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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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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见见他。”胸脯上下起伏,豆苗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怎么能让这一家子欺负到陆宴初头上?在他回府之前,陆文晟必须走,以免污了他眼。
“夫人,这……”
豆苗儿说走就走,她径直从他身边越过,刮起一阵冷风。
怔怔望着她纤细却坚韧的背影,李韬心中莫名有些熨帖,自从夫人与福宝来后,他总觉着首辅变了很多,再不是从前一汪死水,他变得温情喜笑,连府邸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都跟着轻松不少。
她身影渐远,李韬猛地回神,他急急跟上去,用眼神示意小厮去多叫几个护卫,防止待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意外。
天色昏暗,檐下盏盏灯笼已点亮。
豆苗儿面无表情地跨出门槛,站在府邸前逡巡一圈。
旋即看到了立在左侧石狮旁的陆文晟。
此时,他也看见了她。
两人短短对视一眼,豆苗儿忍着满腔怒火,直直朝他走去。
陆文晟既然从未对陆宴初承担过父亲的责任,她又为何要尊敬他?
“鸿胪寺卿大人。”站定在他身前,豆苗儿率先开口,淡淡下逐客令,“大人这次过来若是为了贵公子的事情,很抱歉,我夫君身为一国首辅,自然更应严于律己秉公执法。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所以我想他帮不上大人什么忙。”
陆文晟蹙眉,面上青白交加,又羞耻又担忧,整个人仿佛疲倦苍老了十岁。
他望着眼前背脊挺得笔直的女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就是竹安县赵家的那个女儿?她就是陆宴初这些年孑然一身不肯成家的原因?
“我那天看到了福宝,他很懂事可爱。”陆文晟想起那日见到的小男孩,打心底欣慰道。
豆苗儿撇嘴,她甚至不想从他嘴里听到“福宝”这两个字。
“陆宴初应该快回府,我就站在这里等等他。”
“鸿胪寺卿大人。”豆苗儿皱眉,轻笑道,“我想哪怕首辅回来,他与我的答案并不会有任何区别。再者大人为何不肯扪心自问,你凭什么认为他要替你们冒险?”
第64章
陆文晟哑口无言,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当面质问,尤其她的身份还是自己儿媳,可谓百感交集颜面无存。
灰头土脸站在檐下,陆文晟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护卫,沉声道:“不管怎么说,常儿是他血浓于水的手足,我只求他能在圣上面前稍微转圜一二,别让常儿吃太大苦,这孩子从小被家里娇惯坏了,身子骨也弱,圣上……”
豆苗儿撇嘴,面上流露出明显不耐。
及时收声,陆文晟顿了顿,以情动人:“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想接他进京,是他不肯,我……”
“想必陆大人这些年并不曾后悔,也不曾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豆苗儿轻笑着打断他话,言辞肯定,“但凡陆大人你有感到那么一丁点愧疚,怎么可能有脸站在这里?”
陆文晟自知理亏,但他要找的是陆宴初,与妇道人家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
“我等他回来。”陆文晟疲惫的脸上满是坚定,“我等他亲口……”
不等他说完,一道冰冷的嗓音蓦地传来:“她说的,便等于我说的。”
两人同时侧目望去。
陆宴初站在不远处,朦胧橘光散落在他面上,看不出具体神情。
视线从陆文晟身上挪开,陆宴初拾阶而上,走到豆苗儿身边,他毫不犹豫揽住她肩带她进府,嘴上淡淡道:“出了事,鸿胪寺卿大人不第一时间去定国公府上磕头赔罪,反倒找到我这里,实在太看得起我。”
“不是,常儿他、他娘已匆匆前往定国公府上登门道歉,我……”
“哦?原来是兵分两路?”步伐一顿,站定在门槛前,陆宴初嗤笑道,“听说贵公子是为他娘打抱不平才持刀伤人?既然如此,德阳郡主是该多费些心思。”
“陆宴初。”说不出的无奈与倦怠,陆文晟喊住他,老态毕露,沧桑憔悴道,“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娘,可常儿是无辜的,看在你们手足一场,帮他一次。圣上年轻,向来护短,定国公又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性子,这次常儿怕是凶多吉少。”
“你在求我?”陆宴初偏头朝他望去,脸部线条蓦地僵硬。
“是。”
搭在豆苗儿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陆宴初勾唇:“明天这个时间,你来找我。”
闻言抬眸,豆苗儿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森冷面容。
肩被他捏得发痛,豆苗儿忍着没吭声,她知道他很生气,除了生气,或许还有委屈愤懑以及屈辱等。
她都明白的,他当然应该恨。
可为什么他会要陆文晟明日再来?
左肩疼到麻木,两人并肩入府。
走了长长段路,一直缄默的陆宴初这才意识到的猛然收回手,他怔怔望着她肩,眸中浸满自责,却手足无措,只能讷讷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疼。”豆苗儿心疼地握住他收回的手,牵着他一起回绿韶院,顺便说些开心的事与他听,“先生今天说福宝是他教过最有灵气悟性的孩子,学什么都快,还笑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呢!”说完,面色一变。豆苗儿蹙眉,她忐忑地瞄陆宴初,见他似乎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去,她松了口气,生怕最后一句话会令他不悦。
陆宴初扯唇,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她这般紧绷,是他不好,是他不对。只是连续发生的这些事,他实在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定国公曾孙乔睦是他教过的学生,为人坦诚爽直,比圣上略小一岁,是个好孩子。
而往日那个见他就分外尊敬的孩子如今却毫无血色地卧在榻上。
人心肉长,他怎能无动于衷?哪能毫不偏袒?
圣上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甚至扬言要将陆常流放关外永生不得入京,他当时站在边侧,一字未吐。
乔睦是因他才与陆常让起口角,他惭愧且自责。
两人才回寝房,福宝颠颠儿跑来请安。
豆苗儿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留意坐在桌旁情绪低沉的陆宴初。
“爹。”趁娘不注意,福宝习以为常地往他腿上爬,抱着他胳膊撒娇道,“爹,学成哥哥的爹送了他一匹小马驹,福宝也想要,要枣红色的小马儿。”
“福宝。”豆苗儿凛眉,作势要将他带走,“别胡闹。”
摇头示意无碍,陆宴初低眉摸摸他脸,耐心道:“你还小,你瞧瞧你胳膊腿,小马驹对你而言也高大了些,再等一年,等你拔高了个儿,爹定送你一匹漂亮英俊的小马驹,行不行?”
认真思考,福宝点头。他最识时务了,反正讨不到,得个保证也是极好的。
“爹您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父子两拉钩钩,豆苗儿去小厨房温了两碗杏仁羊乳,让他们一人一小碗饮下,有助睡眠。
因为她总觉着,今夜陆宴初可能睡不安稳……
把福宝送回房,两人洗漱,吹灭烛灯。
豆苗儿躺在里侧,眼睛睁着,毫无睡意。
“定国公曾孙情况还好吗?”忍了忍,实在忍不住,豆苗儿望向昏暗中躺在身侧的男人,“你要不要跟我说会儿话?”
“没有性命之忧,但腿伤到了筋骨,医治起来难度不小,不过御医们会倾尽全力。”
他嗓音很轻,并无太多情绪,不知是不是怕她担忧。
豆苗儿侧身拥住他,眼睛泛酸:“别太自责,等过几日乔小公子伤势稳定些,我去定国公府上一趟,你看合适吗?”
握住她搭在他腰上的手,陆宴初面上浮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好是好,只是定国公府上只怕……”
“我懂,他们有怨气正常,没事的。”
“难为你了……”
两人相拥,一时无话。
豆苗儿没问他明日让陆文晟过来是什么用意。
但心底打了个结,始终惦记着。
不过他不说,她暂时不问就是了。
翌日天不亮,陆宴初起时豆苗儿就醒了。
她整夜睡得浅,怕他不安,佯装熟睡,等他离去,豆苗儿叹了声气,洗漱穿衣。
平稳日子才过了没多久,便又不安生了,他们想好好生活为什么就那么难?
陪福宝用完早膳,等学成过来,两个孩子同去翰承院。
豆苗儿则留在屋里心神不宁地折腾昨日未做完的桃花酒,她手里总要有些事情做,不然这一天真不知该如何度过。
坐等日出日落,等天色近黄昏,豆苗儿一颗心悬了起来,她隐隐感到不安,陆宴初让陆文晟过来,到底是想怎么处置这件事?
吩咐来香带福宝好好用晚膳,豆苗儿提早走到前厅,候陆宴初回府。
陆文晟人早来了,站在府外檐下,没能进门。
天彻底漆黑时,外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坐在内屋的豆苗儿起身,正欲打帘出去,熟悉且低沉的说话声蓦地响起。
是陆宴初,还有陆文晟?
豆苗儿愣了愣,默默收回手。
“求我就得有求我的样子。”正厅里,陆宴初将一瓶瓷白色药瓶从袖中取出,面无表情搁在桌上,看都没看跟在身后的陆文晟一眼。
“什么意思?”陆文晟盯着小小的药瓶,蹙眉望向他清冷背影,面色憔悴又抱着期望道,“听说乔小公子伤势已初步稳定,不会造成残疾的后果,所以常儿能不能少受些罪?”
“圣意不改,预备将他流放到穷凶极恶的关东,永不入京。”又云淡风轻道,“听说十几年前犯了事的世家子弟们送去不到两年就被折磨的一命呜呼。”
踉跄着后退一步,陆文晟怔怔望着站在身前无动于衷的年轻男人,心底惴惴不安,他突然意识到,陆宴初并不会顾及什么血浓于水的关系,他明明恨他们,可事情到了现在这步,除了找他,他还能找谁?
“我能向圣上求情,让他流放到相对平定的沈阳充军,若能在军中立功,即可召回京城。”
流放与充军都是极大惩处,无论哪个,都能折磨得人彻底发疯。
陆文晟面无血色,呆呆定在原地,如坠深渊。
两者对于被娇惯坏了的陆常让来说,都不是一条活路,但第二种,起码还有生存下来的机会,起码还有个盼头。
“但我不是替他平白无故求情,毕竟这对我来说,百害无一利。”陆宴初抬了抬下颔,示意他看桌上小小的药瓶,嘴角微扯,“知道那是什么吗?”
摇头,陆文晟眸中生出一丝隐隐的恐惧,他竟猜不透,他这个儿子究竟想做什么。
“你可能至今都不知,你如今的好夫人德阳郡主,当年到底对你弃之不顾的糟糠妻做过什么。”陆宴初眸中划过一丝阴骘,“这些年我还未向你们讨个公道,如今既然送上门,那我何不就趁这次机会,把该了的前尘旧怨一次了个够?”
“你……这是……”
陆宴初朝步步后退面目惶恐的陆文晟走去,盯着他嗤之以鼻道:“事情很简单,让德阳郡主喝下这个,我就给你儿子一线能活下来的机会,至于他能否把握住,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夫人还是儿子,你选个吧!”
“你想让她死?”
“死?”陆宴初收回视线,语气平静,“不,我会请个太医候在一旁,能不能活,看她造化,我娘经历过什么,她至少也要经历,这才算公平。”
第65章
面如死灰,陆文晟一路后退,整个人颓败无力地瘫靠在墙面。
不愿多看半眼他这幅无用的模样,陆宴初抬眸望向黑黢黢窗外,淡淡下逐客令:“你若要考虑,我能给你一天时间。明晚此刻截止,过时不候,你现在可以走了。”
陆文晟麻木盯着光滑地面,半晌,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焦点,他嗫嚅双唇,缓慢颔首:“好,我答应你,你想什么时候用药?今晚吗?”
一地静寂。
视线徐徐从窗外收回,陆宴初冷冷望着他,蓦地讽笑出声。
这么快就下决定?
无论是他娘,还是德阳郡主,看来在这个男人眼底,都弃之如敝履,毫不可惜。
不知德阳郡主知道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从别人手中夺来的幸福,终究还是守不住。
“今晚不行,我没这个闲情。”神情僵硬,陆宴初一张脸冷得仿若寒玉,浑身都散发着比先前更为凛冽的气息,“明日申时末,我会拿着这瓶药亲自登门,太医劳请鸿胪寺卿大人自己打点好,另外,饮下这药半盏茶后,太医方可医治。”
仰头看他一眼,陆文晟复杂面色里隐隐透着挣扎:“我真不知道蓉儿……”
“别再提我娘名字,你不配。”抢先打断他没说话的话语,陆宴初眸中晦涩,平复半晌,紧握的手掌渐渐松开,他勾唇,眼底笑意却悲戚,“你知不知道有区别?我娘这一辈子恨过怨过,去时却很平静。你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对我来说,这事过后,你们阖府上下便也彻底与我再无干系。”
“听懂了?”不等他回应,陆宴初沉声继续,“懂了就走,立刻马上,别逼我改变主意。”
陆文晟干枯的唇翕合,最终收回无奈的目光,脚步虚晃地离去,背影颤颤巍巍……
轻风拍打着窗棂,细微“笃笃”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显著。
陆文晟应是走远了,外间悄然。
豆苗儿呆呆藏在帘后,几度忘了呼吸。
她双眼睁得极大,一颗心塞满了苦楚惊愕,以及对陆宴初母子的心疼。
她那时虽是个小姑娘,与他们家并无太多交情,却知道陆宴初她娘以前身子骨挺好的,难怪后来……
猛地捂住嘴,心窝一阵阵锥痛。
倘若早点,早点和他相知就好了,他们至少可以互相取暖,至少可以做彼此的依靠。
等人消失,陆宴初紧绷着的情绪濒临失控,踉跄着扶桌坐下,他提起茶壶,方要饮杯凉茶平复情绪,视线不经意一晃,瞥见纱帘后那一角湖蓝色裙摆。
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陆宴初遽然震住。
她竟一直都在这里?所以方才他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视线落在桌上那个小小的瓷白色药瓶,陆宴初懊悔气愤地将茶壶用力掷下。
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在她眼底,他不希望自己是双手沾上黑暗与鲜血的人,所以他要瞒着她,所以他要把自己伪装成原来的样子。
“砰”声不大不小,豆苗儿冷不丁被惊醒。
她想出去,却又迟疑。
不确定这时候的陆宴初是需要她安慰,还是排斥她的靠近。
豆苗儿伸出手,食指触到纱帘,一时难以下决断。
“对不起。”
犹豫迟疑之际,他的声音蓦地响在耳畔。豆苗儿定定望向他身影,他发现她了?
蓦地抓住纱帘,她正欲扯开,但被他紧紧攥住。
两人隔着幕帘,看不清彼此神情。
“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替我娘讨回公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骗人罢了!”轻笑一声,陆宴初嗓音很低,有些疲惫的黯哑,“他们这些年不是挺好吗?我一方面极度不平衡,一方面又无法成为十恶不赦的坏人,倘若我为了报仇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这真的会是我想要的?我很确定,不是。”
“陆宴初,我……”
“对不起,为了福宝,我本想放下仇恨,我娘人生最后的时光过得很恬静,她一直都不愿意我耿耿于怀。可这次,我没法再忍下去。如果你对我感到失望,如果……”
眼眶再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隔着纱帘,豆苗儿猛地扑过去抱住他。
他不需要感到抱歉,更不需要这么卑微,他们是家人不是吗?
“就算你是错的,我也会一动不动站在你身后,更何况你没错,你不会错的,我也很确定!”紧紧搂住他腰,豆苗儿鼻尖酸涩,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抱着他,告诉他她最真实的想法。
良久无言。
陆宴初推开她,却推不动,反令她抱自己抱得更牢固。
好笑又暖心,陆宴初拧眉:“这样抱着舒服吗?”
“嗯?”
“隔了几层纱帘。”
豆苗儿愣了愣,瞬间知羞了,原来他推开她是这个意思,她以为……
蓦地松开死死箍着他腰的手,豆苗儿讪讪后退几步,埋着脑袋不主动从内室出来。
知她面皮的厚度不比过往,陆宴初掀开纱帘,朝她行去。
豆苗儿下意识后退,却被他猛地用力拉抱在怀里。
“这样是不是好些?”陆宴初轻轻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仿若海面上一艘失去方向的船终于找到了灯塔,许久的漂泊无依都已逝去。
这个时候,豆苗儿不跟他计较,她踮起脚尖环住他脖颈,诚实的轻“嗯”了声。
逗留半晌,两人手牵着手同回绿韶院。
不知为何,心与心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些。
“明日……”豆苗儿艰难望向他闻言投过来的目光,“我和你一起去行吗?”
脚步略顿,陆宴初领悟到她说的是那件事,幅度极小地摇头:“我不想你看到那样的画面,你在家等我不好?就当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不好。”豆苗儿埋头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我明明已经知道了。”
“你要乖。”
豆苗儿面上一红,实在不习惯他用哄福宝的语气来哄她,佯怒地瞪着他,她认真道:“陆宴初,我很担心你。如果换做是我,你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吗?你要是坚决不肯让我和你一起,以后我的事情,你也别插手。”
“你是我夫人,我保护你天经地义,别赌气了。”陆宴初蹙眉继续哄着。
“好吧,以后要是赵家的人找来,你千万别拦,我要自己处理。”说着,用力挣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陆宴初自然不松手,两人目目对视,互相瞪着一双固执的眼睛,谁都不肯轻易妥协。
僵持半晌,陆宴初没辙,服软道:“那你明日什么都不要说,乖乖站在我身后,不要替我委屈也不要为我落泪,更不要被我的样子吓到,能做到吗?”
重重点头,豆苗儿终于满意,双手示好地攀住他手臂,甚至连头都枕在了他肩上。
陆宴初摇头无奈,叹了声气,他顺势揽着她往前,面上终于浮出一丝轻松:“去看看福宝,我看他近日……”
月上树梢,春意渐浓的夜晚虫鸣声浅浅浮现。
两人沿着长廊缓步上前,一路说说笑笑,地上的两道影子更是交缠交织,分不清彼此。
翌日。
豆苗儿好生安排府上诸事,便时刻准备着与陆宴初一道出府。
她一点都不害怕恐惧,有什么好怕的?德阳郡主他们又有什么好可怜的?她只是陪陆宴初去讨个公道,她只是去做他坚实的后盾。
尽管陆宴初不说,她却明白他的心情有多复杂。
他需要她,她知道的!
申时初,陆宴初回府,换下官服,与她一同搭乘马车出门。
豆苗儿握着他手,不无担忧地望向他:“定国公与圣上那边,你可安抚好了?”
拍拍她手背,陆宴初宽慰道:“无碍,乔睦伤势基本稳定,再者,陆常让也受了些伤,圣上这个惩处,本就意气用事了些,况且……”陆宴初握紧她手,面上说不出什么意味,没有痛快也没有伤感,“依着陆常让的脾气性格,流放到哪里又有多少区别?倘若他能在这次历练中脱胎换骨,倒也算功德一件。”
马车轱辘,豆苗儿侧靠在他肩上,一路无言。
约莫半柱香,马车应声而止。
豆苗儿坐直身子,看他一眼,随他下车。
陆文晟与当朝首辅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大家都清楚得很,所以面上难免不自在。
进了府邸,陆宴初将袖中小药瓶递给陆文晟,他侧站在豆苗儿身前挡住她,面无表情道:“我就不亲眼瞧着了,站在廊下便好。”
陆文晟眸色暗沉地接下,闭眼点头,引他们入后院。
站定在距德阳郡主寝房不远的长廊下,豆苗儿目送陆文晟消失在眼帘,才几日,他背影就佝偻了许多。
这个男人,究竟有多无情,才能一次又一次将枕边人的心狠狠敲碎?
只不过,今日他是在儿子与夫人中选了儿子。终归到底,陆宴初的娘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内室隐隐传来争吵与瓷瓶破碎的尖锐声,间或女人凄厉的哭喊。
很快,一切都恢复平静。
半盏茶后,太医在一个年轻男子催促下背着药箱急急进入。
豆苗儿冷眼看着,脑中不由幻画出当年陆宴初悲恸的模样,他是不是也曾这样抓着大夫的手,是不是也曾眼眶通红地飞奔进屋,生怕再晚一步便再不能看见娘亲对他露出温和的笑脸。
第66章
“我们走!”陆宴初收回视线,面色无悲无喜,语气同样平淡。
现在就走?豆苗儿秀眉轻拧,抬头看他一眼。
内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德阳郡主究竟是死是活,他不弄个明白,能走得安心吗?
当年陆文晟高中状元定居京城,一心要接他入京,德阳郡主知晓阻拦无用,便想永绝后患,让人带着瓶毒药来到小小的竹安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陆宴初的前程半哄半逼的让他娘饮下此药,幸亏大夫请的及时,他娘身子虽亏损的厉害,却侥幸捡回了半条命。
如今,同样的药用在德阳郡主身上,也算她自食其果。
没有犹豫地转身,陆宴初步伐缓慢。
望着他僵硬背影,豆苗儿迟疑半瞬,抬脚跟上。
她不知要怎么宽慰他,陆宴初真的想让德阳郡主死吗?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豆苗儿蓦地驻足,回头望去。
是陆文晟。
他一边脸颊红肿,联合先前的动静,不难猜测里面都发生了什么。
看到他们之后,他眸色疲惫地踉跄追过来。
豆苗儿拉住陆宴初,轻轻握起他手,给他力量和支持。
“一切都按你所说,分毫不差。”陆文晟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再无人前的意气风发与儒雅,嗓音更是有气无力,精神恹恹的,“太医说她差不多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以后的日子,可能要在床榻上度过,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了。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常儿那边你给他留一条活路,你答应我了的。”
“我说话向来作数。”陆宴初目光落在栏外几簇青幽幽的草丛,从头至尾不多看他一眼。
“好,好……”他嘴上不停重复。
单独看陆文晟这副模样,确实称得上可怜。
但若知道他曾造下的孽,又哪里可怜?
至于德阳郡主的结果,豆苗儿隐隐松了口气。
德阳郡主是死还是活,说句难听的,她并不那么在意,她曾经对陆宴初母子做出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原谅。
可她也不希望这件事成为陆宴初心中永远解不开的一个结,现在的情况,对陆宴初来说,或许是最能接受的,对他也是最好的。要是德阳郡主真这么去了,他一定很难放下。
双方都未再多言,豆苗儿挽着陆宴初,两人撇下陆文晟,沿长廊离开。
陆文晟原地怔怔站了半晌,只觉头晕耳鸣。
他双腿僵直地走回房屋,耳畔隐约回荡着大儿子陆友林的哽咽痛哭声。
完了,他这辈子走到这步,真的全都玩完了。
得罪了定国公府,陆宴初对他又只有怨愤,圣上更是因此对他厌弃,小心谨慎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眨眼间灰飞烟灭,全盘崩溃。
魂不守舍坐在桌旁,陆文晟愣愣执起凉透了的茶,一口饮下,满腔苦涩。
“爹,您就这么狠心?”匍匐在床榻边的陆友林猛地起身,他满脸是泪地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德阳郡主,颤抖着走到陆文晟身边,指着他斥责道,“爹,娘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这么多年的夫妻,娘私下为您付出了那么多,您却听那个陆宴初的话逼她喝下这杯毒药,娘如今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爹你好狠的心,您怎么能这样对待……”
“你懂什么?”手背青筋鼓起,陆文晟再忍不住心中的不甘和愤懑,他目眦欲裂地狠狠将茶杯摔在地上,怒极攻心地瞪着陆友林,反驳他的斥责,“还不是她从小就惯坏了你们两个不孝子,常儿在外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把他抓去大牢关几天打几板子就完了?圣上不高兴,何止是他没命,咱们全家都得受到牵连,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们全家都没命是不是?”
吓了一跳,陆友林后退两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娘她是自愿,只有这样,才能给常儿一条活路,你懂吗?”无力拍了下桌面,陆文晟狼狈地跌坐在椅子上,撑着头长叹一声气。
自愿?
又哭又笑,陆友林一张脸揪成一团。
好好的人怎会自愿饮下毒药?若不是被逼,若不是为了常儿……
娘明明是为了常儿,为了他们才牺牲自己,可爹他做了什么?他只会纵容别人来伤害他们。
浑浑噩噩走出寝房,陆友林望着绚烂的晚霞,突然觉得心如死灰。
他们这个家,已经不算家了。
都是陆宴初,都怪他。
从他来到京城,爹就变得不对劲,从中秋宫中那场夜宴,他们府邸就成为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一个笑柄。
凭什么?他与常儿只是看不过眼,他们只是受不了那些不知真相的人对他们的鄙夷辱骂。
陆宴初他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一切都是他设下的局,不将他们害到家破人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是不是?
麻木地笔直往前,陆友林似想到什么,灰暗的眸中生出一丝戾气。
他转身往左疾行,匆匆推开书房大门。
陆宴初不让他们好过,那他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他要替常儿报仇,替娘报仇……
天边晚霞渐渐消散,晚风轻拂,吹来细微凉意。
走出长廊,豆苗儿抿唇,抬头望向周遭。
她第一次到这里,加上平时方向感不大好,所以……
“迷路了?”陆宴初心不在焉随她走了长长一段路,见她此刻停下,他转头望入她清澈的眼睛,柔声问。
“可能是。”豆苗儿尴尬地小声道,“但感觉并没有走错。”
陆宴初嘴角弯起极浅的一丝弧度,抬眸逡巡四周,他笃定地往左方指:“走那边。”
说着,牵起她带她往左面离开。
豆苗儿紧紧抱住他胳膊,慢慢地,终于卸下心中重担。
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是真的结束了。
但愿日后,他们一家三口,能好好的平静地过日子,再不会遇到这些糟心至极的坎坷。
走了会儿,便走出困局。陆宴初指的路果然无比正确。
两人行到主道,附近有仆人来来往往。
外面的奴仆不知里头发生的事情,没有自家老爷叮嘱,他们自然不好上来献殷勤。再者德阳郡主向来小气霸道,若让她知道他们刻意讨好首辅大人,莫说生计,只怕半条命都会没了。
豆苗儿陆宴初对此毫不在意,他们不喜欢这里,脚下步伐很有默契的同时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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