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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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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娘子薄纱披身,窈窕修长的身段展露无遗,露出的半截颈子如细瓷一般,真真算得上肌肤如玉。
  苏令蛮半阖着眼在藤椅上小憩,见人来才撩开了眼皮,杨廷半支着身子撑在藤椅的两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漂亮的凤眸里跳动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火焰。
  她没话找回道:“阿廷,是闻人先生来了?”
  方才她被压着在池中的碧玉莲上承欢,这人自打了这温泉庄子,便跟野兽开了闸似的半点不节制,纵练过柔术体力不差,也渐渐有些怕了这人的不知餍足。
  杨廷半眯着眼,视线落到她敞开的一截衣领子处,因着藤椅的关系,露出了一截半圆的被挤压出的雪白,声音便有些哑:“蛮蛮没穿兜儿?”
  苏令蛮不自在地掩了掩衣襟,强硬道:
  “两件都落了水,没、没法穿!”
  果然见池边一角飘着两个鲜艳的小布片,杨廷尤爱她穿红,道这身好皮肉便该由这姝艳衬托,府中针线坊人最爱做的,便是各色的小肚兜,红粉黄绿,个个不同。
  不论她如何挣,不一会便被人按着在藤椅上颠簸,两只修长的腿儿无处伸,只得缠绕在那劲腰上,那人跟捣药似的用力,不一会儿苏令蛮便只能胡乱喘着,衣襟早松了,露出薄透晶莹的两团桃肉,桃尖尖随着郎君的冲撞在空中胡乱划着凌乱的弧线。
  杨廷衣衫落在地上,沾了一地的水汽,靛蓝色袍摆湿了一圈,偏还穿得整整齐齐,只眼珠子红得狠,小妇人薄纱却撕裂了大半,半敞着一身雪白颠簸,腰细得一手便包住了。
  藤椅吱嘎吱嘎直响。
  地方窄有窄的好处,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混了你的抱在一块,远远看去,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醉清风被洒在那雪白上,由着人缠绵地舔舐,如撒了红糖的糕点,高峰波谷俱有风姿。
  玩了一会,又觉不趁意,杨廷半抱着人哄着去了汤池,湿漉漉的袍子半浮在水中,随着水波摇曳得厉害,仿佛展开了一朵花,将水下进行得万般旖旎,都遮在了一隅。
  苏令蛮弓着腰半扶着池边,不一会便觉得腰膝酸软,手无力地沉了下去,汉白玉被温泉浸得微温,触手滑得握不住。
  这般胡天胡地了好一场,临到出浴,苏令蛮觉得浑身的皮子都快被泡皱了,腿软得站不住,“阿廷你……”
  她脸红红,又说不出责怪来。
  杨廷起身将湿漉漉的袍子脱了,重新换了身家常袍子,才出外吩咐再送一套夫人的衣物进来。
  小八送来时,便只见二娘子被郎君一副铁臂抱着,半阖着眼欲睡不睡的慵懒模样,扑面而来的风情,让这看惯了的丫头都傻眼了。
  “出去吧。”
  杨廷不悦地道,等小八喏喏出去了,才道:“赶明儿再送个侍卫给你,你这小八太不机灵了。”
  苏令蛮软软地道了声“哎”,才想起方才断了的问话。
  “闻人先生匆匆来此,可是宫中出了事?”
  依着阿廷的习惯,他方才匆匆做了回就出去接待闻人野,要没大事她才不信。
  “容妃……小产了。”
  杨廷眸光冷淡,“皇后被下了宗人府。”
  苏令蛮一惊:“你之前说的大事,便是这件?”
  杨廷摇头,“还不到时候。”
  苏令蛮不清楚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免不满道:“阿廷,你我早就夫妻一体,为甚总喜欢卖关子?”说清楚不好吗?
  杨廷没忍住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一边帮她将小八拿来的肚兜、小衣一件件穿上,忍着没去盯那欺霜赛雪的身子,一边道:“你当真想知道?”
  “本王可真怕污了我家蛮蛮的耳朵。”
  “快些污。”苏令蛮懒洋洋地道,那股子软调撒娇般出来时,世上任一男子都抵挡不了。
  杨廷想了想,措辞道:“其实吧……容妃肚里的孩子,还真不是圣人的。”
  ——啊?


第193章 叙尘故
  叙尘故
  苏令蛮瞪大了一双眼珠子; 水晶似的两粒黑葡萄点缀着点点星子,看来着实可爱得紧,杨廷没忍住低头亲了亲,哼道:
  “不信?”
  “不; 这倒也不是……”苏令蛮面色恍惚:“王爷的意思是——圣人被王二娘戴了顶绿帽子?”杨廷点了点头。
  苏令蛮忍不住抚掌激叹:王二娘可真真是了不起。胆大包了天。
  皇宫内规矩森严,等闲时候连只公蚊子都进不去; 侍卫也都是一队一队的三班倒; 互相监督,也不知她如何偷得人了去。
  “谁的?王爷如何就知晓了?”
  她难掩好奇之色。
  杨廷见她悉数穿戴好了; 俯身一把抱了人出去,漫不经心道:“机缘巧合。”
  其实也不当真算是机缘巧合,自打灯市阿蛮被掳之后; 他便一直派人盯梢着王二娘的去处,最近安插进去的钉子才传出了这条消息。
  “房太保幼郎; 房侑龄你可还记得?”
  苏令蛮两手环着他脖子,将脑袋在杨廷胸前点了点,小鸡啄米似的。
  那日在书斋前第一回 见房侑龄便是个油头粉面的小郎君,近些年越发招展,从侍读一下子跳至御下中书舍人; 专司草拟文书; 平日常与谢大郎一道陪伴圣人左右。
  房二郎从前痴迷王二娘是众所周知之事,但近几年并未有这风声出来; 苏令蛮原还以为是容妃入了宫、他心思淡了,此时听出些苗头不由吃了一惊:
  “——是他?”
  杨廷下巴攥紧了:“正是。”
  “容妃是为了借腹生子?”苏令蛮想不出其他可能。圣人自大婚以来雨露均沾; 后宫三千佳丽均一无所出确实是事实。
  温汤所在之处,距离正院不远,杨廷又顾念着苏令蛮身子,大步流星地抱着人在抄手游廊下穿行,来来往往的仆役低眉顺眼地半垂着脑袋,半点不敢抬。
  人一忽儿便进了正院,入了内室。
  苏令蛮被安置在美人榻上,杨廷取来巾帕帮她绞发,一时间室内只有衣料摩挲窸窸窣窣的声响。半晌,他才道:
  “本王原以为也是如此。”
  杨廷眉峰拢紧,眸光犯冷,他确实与圣人不睦,不过王二娘这般行事,却是将杨家的脸面放地上踩,半点姑息不得。
  这一小产,许多事便清楚了。
  “容妃本就只是为了借这一胎重创皇后,从未打算留下过,毕竟万一孩儿生下来不似圣人却似房二郎,可不是一顶昭告天下的绿帽子?依着我那皇兄的性子,可不得掐死她?”
  “想必皇后那里,便宗人府与刑狱司去查,也只能查得到容妃为她准备的一套陷阱——皇后若被废,你想,还有谁能继位?”
  王家德高望重,是顶级的世家,其嫡系王家女做个皇后实在是绰绰有余。
  “真真是……”
  苏令蛮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王二娘竟能将自己的孩儿做赌注,说流便流了,现下约莫有近……六个月了吧?她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冷得很。
  “那阿廷在等什么?”
  她问杨廷,他故意受伤,在温泉庄子修养上一个月,是为了躲开宫内的是是非非,可论起理来,这事实乃圣人家事,又如何与他扯上干系了?
  “史家。”杨廷见苏令蛮仍然没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将个中情由到来。
  皇后所在史家,虽因近些年未出过什么有建树的子孙,可当初既然能将皇后推上凤位,自然也是有些真本事的——何况,他近来一直在找一样紧要东西,这东西隐约有些眉目,大约是被史家捏在手里。
  圣人震怒,痛失麟儿,必定要迁怒皇后,即便没有容妃一系列的动作,皇后也有一个监管不力的罪过,此番恐怕废后还是轻的了。
  苏令蛮些微不忍:“皇后……何辜?”
  杨廷没答话,房内的尴尬一点点蔓延开来,静得只有绞发那一下下规律的声响。
  “蛮蛮可是觉得,本王坐看失态发展,太不近人情了些?”
  苏令蛮张了张口,没答话。
  不可否认,在一瞬间,她确实有这种感觉。
  对于杨廷心底的欲望,她隐隐有些感觉,却又不敢深究,她自问不是那存着忠君思想的迂腐老头,甚至当年圣人对她意图猥亵的事实此时想来仍有反胃之感——可这并不代表,她赞同杨廷的所作所为。
  杨廷起身从梳妆台上替她取了篦梳过来,苏令蛮顺手接过,自己将头发细细梳开。
  杨廷撩起袍摆坐到美人榻旁的圆几上,支颔看了半晌,美人玉指纤纤懒梳头,一副若有所思之态,他唇角翘了翘,笑不入眼底:
  “阿蛮,圣人与我,有我没他,由他没我。”
  苏令蛮手顿了顿,握住篦梳的指尖紧得发白,勉强笑道:“如、如何就这般严重了?”
  就这些年的动静看来,圣人于她,不过是一个高居庙堂的符号,何至于就跟杨廷成了这般生死大仇的模样了?
  杨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唇削薄,颜色偏淡,不笑看人时,便显得格外冷峻。
  时间静静流淌,房内是窒息一般的死寂。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仿佛都带着冷淡彻骨的凉意。
  “身在这皇家,不争,便是死。”
  他眼神幽暗,声音平淡,好似说的不过是一件寻常之事,“蛮蛮可记得,头一回在居士的野林子里相见?”
  “记得。”苏令蛮闷闷道,“刻骨铭心。”那一抱的温度,即便到了现在,依然时时刻刻温暖着她。
  “那回,我是为了拔除寒疾。”
  苏令蛮记得,听居士与阿冶提到过几回,只印象不甚深刻,只记得那时节杨廷过分苍白的肤色,比玉更淡。
  “蛮蛮知道,我这寒疾哪儿来的?”
  “怎么来的?”
  杨廷似陷入了回忆里,沉默良久,苏令蛮将篦子放下,捉了他手,只觉得触手冰凉,黏黏得出了一层冷汗。
  “阿廷,你怎么了?”
  杨廷这才如梦初醒,哑然失笑。
  被冷水攫住的呼吸这才畅通了,他长出了口气,道:“我五岁时,与王仲衡一同做圣人的陪读。”
  那时,他丧母三年,早从一个招猫逗狗的混性子成了个安安静静的小郎君,被阿爹送去宫中做了陪读。
  “当时我以为,自己会多一个血脉相连的兄弟。”
  小阿廷太期待真正属自己的一段关系了,宰辅府除了一个冷漠的父亲,便只有一个惺惺作态的继母,他过得好不孤独。
  怀着满腔赤诚,要与兄弟好好处感情的期待,他整日里屁颠屁颠地跟在圣人身后,同出同进同玩耍,就差同床,有好吃好玩的,必定想着要留下来,与圣人分享。
  王仲衡是与他一同抢兄弟的人,这先入为主到后面,两人的相处模式便一直没改过来。
  一年时间过去,他们三个就差歃血为盟,好得几乎同穿一条裤子了——可也只是几乎。
  杨廷手心出了一层冷汗,苏令蛮抽了抽,却被整个握住了,侧脸白得让人发慌,杨廷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浮于表面,试图掩藏住过去带来的沉而伤的雾气,让人一见,便觉得心底一片泥泞式的伤感,黏糊糊又拔不出。
  “我那时每日都是大兄、大兄叫着,圣人答得很欢,可我哪里晓得,他并不喜欢。”
  甚至厌恶,从他的阿爹开始,便从没有一处瞧得舒心舒颜,憎恶,憎恶到杀了他。
  熬了一年,圣人再不肯忍,终于找到了机会。
  上元佳节,宫中夜宴不断,尤以御花园宫灯繁复精美为最,王仲衡早早被家中接回去逛灯市,唯有两个寂寞的野孩子在御花园中乱跑。
  小杨廷不曾感觉到恶意的到来,等到他察觉,人已经跌入了黑沉沉的池子。
  “我只记得,那夜的月亮,格外的圆,照在人身上,凉得让人骨头缝都疼。”
  杨廷不在意地扬唇一笑,见苏令蛮眼泪珠子含在眶里幽幽打着转,一咕噜掉了下来,摩挲着她眼角道:
  “哭包,又哭了,恩?”
  苏令蛮一脑袋横冲直撞地冲入他怀里。
  她为杨廷语气中的满不在乎而心疼,为那个在池中挣扎溺水的六岁小阿廷而心疼,更为那个被全世界背叛寂寞而孤独的小郎君而心疼。
  “圣人想杀你,为什么?”
  他还那么小啊。
  她闷在杨廷怀里,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点厉。
  “大约是……我阿爹的关系,圣人恨我阿爹,连带着恨我。”杨廷此后反反复复想过那一幕,冬夜的寒意通过池水一层层侵入幼童的身体,他受不住,便得了这要命的寒疾。
  许是里边还有其他的缘故。
  杨廷不记得自己在池中挣扎了多久,只记得黑沉沉的水面上,那一轮金灿灿的圆月,有一年、两年?
  他再醒来时,便发觉自己躺在了龙床上,圣人白着张小脸道:
  “阿廷,你不小心跌入湖中,险些吓死大兄了!”
  生在皇家,唯一快速领会到的一项技艺,便是如何准确又可信地说一门……假话。
  那一刻的杨廷,茫然又不解,却清楚地知晓,阿爹绝不会为了自己与圣人计较,甚至连真相,都是不可言说的应该被埋葬的不堪。
  “莫非圣人最后一刻悔悟,着人救了你?”
  杨廷苦笑摇头:“路过的宫人不小心见了,入水救了我。”
  苏令蛮一脸心有余悸。
  “杨照杀我之心不死,我如何能引颈就戮?”


第194章 红烛泪
  祸起萧墙; 在皇家从来不算罕见。
  莫说是隔了一房的堂兄弟,便是亲兄弟之间起了龃龉,愤起杀人也是偶有发生; 纵观历朝历代; 那是一部部皇家血泪史,为了至高无上的一把椅子杀得血雨腥风、父不父、子不子; 纲常伦理一概俱无。
  可苏令蛮心疼自家男人。
  她六岁那年,也曾掉过一回河; 那时天气尚算暖和; 不比得寒冬腊月; 依稀仍能记得被水吞没时的可怖——何况杨廷还是被这样满心孺慕之人从背后推入池中。
  “那宫人……当真是不小心?”
  苏令蛮仰着头看他,眼睛是不容错辨的怀疑,若圣人当真处心积虑地想置人于死地; 如何会让一个不知名的宫人“不小心”路过?
  杨廷摸了摸她脑袋,直到那头才梳顺了的黑发又乱糟糟的,才慢悠悠道:
  “我家蛮蛮何时长了个这般聪明的脑袋瓜儿?给爷瞅瞅。”
  苏令蛮挡开他手,“快说。”
  杨廷这才道:“那宫人我后来在阿爹的外书房见过; 大约……是阿爹留在宫里的暗桩。”
  所以,该是看顾他的?
  苏令蛮又有点不大明白这对父子的路数了。
  回回见时,互相都没个好脸; 互放狠话,放完一个人跟没事似的照吃照睡,一个人则怒气冲冲回府,想法子给人添堵。
  “所以……阿翁其实是知道你当时的经历的?”
  苏令蛮试探地问; 杨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摇头道:“我从来没问。”
  她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阿翁权倾朝野,压得圣人喘不过气,将恨移到了他儿郎身上,若阿廷当时没救回来,杨家便只得圣人一个后代,只要宰辅后来没有再生儿郎,那杨照的地位必然是铁板钉钉,动摇不得。
  “阿翁……可想过,那个位置?”
  苏令蛮指了指上头。
  杨廷目光复杂,半晌才迟疑道:“阿爹这人,我从来就看不懂。”
  历朝历代的权臣,便没几个能善终的,阿爹若想当,当年圣人与太后孤儿寡母时便能当了,毕竟年龄合适,又同为杨家嫡支,偏为了一个托孤的遗言,僵持着没当。
  可若不肖想这位置,自该兢兢业业地辅佐圣人成才,偏又处处压制着圣人,不肯放权,以至于圣人在年幼时便恨毒了他。
  不过这些也不值当对苏令蛮说,杨廷并不欲将太多朝堂之事带回家中,只道:
  “不管阿爹如何想,我与圣人……却绝无可能和平共处。”
  不论是年幼时的戕害,还是如今层出不穷的手段,杨廷但凡想起暗卫传来圣人有几回梦中呓语,便觉怒不可遏。
  他……竟敢肖想阿蛮!
  郎君情绪转换如此剧烈,苏令蛮靠得极近,自然感受到了,一下子从哀绝的沉夜,进入了愤怒的深渊,她颇有点不适应,可问杨廷,却怎么都不愿意开口了。
  这边温泉别庄温馨话过去,那边宫廷内却已刮起了血雨腥风。
  刑狱司与宗人府联合办案,其中牵涉到了皇后、容妃与半途夭折龙子之间的关系,自然不敢不谨小慎微、勤勉办事,一条条的暗线被迅速揪出来,由专人整合到一块——
  很快,结果出来了。
  条条桩桩,都指向皇后,人证物证齐全,容妃一身轻薄的白衣,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还未出小月子,看着更是消瘦可怜得紧:
  “圣人,请您为我们的龙儿做主啊。”
  她的伤心,绝不是做出来的,凡见到之人,都忍不住为这痛失孩儿的母亲感到低落、甚至遗憾。
  雨打芭蕉万点愁。
  圣人微微鼻酸,刑狱司司掌与宗人府监理都磕着脑袋候在殿上等候示下,在容妃的哀痛欲绝里,朱笔一批:
  “着皇后嫉妒成性、仪容不修,戕害皇嗣……”
  皇后被黜,关入宗人府,等候进一步的问罪;而容妃暂掌凤印,监理后宫,王家风头一时无两。
  史家阖家喊冤,毕竟这戕害皇嗣之事若当真坐实,不单是皇后一人获罪,史家也落不着好,史家七十岁老族长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地敲响登闻鼓,以求直达天听,孰料敲完鼓例行的十杖下去,直接当场毙了命。
  这下京城舆论哗然,不论是平民百姓中还是朝中众臣,都忍不住翘首以待,打算看圣人会如何处置。
  史家作为曾经坚定的保皇派,头一批投诚的世家之一,当初圣人许以后位,意义自然是不同的。
  *****
  “阿蛮以为,圣人会如何做?”
  杨廷下了一子,示意苏令蛮接着,温泉别庄远离尘嚣,暖风徐徐,宫城内的剧变,似乎完全影响不到此处——
  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
  苏令蛮攒簇着眉举棋不定,身后是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大树,郁郁葱葱的树冠将这一隅遮了个严实,细碎的光掠影似的照下来,衬得那张脸更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杨廷不催促,苏令蛮斟酌再三,终于落了子,才漫不经心地道:
  “史家毕竟不遗余力地支持圣人多年,族长又去了,若当真有罪,也差不多得了惩罚。圣人……若想地位稳固,自然不会轻易对付史家。”
  若动了史家,岂不寒了其他保皇党的心?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矣。
  杨廷点点头又摇摇头,此事论理原该如此,可惜的是,圣人性子别扭,自小被阿爹压制着不得施展,平生最恨的,便是受到钳制——不论是舆论,还是强权。
  史家族长又敲登闻鼓喊冤,以死相逼,将他立于危顶,便是一种钳制。
  何况,杨照成婚多年,后宫佳丽三千却一无所出,太需要一个孩子来安众臣的心了——若让杨廷赶了先,这筹码,可就又轻了一分。
  是以,史皇后所行非但罪大恶极,且影响极为恶劣,不杀一儆百,如何震慑后宫那些鬼蜮伎俩?
  “史家非但翻不了身,还会获罪。”
  “将军。”
  杨廷落子抬眸,微微笑了起来。
  苏令蛮将棋子一扔,无趣地扁了扁嘴,道:“又输了。”
  正说着,院门口林木匆匆来报,面色凝重,杨廷安抚地道了声:“去去便来。”人已经起身而去。
  小八这才心惊胆战地凑上来,也不知怎的,她每回见王爷心里头都心惊胆战的,跟见了活阎王似的。
  “娘子,可要去午歇?”
  苏令蛮抬头看看日头,只觉得浑身发懒,“我让绿萝去办的事,如何了?”
  “绿萝姐姐还未回来,想是还要一阵。”
  正说着,绿衣双髻的绿萝从抄手游廊而来,行路无声,步伐极快,走到苏令蛮面前先行施了一礼,才过来与小八一左一右地搀着她。
  苏令蛮近些日子被用得狠了,常常觉得困乏,便也依着了。
  “阿萝,事情可办妥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并未寻到大娘子,四处问了问,确实在龙津渡口有路人见到过形容相似之人,但还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她。”
  前日婉儿突然登门,激动地道在朱雀大街上见过一个与苏令娴极其相似之人,因隔得远,尚且有些模糊,可以婉儿的话来说便是:
  “那贼妇,便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罗婉儿与苏令蛮自小交好,自然是同仇敌忾,对她大姐姐积了一肚子的憎恶,此时冷不丁见着,自然如临大敌,咬牙切齿上门。
  苏令蛮将信将疑,且不提她一和离妇人,没着没落地来长安为何?
  “阿覃那去问过了么?”
  “小郎君最近一直在国子监内读书,从未见过外人。”
  吴氏走了后,苏覃干脆办了寄宿,食宿皆在国子监内,书长见他聪慧机敏,还正儿八经地办了酒认作亲弟子,自此便一直刻骨攻读,无事并不外出。
  “官衙那如何说?”
  入城需路引户籍,若当真来了长安,自衙门那自有记录。
  绿萝露出疑难之色,“京畿衙门那拿了夫人的拜帖去问,户吏查了半日,也并未查到大娘子的入城记录。”
  “夫人何不向郎君求助?”
  苏令蛮直觉摇头,最近别庄内每日人来人往,外书房的灯有时一夜未歇,可见阿廷并不如表面上的闲散,此间不过是须臾小事,还是不去劳烦他罢。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若婉儿看错了,岂不是徒劳消耗了人力物力?
  “阿萝,你怎么看?”
  绿萝对过去那一段心里门清,自然明白苏令蛮的提防之心。
  她摇摇头道:“往定州去封急件,此事便一清二楚了。”
  急件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月。
  苏令蛮蹙着眉,“也只能如此了。”
  可还未等去信,定州的信,便先来了。


第195章 通奸罪
  “便是这了。”
  史项籍抬头看了眼山庄的匾额; 字体银钩铁画、入木三分,偏笔锋还透着风流蕴藉的狂傲,他略站了站; 只觉得满身萧瑟兼程赶来的自己; 大约就像个匆忙投诚狼狈不堪的——
  落水狗。
  史家兢兢业业发展至今,作为前皇后母家; 一向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生怕招了人眼惹了人恨; 出银钱、出人力时又从不吝啬; 就算是蜡炬; 也早燃得没剩几分了——
  少年郎君从前诚挚的请托还历历在目,却一朝风流云散了去。天子不可信,不可信啊。
  如今唯一能力挽狂澜、救下史家的; 却唯有向来敌对的仇人。
  别庄门口的石狮子大张着嘴巴,似乎也在嘲笑他,史项籍定了定神,一掀袍脚; 迈步进了庄子。
  在下仆的带领下,绕过照影壁,穿过月亮门; 来到一个陈设典雅的花厅。
  看得出有些权力的黑面郎君出面招待了他,史项籍默默坐着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等到了不疾不徐赶来的玉面郎君。
  即便史项籍心情沉郁到了极致,见到这人; 也忍不住要道一声彩,这世间便有这么一种人,仿佛得天之所钟,站在他面前,事先便低矮了三分。
  何况,他这次有所求。
  史项籍率先起身行了个礼:“见过敬王。”
  杨廷这人对外历来不苟言笑,对着史家如今实际的掌权者前皇后的父亲也是如此,只是让莫旌再添了次茶,才道:
  “先生,坐。”
  “听闻敬王城外遇袭,如今可是大好了?”
  这事在城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想到定州独孤家的旧部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在天子脚下便敢设伏朝廷重臣,也许金銮殿上那位会可惜没要了这位性命去——
  但不能否认的是,朝廷上下都不免为敬王捏了一把汗,毕竟杨家唯二的两位,现下可都没有子嗣。
  大梁建国四十年,忠君者不知凡几,这所谓忠君——
  也不止是指金銮殿上坐的那位,留着杨家血脉的,两代以上,可都是一个祖宗。
  “手伤还未大好,颇有些不得劲,劳烦先生惦记。”
  杨廷稳坐钓鱼台,仿佛看不出史项籍眉间郁色,并不接话茬,伸手取了茶盅细细品慢慢咽,一副悠闲自在的闲人样。
  两人情面上的功夫推脱来去,史项籍郁色更重,心中不由暗叹了口气。
  从前只当杨廷颜色好,性子却过分狂傲,颇有目下无尘的清高,此时看来,倒要比那位沉得住气的多,明明清楚自己此行为何,却不接话茬,显然是待价而沽。
  “敬王——”
  史项籍突得起身,一撩袍摆,膝盖弯下重重落到地上,清脆的与青石板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伴着他沉郁的声音,史项籍磕头:
  “求敬王救我。”
  “救史家。”
  杨廷终于等到这一句。
  这事谁先提,便先显了弱势,接下来的谈判,必然是割地赔款,难占上风。
  史家作为前皇后母家,肯蛰伏这般久,从无作威作福之举,可见其掌控家族之力,只可惜……毁在了一个王氏女手里。
  “先生所言,可真是难煞我等。”
  杨廷俯身欲搀,史项籍自再三不肯,可敬王的蛮力可是得了鬼谷子亲口所鉴的,自然抗拒不得,被扶了起来,莫旌添茶,他重新落座,面上已有痛意。
  “敬王,史家世代忠于朝廷,忠于杨家,我父追随太祖南征北战多年,常常追忆太祖在时的荣光,谁能想到一把年纪,还毫无体面地死在了刑杖之下。”
  “我儿冤枉啊……”
  他四十多的年纪,想到辛酸处,在一小儿郎面前都忍不住想老泪纵横了,“我儿再不晓事,也不会戕害皇嗣,此事蹊跷,我史家眼看是百口莫辩,只求……只求敬王施以援手,救我史家一救。”
  说着,便要再次跪下。
  灰衣惨淡地披在这人身上,凄风苦雨似的向杨廷卷来,史项籍他在大宴上见过无数回,从来是个低调而富态的中年人,此时那层脸皮骤然松了下来,耷拉在瘦削的骨头上,看着倒是可怜又凄苦得很。
  “本王知道,此事非皇后所为。”
  杨廷扶他起来,没让他再跪下,只温言道:“可圣人痛失爱子,正值风口浪尖,本王出手的话,恐怕……”
  他顿了顿,“圣人嫉恨。”
  史项籍嘴唇动了动,见杨廷又打住话头,知晓这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苦笑道:“圣人宠爱容妃,本就有扶正之嫌,琅琊王氏素来名声显达,又岂是我史家可比?”
  “若敬王信得过,我史家若逃过一劫,愿举家来投,志作敬王麾下马前卒,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杨廷面色淡淡:“如此。”
  门下客卿,他自是不虞。
  要说心肠硬,他毫不忌讳地承认,当日看着容妃一步步谋划而从未制止,便是在等这一日。
  在风波诡谲里成长至今,建立起暗地庞大的势力,要真是个心慈手软的,恐怕坟头上的草,都要长得三尺高了。
  “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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