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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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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
  “扑通——”
  几乎是同时,两道膝盖落地声扬了开来,两位少了箭支的紫服小娘子异口同声道:“学生有罪!”
  “学生不该不忿苏二娘子的狂妄,又不该因着敬仰王二娘子而擅作主张,行此下三滥之事。。”
  “学生有罪!”
  异口同声地包揽下所有罪责,话方出口,人已泪流满面。
  景春来叹了一声:“我白鹭书院自创以来,还未曾有过这般徇私舞弊之事,为以儆效尤,你二人自明日起,便交还紫服,隔去学籍,不必再来。”
  苏令蛮默默看着这两位从头到尾都不认识的紫服学生互相搀扶着下场,心里隐约明白:被白鹭书院除了学籍,本该等结业嫁个好人家的两人,往后的生活恐怕不会太如意了。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往王文窈瞥去,却愕然地发觉:
  在这个高贵优雅的世家嫡女面上,什么都没有。她并不为自己完全脱疑而高兴,亦不为两位小娘子大好前程被毁而不忍——便仿佛是一尊顶漂亮的琉璃像,除了漂亮,一切皆无。
  曲射只余八人还在,为显公平,重新又来了一次。
  这回苏令蛮毫无悬念地夺得了魁首,绿衣小娘子拉弓射箭的风头,简直是一时无两。王文窈反倒得了第三,第二由那陈姓小娘子得了。
  第二枚“射”字花牌。
  第三课,为术数。
  先生出题,学生在纸上作答。
  苏令蛮并未参加,最后果然由王文窈得了魁首——
  不过,到底前一桩事影响了旁人对其观感,纵使她将自己脱得滴水不漏,可场上聪明人亦不少。心中不免对她以前的传闻起了怀疑:到底她从前的四魁首六优秀的成绩,究竟有多少水分?
  第四课,乐。
  苏令蛮依然未参加,王文窈操琴一曲,嘈嘈切切,如玉珠落盘,在二十人中毫无悬念地再得魁首。
  场上之人又觉得,这王二娘子很有些真才实学,起码操琴弄艺很不一般。
  不过,墨如晦难得点评:“技巧浑圆如意,可见是下过一番苦功。只这《流水》曲调昂扬开阔,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爽朗大气在,小娘子心思累杂,记得千万要放开些。”
  此话出自墨国师口中,分量便不同了。
  王右相已然想到了旁处,王文窈难得面色发红,双拳紧攥喏喏道:“学生会的。”
  手头的花字牌又打平了。
  

第137章 切脍之艺
  四门比过; 日已中天。
  夏日的余波尚在; 身上的薄纱散不去头顶的这高热。
  半日比赛看下来; 高篷之下不论男女老少皆有些疲乏,辘辘的饥肠唱响,那些个年纪尚小的幼童便有些坐不住了。
  “咚”一声——
  书院铜钟长鸣; 饭点到了。
  景春来拍了拍手; 引起众人注意; 方道午时将有一场厨艺考核于书院迎宾楼,另特聘了清风楼大厨备下上好酒席; “诸君可移步; 观试赏宴。”
  话音刚落; 周遭的气氛登时热烈了起来。
  苏玉瑶忍不住瞪大眼睛扯了罗意可袖子道:“阿可; 前日掌事不还在与学生哭穷么?”
  竟如此大手笔。
  且不提清风楼的厨子多么难请,光宴请这些个达官贵人,总不好拿些青菜豆腐凑数; 总要几样大菜; 再佐以上好美酒——
  苏文湛一声笑; 干脆蹲下半个身子,与苏玉瑶站到一边来:“阿瑶,你当那边……”他指了指西南角一堆绫罗绸缎道:“是谁人来着?”
  苏玉瑶不认得。反倒在里边发现一个邋里邋遢的粗野汉子,忍不住捂了捂鼻子道:“怎么书院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
  看上去跟一个月没洗澡似的。
  苏文湛拿扇柄敲了下她脑袋:“莫以貌取人。”
  “那些个位置,可都是人家拿真金白银买来的,就来瞧个热闹。”
  所以别说亏本,光凭这一波; 白鹭书院不仅是赚了银子,
  罗意可正发怔,却被苏玉瑶扯着起身:“你怎么了?”
  她茫然摇头,脸色绯红道:“没,没什么,我们跟上去吧。”
  不过几句话功夫,人群已经陆陆续续地散去。
  有年事已高的,看了半日热闹,精神疲累,撑不住要回府歇晌;但更多人却是兴致勃发,难掩好奇地跟着去了迎宾楼。
  白鹭书院的迎宾楼许多年不曾对外开放,是以大部分人对其还是极其陌生的。
  沿着跑马场再往打回的路上走,行至东南角的月亮门出去,便是一座单独隔开的大院落。迎宾楼设在白鹭书院东南角最外,大门临着街,平日里都是锁着的。
  许是要用,院落里里外外都清扫干净,花木因无人打理,反有种恣意生长的勃发。
  二层实木建制吊脚重楼,书院内席开百桌,一直从二楼蔓延到一楼大开的院子里。
  廊下,沿着两进大门一左一右两个红色大柱子,分列着各八个台板和八口锅,两个装满了菜蔬的箩筐一左一右地放置着。
  ——显然是要当众下厨了。
  除开儒家极为那些迂腐的流派,大部分人还不讲究君子远庖厨,反倒对这般热热闹闹的比赛方式升起了新奇之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视野最好的两桌,一桌给了白鹭书院的先生们,一桌则汇聚了墨国师、杨文栩、王溪等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员。
  麇谷居士扯着邋遢的汉子坐到角落,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乌泱泱的人头。
  早先落座穿戴富贵的人不满了:“这位老先生,你如何能带流浪汉来蹭酒席?”脏兮兮的倒胃口。
  麇谷瞠目结舌,半晌压着嗓子“噗哈哈”地笑了起来,指着汉子道:“臭,臭小子,你也有今天……流浪汉?哈哈哈……”
  精壮汉子眉眼不抬,完全不搭理他,懒懒地为自己倒了杯醉清风,慢条斯理地轻酌,只时不时地将目光往前边的廊下扫去。
  同桌的不过是个赚了些钱的商贾,却是有些看呆了去,明明这人长得平平无奇,还一身邋遢,可光光喝个酒,姿势便好看得出奇,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腔调,让人再说不出要赶人的话。
  杨照领着谢道阳与房廪生刚进这迎宾楼,便被不知打哪儿来的一个白面郎君引着去了二楼临窗雅座,一扇云母画屏将其与外边隔了开来,视野极好,从上往下,正巧能见到那十六口大锅。
  杨照知道这是让人看出来历了。
  也不恼,就着醉清风喝了一盅,远远见一行紫服里夹着一抹绿意进了月亮门,突然问:
  “阿阳,你说阿廷现在在做什么?”
  谢道阳一愣,俯身道:“威武侯去了滇地剿匪,现如今怕是要起身回程了。”
  “若阿廷知道后院起火的话的话……”
  房廪生哈哈一笑:“苏二娘子可还没成威武侯的后院呢。”
  杨照勾了勾唇,眸光落在那抹绿上暗了暗,半晌才道:“这醉清风……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苏令蛮是头一回来迎宾楼。
  厨一门,统共十六人报,是以她迎面见到十六口大锅砧板之时,并不感觉讶异。
  在衅阶之前,她对得不得“中元魁首”并不强求,毕竟要比谁得的花字牌最多,对她这个初入书院之人着实有些难办。
  可苏令蛮这人自小便是脑后有反骨,被王文窈这般几次三番地针对下来,反倒激起了斗志,便自己得不了这中元魁首,亦不想让这表里不一的王二娘得去。
  一排十六人一字排开,沿红漆木柱分列左右,苏令蛮照旧居于最末,左边长廊尽头。
  厨一门的先生是个圆乎乎的中年郎君,身子脸都颇具福气相,颠着肚皮站于正门,道:“厨之道,始于刀工,终于勾兑成盘……”
  苏令蛮还记得头一回上这位先生课时,自己耳边有一百只鸭子在“嗡嗡嗡嗡嗡嗡”个不停,先生刀工厨艺极佳,性格温厚,只奈何有个碎嘴的毛病——
  就在她以为厨先生此番亦要滔滔不绝之时,他停了,干脆利落地宣布开始。
  第一项,刀工。
  切脍之艺,自前朝始,到如今的士族圈里已是蔚然成风,京畿设宴之时,常有儿郎表演切脍之艺,若能切得又细又薄,亦是一件备有面儿之事。
  原先还觥筹交错、互相劝食之人已经纷纷停下了筷著,睁大眼看着十六位小娘子施展切脍之艺。
  带围兜、濯手,几乎整齐划一的动作行来,亦随着小娘子们的性格各有不同。
  十六条一模一样大小的新鲜鲳鱼被厨先生一一分发到了砧板上,前座之人甚至能看到鱼尾巴在不停地弹跳。
  为保证公平,各色刀具都是统一制式,并由专人检验过,最后再由厨先生和景院长统一细查过目一遍,才一一分发到诸位学生手中。
  一切行来,都发生在睽睽众目之下,显得格外严谨而妥帖。
  箭课考核的教训使得书院接下来的准备更为严谨妥帖,为避免一切作弊行为,更是不厌其烦。
  刮鱼鳞,去内脏,洗刷干净。
  三步到位。
  众人一眼便看出,十六人中,尤以正中两人谢七娘和王二娘子最为有条不紊,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美感,仿佛这不是在杀鱼,而是在扑蝶绣花一般。
  苏玉瑶着急地看着角落的绿衣小娘子,只见她昂昂立在砧板前,一双俏白的脸上满是凝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肥嘟嘟的鲳鱼,不明白别人鱼都快要杀好了,她还再磨蹭什么。
  廊下一片唏嘘声。
  “这等切脍记忆,非长年累月地练,如何能好?她一个定州来的小娘子,如何能比得谢王两家的本事?!”
  陈郡谢氏。
  琅琊王氏。
  那可是比大梁朝都老得多长久得多的世家贵族。
  就在旁人以为这初初让人惊鸿一瞥的绿衣小娘子要就此惜败,却见她动了。
  由极静到极动。
  仿佛是早先便在脑子里考量过无数遍一般,一把笨拙的菜刀被她使出了金戈铁马的气势,“刷刷刷——”菜刀震动太快,几乎成了一条直线,很快鱼鳞便被完全不伤及皮肉地剥离了下来。
  若有人能近处细看,两厢比较之下,便会发现大多数小娘子刮鳞完,雪白的鱼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细小的肉眼难辨的伤疤——可苏令蛮的没有。
  麇谷居士得意洋洋地喝酒:“小清微,阿蛮的鱼脍你是没尝到,那叫一个绝啊。”他“呲溜”了一声,得来杨廷淡淡的一瞥。
  大白天光下,院落被照得敞亮,菜刀每每扬起,总带起锃亮的刀锋。
  杨廷眯着眼,视线落在绿衣上,只觉得那馥白的手指仿佛要甩出花儿来一般,带着点柔软的力度,他甚至能回想起指腹的温度。
  苏令蛮赶上了进度。
  砧板旁搁置的一盆子清水被她细细地洗濯过血水,鲳鱼鱼肉雪白丰腻,她提起一侧的剔骨刀,以十字划拉,只见长长的鱼骨便完整地抽离了鱼身,在光下泛着晶莹。
  周围若有似无关注之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一口气,这等刀工比起那些还在慢慢剔骨的笨拙不可谓不巧妙,甚至等她剔完骨,那一整片血肉依然一点疮疤都没有。
  那边谢七娘与王二娘手边瓷盘已经细细贴了一层鱼脍了。
  薄、透、晶莹。
  “小子,你猜谁会赢?”
  汉子撩起眼皮,懒洋洋地倒了杯酒,视线落到绿衣上方缓出一点暖意:“阿蛮。”
  阿蛮两字,仿佛揉在唇间,软又暖,麇谷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再问,却不肯答了。
  另一边杨照也在问谢道阳,房廪生自然是王二娘子必胜的论调,谢道阳摇摇头:“当然是我家小七了。”
  谢灵清从前不愿比,不知为何此番竟然肯了。谢道阳从来都觉得,他家小七,想做之事无有不成的,那股子专注力,他便不曾在旁人面前见到过。
  切脍之艺,在风度,要优雅有风致,要高贵不焦躁。
  若以容颜论,自然当属王文窈与苏令蛮,这样两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任是站着不动亦动人何况这举手投足,连切脍都透着股美感。
  一片片雪白、薄透的鱼脍刷刷刷落在瓷白的碟上。
  可若以气度,谢七娘却更有股悠然的庄重,她不疾不徐地动着,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打断其动作。
  不过一会,十六位小娘子几乎同时停了手。
  一叠一叠的鱼脍纷纷呈在太阳底下,一字排开。
  景先生分别请了杨文栩、王溪和墨如晦连同厨先生做评委。
 

第138章 梅开三朵
  品鱼脍好坏; 先望再闻,至后再品。
  一眼望去; 如薄片整齐一般无二的唯有三人,王二娘、谢七娘,与一个谁也没料到的黑马苏二娘,其余人又分上中下三等; 但大体还是合格的。
  “请。”
  景先生取来三副银著; 杨文栩当仁不让,先取了一著,薄胎般细腻的鱼肉一片片如雪花堆叠在白瓷盘中; 王右相与墨如晦一人一著,观色。
  有人“咦”了一声; 只见最左杨宰辅手中那薄片似的鱼脍在光下呈现出晶莹剔透的质感来; 当真是“薄如蝉翼”,连一点伤口都未见,光晕能透; 另外两盘虽也薄、细; 细较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谁都知道最左那盘是苏令蛮的。
  裹上事先拌好的葱、蒜、芥末; 杨文栩舌头卷了卷; 发觉鱼肉冰透似的半点不见腥气; 比之他从前宴席上吃过的无论如何处理总带一点腥涩的截然不同。
  他忍不住又伸了一著; 这次不再裹挟任何调料,发觉依然没有任何腥气,那鱼肉便似冬至的落雪; 入口即溶,雪片也似。
  再尝王文窈与谢七娘的,许是因鱼脍略厚一些,腥涩味总若有似无。
  王右相与墨如晦都一一尝过,再无异议。
  刀工切脍,第一筹,苏令蛮第一,谢七娘胜在厚薄均匀、肌理细腻,居第二,王文窈则屈居第三。
  麇谷居士看着廊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师妹,忍不住碰了碰旁边:“哎,你的切脍之术比起阿蛮来,谁厉害?”
  糙脸汉子嘲弄地看着他:“你说呢?”
  威武侯十六开府之时,宴请各方,头一遭在宾客面前表演的切脍,可是受到八方承认的,称其为“薄透冰白”,这许多年过去,刀工自然是有增无减。
  苏玉瑶却兴奋极了,若此番阿蛮姐姐又胜了王二娘子,有上三枚花字牌,那往后婚事便好说得很。
  小娘子们切好的鱼脍最后全数分到了前边的十六桌当加餐,麇谷跳着脚想抢,却被旁边野汉子给按在了桌子上。
  “臭小子,你自个儿不吃还不兴让老夫吃上一口?”
  旁边一身蜀锦团花绣的圆脸郎君莫名地看着这头发花白的老头,耻笑他痴心妄想:“老头儿,你看看前头都是些什么人物。”
  麇谷居士看着壮汉子眼中的警告,悻悻然闭了嘴。
  第二关,则是正式的蒸煎炒烹炸了。
  这一块,纵然苏令蛮新得了两本厨艺册子,又由百草庄厨娘亲自指点,可到底还比不过浸淫多年的世家贵女,只得了第三名。
  谢七娘以一道“八宝蒸乌鸡”,取名“凤凰游”胜了出。不论从口感、色泽、摆盘,甚至意境,都超出两人许多。
  尤其一个乌鸡肚里,藏了无数的食材,吃之不尽,却又融合得恰到好处,让人挺不住嘴。
  第三关,煲汤。
  依然是谢七娘由一道“红梅映雪”拔得了头筹,苏令蛮第二,王文窈第三。
  这般综合下来,厨一道的魁首,竟是由谢七娘拔了去。
  苏令蛮输得心服口服,忝居第二,王文窈第三。
  眼见谢七娘腰间多了一个“厨”字花牌,绿衣小娘子笑得跟偷吃了鸡的狐狸似的,双眸弯成了一轮月牙儿,众人不由默了默。
  “阿蛮姐姐怎如此开心?”
  苏文湛若有所思道:“约莫是见不到某个人好……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相了。
  “阿阳,没想到你那平日里闷不啃声的妹妹,竟有这门手艺。”房廪生赞叹地以扇击掌,正说着,楼下一小厮捧着方才那碗红梅映雪上了楼,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
  待人退出屏风,谢道阳以羹匙分了一碗,银针试过,杨照抿了抿:“不错。”
  “只可惜另外的十三位小娘子,风采悉数被盖,成了陪太子读书,可惜了。”
  杨照口道可惜,目光却落在二楼下那道袅娜的绿衣小娘子身上,恰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喉间微动,招过谢道阳来吩咐了两句。
  谢道阳一愣:“郎君,真要如此?”
  “去吧。”
  他躬身退下,自去寻景先生不提。
  五门比过,不论先前如何鄙夷、嘲笑苏令蛮痴心妄想之人,均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不论这人如何狂傲,本事总还是有那么两三分的,甚至隐约还有几分有与王二娘势均力敌之势。
  可王二娘是谁?
  那是世代清贵的琅琊王氏以全族之力捧出来的绝世娇娇,才貌双全的京畿第一美人。
  而苏令蛮又是谁?
  不过是一个边野之地出来的一个小官之女,谁都能踩上两脚的倔驴子,谁知道就这么一撅后蹄,便将王二娘子给掀退了出去,眼看便要落到地上。
  苏令蛮管天管地也管不着观赛之人如何想,比了一上午,五脏庙早就唱起了空城计,见景先生终于肯摆手放了人各自去吃饭,才蓦地开心起来。
  服紫者大都心绪复杂地看着这绿衣小娘子,半晌,一白面细眉看着极为和善的小娘子终于朝她伸出了手:
  “你很好。”
  这是要和解了。
  苏令蛮征忪间,嘴角已经翘了起来:“我知道。”
  细眉女子被她厚脸皮激得翻了个白眼:“成了,下午再比。”
  “对了,我叫段艿,鸿胪寺卿四女。”
  苏令蛮朝她摆了摆手,谢灵清走到她身边,
  “我没想到。”谢灵清有一双温柔而敦厚的眼睛,她看着人时,仿佛带着十二分的真诚:“你比我想的,还要好。”
  苏令蛮弯起了眼睛,点头道:“七娘子更佳。”
  两人互相吹捧完,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正午的风暖而轻,和着周遭热热闹闹的烟火气一道儿冲入人的心田里,吹得心直发暖。
  午间稍事休息,待丑时一刻,便又重新聚到了跑马场上。
  此时高篷之下,慢悠悠品茗、或闭目养神者比比皆是,苏令蛮环顾一周,敏感地发觉许多人吃过午食,均已各自散了去,四周空了许多。
  如杨宰辅、王右相之辈,均是呆个半日,与墨国师叙过旧便走。唯独一些年纪尚轻、精神头不差的还留在原处。不过大体人还是不少的。
  天气尚热,跑马场不知何时以木材搭起了一座高台,跟春风阁里的戏台子仿佛,水红色缎子铺地,露天席地。
  楚方喧没有走。
  他直愣愣地站在自家高篷下,耳朵边还飘着临走时阿翁痛心疾首的话语。
  阿翁从来只会说对他“乖孙厉害”,便幼时淘气打坏了其书房最心爱的古董花瓶,阿翁也不过是呵呵笑着摸摸他脑袋,道男儿淘气些好。
  楚方喧从来不曾想过,或有一日,他会让这饱受了半辈子苦痛的老人露出这般失望的神色。明明头顶烈日昭昭,却照得他一身冷意。
  高台之上的绿衣,有一股别样的魅力,吸引着他,让他一刻不能挪开视线。
  楚方喧忍不住环顾四周,毫不意外地从许多或陌生或熟悉的同龄人脸上看到了与他如出一辙的痴迷——
  人之常情。
  挥毫泼墨,书法一道,紫服参与者二十余一,唯独一抹萧萧瑟瑟的绿意,偏那娇怯怯嫩生生连露出的脖颈和手指都白细如上好的细瓷,手中却握着一管紫金长毛狼嚎,挥洒间雄浑气魄竟显!
  如墨泼洒般的参天气魄,小娘子笔走游龙,力透纸背,长长一列挂壁宣纸上,一个字一个字饱满得仿佛要泼出来!
  台下已有人击掌叫好。
  概因二十余一的紫服弟子,多簪花小楷,多规矩的行书草书,纵是立意有了,却绝没有一个有这般野性又狂肆的气魄!
  小娘子站得笔直,腰细腿长,绿色骑装还未脱下,更衬得整个人如同挺拔的白杨,偏还透出一股新荷初绽的芬芳。
  “仲衡兄!当年你十四余岁,可也还未曾有过这般造诣!”
  王沐之的草书自成一派,已呈大家气象,是以他平日眠花宿柳、不思功业进取,旁人只当他是名士脾气。
  他慨然一笑:“莫说十四岁,便是十七岁的仲衡,亦多有不及。”
  虽然他现在二十岁。
  这般的胸襟气度,又真是长安这等别别扭扭的无趣之地能孕育得出,到的此时,王沐之才肯真正承认:他家二妹妹,胸襟上大抵是差了一截的。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杨清微果然目光毒辣,竟能从草坷垃里捡到了宝。
  可惜、可惜啊……
  书一门,花字牌到手。
  接下来是画。
  苏令蛮当时报的是西洋画,她分外稀罕西洋画那饱满的色彩给生活带来的充实色彩,只可惜终究画画时间短,纵使这三个月内突击,专练一幅,比起那浸淫许多年的世家贵女,终究差了一截。
  谢灵清凭一张江流河海图摘得“画”字花牌,画中更有皴法、染墨交织,非胸中有丘壑之人不能画,一手丹青已有大家之像。
  不过,纵然苏令蛮不喜欢王文窈这人,亦不得不承认这人本事不差。
  她亦学的水墨,虽比谢灵清的气魄差了仿佛,却依然要比寻常人超出许多,得了第二。
  第三则是由那段艿得了,苏令蛮只得了一个“合格”。
  不过,纵是如此,她已满足了,毕竟西洋画学得不久,假以时日,许是会有长进的一日。
  到得还剩三门选择之时,苏令蛮手中已得了三面花字牌,谢灵清与王文窈各得两面——比得过去,王文窈的成绩差了些许。
  台下已有窃窃私语声。
 

第139章 夜无宵禁
  日头一点一点往西进发。
  绣艺比过了。
  本以为稳操胜券的谢七娘被段四娘挤下; 屈居第二; 苏令蛮一副双面绣“牡丹开”拿下第三,王文窈只得了个优秀——
  不过她惯来如此,往年绣艺也只求优秀。
  苏令蛮只要王文窈没得便开心; 兀自在那笑得没心没肺,段艿见了; 误以为是她在为自己高兴; 不由对从前那些想头感到羞愧,三省己身道:果真是一叶障目,苏二娘子虽出身不高; 但却是纯然善良,往后还是要与她交好才是。
  ——天大的误会。
  若让苏令蛮自己看; 这纯然善良与自己是完全不搭边的,毕竟她向来只求自己活得舒心快意便罢。
  麇谷居士在看台下叹了口大气。
  粗汉子瞥都没瞥他一眼:“信伯的期望太高了。”
  “阿蛮很用功的。”麇谷居士不由为苏令蛮抱冤,她日日借着练针灸的功夫练习绣艺; 他都看在眼里。
  杨廷慢悠悠地道:
  “若说用功……听闻段四娘在十岁时; 便聘请了千丝阁最有名的绣娘入府教女红,到如今已有七年; 是以这千鲤跃龙门才能如斯栩栩如生。”
  话虽如此; 麇谷居士却怎么瞧怎么不顺眼,睨着他道:“老夫一会便告诉阿蛮; 说你觉得她不如段四娘!”
  杨廷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口,一阵猛咳,再抬起头时; 脸颊周边隐隐泛起了一圈红,冷清的声调便带了丝怨怪:
  “信伯!”
  麇谷居士嘿嘿一笑,见旁边人侧目,压低了声凑过去道:“老夫早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对我家阿蛮不怀好意。”
  精壮汉子黄蜡面上一片古井无波:“是么?”
  那边段四娘得了第一枚绣字花牌笑眯眯下台,景先生便起身宣布:调香开始。
  调香自世家传承始,便是一件贵族方能从事的雅事。虽说大梁建制放宽了条件,可要能损耗得起香料,还是唯有身家殷实之人方能玩得起。
  便有能耐玩,还得有这玲珑心思去调制,世间香料千千万,要能五味调和、闻之芬芳馥郁,更需独到的天赋。
  以银钱堆,是堆不出来的。
  坊间所能购得的香丸多是几种普通常见之物,便长安城里有些家底的小娘子流行衣料熏香,可这香也不过是玫瑰丸,甜中发腻,闻久了还觉脑袋发昏。
  是以,这调香一门,统共报名者不足十位,连苏令蛮在内亦不过九之数。
  九张小方桌上,热钵、银丝炭、铁丝网、炼蜜等物一应俱全,九位小娘子跻坐于地,满面肃穆。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最受瞩目的三人身上,不论王文窈,还是谢灵清,俱是世家大族出生,调香照着方子来,总不会出错——
  倒是那定州来的小娘子,不知是否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了。
  麇谷居士摸了摸下颔只余了几根的八字胡,暧昧地“哎”了一声:“清微,听闻你连夜写了制香册子给小师妹?”
  多嘴多舌的阿冶……
  杨廷黄蜡蜡的面上毫无表情,微垂的眼睫长而翘,包住了弧度优美的凤眸,他拍拍麇谷的肩膀:“信伯,一会你悠着些。”
  麇谷莫名地看着他,杨廷一哂,视线落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道:
  “谢道阳、房廪生,还有……那人也来了。”
  当年太后头风甚重,麇谷不肯医,致使甲士临门,虽后来由杨宰辅解了围,不再追究——可圣人作为其亲子,不可能没有意见。
  麇谷居士视线撩了一眼,见那面色苍白的青年郎君有着一双与杨廷如出一辙的凤眸,不痛不痒地“哦”了一声:
  “挺俊。”
  台上九位小娘子已经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比起苏令蛮初初学习不过三月,大部分紫服弟子制香已有几年光景,如王文窈、谢灵清之辈更是七八年不止,靠着传承下来的制香册子,早已成了浸淫多年的老前辈了——
  行止间如行云流水,挑香料、碾碎、和五味,看台上已渐渐有气味散出。
  苏令蛮未动。
  台下人便见绿衣小娘子双目微阖、不动如山地跻坐着,不由交头接耳起来。
  “莫不是制不出来直接认输?”
  还有人记得切脍之时,苏二娘的动静,又提出了异议。
  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水。
  看客们的议论丝毫影响不了苏令蛮,先生只给了寻常的五十种香料,而且全数是辅料,依照正常的制香步骤,辅料不成香,关键是:若完全依着制香方子来,与周遭各色香气融合后,制成的香丸恐怕会比正常状态下有添损——
  到得此时,苏令蛮才真正意会到,杨廷那一管子浓墨未干的制香册子有多珍贵了。这些细小的仿佛寻常又不寻常的殷切字句随着墨香渐渐填入她脑中,让她活而化用。
  恍惚间,那一日蝉鸣阵阵的午后,冷袖清风再一次拂过鼻尖、手指,矜持,与那一丝不肯流于世俗的傲慢。
  苏令蛮蓦地睁开眼睛。
  台下众人只见她十指纤纤如穿花蝴蝶,迅速自笸箩中挑出二十多味香料落入钵中,信手拈来成竹在胸也似,小银锄连闪,不一会便将香料舂成了细细的粉末。
  与其他人以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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