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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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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倒是真闲……”
  苏令蛮方走至花厅外游廊下,便看到厅内乌压压十几人在座。
  满座高朋,或短褐穿结,或宽袍大袖,或裙裳袅袅,这些人各个都长了一张好脸,纵有些看得出年岁不小,可亦是风度翩翩,男儿俊俏、女儿貌美。
  莫旌与林木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拜见二娘子。”
  一眼都不敢乱瞄,只心里头叫了声乖乖。
  墨如晦第一时间便发觉了厅门口的小娘子。
  素淡青衣,青灰麻衣外罩,浅一色的齐腰襦裙,纤腰一握,裙下细细尖尖的一双细布皂履,当年她拜入鬼谷门下时,便也分了这么一套,此时再见,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墨如晦走神不过一瞬,便又拉了回来。
  心里已是知道这必是师傅极满意的“关门弟子”了,到她这个年龄,早已不会吃味,可待看见小师妹露出那张俏生生的脸儿人,仍是忍不住磕着了牙齿,心底“哎哟”了一声。
  青灰粗麻衣,寻常人穿来,约莫就是地里刨食的农妇,气质好些、长相俏些的,也会被拉低了容貌值,当年她穿着便跟套上了麻袋似的,师傅嘲她“村里一支花儿”,自此小花儿便成了“爱称”。
  可这小娘子身量高挑,胸脯鼓鼓,面皮子白净透亮,竟这暗淡的青灰穿出了山水的隽永来,这般亭亭一站,便似成了浑然一景。
  桃花眼盈盈若水,尚透着小娘子的新鲜活泛气,眉眼口鼻无一不精致绝美,若世上真有玄仙,约莫也就这般模样了。
  墨如晦从前还觉着自个儿容貌上上佳,深受上苍眷顾,如今却仿佛受了一记重拳,觉得自己大约是老天爷随手用泥捏的,那头才是亲的。
  她有点明白鬼谷子为何要打算“关门”了——
  而与此同时,厅内同门大多是心有戚戚焉,默默地注视着轻移莲步进来的小娘子。
  经过书院“容”一课一个多月的熏陶,苏令蛮此时的站姿、走态几乎已挑无可挑,她生来便对肢体这一块格外有天赋,此时徐徐走来,只让人觉得:这人大约是世代书香贵族方熏陶得出来的娴静高雅。
  鬼谷子已经殷殷起了笑意,招手道:“小阿蛮,来。”
  苏令蛮暗自舒了口气,她今日一大早特特去了外庄寻绿萝梳妆打扮,拖到此时方好,显见是没有因乱蓬蓬的头发丢人。
  “师傅。”
  走至鬼谷子座下,她跪下,额头触地行了大礼。
  麇谷居士起身给苏令蛮递了一茶盅,官窑出品的青花瓷盏握在手中,薄胎尚能觉出茶水微温,苏令蛮起身跻坐,双手将茶盅举过头顶一寸,又施了一礼:
  “师傅喝茶。”
  鬼谷子慈蔼地看着座下小弟子,笑眯眯地接了茶盅,满饮一杯,这拜师茶,便算喝完了。
  苏令蛮早先接了麇谷通知,也清楚师傅这人顶顶怕麻烦,那些个三跪九叩五烧香的大仪是嫌烦的,简简单单喝盏敬师茶,便算入门了。
  鬼谷子双目微阖,难得正襟危坐,同门们亦屏气凝神,知道这是每一个入门之人都会有的“福利”——批命。
  杨廷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厅内跻坐的小娘子,目光微动。
  正一片静谧间,一道柔美的声音至外而来,近十多丈的抄手游廊里,女郎袅袅婷婷而来,步子却半点不慢,两三息的功夫便到了花厅门口,半点不见外地走了进来。
  “师傅。”
  女郎年约三十几许,一袭曳地红梅拢烟裙,裙摆散开烟笼雾罩似的,褪去小娘子的青涩,更有股熟透的韵味。一双杏眼微弯,笑时便觉得甜得盛了蜜一般。
  墨如晦已经惊喜地站了起来:“阿思!”
  鬼谷子被打断也不恼,笑呵呵地抬头,蒋思娘已经乖觉地住了口,站到一旁:“师傅,对不住,你再来一回。”
  麇谷居士冷哼了一声:“焉知你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
  蒋思娘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你这个无聊的臭老头?”
  “成了,信伯,阿思,等师傅批完再吵。”
  墨如晦难得地对堂下睁着一双雾煞煞眸子的新任小师妹起了一点愧疚,蒋思娘是她带回来的,回来时机……很不巧啊。
  玄门一道,最是讲求时机、变数了。
  差了一毫一厘,结果都会失之千里。
  鬼谷子挥手道:“不必另算了。”
  他敛容肃目,从首座上居高临下地看来,眉眼便天生带了悲天悯人的模样:“卿本凤命,奈何一足落地,徒惹邪肆作祟,以至命运多舛。生有三劫,一劫已渡……”
  苏令蛮猛地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却一眼撞入了杨廷暗潮翻涌的双眸里,他沉沉看着她,似是要钻头皮肉筋骨似的看穿她。
  若她是凤命……
  杨廷是帝命……
  苏令蛮一时不辨心中滋味,却听头顶鬼谷子道:“若渡得过,自然姻缘美满,余生安康。若渡不过——”
  鬼谷子咳了一声,面上生气显见弱了下来。
  墨如晦唬了一跳,鬼谷一门中,真正能入得玄门的,除开师傅,便她一人,清楚不能继续,忙起身扶了他:
  “师傅,慎言。”
  苏令蛮叩首,虽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幼时走街串巷的老道亦常唠叨一句话:世有常伦,不当破之。
  “师傅,不必再言,阿蛮……明白了。”
  蒋思娘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扶过鬼谷子道:“师姐,你先在此主持,我扶师傅回去歇息。”
  麇谷居士喏喏难安:以前批命之时,师傅至多不过两句,逢清微才多了几言,可到阿蛮这,批语长了许多不说,还劳神劳力,不该啊。
  杨廷亦上前几步,目露关切,问墨如晦:“师傅他……可还好?”
  墨如晦心跳如鼓,可每逢与师傅相涉之事,便是一团迷雾,从前阿廷的命数是,如今阿蛮的命数……
  亦是。
  她摇头道:“许是要休养一段时间,小师妹,此事与你无关,莫要被阿思影响了心情。”
  命之一道,玄之又玄,师傅这般,似是折了元气,但也实在怪不得小师妹。
 

第126章 一诺千金
  墨如晦这个大师姐; 当的还是极有门道的。
  自鬼谷子离去后便撑起了场子; 带着苏令蛮将在场的同门们都一一介绍了个遍; 连同搭头王沐之一块。
  这些同门们亦有资质平平、至今仍碌碌无为的,或也有个子行业内拔尖的,譬如做到了皇商的赵贾; 乐师袁礼袅等人。
  苏令蛮还在里边发现了一个故人——
  “马掌柜的?”
  麇谷居士乐呵呵地看着阿蛮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墨如晦奇道:“小师妹你认识马师弟?”
  苏令蛮眨了眨眼; 不太能确定眼前这身形颀长、眉眼带媚的马元是否就是定州那个其貌不扬的马掌柜; 委实是……差距太大了。
  “大约……大约是的。”
  马元朝她眨了眨眼睛:“小丫头; 不认识我了?”
  从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里; 苏令蛮终于确定了这便是当日自己拿了信物去寻的掌柜。虽说早前就知道了他是易容,可从一个五大三粗的糙野汉子,变成这么一个勾人的美郎君,虽说年岁大了些; 可跨度也……未免太大了些。
  “马师兄,你的阿红呢?”
  阿红是那只角鹰。
  马元登时便眉飞色舞起来:“信伯不让带进庄子; 阿红被我放林子里飞呢。”
  麇谷居士哼了一声:“上回让你带,你那臭鹰将我外庄里一条苗圃都扇烂了。”
  墨如晦亦是一脸悻悻; 那只角鹰在天上飞时,远瞧着尚算乖巧,呆一块便实在太淘气,上回将她兴起买来送人的羊脂白玉簪都给摔裂——
  可人又不能与一个畜生计较。
  麇谷居士却趁机提起了另一桩事,他早先将马元一块忽悠着回了京畿; 便是为了今次,搭着他肩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话却是对着苏令蛮说的:
  “阿蛮,你上回不是与我说,在书院里,舞艺一门还有些欠缺么?”
  “马师兄的柔术可是拔尖的,不论是雅乐舞、文舞、武舞还是胡旋舞,他都是一绝。”
  苏令蛮立时便想起从前居士便提过一回,只后来忙忙碌碌一直未能成行,没料到现在还记得,舞艺一门在书院中,她确实进步不大,从前全无底子,而习武又是一项硬功夫,而舞艺中除了武舞,大多数还是讲求柔美的。
  她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模样:“舞艺一门着实难当,只不知马师兄可愿指点一二?”
  鬼谷门中弟子,大都是这般过来的。
  除开头先五个大弟子,被鬼谷子亲力亲为地带到大,其余大都跟后娘养的一般,想起时便被点拨两句,平日跟城外野地里自生自灭的小草没甚两样。
  索性鬼谷门生有天然的优势——
  他们有一整栋图书楼:鬼谷子在这一项上并不吝啬。
  不解时,还能找同门解惑,天赋顶尖如马元,便能靠着一栋图书楼与偶尔的点拨,成了某一门道的拔尖人物。前带后,大拖小,渐渐的,在懒散的鬼谷子带领下,竟也很催生出了一拨人物。
  是以,苏令蛮此时的提议或者说请求,门人几乎是司空见惯了。
  马元还在犹豫,墨如晦却不无好奇的问起苏令蛮书院之事。她自多年前丢开手后,已有多年不曾过问了。
  苏令蛮将书院大体情况道了遍,说到低、中、高阶学生的壁垒,墨如晦不禁拧起了眉毛:
  “我当年一力督造书院,不过是为了天下女郎求一个启智,莫要只知侍奉儿郎,没料想如今竟也分了三六九等。”
  苏令蛮却接受良好:“三六九等倒也不算,相宜的竞争机制,能使得学生不致懈怠,常存进取之心,只是……”
  “只是什么?”
  “规矩有些刻板。”
  苏令蛮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她几乎是听着墨师姐的传奇长大的,素来敬仰她,此时要提议便觉喉间发紧:
  “初升中、中升高,一年考核一次,可若是天赋型的学生,早先便有了高阶学生的实力,偏偏非要老老实实在初阶呆一年,中阶待一年,方能上得高阶课,岂非平白蹉跎了两年岁月?”
  女儿家青春珍贵,韶光易逝。
  墨如晦却是露出了然的笑,伸手摸了摸阿蛮的脑袋,亲昵地道:“小阿蛮,是不是初阶课已经学会了,不想再上了?”
  苏令蛮还未及摇头,墨如晦便大包大揽地道:“这简单,我这便修书一封给阿来,往后书院但凡有想升阶的,由各科先生签字允许后,便自可去衅阶,成,便升,但若不成,自然还留在原处。”
  “师姐,你又胡来!”旁边那袁礼袅娇声笑道:“莫说旁的,这不是给先生们增加负担?”
  “啊对了,阿袅,师姐我险些忘了你也是书院里的先生,”墨如晦抚掌大笑:“尔等平日授课,自家学生什么水平难道不知?若成,给人一个机会,若不成,你不签名便是。”
  苏令蛮好奇地看着袁礼袅,她在学堂里不曾见过有这一位,袁礼袅却是知道她的——
  毕竟不论是十八学士,还是漱玉阁争执,在茶余饭后里,都是极好的消遣,只是没想到,从前的谈资成了今日的小师妹罢了。
  她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格外“艳压群芳”的杨廷,心道果真是好戏连台,嘴上却道:“信伯,你这庄子凉快,反正书院里开了两月的避暑,我闲着也是闲着,便到你庄子上小住一会,顺道教教小师妹乐理?”
  麇谷居士悻悻道:“那你夫君怎么办?”
  袁礼袅怅然叹了口气:“上回杨师弟从我夫郎那借了一株十八学士,回头还了两盆九重紫,我夫郎眼里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原来袁礼袅年少成名,后任了白鹭书院高阶乐课的先生,与那“花痴”杜工部是难得的一对恩爱夫妻——
  苏令蛮一边惊诧于这般巧合,一边又对那日杜工部格外慷慨地借花行径理解了。
  有这么一重关系在,加上威武侯的权势和名堂,不借才是怪事。
  不过:“多谢袁师姐,可阿蛮未报……乐课。”
  苏令蛮羞赧道,难得袁师姐主动提议,偏她当初没报,孰料袁礼袅半点不介意:
  “小师妹报没报,我自然是知道的。”她当时听到传闻便想去见一见能让杨师弟垂躬的小娘子,孰料反倒是如今在这见到了。
  果真是名不虚传的貌美。
  “不过报与不报,跟学与不学并无联系,莫要学书院里那些个小家子气的家伙,本末倒置,考核虽是重要,可亦不重要。”
  到得袁礼袅这个位置,自然是已经不重要了。
  可苏令蛮却并无这个底气,考核便似高悬头顶的利剑,无时无刻不督促着她鼓足劲努力。纵然不曾想过一定要得魁首,可到底是不愿输于旁人的——
  墨如晦拍拍她:“便当是个消遣,好歹乐理通一通,这舞艺才能学得好,阿元,你说是不是?”
  马元一愣,他还未想好,大师姐怎就先替他应了?
  苏令蛮却支着下巴思索开来,这一月的舞艺课,她自认肢体舒展,先生要求的姿势无有不应,偏常常得来“狗屁不通”的四字批语,莫非是因乐理不够通的缘故?
  一方赶着一方半推半就,麇谷在旁敲边鼓,直接便说好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练柔术,至于袁礼袅便负责在旁弹弹琴,唱和番便罢了。
  花厅内众人吃茶寒暄,相熟者闲聊上小半个时辰,眼看日已中天,便一窝蜂地去小饭堂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食,便各自腆着肚子回家。
  最后留下者,亦不过寥寥几人。
  杨廷斜了王沐之一眼:“王仲衡,你还想赖在百草庄不回家?”
  两人但凡对上,便跟孩子似的。
  王沐之这才收了胸前的扇子,嗤笑道:“清微,这百草庄你开的?居士,是不是?”
  麇谷居士早已拉着阿蛮走远了,并未搭理他。
  墨如晦旁边特地置了温泉庄子,并不爱在这满是蚊虫的山野田林多呆,见师傅并无大碍后,便骑着高头大马回了自家庄子,言明日再来。
  王沐之视线在前边那青灰麻布的小娘子身上打了个转,才收起笑慎重问:
  “清微,你当真欲娶苏二娘子为妻?”
  杨廷抬头望了望天,今日的太阳格外烈,耳边蝉鸣阵阵,听得人心底燥得慌。
  他扯了扯襟口,淡淡道:“仲衡,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便与你透一句底。”
  “有圣人在,你我两家绝无可能联姻。”
  王沐之袖手道:“你与我大兄,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今日先生批命,你可听见了?凤命,啧啧。”他眯起眼道:“不过你且放心,先生的规矩,我懂。”
  鬼谷子批命,应命之时,方能朝外透口。
  王沐之这人,身为王家二郎,既不需担祖业,亦不必承父业,素来是我行我素的性子,眠花宿柳、狂浪放达,虽有许多毛病,但有一项好处:
  一诺千金。
  他既应了不会说,便连最近的亲人都不会透一句口风,杨廷信他。
  “说吧,你今日来这一回,究竟是有何话要传?”
  听闻王沐之新近得了个舞姬,武姿曼妙,正是得宠,如今放了新宠来观礼,未免不符合他的性子。
  王沐之眨了眨眼,才道:
  “没甚话要传,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最近谢道阳在找一个人,据说是在书斋里碰见的,貌美非常。”
  

第127章 蝉鸣声声
  拜师前与拜师后; 最大的不同; 对苏令蛮来说大约便是头上多了一堆师兄师姐。而师傅依然做足了神出鬼没之态:
  除开每日清晨醒来时; 窗前必有的一枝滴露百合。
  苏令蛮当然深受困扰——然而这困扰并未持续太久,便被接踵而至满满当当的课业挤没。
  许是鬼谷子已经许多年不曾出山收徒了,上一个还是六岁的威武侯; 如今轮到苏令蛮这个娇滴滴看似好捏的小师妹,师兄师姐们一腔无以为继的热情便悉数灌到了她头上——
  而他们的表现也格外不同,寻常人家是小幺最受宠; 轮到苏令蛮便是各种填鸭式的课业灌输; 生怕她出山了后受到歧视与欺压; 丢了鬼谷门脸一般。
  甚至连一开始表现得格外不情愿的马元亦是如此; 进入状态特别快,每日卯时一刻便准时候在苏令蛮小院中,督促她练习柔术:
  而此时,往往还是夜空茫茫; 星子闪耀。
  早先麇谷居士所教的锻跑、拉筋早就弃之不用,改练马师兄所教的柔术。
  柔术属鬼谷门武道的分支; 并不算正经武功,要当真打起来; 马元未必能打过苏令蛮,可若是比肢体柔韧度和恢复力,后者便远远不及了。
  以至苏令蛮头一回见马元“妖妖娆娆”地跳了一曲掌上舞之后,只能瞠目结舌地鼓掌,只觉从前自己果然是那井底蛙; 难怪居士曾经说过前朝柔姬单凭一曲掌上舞,便能后宫独宠多年。
  与之比起来,书院教舞课的先生,倒显寻常了。
  不过——看着马师兄的粗狂腰身,苏令蛮忍不住脑子一抽发问:“马师兄,您这般粗腰如何能扭出西柳垂绦还毫不违和的?”
  此后第二日,马元的训练变本加厉自是不提。
  柔术头一桩,是拉筋提骨,居士许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日,从前交与她的那套便是打基础的,练了小半年,此时已算是入门。
  苏令蛮本还得意,不过,到马元口中却是嫌弃得不行:“小师妹,这柔术的最佳年龄是四五岁幼童,你这一把老骨头,硬,太硬!”
  那双妩媚的长眸斜睨过来,仿佛含嗔似的水波,手下却是毫不手软:
  一口硬,咔啦——
  两口硬,再咔啦——
  苏令蛮登时便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要不好了,此时也顾不得形象,眼泪鼻涕一把下:“马、马师兄,轻、轻些,小师妹真要断、断了……”
  “断?”
  “断不了!且安心!”马元幸灾乐祸地送来一方娟帕道:“呶,你袁师姐送来的,还有一句话赠你:吃得苦,方为人上人。”
  小丫头哎,撑着吧。
  为了尽快打开苏令蛮“长硬了”的老骨头,麇谷居士还另行开了方,配合着马元,每次拉筋提骨后,便泡这药浴,早晚各一回,不论是练时如何惨烈,这药浴一泡,便立时满血复活。
  以至于苏令蛮每日便在这煎熬中度过,一时间也顾不得去思考其他:当然,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仿佛是骨头都被提纯过一般,不到一个月,苏令蛮已经能轻易做出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动作,连体态都有显著的提升,纤腰更似蒲柳,甩袖、投足,已出韵味。
  此时再行来时,便真正算得上是“体态轻盈”“莲步姗姗”了。
  除开早晚各一个小时的柔术外,苏令蛮吃完朝食,便需去麇谷居士的院子继续学习一个时辰的医术——
  但出人意料的是,蒋思娘竟然提出与麇谷居士一块,授她辨毒之术。
  此时苏令蛮方知,蒋师姐竟然是一个毒医。
  与麇谷纯粹的医道不同,她信奉的是以毒攻毒,制毒之术一流,教起辨毒之术来时,比之居士更得心应手,制毒更是信手拈来。
  因着杨廷之前的提醒,苏令蛮始终对这蒋师姐抱有戒心,可观她教人,又十分尽心尽力,实在不像是对她有歹意的。
  蒋师姐这人,在苏令蛮看来,亦是十足的奇怪,与居士一般十分任意,心情好时,无有不应,心情差时,翻脸不认人亦是常事。
  凡与居士呆一块,两人常常会闹得鸡犬不宁,以至于苏令蛮这学医之路平添了许多坎坷,逢上蒋思娘迁怒之时,还会加些料,让她哭笑不得。
  在这鸡飞狗跳里,她的辨毒之术倒是提升得非常快,虽说没甚解毒本事,可何种食物、药材相冲,却是一眼就能辨出,按蒋思娘的原话便是:
  “小师妹但凡往后宅里一插,任谁也暗害不动你。”
  跟着麇谷便是继续研习针灸之术,人体统共七百二十穴,经络相织,本就复杂无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苏令蛮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绣技亦一根绣花针,但凭眼力与手指灵活度,与针灸两者相合,是互相促进的。居士欣慰言道:“当年老夫为了练习手指灵活度,亦偷摸着练了一阵的缝缝补补。”
  又引起了蒋思娘的一顿冷嘲热讽。
  练完一个时辰的医毒,苏令蛮便会捧着誊来的两本厨艺册子去小饭堂去帮厨——
  厨娘并非鬼谷子门下,长了一张白胖面孔,可那手艺,却是连鬼谷子都称道的。
  她做的吃食并不一味精美,反是讲求五味调和,刀工甚至还比不得苏令蛮,但每逢吃下,便能让人生出意犹未尽、幸福舒坦的感觉来。
  苏令蛮虚心捧着册子请教,与厨娘一块研究新菜式,渐渐,苏令蛮做出的新菜式亦能上得了小饭堂的食单,尤其一道芙蓉软玉面颇得众人欢喜,麇谷与蒋思娘尤其喜欢点。
  午时消完食,便去浩海楼消磨上半日。
  浩瀚楼藏书万册,苏令蛮日日读来,只嫌时间不够的。
  鬼谷子为了苏令蛮,特意着人将二楼东侧清出一块空地来,临窗置上一张长几,附上笔墨纸砚、茶水糕点若干,自在学习。
  若要小憩,长几旁还有一张藤木椅,眯眼浮生半日,沐浴浩瀚书香,算得上极为惬意了。
  当日麇谷来见,都忍不住不平道:“师傅当年对我等,果真是路边杂草,哪里有这般精心伺候。”
  糕点还是每日快马从京畿从百味斋送来的。
  苏令蛮默默看着二楼窗外透进来的一点绿意,轻轻道了声:“错了。”
  不是师傅。
  声音太低,以至麇谷完全没听到。
  她躺在榻上,窗外蝉鸣声声,渐渐阖上了眼睛。
  杨廷进来时,便见到这么一幕。
  小娘子青衣黑发,半倚藤椅,清风拂过芙蓉面,白净的面上长睫微颤,一丛绿意悄悄探进窗来,在其面上落下一片阴影。
  在这个午后,静谧的与世隔绝的书室,杨廷突然觉得心间仿佛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有一点点痒,有一点点……蠢蠢欲动。
  他默默地坐到她对面,将一包尚且冒着热气的糕点置于桌上——
  这一月里,杨廷做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苏令蛮仿佛有预知般睁开了眼,眸光若水,落在杨廷身上时仿佛含情:不过两人都知道,这是假的。
  “侯爷来了?”
  她依然不肯称他为师兄。
  杨廷点头:“今日朝中没甚事。”
  一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镂刻精美的木盒,其上一枝红梅栩栩如生:“幸得十两沉檀,今日便以这沉檀制香。”
  沉檀?
  苏令蛮思及上回自苏令娴那得来的五两沉檀,最终因种种原因没还给舅舅,尚在定州家中,如今这威武侯竟然想以这价比千金的沉檀制香?
  思及他最爱的龙涎香,便又觉得不如何了。
  她懒洋洋地支着下颔,见杨廷从桌肚里将制香的物件一样样取出来,如常一般一言不发地开始取材、碾碎、调和前香,突然插话道:
  “侯爷何必如此屈尊降贵来教阿蛮调香?”
  杨廷手顿了顿,待前香和好,炼蜜和匀,又加脑、麝捏成丸,玉雕似的十指在暗色的丸下,更显出剔透的质感来。
  动作毫无挂碍,光光看其调香,便仿佛是一种充满了美感的艺术,甚至比之书院的先生,更有些行云流水的韵味。
  杨廷将捏好的十来粒蜜丸放在一旁小小的一个钵上,隔着一层细密的铁网,其下是幽蓝的火焰。
  待幽幽的冷檀充溢在这书屋一角时,杨廷才停住动作,一边将手就着清钵濯洗,一边淡淡地道:
  “师傅的关门弟子,总要关照着些。”
  “可侯爷这般教人,阿蛮委实还是头一回见。”
  未时三刻来,教完便走,全程一言不发,实在不是当先生的料。
  鼻尖的冷檀香仿佛将苏令蛮也柔化了些,她抚了抚盒盖上的吐蕊红梅,唇角的笑便仿佛含了一点蜜似的,话里的锐意,却让杨廷难得地蹙眉:
  “可是师傅那日批的凤命让侯爷为难了?”
  举棋不定,想示好,却又硬邦邦的。
  杨廷掀唇笑了声:“二娘子,命这东西,变数太大,此一时彼一时,本侯更信自己。”
  “今日这香,烧制上一个时辰便可熄了,对了,本侯加了些细辛与茅香,有些驱虫之用。”
  苏令蛮睨他,半笑不笑地讽刺:
  “前日阿蛮说山中多虫,侯爷……,莫要告诉阿蛮,这是巧合?”
  她撑着长几坐起,猛地靠近,两人鼻头挨得极近,眼对着眼,苏令蛮笑问:
  “侯爷,那日师傅批完命,你便日日来这浩海楼教阿蛮制香,莫要告诉阿蛮,这也是巧合?”
  “侯爷,你在怕,究竟是……怕什么?”
  杨廷鼻尖微翕,瞳孔在她冲来一瞬间放大,鼻尖的冷香突然迷惑了他,他半茫然半怅惘道:
  “圣人……”
  话未完,他仿佛意识到什么,闭住了嘴,狼狈地后退一步,未用完的沉檀哐啷一声落在了地,杨廷未顾及捡,人已经匆匆到了门口。
  苏令蛮袖手漠然看着他,却见杨廷脚步顿了顿,沉声道:
  “滇地有流民作乱,明日……明日我便将率军出发,此后,你清净了。”
  说罢,头也没回地走了,玄色衣摆在楼梯口一闪而没。
  苏令蛮转身,默默朝仍在钵上熏的香丸子看了会,突然嗤笑了一声。
  窗外蝉鸣阵阵——
  知了。
  知了。


第128章 绝世神棍
  是夜。
  衣料窸窣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 苏令蛮机警地睁开眼睛; 厉声喝道:
  “谁?!”
  手已经牢牢地握了住枕下的匕首; 自当日离开定州之际,苏覃不知从何处得了这么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兵,被她一直随身携带。
  熟悉的一点孩子气的声音传了进来:“阿蛮师姑; 是我!”
  狼冶?
  苏令蛮起身将外袍披了,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果然是狼冶; 猛地拉开门栓; 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芙蓉面上; 她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阿冶; 这般晚了,你来作甚?”
  狼冶从怀中掏了本小册子默默地递过去,苏令蛮狐疑地翻了翻,昏暗的光线下; 看不清字形,忍不住问:
  “这是何物?”
  狼冶环胸将苏令蛮上下扫了一眼; 继而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这便要问师姑你了。”
  “杨小郎君大半夜的便着人将我从床上挖起来,强塞了本册子; 说送于你,这般不顾宵禁地出城来,我怕是什么要紧事,便赶紧给师姑送来了。”
  苏令蛮翻册子的手一愣,半掩在月色下的面色看不清:
  “杨廷师兄?”
  “可不?”
  狼冶一摊手:“也不知是什么要紧事物; 宵禁出城,可是要去找他阿爹要牌子的。”
  话到此,他面上的神色便有些诡异:“师姑,照我看……这杨小郎君恐怕对你不大一般。”
  苏令蛮眼前顿时浮现那散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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