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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签-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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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问道:“丑时?那个时辰阿卯在哪里?”
韩光说道:“我问过同屋的丫鬟,说当时阿卯得病,早就回了房歇息,当时桃花就睡在她一旁,彻夜守着。所以依据宋大夫和鱼翁的话来看,阿卯是清白的。”
“二哥真是好偏袒这个丫鬟,就凭区区仵作的一句话信了这丫鬟,难道她不会收买宋大夫?”
宋大夫最恨这种污蔑,气道:“三小姐这是什么话,我记得阿卯姑娘被关进柴房后,就由人一直看守,你去问问那看守的人,我有没有近身柴房三丈内!”
“那她也可以假手于人,比如……”韩嫣指向谢放,“比如他,我知道昨晚你去过柴房,还支走了看守的人。”
谢放看了看她,说道:“府里的人都知道宋大夫和我全无交集,我也囊中羞涩,既求不了人情,也无法赠与金钱,更何况宋大夫为人耿直,品行高尚,怎么会做这种事?”
韩嫣见这堵墙推不开,便道:“那你昨晚支走下人做什么?”
满屋的人都知道为什么,谢放喜欢阿卯的事早就不是秘密。阿卯也微微屏气,想知道他会怎么答。
一会就听谢放说道:“谢放也想知道三姑娘为什么会让婢女送饭给阿卯,还有肉有菜。”
韩嫣惊了惊,墙没推倒,倒是往她这边轰然倒下,她再不敢正面战谢放,这人就是条毒蛇,会狠狠地咬你一口,你不跑,就等着被他缠死吧。
“嫣儿你为何要送饭菜给阿卯?”韩老爷问道。
韩嫣也不笨,既然被谢放捅破,那也没有办法掩饰,否则他大概会搬出厨子,捉到那送饭的婢女来当面对质,到那时候更糟糕,她回神说道:“嫣儿是恨她杀了雪儿,但是听闻她病了,如果死在了柴房,那我就死无对证,雪儿也不会瞑目,所以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要将她养着,直到查出真相的那一日。”
话说得好听圆满,谢放也没有再多言。眼神从阿卯脸上扫过时,也见她看来。
说不出的神情,似乎人生的七情六欲全都释放在了明眸中,一记一记地拨他心弦。
宋大夫本不想多事,哪怕是谢放来求情,他也只是替他找了仵作好友。但韩嫣的态度着实可恶,竟质疑他的为人。他心有怒火,说道:“还有一事,掐死猫儿的人,力气很大,几乎是瞬间就将猫的脖子拧断,所以绝不可能是女子所为。”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琴姨娘想起谢放昨日托儿子与她说的话,下了决心,趁机追击道:“三姑娘说猫晚上都是关在笼子里放在房间的,我们府里的女眷外头也不许小厮男丁守夜,那为什么……猫死在半夜,还是被男子掐死的?”
话一问出,将众人都困惑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每个人的心中都炸裂了一束烟花,再没有人觉得疲倦,要回房歇着。
韩嫣也瞪大了眼,浑身冰冷。
倒还是韩夫人这当娘的先反应过来,厉声:“妹妹这是什么话!”
琴姨娘略有胆怯,心有迟疑,眼神快速掠过谢放,只见他轻轻眨眼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告诉自己不必退怯,她继续说道:“姐姐,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是猫跑出去了?”
韩嫣镇定道:“是,猫跑出去了。”
琴姨娘又道:“可三姑娘曾说自己是亲眼看着猫口吐白沫死去,而且整晚猫都在笼子里。”
已慌了神的韩嫣发现自己落入了她的圈套,恨道:“你算计我!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算计我。”
韩光顿生恼怒:“三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韩嫣已经快要气疯:“她算什么长辈,不过是个妾,你又算什么东西!”
在一旁欢愉观战的柳莺轻笑插话:“他是你哥哥呀,能入族谱写上名字的哥哥。”
韩光不由看看柳莺,哪怕是满屋硝烟中,柳莺也似神女,一颦一笑都让人忘了身边发生的一切。韩嫣怒瞪她,气道:“贱丨人!青楼出来的贱女人!”
柳莺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眸染寒冰。韩夫人急了:“嫣儿你住嘴。”
这件事是韩老爷的伤口,韩嫣这么做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打他的脸。连韩老太太听了都觉过分,冷脸说道:“不像话,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都没,我说儿媳你是怎么教的,竟将嫣儿教得这么蛮横无理,胡乱说话。”
韩夫人连连道歉,韩老爷的脸色也不好,他总觉得,再问下这件事就要成了家丑,但是不问清楚,日后只怕谣言四起。他心头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女儿这么急着杀了阿卯,难道是知道了女儿什么秘密,比如……比如……
意识到了不对劲的他不敢再想,想快点把这件事敷衍过去,可韩老太太却对阿卯质问道:“阿卯,你没有杀猫儿,为什么三姑娘非要说你杀了猫儿?”
韩嫣已觉害怕:“就是她杀了雪儿,就是她……奶奶为什么不信我?”
韩光说道:“因为疑点太多,阿卯,你究竟知道什么,说出来。”
谢放看了一眼韩光,他一点也不希望韩光继续发力,否则只会坏事。他眉头微拢,看着阿卯,她定不会这样笨,只是他还是无由来地担心,担心她会因此受折磨。
阿卯摇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那天累得昏沉沉,就回房歇去了,还没醒来,就被护院抓去问话。”
韩老太太还要问,韩老爷先开了口:“谢放,你带他们下去,下人都出去!出去!”
谢放并不放心阿卯,只是韩老爷让他们都下去,只怕也察觉到了这或许会成为家丑,所以不愿让下人待在这里。
谢放领着下人及宋大夫出了门,那门便被紧关,仍跪在地上的阿卯背影孤寂,渐渐在谢放眼前消失,直到大门关上,完全阻隔了他的视线。
宋大夫陪他站了一会,说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方才……是我冲动了。”
此时下人都已经被屏退远处,各自做活去了,谢放对宋大夫作揖道谢:“如果不是您愿意出面,还请来林仵作,那阿卯也洗不清这嫌疑。”
宋大夫心中自责,如果不是他点破猫儿是被男子所杀,也不会累阿卯还在那跪着。他愧对谢放的交托,但他却是一点都不怪自己。他更是责怪自己太过冲动,但愿不要害了阿卯,害了谢放的意中人。
下人都退了出去,屋里的气氛更是不同寻常。韩老爷只想问出真相,无论是什么真相都好,他都要知道。
“阿卯,你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韩嫣急了:“爹,您这么问,是不是非要女儿出了点什么事才甘心?”
韩老爷冷声:“你闭嘴,雪儿不是阿卯所杀,你却非要杀阿卯,你爹不糊涂。”
阿卯摇头:“没有,阿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三姑娘非要说是我杀的雪儿。那晚阿卯是直接回的房,进了屋里就睡下了,什么也不知道。”
韩老太太说道:“你是不敢说,还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满屋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觉得韩嫣此举有异样,所以也没人信阿卯所说。韩老爷衡量半晌,如果让阿卯就这么走了,那很有可能无法服众,女儿的名声也会受损。所以只有让阿卯吃点苦,再咬定他女儿无事,这才能服众。他相信阿卯不会胡说,便道:“你不吃些苦,是不会说实话的。”
说罢,就让韩光去拿鞭子来。
韩光不肯,现在没下人在,那肯定是要让他执行,他要是动了阿卯,谢放不会恨他?他不恨他,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过分。
琴姨娘也知道这利害关系,便道:“光儿从小就没碰过这些东西,打她两鞭子,光儿自己都要手疼的。”
“难不成要喊外人进来?”
韩夫人忙说道:“万万不可,光儿,你快去拿鞭子。”
韩光无法,转念一想,如果由他来还能抽得轻些,但换做别人,就不知道要抽多大的劲了。谢放是个聪明人,会信他的。
阿卯打定了主意,就算她被打死,也不能说出三姑娘的秘密。
如果说了,三姑娘顶多颜面尽失,但她却会在事后被灭口的,到时候要她命的,就不单单是三姑娘,韩府每个人都会想她死。
鞭子是几根绳子绞在一起的,抽在身上特别疼,疼得阿卯紧紧蜷身,不敢松开四肢。
鞭鞭到肉,痛入骨中。
再扬起的鞭子,已经见了血。
韩光已经尽量收着力道了,但戏还是得做,否则等他爹亲自来,阿卯更会受苦。
阿卯一直忍着没有吭声,直到再也忍不住,苦苦叫了一声。
鞭声痛音,像千万支箭从屋里射出,全刺入谢放的心。他僵着身体盯着这冰冷木门,像能看见阿卯被鞭笞的痛苦。
阿卯是个很能忍的姑娘,如果连她都忍不住了,那是在承受多大的痛苦。
谢放眼底冰冷,上前一步伸手要推门,立刻被宋大夫捉住:“不可!”
他第一次见这年轻人眼底有愤怒,有感情,之前的眼神,都太不真实。
谢放紧盯木门,已伸出的手只差一步就能推开门,将阿卯救出来。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宋大夫忙将他拦住,低声喝道:“谢放!你这一进去,她受的苦就全白白受了。”
这个道理谢放也知道,他满目愤怒,俊朗的面庞紧绷,使得脸上的线条更显坚毅,再没有那儒雅书生模样。
“阿卯,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
阿卯几近昏厥,但还是虚弱答道:“阿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韩老爷知道再打下去她就死了,他不舍得她死,也不想谢放因此生了异心。韩嫣此刻才相信阿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做了一件蠢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几乎砸烂了!
韩光生怕她死了,说道:“奶奶,这大堂是平日见宾客的地方,还是不要见血得好,既然猫儿的事与阿卯无关,就让阿卯下去吧。”
他都开了口,韩老太太就没意见了,韩老爷也说道:“下去吧。”
韩光立即去开了门,动作之快、之急,让柳莺微微眯起了眼。她看得出韩光对阿卯没有情愫,但却明显在处处护着她,难道……
是因为谢放?
原来韩家二少爷和谢放的关系这样好。
“谢放,进来,带阿卯走。”
谢放疾步进去,只见地上的人满是鞭伤,衣裳也破了几处,有血沾染。阿卯伏在地上,像是没了气。他怔了一怔,蹲身探她鼻息。微弱的气息轻落手上,他才松了一口气,将阿卯抱起,才和韩老爷告退。
谢放刚出来,宋大夫就领着他去药房,让阿卯去那边歇着。
怀中人很轻,轻得没有多少重量,谢放走得快一些,就能感觉到阿卯又蜷了蜷身,但还是咬牙不吭声,半个疼字也不喊。
阿卯不知道谁在抱着她走,疼得眼睛都睁不开。直到又一阵剧痛传来,她才睁眼,就看见谢放俯身,将她放在床上。她突然懊悔刚才没醒来,刚才只顾着疼,什么感觉也没,但如果知道是谢放在抱着她,大概痛楚会减轻很多。
待谢放缓缓起身,她才看清他的神色,有愤,有恨,没有了往日的凉薄。她忽然觉得欢喜,他担心她,她清楚说道:“不疼,伤口不疼。”
谢放蓦地一怔,看着阿卯坚定安慰他的眼神,突然就失语了。他抚着阿卯额上的发,说道:“嗯,药童会来给你上药,你忍忍。”
阿卯的脑子有一千根绳子在交缠,折磨着她不让她清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跟他说话:“你呢?”
“我在外面。”
“好。”阿卯迷糊答了一句,就安心地合上了眼。
谢放担心她,会在外面等她。
她喜欢的人,在担心她,在等她。
纵使受了万千苦难,也不过青烟浮云。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秋景萧条; 院子里一片颓败景致。
药童在屋里待了很久,等她出来,一盆澄清的水已经全是血; 看着触目惊心。药童一见谢放就道:“你可以进去了。”
“多谢。”
药童觉得这人好客气; 心里受用得很:“我去找我师傅配点药给她,她伤得不算重; 就是看起来有些惨,你见了不要哭。”
说完这些叮嘱的话; 她就走了; 留下了“不要哭”的谢放。
等他进去; 他才想起这屋里只有阿卯,还刚刚赤身清理了伤口,那现在……谢放没有继续往里面走; 直到看见阿卯身上盖着被子,才往床上走。
阿卯听见动静,稍稍睁眼,看见谢放; 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身上疼得很,动一动就疼,她哑着嗓子说道:“以后三姑娘还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不会; 会的话,就是暴丨露她自己,我想此刻她定会很懊恼,为什么对你下手。”三姑娘在他的棋盘来说; 并无太大阻碍和作用。但是如今的谢放,不想让这颗棋子,就这么退场了。
因为这颗棋子,伤了棋盘上的另一个人,只是那个人,不是他的棋子,却出现在了那棋盘上。
最大的变数,最大的意外,已然放不下,。
阿卯又道:“你知道昨晚她让人送饭菜来?”
谢放稍稍回神,说道:“早上才知道,幸好你没吃。”
阿卯又病又痛,痛得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她不愿有遗憾,直白说道:“因为阿卯信您。”
谢放轻轻点头,又听她问道:“那您信不信阿卯?”
谢放低眉想了想,缓声:“信。”
这一字,胜过千言万语。阿卯顿时展颜,牵扯了脸上的伤,着实疼。笑得一定很难看,阿卯想着,不敢再笑了,往被子里缩:“不要看了,难看。”
见她蒙着头,谢放抬手拨下:“别闷着自己。”
指尖触及她的脖子,往下一撩,忽觉指肚微暖,低头看去,就见了一抹白净,香酥半现。谢放愣了愣,立刻收回了手,偏身而坐。
他怎么就忘了,药童给她清洗了伤口,那刚才那一盆东西里,就该有阿卯的衣裳。这里从不收治丫鬟,药童又小,所以根本没有适合阿卯穿的衣服。
那此时被褥下的她,是光着身子的!
谢放脑中念想已经忽而冲上云霄忽而海中畅游,无法集中神志。
阿卯紧紧擒着被子,脑袋不疼了,身也不痛了,光想着差点就被他撩了被子看见自己的身子。
两人深觉尴尬。
谢放终于架不住这窘迫,轻咳一声:“你好好歇着。”
“嗯……”
声音很低,很轻,是不经意的娇媚。
谢放的心又乱了。
他从房里出来,发现宋大夫已经站在门口。他敛起面上窘迫:“宋大夫。”
“阿卯的伤没有大碍,没有伤及筋骨,惩戒的人看来忍了些力道。”宋大夫稍稍一想,说道,“当时大门一开,我记得是二少爷拿着鞭子。看来……”
谢放看他,看出来他和二少爷关系不浅了?
宋大夫沉吟:“看来二少爷也是看上阿卯了。”
“……并没有这种事,看起来。”
“可当时他不是戏弄你,说替你送东西给阿卯么?那定是与你死对头,所以这样戏弄你。”
谢放就知道不该觉得宋大夫都知道了,他猜的很有道理,但全错了,可见他并无城府,自己也没有看错。
只要韩光着手韩府的事,那他与他走近,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再不用想着会有谁怀疑。
“阿宋啊。”
宋大夫回头,见了那人笑道:“好友,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五十上下的年纪,虽是秋日,已散炎热,但他四肢的袖子裤管全都卷到半截,中间束着一根腰带,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干练。他并没有年过半百老者的颓废模样,因身材清瘦,所以走路步步踏实,可见身体不错。
他正是宋大夫请来的仵作好友鱼翁,做了三十年的仵作,在横州十分有名,偶尔他州他县碰上难办的案子,还会借他过去用一用。
鱼翁几步上前,使劲拍宋大夫的肩头:“你好啊,说了要让我来做证人,结果让我白白等了一早上。”
宋大夫说道:“也没办法,这家人……”
他没往下说,鱼翁也明白:“仵作卑贱,不吉利对吧?习惯了,走,请我喝酒去。”
“喝酒得等等,我还得看看里头的人怎么样了。”
“那我等你。”鱼翁大度说着,余光瞧见谢放,又将他多打量几眼。
谢放见了他,微微一怔,那怔然神色很快就从脸上掠过,作揖向他再三道了谢,又道:“我去一趟后厨,让厨子熬些肉粥。”
鱼翁点点头,又多看他几眼。
他前脚刚走,宋大夫就道:“这年轻人不错吧。”
“是不错,比那些韩家人好多了。”鱼翁对那一瞬闪过的神色略有狐疑,细想之下并没有见过他,但他好似见过自己。他拧了拧眉,没有想通,便道,“你来得也是巧,明日我又要去外地了。”
“倒是忙。”宋大夫叹气,“案子多,说明死的人多。”
鱼翁也叹了一口气,饶是见过那么多的命案,也无法漠视任何一条人命。
这边已归平静,大堂那边却仍无结论。
韩嫣一口咬定是有人给猫儿下毒,被掐死的事她一个也不承认不接受。韩老爷是拿她没办法了,又没证据,就打算将这件事放下。
琴姨娘心中焦急,眼见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让三姑娘颜面扫地,把夫人定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可没想到他竟然不追问了。
“老爷。”
琴姨娘还要再说些什么,韩嫣见事情本已受控制,见她又要省事,厉声:“姨娘,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吗?”
她猛地站起身,气冲脑门,突然就觉得一阵子恶心,偏头呕吐,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干呕。
琴姨娘突然有个奇怪念头:“看来三姑娘的肚子不是很舒服,倒跟我怀光儿的时候很像。”
韩夫人喝声:“你闭嘴!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琴姨娘不敢再吭声,她终究是怕她的,被压了半辈子,早就成了习惯。韩光的底气比她足,并不惧怕,说道:“娘,三妹看起来不太舒服,让宋大夫进来看看吧。”
韩夫人已预感不对,断然拒绝。韩光又道:“奶奶,三妹妹不舒服,该请宋大夫来诊脉治病。总不能为了个丫鬟就把妹妹气病了。”
老太太听了,也觉韩嫣身子重要,便让下人去将宋大夫重新请回来。
宋大夫进来后要替韩嫣把脉,被韩嫣一巴掌扇开。韩夫人见状,着实慌了:“老太太老爷,嫣儿看起来并无事,就让宋大夫回去吧,阿卯不是伤得很重么,宋大夫回去照看她吧。”
宋大夫也是个拧脾气,这韩嫣再三对他无礼,他忍了。但唤了他来诊脉又扇他的手,就十分不悦了。他捉了她的手摁住,韩嫣要挣脱,韩老爷也察觉到了,令人捉住她。
只是片刻,宋大夫就道:“我不敢说。”
韩老爷阴沉着脸道:“你说。”
宋大夫直接道:“喜脉。”
韩嫣几乎晕了过去,愕然道:“不可能。”
她幼时曾跌落冰池中,伤了身,后来寻了大夫,说她日后难以有孕。她放肆多回,相好无数,就从不曾出过什么事。这次怎么就……
她还未想明白,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巴掌,扇得她直接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两眼发黑。
“孽畜!”韩老爷震怒,“你丢尽了我们韩家的脸!”
宋大夫不愿多事,转身就走了,对这个家失望得很,越发的不想待了。
韩夫人已然泪目,她也气女儿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但是那终究是她的女儿。她跪在地上抱住丈夫的腿,求道:“老爷息怒,是嫣儿的错,是我这当娘的错。”
韩老爷一脚将她踹开,气得浑身发抖:“你教的好女儿,韩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韩嫣见母亲被打,上前要拦,又被韩老爷踹在地上。这一踹,像肚子里有个炮仗裂开,冲向全身,痛得她满脸惨白。
一直坐着的柳莺见她这个模样,稍稍一想,立即起身走到她身边。
韩光见了,也忙上前,怕此时震怒的父亲连累了柳莺。
柳莺的手刚触及韩嫣的肚子,就被她骂道:“贱丨人不要碰我!”
柳莺冷笑:“不想死就别动。”
韩嫣实在是疼得厉害,一时不敢动。柳莺摸了摸,对韩光说道:“快喊女医来一趟,不然孩子保不住了。”
韩嫣一听,又挣扎起来:“保不住就保不住!我不要!”
柳莺柳眉高挑,冷声:“孩子保不住,你也别想活,千金大小姐的身体养得这么差,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自己的身子?”她又对韩夫人说道,“你这当娘的就不曾关心过你的女儿?”
韩嫣愣神,韩夫人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被一个妾侍指责,她心中不悦,可又并非没有道理。
韩老爷见局面愈发混乱,狠了心说道:“让她去死,死了还能留个好名声。难道真要让她生了孩子出来?”
柳莺顿觉惊愕,惊得说不出话。倒是老太太发了善心,说道:“说什么胡话,快找产婆女医来。”
韩光已经出去找人了,唯有韩老爷在那生闷气,头痛起日后的事来。下人的嘴只怕要堵不住了,迟早会传到外头。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韩光喊了女医来,柳莺也出去了,略觉失神,手上还沾了一点韩嫣的血,黏在手上,隐约闻得见血味。
韩老爷早就走了,韩光等女医进去自己也出来,见柳莺站在那,本来想走,想了想上前说道:“方才谢谢你为我说话。”
“没什么可谢的。”柳莺对他十分淡漠,不愿给他一点念想。
韩光默了默又道:“既然没什么可谢,那我要跟你道歉,连累你受辱。”
“受辱?”柳莺盯着他,忽然笑了笑,“三姑娘句句实话,不是么?我的确是青楼出身,她骂得没错。”
韩光看着她,她越是坦然说着她的身世,他就越觉得她其实很在意这件事。柳莺见他看自己,欠身跟他告退,不再跟他多说半句话。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柳莺没有立刻回房; 她坐在凉亭中呆坐了半晌,想起许多往事,眉间满堆忧思。直到想起快到儿子平日醒来的时辰了; 这才起身回房。
她刚到门前; 下人就说韩老爷早就来了,在里屋等她。
她提裙进去; 缓步走到黑了一张脸的韩老爷身旁,替他揉肩:“老爷别动怒; 伤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
韩老爷没有吭声; 喝了几杯酒才道:“你是怎么看出嫣儿方才可能会小产的事?”
柳莺微愣; 他的语气并不好,是在质疑。她缓缓坐下身,神色淡漠:“老爷其实是想问; 是不是我曾小产过,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韩老爷沉声:“你说,我不怪你。”
柳莺轻轻扫了他一眼,明知道他会怪; 会不高兴,但她还是说道:“我十二岁就出来接客,碰见老爷之前; 已在青楼待了四年。四年……恩客多得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韩老爷的拳头已经紧握:“所以你果真在这之前就怀过孩子,孩子呢?”
“没了。”
韩老爷终于忍不住,因女儿的事已有颇多怨恨在心头,此时知道她又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 不由大怒:“脏东西!”
柳莺一愣,不禁冷笑:“老爷以前不知道我有过许多男人?毕竟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呀,否则老爷又怎么会看上我。”
“不一样!你的肚子不干净,成儿也不干净!”韩老爷突然想到了什么,“成儿是不是我的种?”
他说别的柳莺都不气恼,骂她脏东西她也不气,可唯独提起儿子,她顿时气得发抖:“老爷是觉得我跟了你之后还跟别的男子鬼混?我虽出身青楼,可我比你的女儿干净!至少我不会跟别人苟合!你以为我愿意入风尘,你以为我愿意被人糟蹋!韩有功,你替我赎身,我感激你,一心一意跟着你,可你不该怀疑我!”
“闭嘴!”韩老爷猛地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声音大得连门外的下人听了也是心头一颤。
柳莺愣神,这一巴掌,把她的心都给打碎了。她没有落泪,瞪着他说道:“我曾跟二少爷说过,成儿跟他有几分相似,不知他儿时是不是也跟成儿一样。二少爷是您的儿子,那成儿与兄弟相似,也是您的儿子啊……难道老爷觉得琴姨娘也偷人了?”
韩老爷更是气恼,将满腹怨气发泄在她身上,柳莺不是没有挨过打,以前是老鸨动的手,后来也碰见过许多粗暴粗鄙的恩客,但她从来不觉得委屈,因为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命了。
但如今对她施暴的人却是她一心一意要跟的人,是她儿子的亲爹。她疼得实在受不了,拿了桌上花瓶胡乱扔去。花瓶并没有扔中韩老爷,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巨大动静终于让外头的下人有了契机进来,急忙劝架。
韩老爷也打得累了,愤怒离去,临走时让下人看好她,不许让她离开大宅半步。
他始终不信,一个青楼出身的女人,会在漫长的八年中为他守身。只是说起来,韩成的确跟韩光长得像,母亲又说韩光像儿时的自己,所以韩成应当是他的孩子。
韩老爷心头烦乱,这乌烟瘴气的家,他半刻都不想多待。
&&&&&
“你不知道当时老爷多生气,夫人都傻眼了,琴姨娘就像追兵,死死咬着,场面太混乱了。”桃花将早上听来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叽叽喳喳说了大半天,“我一点也不觉得三姑娘可怜,祸从天降的阿卯你才可怜极了。”
“能捡回一条命就很好了。”阿卯睡了两个时辰,已经清醒多了,就是不敢动,一动就疼,“桃花,你等会回房去拿我的衣服来。”
“好呀。”桃花又道,她为躲过一劫的阿卯高兴,看不见她的伤也没觉得忧伤,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道,“你知不知道是管家抱你来的?跑得可快了,一脸着急。”
阿卯知道,都知道:“嗯。”
“不过三姑娘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太让人意外了,她也不羞。”桃花摇摇头,“三姑娘自个就是不说谁是奸夫,可家里一个护院突然就失踪了,所以老爷怀疑是那个人,正让人抓他回来。还有,老爷很生气,把大宅的事务都暂时交给琴姨娘打点了。”
“夫人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吧。”
“嗯,不过老太太也生气,所以感觉琴姨娘要上位了,她好歹还有个光少爷。这次也多亏了他,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明白事情真相的阿卯惊叹谢放笼络人心的手段,不过总觉得,谢放也是利用了这件事来打压大夫人,扶琴姨娘上位。
难道谢放忠心的是韩光?
阿卯想不透他,但谢放在她的心中,已无危险。他要借刀杀人,她就让他借。他要借她做助力,她也让他借。
既然他不愿破茧而出,那她就自己进去。
桃花念叨得累了,消停了一会。就这一会,谢放已到门口,因没听见动静,就进去,刚露了脸,就看见那喜鹊般的桃花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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