毫不觉得自己讨人嫌,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给刘沆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说,大力渲染鬼樊楼拐卖妇孺的恶行,又拿出百户丢失过男孩、女孩家庭的联名诉状。
  柳永一生写过不少风花雪月的词儿,本人就是个极其容易被感染的人,这回看过曹立带人去走访后记录下来的种种失儿丧女惨事,不由心生触动,写了篇声情并茂的“讨恶赋”,这篇讨恶赋感情真挚,言语动人,连刘沆读了也很没出息地掉了两滴老泪。
  待回过神来,刘沆才赶忙答应了柳永一定会倾尽全力捣了这鬼樊楼,又劝说柳永先别外传这篇讨恶赋以免打草惊蛇。
  柳永爽快答应。
  送走柳永之后,刘沆擦了把额上的虚汗,心道好歹先把人给安抚住了,要是柳永把这篇赋文发了出去,他这个开封知府肯定被参得很惨:底下的百姓都这么痛苦了,你怎么还是没作为?
  刘沆拿起柳永带来的舆图,上面已经标记出进入路线和撤退路线,以及哪个“洞”中有人可以接应。有了这地下舆图,也许真的能把那鬼樊楼给捣了!
  下定决心后,刘沆立刻叫来心腹把事情安排下去。快过年了,捣了这贼窝倒也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可以借此过个开心年!


第四十九章
  临近年底; 游荡在大相国寺四周的三教九流人士更多了。
  光凭蔡老九所说并不能真正确定鬼樊楼所在; 曹立盯着几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好些天,确定了他们的行动路线。这个过程中还有点意外发现:不仅他手底下的人有鬼樊楼派来的“细作”,衙役中也有被他们收买的。
  曹立将把与他们有暗中往来的衙役记录下来,又托柳永跑了开封府衙一趟; 把名单交给刘沆,让刘沆想法子让他们传个假消息。
  刘沆看完曹立详尽的记录; 额头登时渗出冷汗来。衙役捞油水是自古以来的惯例; 可连这种油水都敢捞那是真的丧尽天良。
  刘沆也是混了官场大半辈子的人精; 什么反间计之类的他也能玩得很溜; 当下便领会曹立的意思,暗暗让这些人传消息说过年闹出大动静不好,府衙准备年后再动手。他左思右想; 手书一封命亲信亲自送到三衙管军狄青那边。
  所谓的三衙,是殿前司、侍卫步兵师、侍卫马兵师三衙,统管天下禁兵、厢兵。管军则是三衙最高将领的俗称。庆历新政以前; 管军位置大多被些无用小人把持; 直至庆历改政之后才开始从有边功、有德行的将领之中挑选。如今任三军管军的便是在西夏之战中屡屡立下战功的狄青。
  刘沆虽为开封知府,能调动的禁军却只有很小一撮; 还得通过三衙管军的首肯。这禁军之中; 总没有鬼樊楼能伸手的地方!
  狄青戍边那几年蒙受范仲淹教导; 是武官之中能识字断文、熟读兵书的异类。他是最嫉恶如仇的; 拿了刘沆的信知晓原委; 又读了柳永那情真意切的“讨恶赋”; 当场拍案而起,叫来亲信让底下的人伺机行动。
  刘沆和曹立散出去的消息还挺有用,鬼樊楼那边知晓他们年前不可能寻来之后顿时没了动作。曹立再三修正行动路线,行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摸进了无忧洞里。
  开封城下水道四通八达,行走期间也丝毫不觉逼仄。曹立按照脑中的舆图走入无忧洞深处,他脚程快,也在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才见到一处灯火通明的“花楼”。曹立隐在暗处,只见那地方传来嘈嘈切切的丝竹声,正厅装点得俗不可言,有些衣着暴露的舞娘在翩然起舞,只是这些女孩一个个神情木然,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那些看舞的看客似乎也不甚满意,一个两个高声喝出一句句污言秽语,大骂舞娘扫兴。还有些脾气暴烈的,起身冲上去往那舞娘身上狠踹一脚,大骂:“你他娘的哭丧着脸给谁看?还有你们这些弹琴的唱歌的,他娘的给谁号丧呢!”
  曹立守在暗处一动不动,直至蔡老九来报说四面八方的出口都有禁军进来了,他才一跃而出,捣了里头的一室热闹。
  除了这花楼之外,周围许多通道都被鬼樊楼控制,其中一个洞窟之中白骨森森,都是些妇孺的骸骨。除却一些落单的妇孺之外,鬼樊楼大多寻那外来客的妻儿来拐带,这些人从外地而来,丢了妻女往往求告无门,只能含泪回去。过个一两年甚至几个月,他们便会另娶新妇,再不惦记着丢失的妻儿。
  而这些被拐到鬼樊楼来的妇孺都会被带到白骨洞前走一遭,先调教该再发卖,或者留在鬼樊楼之中当低廉的妓子供无忧洞中人取乐。许多女子的一生便葬送在这暗无天日的鬼樊楼之中,再无重获自由的可能。
  即便重活自由,她们和和满满的一生也早已被毁。稚子归家,家中已有弟弟妹妹,男孩儿还好,总不影响什么,女孩儿却清誉尽毁,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妇人归家,夫家亦有新妇,谁愿意再要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子?是以这些被拐到鬼樊楼的女子都行尸走肉般活着。
  曹立与禁军破开女子们的“房门”时,里头是一张挨着一张的通铺,听禁军们说她们可以领些安身立命的银钱回家去,低低的哭声便在昏暗的屋中响起。
  曹立冷着一张脸,提着灯在屋里走了一圈,揪出了两个假哭的女子。那两女子被扔到地上,衣衫敞开一道口,露出雪白的胸脯,楚楚可怜地哀叫:“官人,您这是做什么?”
  曹立目光毫无波澜,对已经与他们会合的禁军道:“劳烦你们把这两个贼人抓起来。”好坏无分男女,这两个女人身上齐齐整整,露出的里衣衣料昂贵,哪怕匆匆忙忙穿上与其他女子相同的衣物,也掩不住她们养尊处优的事实。
  曹立这一举动终于让一些女子放声大哭,压抑不住地上前对那两个女人拳脚相加:“就是她们,就是她们佯作好心人把我们骗来的!”还有更多的女子木然地流着泪,不知前路何在。
  饶是曹立铁石心肠,也不忍再多留。出了狭长封闭的洞窟,曹立一顿,看见个玉面将军站在那,叹息般的目光落在前头留着污水的沟渠上。
  曹立福至心灵,认出了这位玉面将军便是王雱提过的狄青。他上前朝狄青见了礼,报出自己的姓名。
  狄青道:“我刚才听底下的人说起你,你本领很强。”以曹立的身量压根看不出年方十三四岁,狄青很是欣赏地打量了他一番。这样的事本来不需要狄青亲临,但亲信说有个少年收编了无忧洞的人——还训练得很不错,他才会亲自来一趟。
  曹立认真道:“不强。”他所会的很多东西都是王雱教他的。
  狄青拍拍他的肩膀:“等你再长大些,便到军中来建功立业吧。”曹立不管是武力还是智谋,都绝不下于他带过的那些将领。这样的少年成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狄青非常期待。
  曹立点头。这边有狄青在,曹立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干脆利落地于狄青道别。他没有丝毫兴趣搜罗鬼樊楼中的财富——那些金银珠宝都带血。
  曹立回到蒙学,处理完一身污秽,正要去找王雱,柳永却寻过来了,要问他鬼樊楼的事。
  曹立叙述深入贼窟的语气颇平静,柳永却听得涕泪滂沱,他一生浪荡,在秦楼楚馆之中多有相好,知晓其中就有不少被拐卖的良家子。
  柳永边以袖抹泪边骂道:“这些人着实可恨!”说着竟是又回书房处挥毫创作去了。
  曹立能在狄青面前镇定自若,自是因为他性情与旁人不同,他遇到苦楚之事不会像柳永这样伤心之情溢于言表,遇到险境也永远能镇定自若、不是方寸。曹立看了眼柳永的书房门,转身出门去找王雱复命。
  听曹立说完贼窟内的情况,王雱叹了口气,骂道:“这些杀千刀的人贩子。”自古以来买卖人口都能得巨利,人,到处都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父母一个松懈便会让这些家伙有机可乘!
  曹立也默默点头。
  王雱叮嘱曹立:“这段时间可能还会有些余党会反扑,你注意好蒙学那边的安全。”
  曹立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走,吴氏她们都没有察觉。过了两日,吴氏才紧张地把王雱和小妹叫到身边,殷殷叮嘱他们平日里一定不能乱跑,以免被人贩子盯上。
  王雱一琢磨,明白了,这是鬼樊楼的事传开了。许久没上门的方洪也再一次登门,这回他带来的稿子不仅是沈括创作的《黄金国》、《三国杀》后续,还有一份来自柳永的稿件。
  作为一个青楼常客,柳永写起秦楼楚馆之事来简直头头是道,在这份稿子之中他虚构了三个美人,各有各的出身、各有各的长处,最终却都因为命运的捉弄死于非命。红颜化枯骨,多么令人唏嘘!这是三个美人的厄运,却也是一个个不幸家庭的厄运。
  王雱只翻了一段,便明白柳永这是因鬼樊楼之事大为触动才笔耕不辍,一口气写出了这《秦楼三美》。
  京城的鬼樊楼被捣了,外地还是有不少流窜在外的人贩子,这种事永远难以杜绝。王雱稍一思索,便道:“我们可以请城中女伎出演这秦楼三美,扩大影响。”
  这些女子的凄惨命运越是为人所知,痛恨人贩子的人就会越多。只有做到人人喊打、人人警惕,这样的惨剧才会尽可能少发生。
  这年头有些档次的女伎大多“卖艺不卖身”,只有门前悬挂着红栀子灯,且不论晴雨都在灯上盖着箬赣的地方才会提供皮肉服务。
  大部分女伎只在官员、士子聚会时唱唱歌、跳跳舞和陪陪酒,或者到酒楼去当负责招揽客人的服务员。每逢节假日,有才华的女伎还会被邀请到瓦舍中的勾栏、乐棚中演出。
  开封城内就有十余座瓦舍,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处。所谓的勾栏就是民间商业演出场所,每天都有不同的节目在其中演出,其中一处最大的勾栏可以容纳数千人,开个演唱会都可以了!
  这些事都是曹立给王雱打探的,王安石休沐时王雱也缠着他去瓦舍那边看过,什么唱戏的、耍杂的、吹弹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
  这些地方,都可以好好地利用利用。
  王雱让方洪凑近些,与他嘀嘀咕咕一番,方洪两眼一亮,辞了王雱回去做准备。
  王安石回来时正好撞见方洪,眉头一跳。
  方洪恭恭敬敬地朝王安石见了礼,没有多留。
  王安石走到王雱书房卧房二合一的房间里,撩袍坐下,问他儿子:“你又在捣腾什么?”
  “没捣腾什么。”虽说这年头士子多与女伎往来,可他爹是异类,他出去应酬连酒都不喝,更别提招妓了。要是让王安石知晓他给方洪出主意搞什么秦楼三美演出,王安石一准会追着他揍。父子之间嘛,还是需要善意谎言的!
  王安石一看王雱那贼溜溜的模样,立刻知道这小子又要搞事了,免不了问出一句小孩子永远痛恨的话:“你司马叔父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王雱顿时蔫了,像颗失了水的小白菜,再没了水灵灵的模样。他默默回到自己书桌前,惨兮兮地和他爹抱怨:“我还是个七岁小孩,哪里看得懂这么多书?”
  王安石冷酷无情:“过了年,你就八岁了。”
  哦,蛇鼠一窝!
  王雱不理他爹了。
  饭后,王雱教他妹弹琴。王雱觉着自己这么有天赋,妹妹一定也是天纵奇才,坚定不移地每天带妹妹叮叮咚咚地乱弹。
  小妹不知道自己弹得是好是坏,听哥哥夸她弹得好,立刻叮叮咚咚得更卖力了。
  黄昏金黄的夕光之中,兄妹俩一个教一个学,画面十分温馨,吴氏做针线活的空当会停下来含笑看着他们。
  王安石看着吴氏一脸高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问吴氏:“你真觉得六娘弹得好听?”
  吴氏嗔道:“小妹才那么小一丁点,弹成啥样有什么要紧的?”
  王安石点头。这才对,幸好吴氏没有夸女儿弹得好,要不然他真的要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
  王安石抄起一本书和一叠手稿,无奈地对吴氏说:“我去君实那儿读书。”这乱弹一气的琴声绝对算是噪音了。
  没过多久,司马光也给司马琰买了把琴。他原想着请个女夫子上门教司马琰,结果王雱见缝插针地表示自己可以教,积极揽下了这活。
  从此之后,王安石的另一片净土没了,连带司马光也被扰到不得安宁——毕竟王雱和两个“学生”的琴声交替响起,时而动听,时而嘈杂,比纯粹的叮咚乱弹更加扰人。
  司马光也很无奈,只能亲自帮他们把琴扛到远处一处临水的亭子里,等他们练够了琴才帮他们扛回来。
  王雱这边舒舒坦坦地教妹妹和司马琰弹琴,方洪那边却紧锣密鼓地推出了柳永写的《秦楼三美》。原本冲着香艳戏来的人看完后直接萎了,再翻开细看,都潸然泪下,为书中三美的命运而揪心。
  趁着新书大卖,方洪跑出一个大饵:接下来要在女伎中选出“三美”,分别代表书中三位命途多舛的薄命美人。被选为三美者可得丰厚赏金或者柳永词一首。这柳永词,是为三美而作,柳永本已写好在书里,但方洪可以把它扣留下来用来做最终奖励。
  柳永词在女伎之中十分受欢迎,消息一出,不少收到帖子的女伎都欣然答应。没办法,如今的秦楼楚馆就像后世的娱乐圈,出名的永远是那么几个,底下无数女伎想要出头、想要成名。
  要是能独得一首柳永词,绝对可以让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名气大盛!
  哪怕最终未能中选,参加这次“三美海选”也算是让她们露了露脸。名气大小,才情高低,决定了她们往后受邀的待遇。女伎本就是吃青春饭的行当,谁会拒绝这种能拔高自己人气、顺便给自己镀镀金的邀请?
  一时之间,《秦楼三美》在京城中卖得火热,女伎们几乎都人手一本细细品读,想看看自己能应选哪一美。不少女伎们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粉丝”,粉丝们得知自己喜欢的女伎要去参选,都掏钱买了本《秦楼三美》回去研读,摩拳擦掌准备给美人出主意。
  便是朝廷官员们,闲暇之余也会议论几句这场闹得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三美海选”。
  刘沆因着鬼樊楼的事顺利解决,这段日子过得好不舒心,想想这事好歹也有自己一部分功劳,心里要多开怀有多开怀。等他听到底下的人来报说柳永出了本《秦楼三美》,要趁着过年这段时间搞什么三美海选,刘沆脸都绿了。
  怎么又是这柳永?!
  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好好在家里含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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