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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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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高居庙堂; 杨宰辅维稳; 连右相派系时不时的寻衅都少了许多,在滇地流民作乱的契机下; 谁也不敢作那出头的椽子,被心气不顺的杨宰辅当作靶子。
于是白鹭这大梁第一女书院的大动作便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格外引入注目了。
连带着苏令蛮狂妄自大、不知所谓的草包名头越发的响亮; 何况这人还能捎带上长安城现今炙手可热的两位贤婿:威武侯杨廷和镇国公世子。
早一月就过气了的老黄历; 便似嚼烂了的食物残渣,被起底翻一翻又重新给炒热了。
苏令蛮这几日为着应付接下来的考核; 忙得焦头烂额,自是不知; 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成了长安城里的名人,衅阶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墨如晦又为这传闻加了一把火; 对外放出风声,考核当日她亦会出席。
景春来本只打算在书院内小打小闹一回,被前任院长这想一出是一出之事弄得是手忙脚乱。许多权贵世家听闻消息,打着求卦问卜的主意力求再见墨国师一面; 纷纷向景春来施压,要求一同列席以观书院盛事。
景春来倔脾气上来,干脆将事一推——她不管了。
墨如晦责无旁贷地扛起了这项任务,她难得出山,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机灵一抖; 又出了个主意,言:
“光光一个小娘子衅阶,没甚看头,胜了也会有风言风语。不若与书院里的高阶学生一道考核,在全长安城眼下比个高低,提前选出各科魁首,好扬一扬白鹭书院的威风。”
此事对于书院的大多数紫服弟子,亦是一桩可遇不可得的好事,毕竟能在全城人面前露一露脸,对于选夫亦是有好处的——
何况还有个不自量力来垫底的,便当日出彩,亦不会脸上难堪。
而对苏令蛮来说,却是真正淌在风口浪尖的难事了。不过她不是临阵怕事的性子,挺着胸脯撑也要撑出场子来,只暗中下苦功夫,打定主意:败,亦要败得精彩。
衅阶大比因着参与人数增多、观赛人群扩大,又不免将时间往后推了推,最后干脆便敲定在七夕乞巧当日——
这下又为苏令蛮多争取了十余日时间。
因着这桩迫在眉睫之事,苏馨月摊牌之日只得往后推了推,不过未免病情恶化,苏令蛮每日下学后,还要先去鄂国公府为其针灸拔毒,简直忙得是分身之术。
考核当日。
白鹭书院两扇红漆铜钉被擦得闪亮亮,两个墨如晦派来的冷面武夫一左一右,当起了门神。
书院门前三驱四驱镶金嵌玉马车挤挤挨挨,将宽阔的街面堵得没剩一点缝隙。
寻常见也见不着的大人物个个客客气气地排队候在门外,遇见熟识的还时不时寒暄上两声,门房要邀帖,亦安安静静地递上去,一点没起什么幺蛾子。
苏玉瑶掀帘子朝外看了看,张大眼睛“哇”了一声,叹道:“阿娘,来了许多人。”
蓼氏不敢拿大,立时便搀着颤巍巍的老夫人下车,又一边斥她:“今日切记莫耍你那猴脾气,没见杨宰辅与王右相都规规矩矩的?”
苏玉瑶踮脚朝里探看,果见一着四爪蛟龙紫服的中年美髯公站在队首给门房递了帖子,右次位另一扇门边亦站着个宽袍白衣方士,不由吐了吐舌:
“阿蛮姐姐这回够呛。”
以己度人,只要一想到需在这许多大人物面前考核,她便觉得仿若泰山压顶,呼吸都不匀了。
蓼氏点了点她鼻子:“所以啊,你可作不了你那阿蛮姐姐。”
说起阿蛮来,带着点道不清的亲昵味儿,三房夫人带着阿江也从后一辆马车跟了上来,与蓼氏一左一右地搀了老夫人往前走,沿途见到熟识的官夫人,亦会停上闲话两句。
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灰帷马车“吁”地停了下来。
一油头粉面的小郎君一轱辘跳下车,天青烟雨扇一摆,朝不远处人声鼎沸的门口看了看,方掀开帘子半躬着身道:
“主子,今日人来的可是不少。”
杨照眯眼朝远处瞥了一眼,待见到攒簇的人头与各色绫罗,嘴角不由翘了翘,漫不经心道:“可不是?墨国师孤记得……大约是六岁时才见过一回。”
白面无须的宫人将身子弓成了一个与地平行的人墩,杨照踩着下来,腰间龙形环佩敲在金玉腰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远目凝视着消失在门后的一紫一白,负手迈步:“廪生,瞧瞧热闹去。”
房廪生眼珠儿一转,摇着折扇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白鹭书院怕容不下来人,干脆将与青山书院角门相连的一整块跑马场圈了出来,重新布置一番,高篷搭好,沿四周一圈,长安城有头有脸的,几乎每户都发了邀帖,视野最好的,自然便分散到了长安城里那些领头的高门勋贵手中。
高篷正中圈出的一大片场地上,一排十一位八仙座椅整整齐齐地列于正中,此时左右均已坐满了人。
眼尖的自然认出这些个均是白鹭书院每一课业最权威的先生,有几位甚至是某方面的巨擘。正中一位赫赫然空着,连景春来亦只能居次右首位。
杨照事先朝谢道阳安排好的位置坐了下来,左右探看,发觉都是些未曾面过圣的富户,才有些笑模样道:
“阿阳此行,安排得甚和心意。”
位置不算偏僻,视野虽比不得高篷下,却已算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最主要的是,无人晓得本该端居宫中的圣人偷溜着出了宫来。
“谢主子夸赞,道阳幸不辱命。”
“听闻道阳家中妹妹亦要一道考核?”
谢道阳露出一抹笑来:“家妹自幼便爱钻研。”言语中的自豪却是让人一目了然。
房廪生不忿地为心中女子举旗:“王二娘子此番必是魁首。”
杨照并无意掺和属下的嘴仗,视线自对面身躯昂藏的玄衣胡服上滑过,发觉这素来酷爱窄袖短打的镇国公世子难得将自己捯饬了一番,露出飒爽的神态,摸了摸下巴,想起一桩趣事:
“听闻今日这桩事,是那引起阿廷与楚世子不睦的小娘子招出来的?”
房廪生对这等风流韵事最是兴奋,眉飞色舞道:“听说是个绝色。”
杨照略嫌苍白的面上露出点兴味来,心道:不知与那日萍水相逢的小娘子比起来,两者谁更美上一些?
国师府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并辔而驰,一辆二驱,一辆五驱,在白鹭书院先后错了开来。
墨如晦有先皇特许的五驱特权,自书院后门长驱直入,她耷拉着眼皮,吐了口瓜子皮,懒怠问:
“小师妹,紧张了?”
自国师府出来,她这胆大的小师妹便一直僵了个背肃了张脸坐在她这五驱车上,小脸都快白成纸了。
墨如晦蹙了蹙眉,难得自我反省是否将小丫头逼得太紧,待要假惺惺安慰上两句,却见那泛白的小脸又恢复了原样。
苏令蛮深呼一口气,她这人便是如此,越到临事前,反倒越不怕事,眨眨眼道:“方才还有些紧张,现下好了。”
“吁——”一声,车内探进来一张皱巴巴的老人脸。
麇谷居士拉长了脸口不对心地道:“阿蛮,莫要丢了师兄的脸。”原先想好的安慰,却是一句都没说上来。
“得了,不会说话就别说。”
墨如晦神气活现地瞪了他一眼,待下马车之时,又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模样,打发苏令蛮去与同窗集合,一边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由麇谷居士搀着向考核场而去。
远远的,尚能听到麇谷的发问:“……大师姐,你何必将这事搞得这般大?倒是苦了我家阿蛮。”
“莫成日里你家阿蛮你家阿蛮地叫!……宵小暗中作祟,不如推波助澜一回,是家鹊还是凤凰,就看这一遭喽。”
苏令蛮停驻半晌,方摇头离去。
“噹噹噹——”
三声巨钟长鸣,高篷之上,除开辈分大些、权力顶尖的几位,譬如杨宰辅、王右相、静安静月公主等,其余人纷纷恭敬地起身,向场中一位高龄女子行礼。
墨如晦点了点头:“老身已是世外之人,不必多礼。”
声音缓而平,却仿佛在每一个人耳边流淌,墨如晦以声震人这一举行来,些许态度不够恭谨之人亦是带上了敬仰之色。
杨文栩拱了拱手呵呵笑道:“国师多年未见,风采依旧。”
“老了,老了。”墨如晦摆摆手,见其余人亦想说,干脆摆摆手道:“此行重点可不在老身这里,且看一看这年轻一代如何罢。”
她笑眯眯地瞥过杨照所在角落,乐呵呵地不肯再说话。
杨照神色一凛,只觉仿佛是被猛虎盯住一般,寒毛直竖,房廪生见他面色讶道:“主子怎么了?”
杨照心跳如鼓:明明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方才那一瞥,却好似看破了他行藏。他一边试图抹去心头这丝怪异的感觉,一边摇头道:
“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
阿廷:我在哪里?!
第135章 诡计多端
“咚——”
一声长鸣; 考核正式开始。
白鹭书院服紫者四十六人; 以王文窈为首鱼贯而出; 不论相貌如何,这仪态、气度俱是万里挑一; 场上不论小郎君还是老郎君,甚或小妇人、老妇人; 俱是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最后一抹春水绿缀在队尾; 款款而来。
场上的纷扬喧哗突然一滞。
这一色浓重的龙胆紫里掺杂着的那抹新绿,便似夏日清晨最宜人的一道凉风; 燥郁街头最舒爽的一碗清茶,只一瞥; 已深深刻入眼底。
小娘子纤纤细步,如若柳扶风,偏自有风骨; 行处若置身于玉殿华堂之上,芬芳自来。这一步一步踏来,便仿佛踏在人心头之上。
杨照攥着座椅的拳头“咔啦”作响,水绿仿佛自眼里穿入心脏; 让他深呼一口气。
原来,原来……
也该当是她!
“阿阳,她便是阿廷与楚方喧争夺之人罢?”用的是问句,口吻却是笃定,春水绿一贯是白鹭书院低阶女学生的制衣,最是朴素。
杨照想不出旁人; 心底又觉得理当如此。
当日书斋一别,三余月来,这位小娘子便好似被精心雕琢过的璞玉,本便貌美惊人,此时更透出一股惊魂夺魄来。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至于队尾,只觉得:她有这般美貌,便当真狂妄些无知些,又能如何?
“这便是孙儿执意要娶之人?”
楚方喧颔首,老国公不悦地看着他,哑声道:“阿喧,你且看一看,这场上,有多少人在为她神魂颠倒?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我镇国公府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楚方喧闭了闭眼睛,阿翁痛心的眼神让他心头一刺,他攥紧了拳头道:“阿翁,你从前教导孙儿,男儿当取则取,可为何……孙儿只想要这么一个,便不成?”
“若你大伯、二伯尚在,你去拼一拼,阿翁不会阻拦你。”老国公怅然地看着场中那队青春逼人的小娘子们誓师,“阿翁老了。”
老得经不起一点风霜了。
楚方喧喉头发痛,在这昭昭烈日下,只觉得浑身发冷,不堪重负。大伯母轻笑了一声,与刘洛灵絮起了悄悄话。
“拜见国师,拜见先生。”
白鹭书院统共十二门课,如礼、容两必修大课,并不要求分论高低,也无从分论,只需通过便可,此番是不计入考核的。
服紫的高阶学生们,自然也是如此。
其余十门兴趣类的课业,亦不是人人参选,十门全报,全书院只得王文窈一个;如苏令蛮这般报了八门的,已是极少见了,多数便三四门,五门已是顶天了。
于是场上便见四十七位学生,除开一首一尾手上提了最多木牌丁零当啷作响,其余人不过三四个来去。
苏玉瑶支着下巴,转身对蓼氏道:“阿蛮姐姐也不知怎么想的,报了这许多门,若哪一门没过,这考核便算废了。”
蓼氏抚了抚她脑袋没说话,眼皮子微微耷垂的双眸中,到底还是透出一丝担忧和焦虑来。纵然她这贤侄女有些本事,可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怎样想来——
都是不大好的结果。
场上,第一门已经开始唱号了。
头一门,御。
“哒哒哒哒”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穿过人群,先生们连正中那老态龙钟的墨国师都退居一隅,十四位换好统一骑装的小娘子们越众而出,将御字牌交付先生,马倌已经牵着十四匹马儿排成四列站到了场中。
跑马场被围得没有平日一半大,在这被“圈小”了的马场里御马,便格外的需要技术了。
苏令蛮目光微动,待见马倌儿整齐划一后撤,身子已经快于脑子一步,率先前跃了。
御马头一个考的便是眼力。
最终选择马匹的优劣,是先生评判的一个重要因素,苏令蛮早先便看好了一匹,孰料身子尚在半空,身后便袭来重重冷风。
苏令蛮这些日子习得的柔术便派上了用场,众人只见这身着绿色骑装的小娘子腰间以一个几乎不可能扭到的姿势躲开左右来袭,足间一踏,漂亮地回旋落在一匹黑色的烈马上。
“喝——”
烈马扬蹄,试图甩开身上之人。
此时其余人方如梦初醒一般,开始争夺剩下马匹的归属权来。
苏令蛮一夹马腹,“喝”地一声,迅速穿梭过打乱的马匹,经过王文窈身边之时,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杨照一拍椅背,不住声笑,房廪生不忿道:“那位小娘子好生无礼,竟敢如此对王二娘!”
虽然翻白眼也很好看。
谢道阳突然道:“方才那两位突袭之前,先看了眼王二娘子。”
“那又如何?”
“廪生,”杨照点了点他:“若任意一击打实了,那漂亮的小娘子不是断腿就是断胳膊,你可忍心?”
“再者,你且看一看场上其余人之间,争斗归争斗,可都是点到为止。”
房廪生犹自挣扎:“那也不能说王二娘指使的啊。”
杨照笑而不语,此事确实也只是猜测,但这般默契地对手、脚同时出手,恐怕早先便商量好了的,若非那小娘子身手了得,恐怕接下来也不必比了。
苏令蛮心中提防,便不着意靠近人群,在方寸之间将骑术玩出了花来。
一步腾挪、鹞子翻身、一字马、背腹式等,她玩得驾轻就熟,纵王文窈亦骑术精湛,可众人的眼光不由慢慢放到了苏令蛮身上来。
骑装紧缚,束出纤腰一握,绿衣小娘子肌体的柔韧性与柔软度远超常人,常常足间还踏在马上,身子却已顺着卷入了马腹,骑乘之时,呼吸几与身下烈马融为一体,马背仿佛便是她脚下的实地,跳跃、旋转——
杨照腹下发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瞳孔中仿佛燃了一把火。
谢道阳不自在地掩了掩步子,连房廪生都顾不得再看一向爱慕的王二娘,痴痴地看着场中那似乎长于马背上的精灵。
东侧一角,麇谷居士朝旁边一面目朴实的精壮汉子感慨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啊,臭小子,你险喽。”
冰击玉碎似的一声叹息,引起了旁人侧目:这粗野汉子倒有一副好嗓子。
汉子瞳孔微缩,欲拂袖而去,足间却似牢牢地钉在了地上,再见周围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跑马场。
老头子还在絮絮叨叨,却被旁边人不经意瞥来的眼神给吓住了,半晌才哆嗦了一下,“哎哟”了一声:真可怕,明明是冰,又浇油似的烧了把火。
……所以,到底是火,还是冰呢?
正想着,御课的先生已经喊了停。
十四位小娘子里,人人都已骑在马上,最劣的五匹小马驹直接被淘汰,剩下以眼力、驯马、花式和呼吸来评判,结果显而易见。
“魁首,苏令蛮。”
“探花,王文窈。”
“……”
王文窈抿了抿唇,收回面上不经意泄露出的一抹不甘,朝苏令蛮风度翩翩地笑了笑:“恭喜。”
做戏谁不会呢?
苏令蛮笑盈盈地客气了一番,手中转着刚从先生那得来的“魁首花令”——一枚小小的“御”字花字牌,刻成拇指大小的牡丹花,她忍不住嗅了嗅鼻子,竟然是沉檀香!
她恍了恍神,突然想到尚留在百草庄的冷檀丸。
第二门,射。
比起苏令蛮这等自小长在定州,活得无比粗糙的小娘子而言,长安城里这些个贵族小娘子玩得再好,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苏令蛮尚且记得那时她不过十岁光景,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因着不断发胖心中苦闷,苦于阿爹轻视、阿娘偏心,一气之下便住去了舅家在城郊外的别庄。别庄背靠长山,长山上常年狼嚎虎吼,为了引起爹娘的注意,她便挎了弓箭去长山打猎,试想着若能打到上好的狐皮,爹娘许会觉得这女儿出息——
为了皮子尽可能保证完整,她后面猎狐,箭箭都是朝着眼睛去的,竟渐渐练就了百步穿杨之术,箭无虚发。
只可惜,纵然心诚,亦盼不得一顾。
那狐皮几乎堆了别庄的小半屋子,被她心火上来一把给烧了,此时想来,委实太过浪费。
往事如尘烟。
在苏令蛮一箭快似一箭的动作中,渐渐消散了。
“咻咻咻咻咻——”
十六只靶子,每人五支箭。
服紫者报“射”课,皆有一手好箭术。
十六只靶子,几乎箭箭正中靶心,难分轩轾。
平射,淘汰六人。
曲射,箭靶由不动的靶子变成了鸟儿。
十数只铁笼子推了出来,扑棱棱数百只鸟儿左冲右突,试图冲入长天。
为了区分到时猎物的归属,每人分到的箭身底端都有各自分好的号码,譬如苏令蛮陪末,为肆七。猎壶中箭支一一检验无误,再由先生分发到诸位学生手中。
苏玉瑶此时已经坐到了罗意可身旁,两人如出一辙地睁大眼睛,不敢遗漏接下来的任何一幕。周围众人不论官职大小、身份卑贱,亦都一般模样。
“扑啦啦——”
数百只袅一瞬间被放了出来。
拉弓,射箭;再拉弓,再射箭。
机械而重复的动作,但在场众人都能发觉,穿绿衣的苏二娘子是其中最快之人,平均旁人一箭的功夫,她能射两箭,准头又好。
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笼中鸟挣命般逃得飞快,依照规则,人是不能出场去追的,不过一瞬间,这曲射便结束了。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最后猎鸟最多的,是王文窈,二十四只,而苏令蛮只有十九只。另外便是各人三四只、五六只、七八只都有,超过十只的,几乎没有。
苏令蛮直觉不对。
可地上瘫着的鸟儿却又是清清楚楚的,箭支上代表着王文窈“壹”字赫然在目,二十四只。
第136章 打假行动
扑棱棱振翅声渐渐远去。
苏玉瑶与罗意可两人一人一张小杌子坐到了两家大篷相接之处; 拄着下巴不忿道:“阿蛮姐姐此番是要比不过王二娘了。”
罗意可笑道:“你之前不还说; 只要你阿蛮姐姐莫输得太难看就成?”
不论如何; 第二名也是稳的。
“那不一样。”苏玉瑶转头朝旁边大篷里端坐着的苏文湛问:“大兄,你说是不是?”
却正好瞥见苏文湛面上奇特的表情:“大兄?”
苏文湛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朝场中瞥了一眼; 苏玉瑶正奇怪着; 却听一道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
场上射课的先生已经站了起来; 伸手从座旁的笸箩里取了一个沉檀花字牌,正欲唱名; 却听一道娇软的声音道:“先生; 且慢。”
方才还安安静静杵着的绿衣小娘子越众而出; 朝正中先生们所在鞠了一大躬; 才道:
“学生有疑惑,请先生慢来。”
景春来眉眼不动:“何事?”
今日观赛之人已有少年人嘘她:“苏二娘,莫要输不起嘛。王娘子可是京畿第一才女; 你输给她不冤。”
周围稀稀拉拉响起了一阵笑。
不过前头高门大户的篷内; 却是一片安静。
杨文栩朝仅次着自己的帐篷乐呵呵地捋了捋胡子:“右相; 你觉得今日这射一道上,是你女儿赢面大,还是这位苏二娘子赢面大?”
王溪面色泰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阿窈输了,便当是受个教训;赢了,自然更好。”
却听场中绵软女声话中透着一丝冷意,她指了指地上染血箭支; 道:“学生认为,有人作弊。”
话音刚落,已是全场哗然。
“简直是不知所谓!”已有一迂腐文官气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拍椅喝道:“箭支事先由先生一一过目,再投掷入壶,不论选箭还是射箭皆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作弊?”
墨如晦手抬了抬,哗音渐弱,示意苏令蛮接着说。
苏令蛮微侧了侧身,她如今早已瘦了下来,鲜嫩的水绿骑装将她那张俏丽精致的脸衬得如春桃一般。
“事情便出在这箭支上。”
她足间一错,人已经快速行至王文窈身旁,指尖一挑,还不待其反应过来,便将她背上箭壶给卸了下来,王文窈惊呼了一声,怒瞪着她:“你干什么?”
苏令蛮歪着脑袋朝她调皮地眨眨眼,甩手便已经将王文窈的箭壶呈到了射课先生的台上。
“还有一事,需拜托景先生。”
“你说。”
“能否请先是派人将周围散落在地的箭支全数堆到此处?”
因不得跑出马场,散落在外的箭支并不算多,连到内场落地的箭支全数集中到一块也不过一会,甚至捡拾箭支之人还贴心地将每一个人所属箭支都分了开来。
苏令蛮身前竟一支空箭都无。
在场人先是倒抽了口气,渐渐有些脑子活的已经回过味来。
王文窈身前约莫十六支空箭,其余人七八支三四支不等。
“请先生数一数,王娘子壶中箭支数目。”
场上连到周围看客渐渐都静了下来,王文窈咬了咬唇,上前一步道:“苏二娘子何至如此较真?”
苏令蛮浅浅一笑,看着她便跟看个不懂事的孩子:“白鹭书院素来讲究治学严谨,既有疑虑,还是当场弄清的好,以免旁人无端猜测,你说对么,王二娘子?”
那边几位先生一道起身帮着数,已经将王文窈箭壶中数目数清了:统共七十八支。
有心算快的,将这数量在脑子里过的一遍,登时惊讶地喊了出来:“一百一十八支!”
属于王文窈的二十四只鸟儿,十六支散落的空箭,加上箭壶中七十八支未派上用场,统共一百一十八支——而每人派下的箭壶中,本该只有一百支箭支才是。
可不论是箭支入壶,还是标记检查,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论理,是没有机会动手脚的。
但——王文窈整整多了十八支。
仿佛油滴入锅,炸出一堆轰鸣,全场窃窃私语声不断,落在王文窈与王右相面上的目色,纷纷带了点打量与质疑。
杨文栩呵呵一笑,亲切地朝旁边亲切地道:“右相,老夫这回正巧多带了一顶幕篱,一会回去借你用用?”
王溪不置可否,俯身取了茶盅轻酌润一润喉方慢条斯理道:“我家阿窈,可不会行此下作之事。”
话音方落,场上王文窈已经举手叫停:“且慢。”
“既然是查验作弊,自然没有只有查验我一人的道理。”王文窈面上快速地闪过一莫受伤,因她对外一惯是优雅淡然的,此时难得露出一丝脆弱,便格外惹人不忍。
“请先生将每人的箭支都重新查验过。”
这提议实在太合情合理,于情于理都不该否决。
景春来和另外九位先生,不辞劳苦地重新将另外九人的箭支悉数统计了一遍。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苏令蛮与另一位陈六娘前者多了一支,后者多了两支,还有两位小娘子一个少了九支,一各少了十一支。
相加起来,总箭支数倒是相同的。
苏令蛮一眼便认出,那少了箭支的两位小娘子便是之前御马时偷袭自己的。
“怎么回事?”
房廪生兀自停了扇,今日这连番事,他怎么就看不懂了?
谢道阳心知他是一叶障目,若跳脱出来看,事情反倒好理解的很,只是……
杨照指尖点了点示意一旁人添茶,一边悠闲地道:“廪生,你阿爹后宅干净,是以你不清楚女人的手段。只孤没想到,这王二娘子倒也是个趣人,这般一来……”
不发现,她便是当之无愧的魁首。一旦发现,将水搅浑,便谁都说不清了。
场边麇谷居士几乎将临行前贴的山羊胡子全给扯没了,见旁边人还老神在在地环胸看戏,忍不住迁怒道:
“臭小子,看什么看?都怪你,我家阿蛮才受这份罪。”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的妇人,除了阿蛮便没一个好的。俱是黄蜂尾后针,毒得很,冷不丁便蜇人。
“信伯,你错了。”精壮汉子压低了声线,晴朗中带一点沉郁的性感,他难得肯解释两句:“王二娘生来好强,谁来抢这个魁首,都是撞枪口之事。”
言语中透出一股漠然。
麇谷挠了挠后脑勺,几乎将脑后的三千烦恼丝给撸光了,甩袖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脑子都怎么长的,尽是些弯弯绕绕,烦。”
精装汉子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漂亮的丹凤眼仿佛映着头顶天光,潋滟寒霜。
麇谷滞了滞,埋怨的话登时便说不出口,又憋回了肚子里。
见他胡子拉杂,一身不知穿了几日的黄绸衫胡乱裹身,便跟街头的流浪汉似的,忍不住捏着鼻子往远处挪了挪,幸灾乐祸道:“阿廷,你为了看次比赛,牺牲委实大了。”
谁都知道威武侯杨廷自小锦衣玉食,衣裳就从没有穿过夜的。
汉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再不肯搭话。
依着白鹭书院在外的名声,此事在此时打住便最好。
可苏令蛮从来不是和稀泥的性子,两波比赛下来,她算是真正看明白了。
王文窈这是与她杠上了,不论因着什么缘由,使出的手段却很是卑劣,并不肯堂堂正真与她一较高下,对这等人,苏令蛮一向都瞧不太上——
再想起从前在定州之时的自惭形秽,便跟吃了苍鹰似的,噎得慌。
她基本无视周遭目光,俯身在那两位偷袭者的箭支堆里一边摸了一支,大拇指与食指捏着箭杆底端轻轻一碾,一层薄薄的刻着本人数字的皮便从箭杆脱落,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箭杆上刻着两个“壹”字。
苏令蛮一连捏了许多支都是“壹”字。
其余八人箭杆纹丝未动。
场上已经彻底的静了下来。
不论如何说,这两位射箭的不论存着什么心思,起码是捏了箭杆底部薄薄一层皮不怀好意的。
王文窈双节微颤,目光闪烁,却听:
“扑通——”
“扑通——”
几乎是同时,两道膝盖落地声扬了开来,两位少了箭支的紫服小娘子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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