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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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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黛珠过来宽慰道:“想来是九郎读书太入神或是歇息了,未曾听到郡主呼唤……您且放心,晚膳时总会见面的。”
谢宝真这才稍稍宽慰些。
到了晚膳时间,谢霁果然准时出现。谢宝真眼睛一亮,忙起身招手道:“九哥!”
谢霁并未像往常那样朝她微笑致意,只脚步一顿,继而轻轻垂眼,越过她坐在了角落的位置。别说解释了,自始至终,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给她。
谢宝真眼里的光亮又黯淡了下来,挥动的手有些尴尬地垂下,继而挠了挠脖子,颇为郁卒地坐回原位。
主席之上,谢乾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微微侧过身,问身边布菜的梅夫人:“阿霁怎么了?”
梅夫人亲自盛了饭置于谢乾面前,淡淡道:“我怎的知道?兴许小孩儿之间闹脾气罢。”
谢乾英眉一皱,道:“阿霁从不闹小孩儿脾性。”
梅夫人懂他的言外之意,当即心生不悦道:“我给他请了全洛阳最好的老师,省得宝儿总是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这都是为他俩好,难不成夫君怀疑我苛待他?”
“哪有此事!”夫人性子要强刚烈,谢乾不愿伤她的心,忙拾筷道,“好了,吃饭。”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连谢临风和谢淳风两兄弟插科打诨,都没能将气氛活跃起来。
谢宝真一直在拿眼睛偷瞄谢霁,只见他一个劲埋着头大口扒饭,像是有人架着刀催赶他似的,不到一刻钟便放下碗筷,细细咽了饭粒,这才起身朝座上的谢乾夫妇一礼,转而出门去了。
谢宝真忙放下碗筷,两颊还鼓鼓的来不及吞咽,便含糊起身道:“我也……唔……吃饱了嗝!”
“宝儿慢些吃,别噎着了。”梅夫人柳眉一蹙,招呼她,“你去哪儿?”
“回、回房!”谢宝真接过侍婢递来的水两口饮尽,急匆匆追随谢霁的背影而去。
“宝儿!”谢淳风唤住她,低声道,“坐下,陪哥哥说会儿话。”
“可是……”谢宝真看了眼谢霁离去的方向,有些两难。
“怎么,哥哥许久不曾见你,连陪我说两句话都不行了吗?”谢淳风露出不满的神色,吃味道,“亏我费尽周折,给你带了一套极为上乘的文房四宝。”
他这么一说,谢宝真倒是于心不忍了,只好又慢吞吞坐回位置上,细声道:“那好罢。”
……
从正厅到翠微园,灿然的灯笼渐渐稀疏,火光也晦暗起来。
谢霁进了院门,回到自己房中,推门的一瞬便察觉到了不对——门扉开合的角度略有不对,在他离开用膳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这房间!
想到此,他面色一凛,猛地推开了房门——
风灌进来,鼓动四角垂下的帷幔。屋内依旧阴冷,唯有一盏纱灯在案几上投下圈温暖的光晕,而光晕中赫然摆着一尊黑漆漆刻字的牌位,上面写着森然的一行字:先妣谢氏某某之灵位。
某某应该是牌位主人的闺名或是封号,却被人刻意划掉了,看不真切。
刻在骨血中的记忆被唤醒,谢霁仿佛又看到眼前大片大片的血花绽开,累累尸骨筑起高台。他不会忘记,过去十数年间,这尊牌位始终高高在上地俯瞰一切,看着她的儿子背负满身鲜血和仇恨在泥泞中挣扎。
帷幔鼓动,黑暗中,一个鬼魅般的声音沉沉传来:“你娘想你了,为师带她来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九哥不理我,是不想认我这个小可爱妹妹了吗?QAQ
九哥:不是不想认你做妹妹,而是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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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谢淳风果真寻来了一套极为上乘的文房四宝,光是那尊沉甸甸成色极好的老坑石砚台,便已是价值不菲。
谢宝真跟着四哥谢弘学过些金石书画鉴定的皮毛,原是挺爱收集这些的,但此时把玩着砚台,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未见几分喜色。
谢淳风道:“怎的不高兴?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新的。”
灯火摇曳中,谢宝真回神,摇了摇头说:“喜欢的。多谢淳风哥哥,我有些困啦。”
谢淳风一扬嘴角,笑道:“那便去睡罢。”
谢宝真没有回房就寝,而是避开侍婢,独自朝翠微园的方向行去,毕竟这府上除了阿爹和自己,真正关心九哥的人并没有几个。
九哥今日举止反常,她担心其受了什么委屈却无法言说。
方才离席的时候,她特意取了一包蜜煎藕片藏在怀中,若九哥真是受委屈了心里苦,她便将这蜜煎给九哥吃,嘴里甜,心里就不会难受了。
而此时,她全然不知僻静一隅的翠微园早已是一派暗流汹涌、杀气四溢。
乍起的刀剑寒光撕破了夜的沉寂,谢霁抬起短刃格挡住仇剑狂风暴雨般迅猛的刀法,利刃碰撞的铮鸣声带起一路火星迸射。他一路且战且退,应付得颇为吃力,握刃的双手微颤,喘息已然凌乱不堪。
“你退步了。”仇剑漠然道,审视着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鹰隼般锐利的眸中无一丝师徒温情,只冷嘲道,“我把高庄送到你面前,而你却连杀他的手段都没有,令我好生失望。”
下一刻,谢霁的身形从屋内飞出,于台阶上滚了几圈后扑倒在院中,又迅速挺身站起。
体内茹毛饮血的记忆被唤醒,他抬起手背一点一点拭去嘴角的鲜血,目光一点点变得冷冽阴鸷,望着那步步紧逼的男人,喘息着重新摆好备战的姿势。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天下最强大的刺客,也是养育了谢霁八年的师父。在年幼流离之时,谢霁甚至把他当做父亲一般的存在崇拜……可是十二岁生辰那天,这个男人用一杯酒毒哑了他的嗓子。
天翻地覆也不过如此。那时他才明白,这男人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这是为师给你上的最后一课: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可信,也包括我。我毁了你的嗓子,作为你轻信他人的代价,养你到十二岁已是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你自己去闯,你母亲的仇自己去报。要么你杀了所有轻贱你,伤害你的人……”
那时,仇剑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尚且年少的他痛得在地上翻滚,看着他喉咙中溢血、张着嘴嘶吼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冷冷道,“要么,我杀了你。”
十二岁的生辰,若放在普通人家,应该是有新衣和美食相伴的快乐日子。但对谢霁而言,只有一杯毒酒和满身鲜血,还有刻入骨血中的、永生难忘的背叛与仇恨。
“我承你母亲的遗愿,誓将你打磨成最锋利的一把剑。你在平城的消息是我暗中差人递给谢乾的,为的就是让你借助谢家的权势翻身复仇,夺回属于你的一切,可你……”
仇剑阴冷的目光锁定谢霁,继而道:“可你,我的徒儿,你在锦衣玉食中迷失了方向,忘了自己背负的责任,忘了谢家也是加害你母亲的真凶。”说罢,他抬臂执刀,如同暗夜里蛰伏的一只猛兽。
杀气如疾风荡开,谢霁的眼里满是仇恨的血丝,情不自禁攥紧了手中豁了口的短刃。
“对了,就是要这样的眼神。”仇剑漠然道,“来罢!今日若你拼尽全力,兴许还能从我刀下赢得一线生机。”
话还未说完,谢霁已一个腾空跃起,朝仇剑横劈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笃笃的敲门声打破了战前的死寂。接着,少女轻灵的嗓音透过门板传来,细声问道:“九哥,你睡了吗?若是没睡,我有话要问你。”
宝儿!她怎么来了?
偏生在这个时候!
霎时杀气顿散,理智回笼,谢霁下意识收回了短刃,落地站稳,而后瞳仁猛地一缩:大门没闩上!
“是谢乾的女儿?”身后,仇剑的嗓音如毒蛇吐信,令人毛骨悚然,“你看起来很紧张她,这就是你变弱的理由吗?”
“九哥?”吱呀一声极细的开门声,继而少女的声音亮堂了些,全然没察觉到院内刀刃森寒的危险,欢喜道,“门没关,我进来啦!”
蓦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猛地抵住了推开的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谢宝真猝不及防被这只手吓了一跳,仓皇抬头,见到了谢霁阴沉沉的一张脸。
她一时有些恍惚,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呼吸凌乱、眼神冰冷的少年,没由来一股陌生感,犹疑唤道:“九……九哥?”
可她的九哥一向温和有礼、安静爱笑,怎会是这般冷冰冰凶狠的模样?
相识一年,谢宝真今日才发觉九哥的身形已是这般修长结实。他堵在推开的门缝后,垂眼望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像是一片乌云笼罩,将院子里的光景遮挡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啦?看起来好生奇怪。”谢宝真怔怔地望着他,试图从他冷若寒霜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未果,只好试探问道,“你心情不好,是生气了吗?因为我?”
谢霁总算有了动作,抬手朝外一指,示意她回去。
他这副样子,谢宝真怎么能安心回去?便着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太难比划,咱们进屋去拿纸笔,你写给我看!”
谢霁将门缝堵得更严实了些,身子僵硬紧绷,不肯让她进门半步。
谢宝真懂了,九哥并不想见到她。
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她垂下头,鬟发在昏黄的灯火下呈现出深栗色的光泽。
良久没得到回应,谢宝真抿了抿嘴,直将那颗可爱的唇珠被压成一条线,赌气般说道:“你在冷落我,是因为以前我轻慢过你吗?若真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若我没错什么,你却要这般伤我的心,我便再也不会理你了!”
软绵绵的‘狠话’还未刺激到谢霁,却先一步伤到了她自己。若连她也不理九哥,这府上就没有别的人会真心待九哥了。
可谢霁不能做出回应。
他知道,仇剑的刀就悬在他的身后,谢宝真若贸然闯入看见了仇剑的模样,迎接她的只会是刀刃的寒光……
他还不够强大,报不了仇,亦保护不了她。或许梅夫人说得对,他这样厄运缠身的人不应该接近宝儿。
他心下一横,哐当一声,狠狠地关上门落了闩,将少女愕然的眸子彻底隔绝在外。
一堵白墙,一扇旧门,将世界分成光和影对立的两面。
夜很冷,风很凉,谢宝真在门外站了会儿,揉了揉眼睛,垂着头转身走了。
怀里的蜜煎藕片没来得及送出,她自个儿捻了两块塞进嘴里,又‘哇’地一声尽数吐出,将额头抵在廊下红漆柱上,难受地想:心里苦,连蜜煎都是苦的。
翠微园,院内。
“她有用,我便不会杀她。”身后,仇剑漠然道,“给你三年,想办法娶了她,利用谢家的势力助你夺回一切。一旦你停下脚步犹豫不前,我便送你们下黄泉,亲自给你娘赔罪!”
刻板阴沉、毫无起伏的声线,听了叫人作呕。谢霁的手在颤抖,而后腕上用力,听声辨位将短刀朝仇剑掷去。
刀刃破空而去,嗡的一声钉在雕花木门上,而仇剑早已如鬼魂消散,不见了踪影。
和仇剑一同不见的,还有屋内那尊黑漆漆的灵牌。
从那夜以后,谢宝真和谢霁的关系梳疏离了不少,明明同在一府,却仿佛咫尺天涯。同席用膳,也只是相顾无言。
谢宝真知道九哥是在刻意疏远她,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是没想过和他谈谈,不是没想过重归于好,可每次谢霁都是吃过饭便匆匆离去,对她避之不及,连开口的机会都找寻不到。
她是真伤了心,从来没有人会这般冷落于她。如此日复一日,转瞬半个多月过去,旧事再提难免怅然若失,没了当初的感觉,索性选择了缄默。
又是一年上元,谢宝真和兄嫂们嬉闹了大半夜,得了不少红包和礼物,只有偶尔笑着笑着,她会不经意间瞥到屋内唯一空荡的一张案几,然后黯然神伤。
这样的热闹,从来都不属于九哥。这些月来,他终日一人来一人往,似乎比以前更孤独了。
子时回到厢房歇息,黛珠迎上来,替她解下厚实的袄子道:“郡主,九郎方才送了红包和花灯过来,我给您搁在床头啦!”
谢宝真原本打着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闻言硬生生从软榻上跳起来,跑到床头一看,莲灯明亮,红包嫣红——红包里头的碎银约莫有十来两,比去年多了些,封上落款依旧为‘压祟钱’三字,笔力遒劲端正,只是和去年那幼稚的字迹相比已是大有长进……
不知为何,谢宝真只品悟出了无尽心酸。原来物是人非,竟是这般滋味。
她披衣下床,小跑着出了门,然而远远望见翠微园紧闭的大门和阑珊将尽的灯火时,她又停了脚步,悻悻而归。
转眼到了三月春。
大殷朝有春祭的传统,每年春分前后会举行盛大的迎春的典礼,届时会有禁军开道、花车□□,十六匹马驱行的巨大花车上,会有东风君、花神、雨神和谷神献舞舞剑。一时间琴瑟和鸣,鼓钟齐响,洛阳百姓俱是倾城而出,除了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粮仓丰盈,更是为了一睹盛事……
不为别的,扮演春祭四神的俱是俊俏的少男少女,有官家贵女,亦有小家碧玉,有威武的鼓手也有英俊的乐师,是可谓大饱眼福。
今年春风恰逢阴雨,春祭盛典便延迟至三月初举行,持续一天一夜。
白天多为祭祀流程,谢宝真无甚兴趣,但晚上的花车游街她却是一定要去的。按规矩,每年的谷神出自农家少年,而花神是从官家贵女中选拔,今年七公主元霈拔得头筹赢了这花神之位,而亲兄谢淳风则担任风神舞剑一职,谢宝真自然要去给他们捧场。
“我和七公主约好啦,花车游街时我便站在飞天画桥之下,她所扮的花神便会将手中的花枝抛给我。”书房内,谢宝真一身明丽的裙裳,光彩照人,眉飞色舞地说,“能抢到花神所抛花枝的人,能福运一生呢!”
谢临风笑道:“是该出去看看。京中贵女及笄未嫁的不多,明年兴许就轮到宝儿做花神了。”
谢宝真嫌麻烦,忙道:“千万别!花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舞祝神的,我可做不来。”
“去罢,爹允了。”谢乾正在提笔写奏折,头也不抬道,“老五,把阿霁也带上,让他出去走走。这半年来他总闷在房里不走动,怕是要憋出病。”
听到谢霁也要一同去,谢宝真一怔,有些失神。
谢临风神色未变,淡笑着应允道:“好。”
谢乾犹不放心,顿笔嘱咐:“街上人多眼杂,看好他们。”
谢临风颔首:“儿子明白。”
两刻钟后,夜色蒙昧,谢宝真见到安静俊美的白衣少年偏偏而来,一时恍如隔世。
谢霁朝谢临风微微点头,而后越过谢宝真,站到了一行人的末尾。谢宝真闷声踢脚下的石子,心道他不理自己,自己还不稀罕理他呢!
只是到底有些怅然若失。
华灯初上,夜色黛蓝,十里长街人潮如海,楼上、桥上、画舫中俱是人头攒动,绵延的灯火将洛阳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南市画桥之下,谢宝真在护卫和谢临风的庇护之下艰难地往前挪动,小半个时辰才成功挤到道旁站定,不由出了一身热汗,鬓发也散乱了几缕。正整理着发饰,忽闻远处钟鼓齐鸣,有人疯狂大喊道:“花车来了!花车来了!”
攒动的人群一下子激动起来,你推我搡,争相向前伸长了双臂,乱七八糟高喊:“花神赐福!长公主千岁!”
谢宝真夹在他们中间被推来搡去,被迫挪动了位置,惶惶然如激流扁舟,转瞬间就被人潮冲到了离画桥十余丈远的地方。
周围全是陌生人的气息,谢宝真急了,伸长脖子呼唤道:“五哥!五哥!你在哪儿?”
可这声微弱的呼喊很快淹没在人潮的疯狂中,周围尽是一张张涨红了的疯狂面容,哪还有谢临风的影子?
谢宝真被人流裹挟着前行,不住往画桥的方向看,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偏生祸不单行,她没留心脚下,踩到了不知是谁丢的一根糖葫芦,当即身形一歪仰面跌去!
如此密集的人群,若是跌倒,她非得被踏成肉饼不可!
正心慌之时,一只有力的手从身后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她的细腰。随即清冷的木香传来,腰上力道加重,还未反应过来,她已被紧紧地护在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是谢霁。
他不知何时拨开人群追了上来,野兽般敏锐,于逆流之中准确地找寻到她的方向,将她推到墙角,圈在自己的怀中。
“九、九哥……”谢宝真眼角湿红,还挂着未干的泪意,眸中映着满天的星子和灯火,也映着少年俊美无俦的脸庞,一时间忘了呼吸。
如此近的距离,可清楚地看到他英气的眉毛、漂亮的眼睫,一根根纤毫毕现,五官轮廓晕染着金粉般的火光,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外面人潮汹涌攒动,唯有这一隅是一派温暖的风平浪静。谢霁手撑着墙角的两边,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娇气的少女,偶尔双肩一颤,眉头皱起,那定是有人撞到了他。
忽的一个胖子不长眼,一胳膊肘拐到谢霁背上,发出好大一声闷响!谢霁被那胖汉子撞得朝前一扑,闷哼一声,又很快撑起双臂,唯恐挤着了怀中的少女。
那落在耳畔的闷哼声虽然极其短促,但谢宝真还是听见了。
九哥不是不能说话么,怎么方才……好像出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冷了,也该恋爱一下暖身啦~
接编辑通知,周一零点入V。12。29不更新,12。30日00:01分奉上万字长更,期待小可爱们继续支持~疯狂么么哒!
下一篇依旧是古文,文案如下,戳专栏求预收:
《艳姝》:
文案一:
唐永淳元年,七年前的贺兰氏一案得以昭雪,少年和尚贺兰阙脱下袈裟,披甲执锐,应召回朝任羽林军少将。
少年空降北衙之首的第一桩案子,便是清查武后党羽,缉拿净莲司女官裴敏归案。
怎料那夜长安灯火如炬,星空低垂,传闻中的恣睢妖女裴敏竟徒手摘了他的官帽,露出他剃度后刚长出来的青色发茬。
女子红唇勾起,讶然一笑:“哎呀呀!原来传闻中冷面修罗的贺兰大人,竟是个小和尚!”
文案二:
谈及净莲司裴敏其人,朝中九成官员都会狠狠啐上一声:“皇后爪牙,外戚党羽!张扬恣睢,目无纲法!”
剩下的一成官员则战战兢兢,对她避之不及:“此女钢牙利齿,睚眦必报,见谁喷谁!不可惹,不可惹!”
直到有一天,皇上忌惮净莲司跋扈,大肆削权,派了新的武将接管本司。
裴敏打着哈欠懒洋洋出门迎接年轻的新上司,却在见到对方的一瞬愣住,随即眯着眼散漫一笑。
裴敏吹了吹嫣红的指甲:“咦,小和尚?”
少年抬起冷峻的眉眼,沉声:“你该唤我‘大人’。”
再后来……
裴敏伏在案上,对着贺兰阙轻轻呵气:“大人?”
少年一身官袍岿然不动,白皙的耳廓却分明浮上一层薄红。
指南:
1、古言,年下(女21岁,男19岁),披着官场外皮的言情文,剧情有架空。
2、女主很美很强,男主更美更强,谈情说爱刷副本。
3、妖艳洒脱谁杠我我刚谁绝不吃瘪女主×沉稳矜持无条件护短小狼狗。打滚求预收~感谢在2019…12…27 20:56:06~2019…12…28 14:0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茴香5瓶;姬十七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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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头顶黛蓝的苍穹和橙红的灯火交相辉映,耳畔充斥着洛阳城山呼海啸的呼声,雕楼画阁耸天而起,火树银花长灯如昼,乐鼓声越来越近,花车已缓缓驶至架空高飞的画桥之下,仙乐缥缈中,少男少女们所扮演的四神将露水、谷秕及花瓣等物撒向道旁为官的百姓,是为赐福。
谢宝真知道七公主元霈定是手持花枝站于花车之上,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她的方向。可她已经顾不上接花纳福了,只睁着圆润剔透的眼睛,怔怔地听着谢霁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很安静,很轻,没有多余的杂音。难道方才那声闷哼只是自己的错觉?
谢霁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像颗不安分的滑珠。谢宝真恍惚地想:他可是口渴了?
大概是被往来躁动的人群挤得不耐烦了,谢霁忽的拉住她的手挤开人群,转而朝相反的方向艰难行去。
有谢霁开道,谢宝真虽然不至于被碰着伤着,但一见画桥的方向离自己越来越远,不由有些不安,问道:“九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人潮汹涌吵闹,谢霁没有回应,谢宝真便扯开嗓子几乎嘶吼出声道:“九哥!我们去哪儿?!”
挤出人群,谢霁将谢宝真拉入梨花巷中,犹豫了片刻,他垂眼松开手,指了指前方。谢宝真这才明白:梨花巷尽头通向一幢高楼,乃是城中最大的斗戏赌坊,上赌坊高楼,可一览南市街道风貌,将花车□□的盛典尽收眼底。
谢霁要带她上赌坊观赏,谢宝真既兴奋又紧张。家中虽对她有求必应,但从不许她来这种不正经的场合。
眼看着赌坊的高楼已近在眼前,谢宝真咽了咽嗓子,拉着谢霁的袖子扯了扯,细声问道:“赌坊的前门临街,巷子里对应的是后门,我们要怎么进去?”
谢霁站定,抬头看了眼院门外的那颗歪脖子松树,而后招手示意谢宝真过去。
谢宝真懵懵懂懂地照做,还未反应过来,却被对方一把揽住腰肢,足尖一点,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个清晰的鞋印,竟是借助墙壁为落脚点腾空而起,揽着谢宝真轻巧地攀上了松树粗壮的枝干。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谢宝真没忍住轻呼,树影摇晃中,谢霁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手竖指按在淡色的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谢宝真忙捂住嘴,眼睛里落着些许细碎的月光,如一泓秋水荡漾。谢霁定了定神,以树枝为支点借力,继而带着谢宝真翻身从墙头跃下,稳稳落在地上。
墙头落下的强烈失重感使得谢宝真呼吸一窒,颠簸中牙咯噔一咬,竟把舌尖给咬破了,不由疼得闷哼一声,捂着嘴蹲在地上直皱眉。
谢霁也跟着蹲身与她平视,清冷的眼中盛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唔……咬到涩头了。”谢宝真含糊不清道,又张开绯红的唇瓣,露出一截柔软艳丽的舌头,‘啊啊啊’乱说一通。
谢霁猜测她是在问‘流血了吗’,遂点了点头。
嫣红的舌尖上破了皮,的确染着一点胭脂色的血,想了想,谢霁从怀中摸出一方干净柔软的帕子,轻轻按在她吐出的舌尖上,替她拭去那一点血色……片刻,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动作一顿,忽的将帕子塞到谢宝真手里,逃也般起身大步进了回廊。
谢宝真怔愣,忙拿着帕子追上谢霁的脚步,含糊道:“怎么啦?还是这般忽冷忽热的。”
此时大家都去街旁看热闹了,赌坊里空荡荡,只凑了一桌赌骰子的纨绔。有管事的上来询问,谢霁便给了他几两碎银通融,两人轻而易举地上了楼。
这楼共有五层,谢宝真爬得气喘吁吁,叉腰望着前方气定神闲的谢霁,艰难道:“生疏半年,我竟不知,你如今能飞檐走壁变得这般厉害。”
这也在意料之中。谢霁一向勤奋能吃苦,就像个不知疲倦的机括齿轮日复一日转转不息。
谢宝真有种微妙的复杂感。两人的关系沉寂了半年,却在今夜牵手奔跑、翻墙进院的荒唐行径中有所复苏,似乎回到了从前,又似乎蒙了层看不真切的窗纸。
最上一层是个宽敞的单间,堆着些许桌椅杂物。推开门,谢宝真跟着谢霁的步子穿过房间,来到走廊处,顿时瞪大了眼。
星空低垂,洛阳盛景尽收眼底。谢宝真趴在栏杆上朝下看,只见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十六匹骏马拉着的巨大花车缓缓前行,上头有东风君表演舞剑,雨神弹指点甘露,稻神撒谷布种,而七公主元霈则头戴百花冠,身穿牡丹裙,一手执花枝,一手摇手铃,翩然起舞间,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她的裙裾上攀爬绽放,好一个美艳动人!
“霈霈!霈霈!”谢宝真亲昵地唤着七公主的小名,朝她挥手,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远了,她这点声音混入排山倒海的热闹中,很快石沉大海。
花车远去,谢宝真也安静下来,双手搭在栏杆上想:今夜没有接到七公主的花枝,不知她会否生气?
高楼风大,吹得两人的衣袍窸窣作响。半晌,谢宝真偷偷转过脸,瞄了眼身旁安静站立的谢霁。
他的眼睛很沉很空洞,仿佛眼前繁华如斯的的热闹皆与他无半点干系。谢宝真情不自禁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样子,忽而轻声唤道:“九哥?”
谢霁回神,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扭头望着她,是一个认真倾听的姿势。
“你好久没有这样同我相处过了。”过去了半年,谢宝真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当初失约的落寞,谁料今日再提,仍是止不住地委屈,“你疏远我,是不是因为初见之时我曾对你言辞无礼?”
谢霁眸色微动,随即调开视线,摇了摇头。
谢宝真追问:“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霁下意识抬手,似乎想比划手势,然而过往种种,哪是几个手势就能解释清楚的?
谢宝真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的回答,悻悻垂眼,闷闷道:“你总是这样,我讨厌你这个样子。”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透谢霁的内心。
被‘讨厌’的谢霁张了张嘴,复又闭上。过了许久,他轻轻拉起谢宝真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他的指尖在掌心游移,微痒,谢宝真忍不住蜷起手指,却被谢霁制止。
他坚定地将谢宝真细嫩的五指打开,露出白皙带粉的掌心,继续一笔一划无比虔诚地将那句话写完。半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还有他轻抿的薄唇,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俊美。
不止是手,连心也跟着痒了起来,像是一根羽毛轻拂而过,乱人心弦,以至于第一遍谢宝真没看懂,于是,谢霁又耐着性子将那句话写了第二遍。
这次谢宝真看懂了,他写的是:我希望,你过得好。
这句话没头没尾,谢宝真眨着眼,不解道:“何意?”
谢霁只是笑笑,不再回应。
他好久没笑了,谢宝真很想将这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印在脑中刻成永恒……九哥大概不知道,他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动人。
“也不知道五哥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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