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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公主搞事日常-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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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也喝一碗罢?’他在心里说,‘不,阿娘好着呢。’他自问自答。
人群在庞二郎经过的地方自动退避。
不管怎么说,这个冬天不是他们家的好时候,但对于他们娘俩以及更多人来说,却又足够幸运。
一到年末,日子就过得特别快。
李馥一不注意,冬至这个全民放假七天的大节日就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她还没从今年不能夜游的遗憾中回过神来,再一眨眼,又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
往年的冬至,宫中同民间一样,前一天的夜间是不睡的,各殿中人打着灯笼互相拜访致意,宫内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说吉祥话的欢声。只要是在路上遇见了另一只队伍,不管平日关系如何,都会互相道一句“伏惟尊体万福”。
不过今年,因为孝期的缘故,宫内免了这份庆祝,将互相问候的方式改成了书面致意。李馥只好在万安观内和自己人互道了几句万福,又不好意思地给刚辛苦过的他们增加了向各位小伙伴以及长辈们派发过节祝福和礼物的跑腿工作。
李馥没有在贺年卡上花太多心思,她只是统一批发了手抄的《太上老君说上七灭罪集福妙经》(卢齐物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给李馥换了一本课本,但是主题依然差不多),以及一罐试制的护手霜和香皂礼盒。
哦,对了,给她爹的那一份里还附赠了一本制作流程说明。
因为李馥连武惠妃那里都没有落下,所以这一次送礼就耗尽了她上次大熬猪油的库存。
不过这原本也是万安观里化学实验课的成果之一,李老师只是指出了皂化反应的要点,其余实际操作工作基本都是以刘朝臣为首的那几位身强力壮的内侍们做的,所以李馥也并不是很心疼。
更何况,从皂化反应之中,李馥得到的最宝贵的产品其实并不是肥皂和香皂,而是从这个反应的废液里分离出来的甘油。李馥虽然不是化学相关专业,但她作为一个熬夜爆肝十分频繁的建筑师,不可免俗地在护肤品方面积累了不少使用心得和脸上谈兵的知识。对于甘油以及多醇类物质在保湿、防冻、防皴方面的功能,她当然并不陌生。
不夸张地说,有了甘油,很多现代护肤品的基础替代版,就都可以制作出来了。
她那罐护手霜,就是在宫中已经有的方子上加上甘油,试验出来的。
过年的准备有条不紊,李馥在试验完香皂和护手霜的方子之后,就给万安观里的所有人都放了假。反正开春从洛阳回来之后,养病坊那边义学的筹备工作才会开始,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宫中过年一向讲究,比起冬至的放松愉快,皇室的正旦绝不仅仅是一个合家团聚的节日,而是一整套需要严阵以待的,向天地社稷、祖宗英灵们汇报一年工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的政治仪式。
虽说在这一整套仪式之中,前朝她爹那里的节目才叫一个紧锣密鼓、庄严肃穆,但后宫中,同样也有必须在这段时间内严格虐待自己的人。那就是皇帝的正妻、皇后殿下,以及未来的皇帝、太子殿下。
可这两位又是后宫中唯二的殿下,那么他们一虐待自己,后宫中其他人就必须保持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陪着他们紧张。直到陛下和两位殿下将这一整套祭祀、受贺、慰问宗亲国亲、满朝文武,体现皇帝一家亲亲睦睦、抚民理政兢兢业业的戏码演完,才算是万事大吉,可以略微放松一下。
也正因为此,李馥一直不太喜欢宫里过年过得好像高考冲刺一样的氛围。
直到正月十五,这一天才像是过节。
且对于李馥来说,更特殊的是,这一天也是她两世的生日。
可惜,今年不再能从阿翁那里要来生日礼物,李馥点起一盏孔明灯,看着轻巧的竹子骨架上,轻薄坚韧的纸张臌胀起来,她将手一松,目送这一点橘黄色的光晕加入她头顶星子般璀璨的大家庭里去。
看着头顶的两重星河,李馥在心里向太清老大轻车熟路地打起了报告,她念叨道:劳烦您老和阿翁说一声,往年都是阿翁给馥儿生日礼物,今年就让馥儿给阿翁放灯看吧,放心,都是环保可降解材料,不怕污染。
对了,如果阿翁看了觉得不错,您老就让星星眨一眨眼。
天上果然有不止一颗星星闪烁起来。
对天文常识暂时性失忆的李馥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隆基站在离李馥有一段距离的人群之中,同样举头望天,久久不语。
今年的上元,长安城内没有灯会,在李馥的建议和技术支持下,宫里的安排也变成了集体放孔明灯祈福大会,故而皇帝也没有到前朝去和大臣们宴饮、登楼、赏灯,李馥头一次在自己生日这天,不是在前朝,而是在后宫见到了她爹。
只不过李馥知道,她爹八成是不知道今日还是她生日的。
李馥身边,八娘向她手心里塞了一块凉凉硬硬的东西。
李馥举起来一看,那东西像是一块半透明的琥珀,在灯光和星光的映照下发着柔和的光晕。
八娘对她比了个口型。
李馥一扬眉,辨认出是“礼物”两字,顿时觉得这妹子没有白疼。
正在李馥打算问八娘这
是什么的时候,她身后的豆卢姑姑却忽然轻轻推了她一下。
李馥回头,认出是常在阿耶身前听用的一位圆脸小内侍,仿佛是姓辅的,便知道是她爹派人来找她,于是她简单告别了八妹,和辅内侍一起来到皇帝身边。
等到了那里,李馥却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豆卢阿媪!”她喊,“阿媪进宫来了!”只是随意地对她爹点了点头,她便开心地跑到豆卢居士身边,一点不在乎她爹身边的某位妃子在看见她对皇帝这样无礼之后,脸上不大好看的表情。
李馥走到豆卢居士身边之后,又看清了陪着她入宫的另一个人:“啊,还有豆卢家的表哥啊,豆卢表哥好。”
豆卢建一听她的称呼,那张天仙般的脸顿时就皱了起来,他忍了又忍,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是表舅啊……”
李馥这次可不会被他骗了,不,说骗也不太对,豆卢建和她之间的亲戚关系十分清奇,这大抵都要归功于李唐王室不讲辈分联姻的优良传统。
豆卢建他亲娘姓薛,薛绍的薛,也就是说,豆卢建的阿娘是太平公主和薛绍的女儿,他本人是太平公主的亲外孙。而李馥喊那位被她爹逼死的太平公主,是要喊姑祖母的,所以她和豆卢建算是平辈。
而豆卢建自称的表舅也不能算错,因为他父亲是李馥生母豆卢十三娘的隔房叔父,他本人是豆卢氏素未谋面的小表弟。
于是乎,这两熊孩子就在长辈面前说起了相声。
“是表哥!”“表舅啊!”“表哥!”“表舅!”“哥!”“舅!”“诶~乖外甥,给你见面礼!”
豆卢建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手里已然多了一块凉凉硬硬的东西。
豆卢建看了半天,“这是什么?”他疑惑地问。
很好,李馥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刚才话赶话说得顺口,她现在已经后悔了。这还是八妹第一次送自己东西,哪能这么转送别人呢?
李馥眉眼纠结,一方面,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这有违她做人的原则;另一方面,这要是真要不回来,八妹回头不得咬死自己啊……
就在李馥还什么都没说的时候,一道优美得宛若黄莺出谷的声音正在李馥头顶响起,“好认真的两个孩子,是什么琼琚木桃,要永以为好了?”
李馥一听这声音,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方才没注意看,原来今日站在她爹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武惠妃啊!
听听这话!李馥再没文化也知道,武惠妃说的是诗经“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这一句,讲男女互赠信物定情的话!这是要拿她和豆卢建这个小屁孩的奸情,好让她从此定下童婚!
咦,不对!才想到童婚,李馥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家了,顿时心神大定,双眼一翻,盯着头顶武惠妃线条优美的下巴颌,“哦,”她说,“那是贫道在观里供奉的平安符啊,”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惠妃娘娘也要来一个吗?”
刚凑过来的李隆基:……
第45章 为所欲为
实际上, 李隆基没和李馥说两句话, 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李馥两手空空地回到八妹和六姐中间, 心情并不十分美妙。
她爹叫她过去,其实就是让豆卢居士见一见她, 又说了两句后日启程去东都,豆卢居士和豆卢建也会随行,让她在路上好好陪陪豆卢娘娘的话,也就让她回去了。
当然,武惠妃的一句“无心之言”自是没了后文, 送给豆卢建的东西也没能拿回来。而李馥也不知道武惠妃那时候打趣一句, 对自己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她自认没有碍着对方任何事,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提起了警惕。
这都是因为李馥知道, 她爹在美色面前, 是青史留名的昏庸。
这也就回到了老问题了, 李馥很想在“亲爹”面前保持毫无保留的真诚, 但她又绝不可能在“皇帝”面前全然真诚。不仅如此, 上次,当她意识到自己心底对皇帝的防备之后, 她更是突然领悟到, 皇帝手中不受制约的权利,不仅对在他之下的人是一种伤害,对他本人而言,也是让他几乎不可能拥有纯粹真心的罪魁祸首。
我尚且不敢对你全然放下提防, 更何况其他人呢?
坐在这样与世隔绝、却又几乎为所欲为的位置上,只会让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逐渐泯灭掉自己的人性。
李馥悲观地下了这个论断,同时对只当了两年皇帝就退位给儿子的阿翁更加钦佩起来。
换了她爹,就绝做不到。
一脸严肃的李小七被八娘一把揪住了袖子。
“七姊姊,我送你的糖呢?”
呃……李馥顿时有点懵,是糖啊?那真是难为八妹了,舍得送吃的,而且看起来还那么不像是现在的糖,倒有点像以后的水果硬糖了,还不粘手,也不知道八妹从哪弄来的……
“吃了!好吃!谢谢八妹!”李馥睁着眼睛说瞎话,希望豆卢建赶紧把那枚“平安符”给扔了。
李馥此言一出,就见跟在八妹身后的珠镜殿的熟人们,都纷纷对自己投来了惊恐的眼神。更有甚者,八妹的乳母更是脸色焦急地找到豆卢姑姑,和对方咬起了耳朵,豆卢姑姑的脸色也逐渐微妙起来。
八娘自己倒是眉开眼笑:“真的吗?七姊姊喜欢就好,八娘自己做的,自己都没敢吃呢,七姊姊真是厉害!”
李馥:……
“小八你老实说,里头都放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呀~他们说是松香,八娘看着颜色挺好看的,就烧化了玩,再放了点别的能吃的,冷了就凝住了。八娘觉得七姊姊说得好对!化学真的好好玩哦!就是气味不大好闻,八娘没敢吃……不过既然七姊姊吃了没事,那小八回去就尝尝看剩下的!”
很好,人工琥珀,八妹动手能力的开发方向正是她所期待的……才怪咧!
为了避免酿成惨剧,李馥最后还是在八妹面前坦白了自己把东西送人的事实,并严厉警告了随便吃实验室产品的危险性,直到将八妹说得忘记追究自己骗她这件事的责任为止。
不仅如此,李馥还谆谆叮嘱珠镜殿的熟人们,千万看住了你们公主,让她做实验挺好,但千万别让她随便吃东西啊!要出事的!
其实这也不用李馥多说,珠镜殿的人都训练有素,单看他们在以为李馥真吃了的时候的表现就知道,他们可是心里有数的。
转过天来,李馥看着万安观里的人马收拾明日启程去东都的东西。
李馥他们不是第一次去东都,准备早从年前就开始做,今日也不过是将最后一些路上用的物件布置好,以及将留守和随行人员各自的职责再分派强调一遍。
因为今年不和珠镜殿的人一道走,而是要先到皇后那边去报道,而且万安观也算是独立的小团体了,所以事情还是多少有些不一样。豆卢姑姑没经过这么大的事,这里头主要还是听陈延年以及皇后派来的陆尚仪的吩咐。
就在李馥觉得事情基本都安排妥当,只等明天动身的时候,仪凤殿那里又派来人传话,陆尚仪听完对方的话脸色就不太妙,她叹了口气,对豆卢姑姑说:“可能去不了了,太庙塌了,圣人那边估计正吵着该怎么办呢。”
李馥目瞪口呆,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们老李家假假也是个皇室,而太庙这种放着祖宗牌位、意义非比寻常的建筑,怎么能说塌就塌了呢?
李隆基捏了捏鼻梁,觉得老天最近一定是看他这个天子不太顺眼。
他此时一身素服,避坐偏殿,在他对面,他新任命的宰相宋璟、苏颋,以及罢相为京兆尹的源乾曜都纷纷伏在地上向他请罪。
新春伊始,刚准备动身出门,太庙就塌了四间房,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如果按照这几位重臣的意思,这件事无疑是一个警告,先帝的三年之制未完,自己就动身巡幸,肯定是上天和祖宗都看不下去了。
“……诸位卿家的意思,朕明白了,但巡幸之事是否要终止,还是让朕再考虑考虑。”
听出了皇帝其实并不想听从谏言的真心,宋璟在心中摇了摇头,但他这次没说什么,只是和同僚一道行礼告退了。
当天晚间,李馥满心以为今年是走不成了,正在万安观里和豆卢姑姑抱怨:“去不了倒是能够多出些时间准备义学的事,但东都那边的有轨马车我也很惦记呀,更何况难得今年豆卢阿媪也在,昨日我看她,气色又好了好些呢。”
“唉,但那可是太庙,我看朝廷里的大官小官们一定特别郑重其事,说不定还得多么折腾呢……”
李馥话音刚落,陈延年就来到她跟前,告诉她和豆卢姑姑两人,说东都还是要去,只是行程推迟一天,后日出发罢了。
李馥今日第二次目瞪口呆,还都是为了同一件事。她不知这是她爹突然觉醒了科学精神、意识到天人感应这套理论的谬误之处;还是因为他只是想任性一把,又正好有人给他找出理由来全了这个面子。
前一种想法很好,但李馥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
所以说,皇帝这种生物,如果约束他们行为的,只有他们自己心中的道德律和虚无缥缈的天人感应,那可真是太不靠谱了……
姚崇罢相之后,自然从四方馆内搬了出去,左右他前次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便又回到了罔极寺借住。
源乾曜再次来到这里拜访,心情却大不相同。
在他身前,还摆着今日圣人赐下的二百匹绢。
“……有了圣人的赏赐,这罔极寺,姚公想必也住不久了。”
看在姚崇的面子上,姚崇的两个儿子在赵诲的案件中并未受到惩罚,但他们受贿的劣迹却是明明白白的。只要是知道案情的官员,对于姚彝、姚异两位姚郎手里的资财自然都是心中有数,这时候再看他们的父亲住在罔极寺的举动,就不免让人觉得姚崇有借此邀名的心思。
故而源乾曜此言略有些不妥,若是姚崇敏感一些,难免会以为对方这是在讽刺自己终于有能够光明正大置产的钱财、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汝明这是看不上老夫啊,”姚崇果然听出了源乾曜言语中的小刺,但他和他的对头张说一样,都有一颗从不怀疑自己的心,“可汝明以为,有些事情,即使不是老夫去做,难道便没有别人去替圣人圆了这个面子么?”
源乾曜沉默了。
“更何况,你们难道就是真心以为,太庙这事有什么大不了?嘿!太庙真要有灵,早该塌在武周代唐的时候了!你们不过是总想着要限制圣人的权柄,不能让圣人为所欲为罢了。若老夫今日还是宰相,也要和宋相干一样的事。”
“可惜,老夫今日不过是备咨询的闲人一个,自然也不必再有这些考量,说两句大实话,就能为圣人分忧解难,也不违背老夫的良心,这岂非两全其美?”
姚崇说得百无禁忌,源乾曜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姚公的意思某明白,”源乾曜艰难地开口,他不太想承认自己“犯颜直谏”的时候也不是全无私心,“但将这件事扯到祥瑞上去,还是有些太……指鹿为马了吧?”
姚崇抬了抬眉毛,满脸的不以为然。
“京兆府要配合将作监和工部修缮太庙,姚公在御前说的话圣人都直接对某说了,否则某也不会上门拜访……姚公的意思是,太庙四室朽坏,非但不是警兆,反而只是因为先前京兆府在修缮养病坊时,所用的奇石卓有成效,故而祖宗感念。此次朽坏,便是祖宗提醒,让圣人用同样的水泥为宗庙重修殿阁,也是以吉物告飨宗庙的意思……这、这实在是——”
“一语中的,见人之所未见。”姚崇老神在在地点头,“对吧?”他拈须轻笑。
源乾曜对这种厚脸皮的人无话可说。
开元五年正月十八日,李馥终于坐上了马车,跟随浩浩荡荡的人马前往东都洛阳。
慢吞吞地行进在路上,李馥也终于知道了太庙事件中,她爹的面子是如何圆过去的细节。
这都是八卦的扣儿为她打听出来的。
李馥十分感动,给不务正业的扣儿同学加了一份寒假作业。
“……姚相公真是个人才。”李馥抹了把脸,心情复杂地感叹了一句。
有他这一句话,他们老李家的宗庙就要由水泥来修了,水泥太庙搭配大唐原装大屋顶——多么和谐的北京西站画风!如果这是个成就,李馥觉得自己绝对是最快拿到的穿越者。
只不过,在审美上,这个成就绝对会被同行鄙视到下辈子的!
李馥在心里捂起了脸……
长安和洛阳相距不远,但因为队伍庞大,等皇帝一大家子和随行的勋贵重臣到达洛阳的时候,开元五年的正月刚好过完。
李馥跟着皇后,在洛阳大内太初宫内安顿下来。
太初宫比大明宫还大,蜿蜒的谷水穿过宫苑,在宫殿的西北隅浇灌出九洲池浩瀚平整的湖面后,继续向西,流入太初宫外的西苑。
站在湖边,李馥望着东南方向那座恢弘壮丽的殿阁。
“铁凤入云,金龙隐雾。据说,即便在洛阳城外百里,也能一眼看见明堂。”豆卢居士站在李馥身边,她同样望着那座女皇当年花费巨资兴造的正殿。
据李馥肉眼估测,明堂的高度,大概在九十米到一百米之间,在这个年代,明堂毫无疑问是个建筑奇迹。
每次来到东都,李馥都要为这座宫殿内壮美的建筑感叹良久。
不过,豆卢阿媪的感慨应当和她全然不同,毕竟,这座宫殿也是她和阿翁当年被软禁的地方。
第46章 塑料父女情
李隆基在抵达太初宫之后不久, 又马不停蹄地带人去了西苑, 从这里开始的广济渠, 就是大唐连通南北漕运的起始点。
别管自己的大臣都是怎么看待自己坚持东巡这件事的,李隆基自己清楚, 他至少有一半原因是想亲眼看看这边轨道的使用情况。
至于另一半么……
嗯,确实在长安待得有些闷了。
“宋卿觉得如何?”他问身后的宰相。
宋璟第一次看见有轨马车这样的东西,他从广州过来的一路上,刻意和前来迎接他的中使不交一言,但等他到达长安之后不久, 他就有些后悔了。
刚到长安的时候还好, 他尚未觉得这里和他离开的时候相比,有什么变化。但不过在长安修整了两日, 他就已经从下人和前来拜访的同僚口中得知了去年一年内发生的大事, 更是亲自去书馆和褚无量和马怀素两位学士整比群书的地方看了看, 当时就觉得大开眼界。
他出外不到六年, 怎么长安的变化就这么大了?
还有, 长安早有了这么好的装帧法子, 怎么都没人写信告诉他?!什么?廷硕你说张说那贪财鬼在岳州那鬼地方窝着都知道了?!
宋璟当场就怀疑起了自己的人缘,并把当时向他介绍这些情况的许国公苏颋看得怀疑人生。
对了, 除了书馆和蝴蝶装之外, 那些飞书之类,又都是怎么冒出来的?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一次马球比赛冒出来的……
跟不上时代的宋相公心中很有紧迫感,这次随驾之前, 他还特意叮嘱了家中的老仆,一定要将他离开这段时间内的马球消息和西京小报都买到,以往的飞书,若是还有流传的,也一定要尽可能地收集。
连西京小报都不放过,由此可见宋相公有多么求知若渴。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宋璟此时看见广济渠码头时的惊讶。
宋璟不是第一次拜相,早在先帝景云年间,他就以吏部尚书的职位同中书门下三品,掌铨选。也就是说,他是以尚书省吏部尚书的实际职位,同时掌管中书门下两省的政务,并主管全国官员的任命。
景云年间那次入主政事堂的经历虽然不长,但他依然借此了解了整个朝廷运转起来的方方面面,而罢相后的这些年,他更是辗转地方,经过多次外任,他对国计民生的细节问题,都有了更加切身的体会。
从洛水到黄河、从黄河入汴河、又引汴水入于泗、达于淮,最后由江都入海,这条水路上舳舻相继,万里连樯,每年由江南为关中输入至少百万石租米,抵达洛阳的运粮船何止万艘!
这些经由官船运来的百万石米粮,都要经过广济渠这座码头卸下,先统一运往皇城东北处的含嘉仓城,再从那里出发,改用陆路的方式运抵陕州,在那里重新被装上运粮船,继续沿黄河运往长安。
这一路会如此波折,都是因为装满粮食的漕船必须绕开由洛至陕的水路上,三门峡河道中砥柱的险关。
故而,毫无疑问,每年运送漕粮时,人力、物力以及时间耗费最大的一步,就是由洛至陕的这一段陆路。
若非这一段路耗费相当巨大,往往到了朝廷承受不起的地步,皇帝也不必频频来到东都巡幸,反倒成了人来就粮,而非粮去就人了。
所以,宋璟虽然只是看见了从码头到含嘉仓城这一段路上的“有轨马车”,在演示时装上重物风驰电掣的模样,他就瞬间明白,若是由含嘉仓到陕州的这一路上,也能够修建起一条类似的“轨道”,那么由此省下的花费,每年恐怕都不在数十万贯之下!
回望皇帝暗含笑意与自豪的眼
神,宋璟深深地躬下身去:“此诚社稷重器!是圣人与万民之福!”
“宋卿也这么认为?那真是太好了!”皇帝意气风发的声音从宋璟的头顶传来,“宋卿快请起来!”正值盛年的皇帝一把托住了步入老年的宰相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皇帝的眼神中,兴奋的神色更浓:“既然如此,宋卿就同朕一道进车斗里坐坐,去含嘉仓的一路上,朕再和宋卿说说将轨道铺向河北、河东的事!”
宋璟:???
这不是运粮的车吗?难道也能坐人?!臣上了年纪,太新奇的事物果然还是……
在稀里糊涂跟随皇帝的脚步坐进一个改造过的车斗之前,宋璟宋相公突然恍悟,自己的思路尚且停留在轨道一物能为每年输黍关中省下不少钱粮上;但皇帝既然提到“河北、河东”,那圣人的意思,恐怕已经想到了开拓、想到了边功!
眼下北方突厥内乱初定,诸部内附,确实是难得的机会,难怪圣人会有此雄心,但……
宋璟的眼神顿时严肃了起来。
“宋璟这老匹夫!当真泥古不化!”李隆基关起门来摔了东西。
高力士将被皇帝扔出去的金盒重又捡回来放好。
李隆基还是气不顺,但他看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金盒,又想起自己准备这个盒子的初心,深呼吸几次,强行压抑了剩余的怒火。
“圣人要将今日宋相公的进谏写下来吗?”高力士的语气一如往常,像是皇帝压根没有发过火。
李隆基原本站着喘气,听见高力士这句话,反而咬牙切齿地正坐下来,挺直的腰背像是和所有坐具的支撑部分有仇,一丝儿倾斜都没有。他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写!”
于是高力士便秉笔直书,将他旁听到的谏言一字一句地写了下来。
在高力士一面落笔一面复述的动作中,李隆基还是忍不住小声讽刺:“宋璟不愧是当年的少年进士,文采斐然,仓促之间也能组织起这样一篇锦绣文章!见此美文,朕自然要时刻诵读,好以此为鉴了!”
李隆基越说越大声,只不过他的姿势还是那样端正,高力士在心里不恭敬地暗笑两声,又回忆片刻,落笔写下了宋相公方才那篇雄文的结语。
“——陛下兴役,恐重蹈隋炀开运河覆辙,使国亡于此事也!”
听听!将朕和隋炀相比,这是人话吗?!
李隆基见高力士要将文章递给自己复核,飞快地一摆手,“将军先不要拿来给朕看,刚才又听了一遍,再看一遍朕怕自己忍不住要撕纸了!”
高力士波澜不惊地将这份转录的“奏疏”吹干、折好,方才放进方才被皇帝扔出去的金盒子里。
金盒里,类似的文书已经装了许多。
这些都是皇帝以往收到臣下的批评中,写得尤其有理有据、文笔出众,且丝毫不照顾皇帝面子的那一部分。
这个金盒几乎被皇帝随身携带。
“……是我太心急了。”李隆基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他眼前又浮现出宋璟坐在改造过的车斗中时,脸上新奇但又郑重的表情,“眼下还是先确保关中的积蓄,再有两年风调雨顺的日子,才有承担大工程的底气。”
隋亡于此而唐受其利,宋璟举的例子真是恰到好处。他不是看不出事情的利弊,只是比自己更加明白此时政务的重心罢了……
“圣人明断。”高力士恭谨的声音响起。
在九洲湖边的大公园里,李馥陪豆卢阿媪逛了一圈。
她近来总是在想,该如何处理自己对她爹身为皇帝的防备,以及身为亲人纯粹的关心,想着想着,李馥就不免纠结起来。
李馥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只可能越来越出格,如果只是满足于用零星的“奇物”来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她现在做的就不错:水泥在改进之中,热气球、活字、□□、玻璃的门槛都不高……她还能想到很多能做的事,她甚至相信只要继续发展轨道和书馆、报纸,曾经使得大唐王朝由盛转衰的那次动乱就不会出现。
但她的心愿又不能仅限于此。
奇物只是工具,工具能够改变人的生产方式、组织模式,但若是没有思想启蒙,没有源源不断继续思考、追究这些事物背后原理的后来人,那李馥做出来的东西再精妙、再便利,也不过是有如胡商贩来的商品一般,昙花一现的事物罢了。
而这件事,她若是要办,就必须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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